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蛮山脉绵延千里,似一条远古神龙,盘踞在万剑古国南部边陲。
其周围有大小村子一百八十六个,绝剑村便是其中之一,人口千余,有些偏小。
南部气候潮湿,森林之中蛇虫鼠蚁剑兽甚多,村中居民大多巢居在树木之上。
由天空望去,一颗颗几人合抱的巨木,离地丈许被斩去主干。
依附分叉侧枝支撑,断裂主干之上建立起一栋栋木屋,一排排草藤编织的软梯,自木屋之上垂落在地。
清晨时分,人们揉着惺忪眼睛走出木屋,一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自木屋一跃而下。
一丈多高,三,四米上下,众人毫发无伤。
就连一些七八岁的娃娃,也个个手脚麻利,抓着树上垂下的蔓藤,如猿猴般在树杈间飘来荡去,几个来回便窜落地面。
更有甚者,自某些高达三丈的木屋之中,一道剑光飞出,载着人影瞬间无影无踪。
至于那些软梯,完全成了摆设。
木屋约有伍佰来间,遍布在方圆三里的丛林中,首尾相接围成圆形,拱卫正中一片三丈来高的青石大屋。
村子边缘地带,有一座八角小楼样式迥异。
它离地三丈,古香古色八角屋檐四扇窗户,四周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风铃。
微风一吹,风铃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既定的命运!更不相信这充满变数的世界,能将一个人的命运规划!所以我从未放弃,誓要改变自己天生剑奴的命运。即使遭受冷嘲任枫,即使至亲至爱死去,即使成为废人,苟且偷生十年,我也从未放弃。但为什么你就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
八角小楼内,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躺在二十来岁的女子怀中,双目紧闭,神情狰狞暴虐。
女子面容清雅可人,两条好看的柳叶眉紧紧蹙起,双眼泛红一脸担忧,紧紧的抱着那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贼老天,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少年双拳紧握两臂一挣,自那女子怀中挣了出来,高扬头颅双拳猛的击向天空,震怒咆哮。
一声怒吼传入屋外声震四野,惊得丛林枝头早起觅食的鸟儿,瑟瑟发抖,振翅飞走。
神情有些茫然的少年,稍一打量左右,待发现身处熟悉的木屋,四周有风铃,竹塌,草甸,案几之后,暴戾神色一怔。
“天上?人间?这里终究是我一生中最眷恋的地方。”
少年痴痴一叹,神情悲戚。
竹塌之上,玉娇云缓缓起身,知晓武牧已经撑了过来,柳叶眉舒展,柔声道,“牧儿。”
“好熟悉的声音。”
武牧心头一颤,转过身来,看那熟悉的人儿,浑身一抖,又惊又喜。
“小姨,是你吗?”
他喃喃自语,伸手去摸那熟悉的面容,五指颤巍,生怕一触之下,幻影破灭。
玉娇云一言不发,摇了摇头,似怒似叹。
“对,我们都死了。人死归天,这应该是天上。小姨,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武牧不再迟疑,五指向前一伸,竟触碰到真实的肉感。
先是一愣,旋即毫不犹豫的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中,用尽了全部力气,再也不愿松开。
“砰,砰,砰……”
本已强忍,担心多时,再听了这番胡话,玉娇云挣开武牧双臂,素手一握,爆栗不停的敲下,“臭小子,让你一天到晚乱磕药,让你一天到晚乱嗑药!遭受冷嘲热讽,你天生无剑种,别人说你两句又怎么了?
至亲至爱死去,你个没心肝的,除了小姨心里又有谁了?沦为废人,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
苟且偷生十年……这么多年,小姨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天天盼你多吃点,生怕你那一顿饿着了,怎么虐待你了?
我让你乱嗑药吃药,让你不听小姨话……”
一声声数落,夹杂着接连不断的爆栗,落入武牧耳中,脑门,熟悉的疼痛感传来,让他有些迷茫。
不是死了吗,死了还会痛?
