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的这一天,爸还是没能拿出钱来。
飞哥虎哥抢走这些天瘦了不少的耀祖就要走,奶似乎是被夺了命似的,尖叫一声就要把宝贝孙子抢回来。
飞哥飞身一脚,将奶踢到柜子上。
奶浑身一哆嗦,裤裆里漏出一滩黄尿,后脑勺咕涌着往外冒血。
趴在地上的爸红了眼,拿着锄头就冲上去。
“跟你们拼了啊啊啊啊啊......”我缩在柴火垛下勾着唇,悄悄念叨着:都打死吧,都死吧。
妈拿着菜刀从屋里冲出来。
她张开几个月没说过话的嘴,沙哑地大喊:“放开我家男人!”
“放开我家婆婆!”
“放下我的儿子!”
妈举起菜刀直冲上去,那样子真像一个英雄。
可妈啊,这是地狱,菩萨都不会发善心的地方。
妈终于当家了。
爸和奶恶有恶报,被踢到柜子上的奶奶瘫了,一辈子只能瘫在床上,可怜得像只狗一样,等妈喂她些残羹剩饭。
爸不知是被打傻还是吓傻了,天天就知道傻乐,跟在妈屁股后面要豆子吃。
他们活下来也挺好的,这样半死不活的,以后就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我和妈过好日子,让他们过我和我妈之前过的猪狗不如的日子。
让他们睡猪圈,让他们睡柴火垛,让他们一天只吃半个馒头,天天骂他们是扫把星贱种,我和妈心情不好就打他们一顿出气。
把他们的腿都打瘸,往他们的肚子上狠踹。
我和妈总算熬到头了。
瘸子又托人给我带了一打鸡蛋和五十块钱。
老是被瘸子托付的那个人打趣地告诉我:“瘸子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为啥给你懂不懂?”
“他可怜我呗!”
看我可怜,可是他当初亲口说的。
“天底下有那么多可怜人,瘸子怎么就可怜你呢?”
“因为我也是瘸子,瘸子帮助瘸子吧。”
“哼哼哼,我是不信。”
这个总被托付的人叫栓子,他哼哼着说。
他胖,一哼哼就像瘸子家的猪成了精。
“瘸子家里条件那么好,连他妹都带着金镯子,那他干嘛出去打工找罪受?”
栓子嘀咕:“瘸子真奇怪,明明离得也不远,他就是不乐意回家来。”
“回来多好哇,妈给炖肉,桃子还给我缝衣服。”
桃子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没有两万块钱的彩礼娶不来。
栓子出门打工,就是为了娶桃子。
“瘸子说,让你有空找他去。”
栓子不怀好意地嘿嘿笑。
我拿了两个鸡蛋给妈,妈该补一补了。
“啊呀,耀祖正缺营养嘞!”
看见鸡蛋,妈眼前一亮,把两个鸡蛋朝碗沿一磕,刷刷刷搅成蛋液,放到锅里蒸上。
我说......我说:“妈,鸡蛋是给你补身体的。”
怎么能给耀祖吃呢?
我们不把耀祖扔山上喂狼,都是我们心善了。
“我哪需要补什么身体,耀祖正是长个的年龄呢!”
妈一脸的固执。
“他不是你儿子啊,难不成你忘了奶和爸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我愤怒地摇着妈的肩,却怎么也喊不回我的妈妈。
“我爸出轨了,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是小三,奶打你,还打我,还让你去和别的男人......够了!”
妈挣开我。
“你爸不是已经悔改了么,而且你奶打我,那是我该打,谁让我没生男孩。”
妈盯着我。
是了,都是我的错,女孩是该罪该万死的错。
“妈,小时候奶不给咱俩饭吃,是你从灶房里给我偷拿菜饼子,还被奶打了一顿,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妈,你不记得了么,我才是你的孩子啊!
我虽然是个女孩,可我是和你血脉相连,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鸡蛋还有么,晚上还得给耀祖做蛋羹嘞,他这孩子娇气,不吃别的。”
妈沉浸在她的世界里,把我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