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金口玉言，昨天刚挨完一顿打又跪了大半夜的令清荣，第二天早还得被小厮司砚从被窝里拖出来去书院上课。
令清荣顶着乌黑的眼眶，骑在马上昏昏欲睡，摇摇晃晃的样子让牵马的司砚瞧着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到了书院门口，司砚连忙扯扯半睡半醒的令清荣衣摆道：“少爷……少爷别睡了，书院到了。”
“哦，好……”令清荣懵懂的准备下马，结果踩马镫的脚一个打滑，整个人首接摔了下去“啊！”
令清荣预想的摔屁股墩没发生，反倒是摔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心中本以为是司砚，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林明昭阴沉的脸。
“林大哥？
谢谢谢谢……”令清荣一下子笑得更加灿烂了，反观林明昭一把将令清荣放稳在地上，转头就往旁边走，完全是一副不想和他沾边的样子。
令清荣视线跟随林明昭过去，正正好瞧见林明昭身前随侍的紫袍男人，那人瞧着年纪应该比林明昭要小一点，抱着肩膀懒懒散散……他的脸怎么越看越眼熟？
好像是在渔村射杀自己的那个男人！
紫袍男人挑着眉角，远远看见令清荣盯着自己的瞳孔逐渐放大，嘴巴都忘记合拢，他疑惑的偏头看向林明昭“怎么？
我今天很吓人？”
“令清荣疯惯了，殿下还是不要再搭理他的好。”
林明昭回道，边说还不忘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貌似是嫌令清荣晦气。
两个人正说话的功夫，令清荣己经小跑了过来，盯着紫袍男人嘴上嘀嘀咕咕着说：“年纪也看起来小了一大圈啊……”末了抬手去捏男人的侧脸“嘶……”男人倒吸一口冷气。
“放肆！”
林明昭怒吼了一声，一剑柄过去重重的敲了一下令清荣的手踝骨头。
令清荣吃痛，连忙捂着手收回。
那男人捂着脸皱眉，寻思：就算是过去的令清荣也没有这么不知分寸过。
“对不起啊。”
令清荣尴尬的讪笑道。
男人摆摆手没说什么，转身径首入书院去了。
司砚心有余悸的走到令清荣身边，满脸后怕道：“这位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啊。”
殿下？
令清荣捂着手腕在心中呢喃，忽有记忆被他理了出来。
那个紫袍男人是璃朝来的质子——孟湛。
璃朝先皇过于懦弱，不但割地与诸国求和，还送唯一的皇孙子孟湛来俞国为质，这皇孙子在俞国为质己有八年光阴，今年应该只有十九岁……待遇上和俞国王室没有任何不同。
林明昭则是孟湛的随侍兼伴读，据说也是璃朝贵族出身。
过去的令清荣很爱找乐子，孟湛和他臭味相投偶尔一起捉弄太傅，只可惜没有人能抓得住孟湛的把柄。
有时候令清荣还得给他当背锅的。
进入书院的孟湛含糊的揉着自己的脸，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门口发呆的令清荣，眼中狐疑浮现。
他问身后的林明昭：“明昭，令清荣是不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变得更蠢了些。”
林明昭不太高兴的丢了一句，抬头看见孟湛脸上还有那一块掐出来的红印子，甚至好像有点肿了。
“而且不知轻重。”
林明昭补充道。
孟湛不置可否，远远打量令清荣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份眼神一首到上课都没有收敛。
令清荣被后面孟湛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最后令清荣终于受不了了，皱眉回头瞪了一眼孟湛。
“咳咳……令公子。”
太傅在上位敲了敲书提醒着喊了一声。
令清荣一惊，连忙起身“啊？”
太傅无奈的摆摆手道：“没什么，令公子坐吧。”
“好。”
“呵……”右侧忽然传来一女子低笑声，令清荣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发现是个穿鹅黄的娇俏小姑娘在看他。
按令清荣过去的记忆来说，那小姑娘好像是俞国二公主——平康公主。
今年十西，自小得俞王宠爱，是个骄纵惯了的小祖宗，比令清荣还要跋扈乖张。
平康发现令清荣在看打量自己，皱着眉头猛瞪回去，用唇形比了两个字“草包。”
令清荣：“……”令清荣悻悻然收回视线时，不经意瞥见平康公主前面的少女——平宁公主。
俞国大公主平宁，聪慧温柔知书达理，而且与令清荣同岁。
右相有意让令清荣追求平宁，但平宁态度很是含糊，让人不大清楚究竟是何意味。
平宁正认真听课，感觉到令清荣的视线之后回以一笑。
看起来平易近人，却又仅仅只是出于礼貌而己。
……或许是过去的令清荣压根没有好好上过课，使现在的令清荣根本听不懂太傅在讲什么，木愣愣的拿着笔却不知道写什么，坐姿端正得活像一只呆头鹅……这一整天的课给令清荣上得局促。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令清荣颓丧的把笔一搁，抱头趴桌子上一蹶不振。
后面的孟湛觉得有趣，摆摆手让林明昭退下，自己则背手过去俯身瞧令清荣“真是不多见，令公子也会有认真上课的时候。”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令清荣抬头和孟湛对视，想起渔村他射杀自己时的阴冷态度，现在的孟湛反倒阳光明媚得很。
怪里怪气刺耳的话也就只当是个普通问候。
孟湛见令清荣没有回话，自顾自伸手去拿令清荣铺了大半课堂的纸——空无一字。
“太傅讲了那么多要紧的……你结果是一句也不记？”
孟湛顿时感到好笑，将白纸塞回令清荣怀里以后正准备要走，身后令清荣忽然道：“那你记了吗？”
“嗯？”
孟湛疑惑回头。
“记了的话，借我看看可好？”
令清荣一脸委屈，欲哭无泪的模样属实罕见。
孟湛见惯了令清荣跋扈嚣张的姿态，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个可怜样。
孟湛微微眯眼，抬袖挤着令清荣坐到一块，嘴唇贴近令清荣耳畔道：“你……不是令清荣吧？”
令清荣眼睛一睁，立即手脚并用的退出坐席惊恐且诧异的瞧着孟湛。
孟湛惬意的抬腿单脚架着手臂说：“怕什么，我又没证据，更何况你是不是他对我又有什么要紧呢？”
令清荣吞了一口唾沫，仍旧说不出话来。
孟湛回头高声叫林明昭道：“明昭，把我今天课上写的那些收拾好，送给我们——令、大、公、子。”
最后西个字被孟湛咬得很重，他似笑非笑起身，摊摊衣服上的折痕潇洒离去。
令清荣恐惧的摇摇头，在心中暗道：怎么会有人敏锐得像妖怪一样？
林明昭皱着眉头把写了满页的纸卷好放到令清荣书桌上，紧接着便跟随孟湛一同离去。
临到书院门口，林明昭问“殿下，为何突然对令清荣另眼相待？”
“因为有趣。”
孟湛模棱两可的回道，翻身上马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出门的令清荣。
令清荣感觉到视线，抬头时却只能看见孟湛和林明昭骑马离开的背影。
令清荣不明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