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我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沉默良久,我才说:“爹娘,如果我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村子里,一年前我得到消息,你们也是溺水死的,连尸体也没找到,你们……会相信吗?”
听我这么说,爹娘脸色微变,很明显不相信,但也没直接否认。
如果是之前的我,我也不相信,但这一年我经历了太多事情了,我接受能力还算强。
说实话我也怕,我们都没去睡,就这样巴巴地在房间里坐了一晚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暴雨还在下着,偶尔夹着闪电,娘靠在爹怀里,一直在偷偷抹眼泪。
我心里也有些发酸,但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很快天亮了,暴雨也停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都是实打实的黑。
娘几乎是哭了半宿,眼睛都肿得有些睁不开,可是在看到我的影子之后,眼睛顿时就瞪得溜圆,有些激动地指着地上的影子:“娃他爹,你看,小纪有影子,咱们闺女真的没死!”
爹看着地上的影子,也有些呆滞,眼圈儿也慢慢变红了。
虽然爹没说话,但我知道爹现在肯定也很激动。
天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激动,这件事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可是爹娘没死,他们还活着!
“嗯,小纪回来了。”良久,爹扭头揉了揉眼睛,说道。
听爹这么说,娘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搓了搓手站起了身子,扯出了笑意:“我这就去镇上买块儿猪肉,小纪回来了,怎么也得弄一顿好吃的!”
说完,娘转身从床上的枕头下摸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揭开,从里面掏出毛票,一张张数着。
这个时候猪肉可贵了,要十块钱一斤,十块钱是爹半个月的收入。
一般我家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吃上一块儿,尝尝荤腥,平日里哪敢这么大手大脚,可见爹娘是多高兴,我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小纪回来了,本来咱家小纪就被人当做……”爹语气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村儿里人又信娘说的话,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做出啥事儿呢,先把这事儿搞清楚再说也不迟。”
听爹这么说,娘正在数钱的手停了下来,把毛票包好重新压到了枕头下:“有道理,那我先去做点饭吃,都饿了一夜了,吃点儿东西,这段时间小纪你就先在自己家,有什么事跟爹娘说,千万别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天才刚亮,谁会来我们家?
爹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别出去,随后站起身跟我们娘俩说:“我去看看。”
爹出去了,我跟娘在房间里,关上了门,透过门缝往外看。
一个看起来有七十岁的老人走了进来。背着一个布包,身形有些佝偻。身上的灰色麻布衣服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有些发旧。脚上的黑布鞋已经破了几个洞,鞋底儿还沾着刚刚踩到的泥土,看起来像是赶了很远的路,花白的头发都乱糟糟的,有些邋遢。
但那眼睛却像是年轻人一样,精亮无比眼。透露着智慧,像是看透世间一切一般。
走进来之后,他二话不说就将身上的布包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摊开,露出一把把锋利的菜刀和剪刀,布包上还写着几个大字。
“只赊不卖。”
这是,赊刀人!
赊刀人从古代就流传,相传他们是鬼谷子的门生,能占卜生死,预测新王。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来,往哪去,所到之处会留下让人高深莫测的谶语,他们铁口定生死,神算定乾坤。
但赊刀人行踪诡秘,我也只是在老人口中听说过,他怎么忽然来到我家?
“需要刀吗?只赊不卖,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等天降黑雨,六月飘雪我再来收钱。”
心里蓦地一颤,他竟然提到了黑雨!他是不是还知道一些事情?
我刚想推门去问清楚这一切,但很快就克制住这个念头。
我才刚回来一晚上,这赊刀人就出现了,暴雨刚停,他也没拿伞,可是他的衣服是干的,很明显是雨一停就来了,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我也不敢下定论,转头问娘:“娘,咱们村儿有赊刀人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赊刀人,不知道真的假的……”娘摇了摇头。
我皱了皱眉头,不是我们村儿的,那说明他就在我家附近等着雨停。
一想到我家被这么一个人监视着,我感觉身上就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十分不舒服。
“我们家不需要刀,你走吧。”爹开始赶人了。
赊刀人也不急,视线往我们躲的方向看了一眼,轻飘飘地说道:“你们不需要,你们女儿需要吗?”
他的话像一记闷锤,敲打着我的心脏,眼皮子也跳了一下,看来他早就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如果他没有监视我,那他就是真正的赊刀人!
只有赊刀人才会这么厉害。
“出来吧,有些话你们也可以听听。”赊刀人看着我们的方向,开口。
我跟娘对视了一眼,只能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赊刀人的视线便落到了我身上,花白的眉毛挑了一下,眸底闪过一抹诧异。
他似乎是很久没笑过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良久,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想到,那个地方出来的人,竟是个女娃娃,怪不对他会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