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间的默契是无比强大的,虽然李革只是递了两个眼神,但李昂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刚才他老爸分明是想表示家里认为他也该有一位夫人了,而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脑仁儿疼。
李昂的年纪有些尴尬,三十岁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身在这样的家庭里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条“根”,尤其他老这样在外面跑来跑去很,很让家中长辈们不安,所以大家普遍希望他先成家再立业。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对李昂或者对李家都是好事,能让他安定下来最好,再不济也能让长房后继有人。
自己是傲笑星海的浪子,若被一个女人牵绊住了手脚那还得了,到时候怕是连玩都没法开心的玩了,还怎么开展自己的宏图伟业?一念至此,李昂坐不住了,“奶奶,我忽然想起自己得了口腔溃疡,没有胃口也吃不下东西,所以我就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你们慢用啊。”
“给我坐下,口腔溃疡还能忽然想起?”闵笑琴狠狠剜了孙子一眼,她就知道这小子不老实,见状不妙居然又想逃跑,“今天散席之前你哪怕一口都不吃,也给我老实坐着,没事就知道在外面乱跑,还长本事了你。”
“妈,李昂这小子整天也没个定性,现在老大不小的也三十岁了,兴许找个好女人管着他点才能转过来他这性子。”金长心这是顺水推舟了一把,不过话说回来这其实是李昂自己找死,若不是他乱开口,起码要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她们才会提这一茬儿。
李昂一听这个话题就头大,然而他觉得这个时候他还有机会抢救一下,“妈妈,奶奶之前不是都说了嘛,今天不准在席间谈正事的,您怎么能公然驳奶奶的面子呢?”
“你别瞎打岔,这算什么正事?”金长心早桌子底下踢了儿子一脚。
“事关咱们李家长孙的婚姻大事,背后涉及一大片的利益连结,必将对建安州乃至整个安东都护府产生巨大的影响,您怎么能厚着脸皮说这不是正事呢?照我看像这样的大事,应该好好考虑个三五日,再拿个章程出来放在宗族大会上讨论,然后……哎哟。”李昂的腰上也挨了一记螃蟹指,差点没咬到舌头。
闵笑琴都被李昂气得乐了,自己这大孙子素来是个滚刀肉,从小到大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向来只按他自己的心意行事,本以为年纪大一些了就会懂事些,可谁承想这都三十岁出头的人了,还是那般无赖的样子,“李昂你这次没回来也就罢了,可既然回来了,在这事儿上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结果,以后哪儿都别想去!”
“是是是,我一定给您几位交代。”李昂还能说什么呢。
难得地吃了一顿美食,可李昂回自己住所的路上却有些垂头丧气的,原因无他,闵笑琴和金长心给他安排了一堆“文娱活动”,他这一个月都有得忙活了,有心开溜却又不敢不去,毕竟他还指望那两位的手指缝里漏点东西下来好让他再购置点家当呢。
刚要进入自己的小楼,李昂被人叫住了,是他的亲弟弟李晏。
“你来得正好,咱们哥俩已经好久没见了,进来坐下陪我再喝一点,顺便也聊聊你最近的状况。”李昂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弟弟,虽然心里一直都有所期待,希望弟弟能够在他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变得更成熟一些,但此时的李晏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至少没有能够让他看得出来的变化。
仅仅一句话而已,李晏的神情便动摇了,从小到大这个哥哥都是那么的耀眼,相应的,他也就不得不在阴影中生活,每每有什么想法总是不能言说,以至于在李昂面前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好的,哥。”
“店里的生意还好做吗,我听人说最近似乎还挺不错的。”李晏经营着一家餐厅,就整个儿安东都护府的范围而言,也算是小有名气,餐厅本身的菜式也好装修也罢都比较出色,加之又有固定的客人冲着都督府的面子去消费,生意想差都难。那家餐厅李昂只去过有限的几次,时隔两年才回来,自然没有人会主动跟他谈起这家店的生意好不好,他纯粹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对话的切入点。
提起自己的餐厅,李晏满是骄傲的神色,他从不认为一个州府大都督的孙子去开餐厅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就是对美食有着敏锐的嗅觉和独特的理解,而将这种特殊的才能变成自己的事业绝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托兄长的福,生意一直都还过得去,就是最近食材的价格一直在涨,让人有点不安,几个供应商都愿意低价提供新鲜食材,不过我还不至于在乎那些蝇头小利,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公平。”