像是明白了什么,武牧一把捉住头顶落下的小拳头,惊喜道,“小姨,痛啊,痛啊。我没死……我没死,你也没死,对不对?对不对……”
“砰。”
脸颊闪过一抹绯红,抽出小拳头,又狠狠的敲下一个爆栗,玉娇美目圆睁,板起脸道,“不对,小姨死了。”
“死了,终究是死了……”
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摸着有些红肿的脑门,武牧自嘲道,“想不到,死了也会痛。”
“臭小子。”
美眸闪过一抹心疼,玉娇云紧咬银牙道,“小姨现在没死,但早晚也要被你气死,吓死。刚才,你差点魂飞魄散,知不知道?九次吞服魔幻草,你好大的胆子,真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了?就是一辈子做个剑奴又怎么了?不还有小姨陪着你,保护你……”
连珠炮弹般的数落自小姨口中吐出。
武牧听的迷糊,大脑混乱,但也生出一些明悟,小姨没死,自己也没死。
在一些记忆里,十七岁小姨被人害死,二十七岁自己也死在元矿之中。
咦,不对。自己现在明明只有十四岁,怎会有十七岁,二十七岁的记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脑海无数记忆纷沓而来,武牧越疏理越惊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絮絮叨叨一阵,见武牧一脸呆愣,走神。
玉娇云秀挺鼻子一抽,大眼睛一眨,两行清泪洒落在白皙的脸庞,片刻间哭的梨花带雨。
“小姨不哭,小姨不哭,都是牧儿不好,牧儿保证再也不惹小姨生气了,再也不磕魔幻草了,再也不和人打架了……以后,什么全听小姨的。”
一见小姨落泪,武牧慌张起来,手忙脚乱的摸出一片手绢,笨拙的拭去小姨脸上的泪水。
嘴中不自觉的跑出一段从未有过的保证,心头却倍感诧异。
以前小姨也哭过,自己虽然心疼,但却不知该如何去哄,何曾想到这种发法子!
自己这是怎么了?
“扑哧?”
被武牧手忙脚乱的神情逗的一笑,再加上这从未有过的一连串保证,玉娇云抽了几下秀挺的鼻子,眨着泛起泪光的大眼睛,将信将疑道,“真的?”
武牧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嗯。”
大眼睛闪过一丝狡诈,玉娇云扳着俏脸抢过手绢擦干泪水,歪着脑袋掰着手指,抽泣道,“那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小姨可没逼你。第一,以后不准再磕魔幻草,第二,以后不准对小姨撒谎,第三,以后全听小姨的。好了,就这三条了。”
见武牧一脸惊诧,玉娇云小心翼翼道,“牧儿,小姨提的不多吧?”
“呃……”
一听第三个要求,武牧脊梁骨冒出一阵冷汗,但想起那暗无天日的十年,内心的苦苦煎熬思念,一脸认真,坚定道,“不多,一切小姨说的算。”
“乖,这才对,不枉小姨疼你这么多年。来,亲一个。”
一听如此,玉娇云眉开眼笑,双臂一展将武牧揽入怀中,亦如往常一样对着他的脑门呗了一个。
软香温玉,熟悉而又动人,紧贴脑门的柔软双唇,更是让人迷恋。
刹那间,武牧脸色涨红。
“咯咯,我家牧儿长大了,也学会害羞了。小姨先去办些事情,你啊先去散散心,消除魔幻草残留的幻象!”
柳叶眉一挑,玉娇云调笑一番,又捏着白生生的小拳头,狠狠威胁道,“记得酉时之前回来吃饭,还有不准再碰魔幻草,否则小姨饶不了你。”
说完,身子一扭跃入空中,精致的小皮靴下生出一道剑光,载着她纵入丛林。
遥望那道没入丛林的剑光,武牧摸着被吻过的额头,感觉一切好似在梦中。
“啪,呀。”
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武牧终于清醒过来,肯定了自己还活着。
自怀中摸出一根五彩斑斓的小草凝视许久,武牧一脸怀疑,“魔幻草,这些真是你产生的幻象?”
魔幻草,剑世界的一种草药,蕴含奇特药力。
吞食之后,能够刺激灵魂反复膨胀收缩,令人痛苦无比,精神之中产生种种幻象。
精神意志稍弱之人,吞食一株魔幻草,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但只要堪破种种幻象清醒过来,灵魂经过淬炼,精神力也随之大幅度提高。
不过,轻易尝试之人,几乎全都魂飞魄散,成功的寥寥无几。
武牧不仅成功,而且这是他第九次吞食魔幻草。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除了精神力暴涨外,还诡异的多出了十三年的记忆。
准确的说,从十四岁到二十七岁的记忆。
“难道真的是魔幻草产生的幻象还没消除,但我有轮回诀护体,又怎会被幻象迷惑……轮回诀!”
心神回归识海,武牧更加惊讶。
识海之中,灵魂下方,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薄雾,或者说晶体。
这团诡异的东西,不时在气态薄雾,实物晶体间自由转换。
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咦,这是轮回之力。只有将轮回诀修炼大成,才能产生的精神力量,能够虚实之间,自由转换形态。”
精神力一触薄雾晶体,仔细分辨过后,武牧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呼起来。
轮回诀,是母亲留下的一部修炼灵魂的法诀。
自五岁开始,武牧就一直修炼,然多年来,精神力却未见任何增长。
直到有一次,他吞服一株魔幻草后,竟然发现自己的灵魂,不受魔幻草产生的幻象迷惑。
这也是九年以来,他发现轮回诀的唯一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