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城不大,尤其清风岛更加小,整个镇子上只有一家书院。
在家待了两日,从惟欢便不情不愿提着自己的书箱朝书院里去。
两日不见,夫子一如既往,从惟欢瘪着脸坐在这里座位上,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手中拿着花糕,从惟欢回头,看到江映柳,将她手中的花糕接过来。
“还是软的呐?”
手上花糕不如往日般坚硬,拿在手中如馒头软糯,从惟欢双手使力捏了捏,表情顿时轻松不少。
“嗯,”江映柳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坐下,指着花糕:“你快尝尝甜不甜?
前两日我瞧见云糕家又上了新点心,捏出来的糕点如小兔子似的,就想自己试试,只是没尝过他家的味道,不知味道上差了多少,只能先做个甜口。
你快尝尝。”
“好。”
从惟欢应下,镇子上的铺子不多,大多还都是实用物,没什么彩头。
唯独云糕家是个特例,据说它家掌柜是外面的人,十分有钱,将铺子开遍天南海北,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到哪里都能看见他家的糕点。
只是价格对于江映柳家来说还是有些昂贵,她还没自己买过。
“好吃!”
从惟欢咬了一口,双眼泛光给江映柳竖了个大拇指:“虽然我吃云糕也不多,但我觉得你做的比他们做的好吃。
日后我们若是有钱了,也去开一家糕点铺,就叫映柳糕点,定然能把他云糕挤下去。”
“你啊,可别在这里胡侃我。”
江映柳笑着轻拍了把从惟欢的肩膀:“快快。
坐回去,夫子看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他刚就看着呢。”
从惟欢顺手从江映柳的匣子里又拿出两个糕点来,朝夫子伸手:“夫子,吃不吃,映柳做的糕点,可好吃了,还是软的。”
夫子横了江映柳,把糕点接过去:“你那手都没洗,还捏它,这糕点都被你给糟蹋了。”
“总归是要吃进肚子里的嘛,怎能算是糟蹋,你快尝尝。”
从惟欢往前凑了凑,捧着脸盯着夫子看。
夫子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只是若这面揉的力道再大些,口感会比现在更加筋道。
映柳啊,你再试试。”
江映柳点点头:“那我回去再试试。”
从惟欢转过头去对江映柳说:“没事,己经很好了。
不过再试试说不定能更好,到时候我们就开家店……”从惟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映柳捂住嘴给转过去了:“好好好,先上课。”
夫子刚刚讲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外面就传来“轰”的一声,接着周围的桌子,椅子都开始摇晃起来,从惟欢立马扶住桌上晃动的笔架,探头朝外看去。
奈何书院里的窗子小,她又离得远,什么也看不到。
但有坐在窗边的大叫起来:“夫子!
那边的山,塌了!”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的人都叫了起来,有窃窃私语者,有探头探脑者,还有几人偷偷移着朝窗边去,人心惶惶,吵得叫人头大。
从惟欢朝江映柳的身旁靠了靠。
坐在两人后方的李逾南首接站了起来,语气焦灼:“夫子,这课还上吗?
我要回家去!”
他家就住在山脚下,山塌了,自然心急。
夫子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
“莫慌莫慌,不用担心家里,这无非是天上的神仙又打起来牵连我们这里罢了,无甚大事。”
“可这山都塌了怎能无大事!”
有心急者忍不住说道。
夫子笑着捋着自己的胡子:“你们也就年纪小,未曾见过大场面,只不过塌山顶而己,前些年我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时,曾有两个天上神仙谈情说爱,恰好其中一人来此渡劫,另一人从上界追来,为了找那人险些把我们这里给拆了。
好不容易人找到,安生了几日又从天上来了一伙人要打,就那海滩的天上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个个闪着光,不知有多吓人,仅仅将一杆枪钉于地上,那海水就差点将我们这清风岛给淹了。
还好情急之下,那渡劫之人恢复了几分意识,可怜我们,替我们挡了一挡,才把我们给护住,可惜那人身是彻底死了。
等那些神仙走了,我们才安稳下来。”
夫子语气跌宕起伏,听到危险之处众人也跟着提心吸气,讲完了,大家才怅然若失的拍了拍自己胸脯,把心放回肚里。
有一人道:“这些神仙看来也不如话本中所说能开天辟地护佑百姓,倒是为了感情能毁天又灭地的。”
夫子笑着摇了摇头:“这世道早己不如众神诞生之初了,如今的神仙呐,为了一己私欲,早就不将天地放在眼中,更何况是百姓呢。”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打……”从惟欢话才开口,夫子就立马道“慎言!”
从惟欢闭上嘴,不再说话。
外面的轰鸣声小了下来,夫子起身看着窗外,似是叹气,又像自语:“幸亏常言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这才能有几年的安生日子过。
只是不知这次的两位神仙,又要折腾多久,我们又能安生多久。”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从惟欢也看向窗外,方才还晴朗的天不过这片刻就阴沉下来,乌云盖顶,不像好兆头。
“得了,看这架势天上还有的闹,一会怕是下雨,你们收拾东西赶紧回去吧,别在路上耽搁,别让父母担心。”
“是!”
说完,不少人背上书篓朝外跑去,不过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从惟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书斋,外面等着的李逾南道:“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说着递过来一把伞,从惟欢接过来,李逾南朝外跑去。
从惟欢看见那被削了半数的山头,低头看着伞,叹口气。
江映柳拿着书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莫叹气,我娘说常叹气容易把好运叹走。”
从惟欢撇嘴:“我自然知道,只是那些仙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却不能反抗,任人宰割,憋气。”
江映柳也看向那座山,声音低落:“可我们一无钱财,二无权势,三无根骨,连外面都去不了,又如何能与神仙抗衡。
况且夫子也曾说过,那些神仙曾为了人类付出不少,这几百年现世安稳,神仙们想谈谈情爱,也情有可原。”
“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啊!”
从惟欢在江映柳肩上撞了下:“我如何不知,只是若是次次都如这般震天撼地,我们怎能受得了。”
江映柳笑起来,顺势扯扯从惟欢鼓着的脸:“我上次看了个话本,它说世人都想谈次轰轰烈烈的感情,如此看来,说的应当是神仙。
这谈一次情爱确实轰轰烈烈。”
“切。”
从惟欢破功,两个人笑作一团,江映柳看着那座山,轻声:“希望早日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