“你呀你,还是那倔脾气。”李昂摇摇头,换做是他才不会管那么多,农副产品的价格涨了那么多,普通的民众本来就很辛苦,可这些奸商还伺机囤货居奇哄抬价格,痛宰他们一刀都算为民除害了,更何况他们也不可能会在乎这一家餐厅的食材配给。
“哥,我……”李晏欲言又止,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可是只要抬头看到李昂的脸,立马就说不出口了。
“据我所知你在外面可不是这模样,怎么一见到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好了,咱们可是亲兄弟。”李昂拍拍弟弟的肩膀想让对方放松下来,对于弟弟的态度他颇为无奈,因为李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害得别人总认为是受了他的欺负才会如此,可实际上他哪有那么幼稚,喜欢没事欺负弟弟玩。
“其实我是想问你这次带回来的货物,里面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船刚进港我就听到了一些传言,但我一直都不信你跟那些人说的一样,一样……”李晏盯着李昂的眼睛,想从中寻求答案,但是他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跟那些人说的一样地不择手段?”李昂笑了,他自然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评价他的,可他从来都不曾在乎过那些来自外部的评价,他就是他,并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或判断就改变自己,“我相信你是了解我的,没错,那些传言我从来都没否认过,因为我觉得他们描绘的那个形象跟我本人还挺贴合的。”
“哥哥,我问的是你这次带回来的‘货物’,不要转移话题。”李晏皱起了眉头,语气中有一种专属于小孩子的倔强。
“你什么时候成了违禁运输品监察管理委员会的人了,我都还不知道呢,难道是这两年里的事情?好吧,好吧,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次我确实带回来了一些许可目录上没有的‘货物’,我承认。”李昂耸耸肩,对自己的弟弟他没什么好隐瞒的,难不成这小子还有胆去告发自己不成。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所传的内容是真的!你怎么能做那种事情呢,我一直都觉得你和那些眼中只有利益的家伙们是不同的,可事实证明我好像确实是错了。”李晏一时间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不经意间使用了树人先生的经典句式,不过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的哥哥,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告诉他,不管他发多大的脾气,最后哥哥都不会在乎,所以李昂这样痛快承认了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昂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不早了,经过如此长久的旅行,我的身体已经积累了不小的疲劳,需要好好地休息放松一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先回去了。不过你要是真的对那个很在意的话,不妨帮我安排一下明天的晚餐,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好的。”被下了逐客令的李晏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却只能带着不甘离开了李昂居住的小楼,今天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可既然李昂说了明天晚上会给他一个答案,那么他就会安排好晚餐,等着哥哥给他一个解释。
李晏受李昂的影响很大,虽然有时也会因为有个过于出色的哥哥而憋屈,但大部分时间却一直以李昂为模仿的对象和追赶的榜样,所以在听说了自己的哥哥也参与到了奴隶贸易中的消息后,他才会如此的震惊,忍不住就想要质问对方。在李冕的认识中以前的李昂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没错,以前的李昂。
二十岁的时候李昂为了提升前线的士气,也为了积累自身的资历,亲自去了一趟“前沿地带”延州,结果那次行动的情报不知怎么的被人泄露了出去,而他在那儿遭到了敌方精确的袭击。李磐得知自己的孙子因为情报泄露而遭遇袭击,雷霆震怒之下直接对手下势力进行了大清洗,然而这些对于李昂来说并没有意义,他在袭击中受伤不轻,即便有着最好的医疗救治也足足昏迷了四天。
醒来后李昂的性格大变,原本主张还算是温和的他直接走上了理性鹰派(不知道的请自行百度)的道路,别人都说这是生死间的大彻大悟,而具体是怎样的领悟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知晓。李昂性格上的变化是最为明显的,以前略显柔弱的翩迁公子,一下子迷上了杀人的剑术,这件事情曾在整个安东都护府都引起过轰动,毕竟李昂作为大都督家的长孙还是很受关注的。
世人皆道李昂是因为不安而迷上了剑术,实际上他本来就很喜爱剑术,不管是在现在的这里,还是在原来的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