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蛮莫至腾冲卫的大道上,两位朴素的年轻人各自斜背着一个小布包,做着龟行的动作。而大道,只不过是用不规则的石块铺砌而成的石板路,路中间是一块块规整的“引马石”,两侧镶嵌着形状各异的大大小小的石块,路面宽两米左右。
“少爷”那位英俊些的年轻人说到,“照我们的速度,午后就可以到腾冲卫城”。说这年轻人的英俊,还真没得说,俊美丰姿,翩翩周生。
“唉”,段鹏长叹一声,“慢慢走吧”。不是段鹏不想走快,而是他根本没法走快。作为前世的段鹏是个南方人,没骑过马,要不是看在这矮小的腾冲马上,他就压根不愿意骑马。快步是不可能了的,只能让马走四拍步伐,就这样,这蜿蜒在山间的崎岖不平“大道”还让段鹏胆战心惊的。
无奈之下,段鹏只好用聊天来打发时间。
“段兴,听我娘说,你一直在永昌府跟着六叔做事?”
“是的,少爷,我一直在永昌府六爷家做管事,之前被老爷送在苍山无为寺学了四年功夫,但段兴对功夫无有多少兴趣。”
“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叫我少爷?嗯,叫我阿鹏吧。”
“是。少爷。”
。。。。。。。。
忽然,远处的山涧荒荒渺渺的传来了一阵女声,很奇特,似乎声音是回旋着萦绕在山梁似的。
“正月采茶是新年,姊姊妹妹到山前,姊姊十八妹十六,穿红着绿好新鲜,三月我们是采呀茶,茶叶呀青,姊呀妹妹忙着。。。。。。”女孩的嗓子一听就知道没经过训练,还带点沙哑,却充满一种淳朴本色美。
对歌?在这偏僻的山区,整个大道渺无人烟,茂盛的树木加上崎岖的山道让彼此难以见到真容,而对歌倒是个打发时间的最好办法。
段鹏想了想,张口而出。
“丰润的谷穗迎风摆,期待人们割下来割下来呀,唉洛丰润的谷穗迎风摆,期待人们割下来割下来呀,那个塞洛塞那个唉洛唉。远方的客人那请你留下来,唉洛唉洛唉洛唉,塞洛塞洛类里塞洛里唉洛类。。。。。”
这是《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正好也是云南的曲调,只不过加了很多的现代因素,与刚才的女声有些迥异。
山上的歌声停顿了会,女声又开始响起。
“一个麻雀一张嘴,一个头来两只眼,两个翅膀两条腿,还有一只麻麻尾。。。。。。”
这不是儿歌吗?段鹏一愣,随即用《猜调》应对,“小乖乖来小乖乖,我们说给你们猜,什么长长上天,哪样长海中间,什么长长街前卖嘛,哪样长长妹跟前。。。。。。”
这样一来一往,段鹏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云南民歌都唱完了,终于也把自己这个半吊子水给折腾完了。
情急之下只好把某个三人组的歌给唱了小半段,结果没了回应。
俩人只好又转回先前枯燥无味的时光。
肃然无味的日子没过多久,只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嗒嗒的马蹄声,只不过这马蹄声的节奏可比段鹏他们的四拍步伐快多了。远远的,可以看到马背上是一个女孩,头发往后梳的,在中间随意扎了个髻,额头上是一条窄小的绸带适当地束缚着发型,身材高挑婀娜,瓜子脸。刹那间,马就掠近了段鹏的身边。
“不好!”段鹏收缩的瞳孔中立刻显现出了女子手中的一条软鞭,长约六米左右。只见鞭子猛的一抖,呼的一声,一条黑色的巨蟒呈波浪般前行,啪的一下狠狠砸在了正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段鹏身上。好高明的鞭法!一般说来,鞭子的威力与鞭长有很大关系的。当抖击发动时,波峰就是当时能量的最高点,当力量传达到鞭梢时,突然失去传导媒介,造成瞬间的爆发,鞭梢快速扭折,突破音速,这“啪啪”声,就是突破音障时产生的音爆。
反应最快的是段兴,鞭到,翻身,拔刀,下马,一气呵成,横在了女孩和草丛里的段鹏之间。
狼狈之极的段鹏爬起来就吼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女孩一言不发,再次举起手中的鞭子竖着砸向段兴,而鞭头却依然是直指段鹏。段兴举刀一挡,顺鞭反削向女孩的手指,而此时的鞭子经过段兴一挡,鞭头陡然下降,直奔段鹏的头顶而来。段鹏向左一侧身,右手顺着鞭子的方向抓住鞭头向下一拽,把鞭力卸下。鞭子立刻被拉直,女孩,段鹏各持一端。而对段兴的反削,女孩则是在马上侧身让过。
“住手!!”一声炸雷从女孩的身后传来,三人都怔了怔,僵持在那里。
此时,女孩马后的人策马赶到了。
一彪形大汉,膀大腰圆,身负一把巨大的硬弓。
伸出蒲扇大的手,一把抓住长鞭,一用劲,段鹏和女孩都不得不弃鞭。“好大的力气!”段鹏暗自揣道,也好奇大汉右手拇指上的那个硕大铜圈似的东西。
大汉一收鞭,立刻向段鹏和段兴做了个揖,道:“实在是对不住俩位了,小妹卤莽了。我向俩位赔罪。”然后转身对着女孩大喊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女孩绷着个脸,恶狠狠的说到:“二哥,你刚才也听到他唱了什么!这种登徒子就是欠打!”
