第二天,阮暮云醒来,便看到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穿衬衣。
从背影看,他身量极高,宽肩、窄腰、长腿,肌肉垒实,比例绝佳。
顶级名模大概也不过如此。
回忆渐渐收拢。
她昨晚好像……把他扑倒了。
阮暮云尴尬得不行,刚要把被子拉过头顶装睡,就听到那人冷淡的声音响起:“醒了?”
“……”阮暮云努力镇定,“对于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挑眉,很惊讶的样子:“道歉就完了?”
阮暮云看着他,踌躇半晌,垂眼道:“我衣服口袋里有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密码是xxxxxx,你拿走吧,以后两不相欠。”
他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么廉价。”
阮暮云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十万都不够,够贪的啊!
“我只有这么多。”她突然也变得冷淡起来,挑衅看他,“而且,昨晚你也没吃亏。”
他眼睛一眯,周身冷气散发。
半晌,他倏然一笑,视线刻意地扫向她身上的被子。
“你说得对,我不仅没吃亏,还占便宜了。”
“所以,你想要多少,价随你开。”
阮暮云暗恨:这是反把她当小姐了啊!
“不用,你赶紧走就行。”她冷声道。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慢悠悠穿好衣服,然后扔了张名片给她。
“我不是小气的人,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阮暮云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她瞥了眼镶金边的名片——
司慕白?
好耳熟的名字。
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她想起来了,这是宋萍茹和阮雪纯母女在家里念叨过的名字——
出自京城顶流豪门司家,人称司爷,爷爷是元勋,自己把生意做到全球,各个行业都有涉略!
难怪……他看不上她的十万。
这样的颜值、身材,和身价,仔细算起来,好像还是她赚了?
阮暮云自嘲一笑。
正要把名片扔还给他,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养母主治医生的电话。
阮暮云心里一紧,连忙接起,然后就听到了噩耗——
“阮小姐,您母亲在五分钟前抢救无效死亡,您赶紧过来一趟吧。”
脑袋仿佛遭了一记重锤,阮暮云竟然感到有些眩晕。
“医生,这个玩笑不好笑啊。”她强笑着,干巴巴道。
“阮小姐,请您节哀。”
“……”
阮暮云挂了电话,懵了两秒,随后顾不上司慕白在场,一把掀开被子开始找衣服穿。
她身上不着寸缕,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刺得晃眼。
司慕白蹙眉,带着点嘲意道:“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大方。”
阮暮云不理他,找到昨天皱巴巴又扯破了几处的衣服,就不管不顾地往身上套,然后拿上卡和手机就往外冲。
被彻底无视的司慕白:“……”
阮暮云跑到酒店外的路边打车,但好几分钟过去了,愣是没一辆车停下。
就在她急得快要哭的时候,一辆通体黑亮的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司慕白冷淡的声音响起:“上车。”
阮暮云看着他,没动。
司慕白不耐:“给你三秒。”
阮暮云心一横,上了车。
“去市医院。”她对前面的司机说,“快点,麻烦你了。”
她声音喑哑,鼻尖和眼眶都泛着红,一副想掉泪却倔强地忍住的可怜模样。
司慕白看了她好几眼,然后丢给她一个袋子,里面是新衣服。
“换上,不然别人以为我怎么你了。”
阮暮云一想,也是,就算无所谓司慕白的名声,自己的名声和体面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她利索地在车里换上了新衣。
司慕白看她豪放的姿态,有些吃惊,后又似笑非笑道:“不怕我看?”
“随便你。”阮暮云嗓音淡淡,“反正昨晚都看完了。”
司慕白低笑了两声:“你说得对。”
接下来一路无话。
赶到医院后,阮暮云终于再次见到了睡得一脸平静安详的养母。
她徒劳地再次发动玉牌,直到力竭,养母依然毫无生机。
养母本来是能活的,可她耽误了一个晚上。
阴差阳错下,已是天人永隔。
阮暮云撕心裂肺,悲痛大哭,死死抱住养母的身体,不让他们把她推走。
跪地学狗叫的时候她没哭,被人殴打的时候她没哭,差点被侮辱的时候她也没哭。
所有的眼泪仿佛都汇聚在了此时此刻,仿佛流也流不尽,就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恻然。
最后她哭晕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
她好像做梦了,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梦里,她被阮雪纯骗去酒吧,喝下不干净的酒,然后被侮辱,拍下不雅照,从此名声败坏,被所有人厌弃。
只有赵晟睿不计较,依然和她结婚。
她感动不已,接手亲生母亲留下来的遗产后,尽心尽力帮赵晟睿夺得了继承权。
后来,赵晟睿又哄着她,给得了地中海贫血的阮雪纯输血续命。
阮雪纯病好后,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然而她醒悟得太晚。
死前,她受尽他们的非人折磨,死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死后,还被丢进了海里喂鱼。
她愤怒极了,也绝望极了,却只能看着这对狗男女得意地笑。
……
阮暮云是流着泪醒来的。
天花板被刷得雪白,她愣愣地看了很久,才恢复神智。
她终于搞明白了一切。
那个梦就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她的上一世。
而这一世的她,是重生的,只是直到现在才恢复上一世的记忆。
她没能改变养父母的命运,他们还是死了。
但,阮雪纯和赵晟睿……
她不会再被他们蒙蔽了,她要他们生不如死!
阮暮云大喘了几口气,才堪堪压住心中的愤怒与戾气。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是司慕白。
他看到她醒了,淡定道:“你睡了一天一夜,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你赖上我了。”
再次见到司慕白,阮暮云心情复杂。
有了前世记忆的她知道,三天后,司慕白就会突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金陵城的医院都查不出死因。
要不要救他呢……阮暮云陷入了纠结。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没死呢。”司慕白说。
阮暮云:“……”现在是没死,但也快了。
被这么一打岔,她也歇了心思。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之处,而且司慕白的死有蹊跷,她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阮暮云发现,自己的心肠变硬了。
“我要出院。”最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