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儿,浩儿,都是娘的错,你根本不该,不该投生到这个世上啊……
这辈子苦了你,你来世找个好人家,可莫要再受这样的委屈,呜呜呜……”
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哭泣声,杨得成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我住院了么?这是谁在旁边哭死人啊,真是晦气……”
刚想到这儿,一些纷乱的念头就涌过来,塞满了他的脑袋:这里是大宋国的霸州城,我是丁家的庶子丁浩……
杨得成吃了一惊,一下子张开眼睛。
扭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个淡青衣衫的女子正扑在他的身上哀哀痛哭,胸前被她濡湿了一大片。
记忆告诉他,这是丁浩的母亲——杨氏。
杨氏本是丁家的婢女,丁老爷一次酒后占有了她,生下了丁浩。
但不知道为什么,丁老爷连个妾的身份都没给杨氏,所以丁浩在丁家的地位也跟普通的仆佣差不多。
丁浩这次丧命的原因更是可怜。
如今正是寒冬季节,丁浩一连发了几天的高烧,可是前日丁家嫡出的二少爷丁承业要去赴宴,仍要丁浩套马驱车送他进城。
他和那些公子少爷们在暖阁中饮酒作乐,丁浩却站在门外吹了半宿冷风,结果一回来病情就加重了……
丁家是霸州一带最大的地主,家有良田万顷,哪里需要丁浩带病去赶车呢,就是丁承业故意折磨丁浩。
而丁老爷,一向对丁浩视若路人,不但不肯给丁浩半分关照,倒比寻常仆佣还要苛刻,这次丁浩发高烧也不愿送去城里看……
杨氏哭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杨得成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也是一惨。
他缓缓伸出手去,正想唤起杨氏,这时门外脚步沉重,一个黑胖胖的大汉腾腾地闯了进来。
人还没进屋便急吼吼地道:“杨大娘,阿呆的病可好些了么?”
这胖子叫薛良,绰号臊猪儿,是丁家的车夫,丁浩自幼腼腆木讷,时常受人欺负,都是胖子薛良给他撑腰,两人不是兄弟情同兄弟。
杨氏流泪道:“小良,浩儿他……”
她话还没说完,薛良已喜道:“阿呆,你醒了?这一整天的可急死我了,你醒了就好。”
“什么?”杨氏泪涟涟地抬头,一见儿子果然睁着眼看着她,不禁又惊又喜:“儿啊,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的儿啊……”
杨氏喜极而泣,一把将杨得成搂在怀里。杨得成被她搂在怀里,想起自己前世是孤儿,没爹没娘没人疼,心里不由一酸,下意识地便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叫得无比辛酸,也不知是在可怜这一生苦命又失去了儿子的杨氏,还是想起了自己那连面目都已记不清的亲生父母。
……
丁浩醒来后,高烧便奇迹般地退了,只是身体虚弱,外院执事开恩,放了他两天假休息。
这两天,丁浩每日游走于丁府上下,许多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和物都渐渐熟络起来,可是了解越多,丁浩越觉得自己苦命。
在丁家,他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要想换个活法,不离开这儿是不成了。
可是,那个待他情深义重的母亲杨氏,他真能忍心抛下吗?离开了这儿,他两手空空,又能做些什么?
原来的丁浩几乎没怎么离开过丁家大院,外界的消息,大多是听府上的执役们说的,只知道现在是大宋朝,皇帝是赵匡胤,北方鞑子的国家却叫铁脱国而不是大辽,与他所知的宋朝并不完全一样。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前辈穿越过,多多少少的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格局变化和历史发展,所以才弄得有点似是而非?
一边想着未来的打算,丁浩懒洋洋的就逛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儿。
他记起这里是丁府中针娘织布裁剪的地方,便想转身回去。
这转身的功夫,却听见一声细声细气的哀求:“不要,二少爷,别这样好吗?我求求您了!”
丁浩站住脚,搭眼望去,便瞧见前面拐角廊下站着一对男女。
男的那颀长的背影有些熟悉,一身锦衣,腰挂美玉,头戴裘帽,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害原主丧命的那位丁二公子吗?
丁二公子面前,是一个月白衫子细罗裙的少妇。
这少妇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布衣荆钗,却身姿婀娜,娉娉婷婷,天生丽质难遮掩。
丁二公子背对着丁浩,正放肆的抓住这妩媚少妇的手腕,英俊的脸上挂着邪气的笑容:“董家娘子,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难道……你看不出本公子对你的心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