段鹏登时就明白了,这女孩就是刚才对歌之人。
女孩,还是漂亮女孩,能那样去较真吗?段鹏想到此,摆了下手说道:“既然这位大哥这么说,那就算了吧。”
“阿鹏!”这回段兴倒机灵了,“你受伤了!”
“不碍事。既然人家有心赔礼了那就不要去计较了。而且,这事我们也有错的,这歌词确实不是那么的雅观。不过呢,这位大哥,您小妹一上来就给重手,也有些过了。其实刚才的对歌,在下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云南小调了。段鹏祖上是洪武年间从南京来此军屯的,屯里都是汉人,所以对这云南小调就实在有些难了。这位小姐,如果您愿意较量下江苏的小调,段某欣然接受。”
说完,段鹏瞟了眼这位小姐,见她没吭声,接着又说道:“而且,这位小姐,段鹏有些不理解,您为何就如此断定这歌一定是段某人唱的呢?万一是段兴或其他路人唱的呢?您这样没头没脑的给我一顿,实在冤枉的很啊。”
“呸!你看看这四周哪还有别人,不是你还是谁?至于你说的这位段兴公子,你自己不去照照镜子,会是人家唱的吗?”这回这位小姐接茬了。
“唉,丑不是我的错,错在丑的人是我。对不起,把小姐您给吓着了。”段鹏说完,扭头冲着段兴喊了句,“我们走!”
这位大汉脸上挂不住了,赶紧拉住段鹏说,“段公子,别,别,我这位小妹说话确实不招人喜欢的。”紧后又冲这位小姐喊了句:“一边待着去。”
这时,大道上出现了一列人马纵队,大约三十人左右,首列的一人在大声喊着:“二爷,二爷。”
大汉道:“我的人,等等吧。”段鹏没说话,也没走开。
不多时,这队人马就与段鹏他们汇集成了一处。但这群人的行为举止却让段鹏有些呆滞,冲着大汉微微张开了口,“您是。。。。。。”
看到了段鹏的疑惑,大汉回答道:“我姓杨,是。。。。。。”
“我们是马帮,专门运输贩卖些货物的。这是我们杨二爷。”人群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赶紧插话。
“哦,杨二爷,久仰,久仰。”段鹏何以不明白这管事的话,分明就是不想暴露身份罢了。把自己当愣头青啊,其实这群人一来,段鹏就在观察了。清一色的暗式短打服,每匹马都带着一付弩弓,一盒箭壶,腰胯腰刀,马的负重都不高,这群人来了后除了这位管事说过话外,其余的人连声音都未发出过。而且一停下后就立刻放出警戒哨,内层的,外层的都有。这是简单的马帮?
杨二爷倒是个大概的人,拉着段鹏说道:“段兄弟,千万别介意。我们兄妹也是柳树湾人,高石坎的。我们也算是老乡啊。我们去大理,如果顺路,大家可以一起走啊,最近这一路不太平。”
打蛇随棍上,这本是段鹏喜欢的东西,立马顺口道:“好啊。那段鹏先谢过杨二爷了。”
中午时分,马帮驮队的人马一个小小的义亭进行休息。所谓的义亭就是善人们在道路边修砌的那种凉亭,方便旅人休憩用的。但,段鹏却从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中午时分,本是人身体劳累困乏的时间,而这义亭的出现,反而会使得人的紧张心态马上变得松懈。
果然,正当人们准备下马休息时,一阵破空之声唰的传来,人群中对刺箭声最为敏感的杨二爷身体一颤,马上大喝一声,
“敌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