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郡守府。
一处偏僻的厅堂内,只有几盏混暗的灯火,堂内却坐满了数名部曲将,三十名百夫长。
自曹仁领兵出江陵后,剩下军队的所有将校齐聚于此。
此刻,这些将校无不心下忐忑。
“子孝将军这时候把我们叫到这里做什么?”
“我听来传令的亲兵所言,子孝将军似是有机密事要与我们言。”
“这……我隐隐听到有些传闻,说是子孝将军是被士卒抬进江陵城的?”
“不可能!西陵城只有几千人马,子孝将军领三万大军以泰山压卵之势进攻西陵,如何会出出意外?”
诸将校正议论纷纷。
嗖!~
“啊!”
忽然,有劲凤破空之声传来,紧随其后便传来一声惨叫。
一名百夫长胸前正插着一支雕翎箭,整个人气息已绝!
“谁?”
“不好,有刺客!”
“快!冲出去!”
众将校汗毛倒竖,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
嗖嗖嗖!~
霎时间,门外箭雨如蝗。
堂内一阵短促的惨叫声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殷红的血泊缓缓从厅堂内蔓延而出……
踏踏踏!~
数十名陷阵士卒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们人人手持强弓硬弩,为首的正是高顺。
他们快步走进堂内。望着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江陵将校,高顺长长松了口气:“立刻取下他们的印信腰牌,控制江陵城内各紧要所在,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是!”
……
江陵郡守府,曹仁的书房内。
刘武正坐在几案后,阖目养神。
突然,高顺大步踏进屋内:“启禀主公,江陵成内所有部曲将,百夫长已斩杀殆尽,城内各府库等紧要地方都为我等所制。”
从这一刻起,整个江陵城已经全为刘武所掌控,他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终于成功了!
刘武缓缓睁开眼睛,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书房的屏风后传来一阵叫嚷声。
“我赢了!我打赢了高顺的陷阵营!”
“我赢了!我攻下了西陵城!”
“勇猛?你便是猛如吕布又如何?论谋略,你怎是我曹子孝的对手?哈哈哈哈……”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从屏风后跑了出来。
他满脸血迹,披头散发,咧着嘴疯疯癫癫的笑着,正是曹仁。
刘武带着曹仁进江陵之后,为防出现意外,就让几个士卒抬着他进了他自己的书房,刘武则在书房里等待高顺行动的消息,顺带亲自看着曹仁。
可如今看曹仁这情形……
曹仁此刻嘴里喊叫不停,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手舞足蹈,乱蹦乱跳。
一旁的高顺也愣住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主公,这一路上曹仁已经被我们先后打昏了六次,兴许,兴许这厮真是被打的伤了脑子……痴傻疯癫了?”
话说完,高顺不由一怔恍惚……
曹贼的心腹,曹氏的宗亲大将.
曾跟着曹贼纵横中原、河北,败二袁,陶谦,破吕布,刘备!
周公瑾大军围城亦奈何不得他的曹仁曹子孝,如此天下名将,居然真就这么疯了?!
望着这个已经吵闹痴傻的天人将军,刘武眉头微蹙:“太聒噪了。”
砰!~
话音刚落,高顺当即一掌劈在曹仁后脑,这位天人将军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再次沉沉睡去。
刘武缓缓起身,向着书房外走去:“曹仁疯了就疯了吧,不必管他。”
“高将军,眼下最重要的是江陵。”
“曹操大军将至,这江陵城不能为曹贼留下一粒粮食。”
高顺拱手:“末将明白。”
……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浩荡江风在这大江北岸呼啸。
江陵城头之上,刘武目之所及,尽是江雾茫茫,水汽弥漫。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浓浓大雾,似乎看见了那座与江陵城隔江相对的城池。
公安!
刘备所驻的公安。
自己雪夜出走的公安。
如今就在这江陵城对面。
刘武的眸子透着冷意……
这些年,刘备一直视自己为无物,一直认为自己离了他就无处可去,他想把自己当一条看门的家犬牢牢控制住。
可他太小看自己了,自己这些年,只是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他的大业上而已!自己这些年不曾得势,只是因为不曾得遇风云而已。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如今的刘武,已然乘风驾云冲天而起。
两千下西陵!
百骑取江陵!
冲阵夺旗败曹仁!!
刘武取得的功绩、战果,恐怕是刘备做梦也不敢想的。
刘武呐呐自语:“刘玄德,我还真想知道,你知我今日之事会是个什么嘴脸。”
此刻虽然还没有太阳,可天色已经越来越亮。
大江上浓雾翻滚,偶尔能看见江面。
突然,浓雾翻滚间,一艘硕大的楼船闯入了刘武的视线。
刘武一怔,他不仅看到了那艘楼船,更看到了楼船顶层之上,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人羽扇纶巾,身披鹤氅。
另一人身量颇高,两耳垂肩,似是……
似是诸葛孔明与刘玄德?
恰在此时,那疑似刘备之人抬头,视线竟是恰好与刘武交汇……
……
哗!~
大江之上,江潮起伏涌动,重重浓雾间,一艘楼船正悄然靠近江北。
楼船顶层,刘备正仰着头,呆愣愣的望着江陵城头。
他看见了!
就在刚刚,他看见了城头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刘武!
那是刘武!
可这怎么可能?刘武怎么可能会站在江陵城?!
刘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的揉了揉双眸,再抬头望去……
浓雾翻涌,再次遮住了江陵城。
“主公?”诸葛亮发现了刘备的异常,关切询问:“可是身体不适?”
刘备惊疑不定:“孔明……适才,适才我隐约间似是看见刘武那逆子,站在那江陵城头上。”
刘武站在江陵城头?
这怎么可能!
诸葛亮一愣,当即摇头:“主公定是看错了,这些天刘封在大江两岸广撒斥候,都不曾发现长公子的踪迹,他如何会出现在这江陵城头?”
“定是主公这些时日一直惦念长公子,这大江上又江雾弥漫,这才看错了。”
看错了么……
想来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刘备摇了摇头,一声苦笑:“也是,且不说这逆子应当不曾投那曹贼,即便他真的北上投曹,依曹贼多疑的性子,也定要将他拘在许昌,不容他出许昌一步……”
“江陵何等险要之地,又与我公安隔江而对,曹操安能容他在江陵?”
刘备正思绪翻涌间,
忽然,一道声音穿破了浓浓江雾,在刘备耳畔响起:“刘玄德……”
谁?
谁在喊我?
刘备满脸错愕,举目四望,四面除了白茫茫一片的江雾再无其他。
这声音似是从江陵城上传来?
不,这不可能。
刘备心中的念头刚升起,就被自己给推翻了,江陵城距这楼船所在何其远?那得多大的声音才能听得到?
而且这声音……怎么如此像刘武那逆子?
定是自己听错了。
刘备自嘲一笑,看向身旁的诸葛孔明:“适才竟幻听江陵城上,有人大声唤我,听其声音竟与刘武那逆子极为相似……想来,备实是老矣。”
“主公。”这次,诸葛亮没有再提出质疑,他神色凝重:“亮方才也听到了有人高呼主公名讳!”
孔明也听到了?
刘备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哗!~
诸葛亮大袖挥动,羽扇指着大雾之后的江陵城:“亮听得清楚明白,这声音正是从对面的江陵城上传来!”
……
江陵城内,府库前,车马如龙。
前方的车马已经源源不绝的驶向西陵方向,后方数不清的粮草,军械,兵甲甚至还有绢帛、金银钱财纷纷往马大车上搬。
府库的官吏一边摸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向着身边子孝将军的亲卫赔笑:“小吏听说,西陵那边战事不利,为何,为何还要运去这许多粮草?”
扮作曹仁亲卫的高顺,冷冷看了他一眼:“曹丞相得知西陵战事不利,雷霆大怒,八万大军正星夜赶往西陵。”
“八万大军,人吃马喂,便是将江陵城所有的粮草运去,也未必够用!”
那官吏张了张嘴,还是硬着头皮道:“既如此,将军只管运粮草便是,为何将这付库内的兵甲、军械还有绢帛金银也全拉走了?”
“蠢!”高干满脸不耐:“曹丞相大军攻城,军械、兵甲损坏不需替代补充?将士立功,不需绢帛金银赏赐?”
官吏还想再说什么,一枚曹仁的令箭已经举在了他的面前:“本将奉子孝将军军令行事,违抗军令者,斩!”
望着高顺那杀气森森的眼神,府库官吏终于无奈闭嘴。
但高顺却不想放过他:“城中还剩多少军马?”
府库官吏:“尚有五百匹。”
高顺:“好,全部征用!”
在极短的时间内,高顺借着曹仁的令箭,以及一众江陵部曲将、百夫长的印信腰牌,将整个江陵城的府库搜刮干净。
连那五百匹军马的马背上,都驮的满满当当。
西陵城内仅剩的三千守卒,更是被高顺以曹仁的名义,让他们通通押运军辎往西陵而去。
直到西陵城的府库再搜刮不出一滴油水,高顺才算满意,他对着最后一批押送队伍大手一挥:“启程!”
……
江陵城头,刘武依旧望着大江上的江雾。
一名陷阵士卒匆匆登上城头:“主公,刘备的楼船过来了,他们似有靠岸之意。”
刘武:“高顺将军那边进展如何?”
士卒:“高顺将军已将江陵府库最后一批辎重,运出了江陵城。”
“好。”刘武彻底放心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往了大江上,那艘在浓雾中时隐时现的楼船。
刘武也没料到,刘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会来,可既然他来了,倒也省了自己不少事。
砰!~
刘武抬手将一杆大旗猛地插在城头之上。
江风呼啸,大旗烈烈,其上……
赫然是一颗斗大的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