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弄死徐家所有人!”
“殿下不可啊!”
王佐才急忙道:“徐家在军中威望甚高,真要把事情做绝,恐军中会有人心怀不满。”
其实他今天己经感受到阻力了。
和徐膺绪有勾结的将官不少,去抓人的时候,也有低级武官鼓动士卒闹事。
要不是王佐才还有几分浑劲儿,把闹事的领头人抓起来狠狠抽了几十鞭子,恐怕局面是真的维持不住。
“那我要弄死和徐家勾结的商人,地主!”
“殿下不可啊!”
周明儒胡子都飞到鼻子上了,“如今我沈阳府百废待兴,官府运转,民生军队都要依靠着那些大商人大地主。
没有他们的话恐怕沈阳城几十年来辛苦维持的局面就会被打破,恐怕女真人和蒙古人会趁虚而入啊!”
朱模此刻郁闷极了。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花瓶吉祥物。
自己明明是尊贵的王爷,到头来谁都得罪不起。
哪怕自己占据着大义,也没资格下令把他们全砍了。
所谓的沈藩三卫,也还只是个空头支票。
老朱当初的嘱咐是让他好好处理政务,给他权利自行筹备。
可明初的沈阳城还剩下个啥!
城墙都是辽代旧城墙粗略修缮来的。
等等……朱模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那我不把这些人弄死,教他们受到些惩戒总可以吧?”
王佐才和周明儒暗自松了口气。
周明儒道:“只要殿下不大开杀戒,老夫定全力配合殿下!”
“俺也一样!”
王佐才拱手一礼。
“那成!
王将军你回去清点下卫所在编士卒人数,和将官吃空饷情况,周知府去清理下府衙内与徐膺绪有染的官员,黄狗儿!”
黄狗急匆匆跑过来跪倒在地。
“把全沈阳的地主豪绅都给我叫过来,每家的主家,偏房各派遣三位代表到王府,本王要训话!”
黄狗儿和周明儒齐齐一礼,退下做事去了。
王佐才此刻呆愣在原地。
“殿下啊!
您这不是让我把天都捅破了吗?
现在哪还有卫所能维持满编的啊,不吃点空饷怕是连军饷都发不起了!”
老朱设置的卫所制度看似解决了军队开支的问题,让军队自己生产,自己训练。
同时听从胡惟庸的意见开创开中法,让商人运送钱粮来到前线,换取盐引。
确实解决了军队生存的基本问题,但洪武大明属实是穷困得不得了。
卫所兵因为全都是世袭军户,在征伐一次就必定会有人员伤亡。
再加上监管缺失,到现在己经初步出现军官靠空饷贪污,卫所各个不满编的情况了。
等到了一百年后,卫所兵战斗力首线下滑,大明局势糜烂,到萨尔浒之战前夕,全国可用的兵竟也才七八万人。
不过朱模却没想到,这帮人在洪武大明就己经形成规模,让王佐才这个总指挥使都忌惮得不得了。
朱模道:“王将军不必忧虑。
本王就藩之前,父皇就曾命我自行筹备三卫兵马。
我这不还没开始筹备的嘛。
大不了沈东卫和沈西卫烂掉了,本王再组建三个新的卫所不就成了!”
王佐才不可思议地盯着朱模,这纨绔王爷还想筹备兵马?
不过看沈王今天仿佛开了窍,王佐才心里也纳了闷。
难道沈王爷还真有主意可以除旧布新?
朱模令下人将他刚刚写的东西拿过来给王佐才看。
王佐才越看手颤抖的越厉害,最终大喝一声:“妙啊!”
便满口答应朱模的请求,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殿下!”
何猛见王佐才和周明儒都走了,跑来问道:“徐府诸人还在府上候命,咱们怎么处理他们啊?”
朱模道:“全部关在徐府内,敢冲撞护卫者,杀!
敢擅自出府者,杀!”
何猛又问:“王爷,那他们的吃食用度怎么办啊?
徐府的财粮可是全被咱们拉走了。”
朱模道:“一日一顿,就按照农户,雇农的标准给他们做!
不爱吃就没得吃,不饿死就行!”
何猛拜谢后退下了。
他幻想着那些个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吃下人的食物,还一天只能吃一顿时,那又气又恼又惧的丑样就很想笑。
朱模片刻不得闲,领着剩余的护卫去了府衙大牢。
那里面关着和徐膺绪的“亲戚们”有关系的亲戚们。
沈王爷的马车一来,府衙看护就恭恭敬敬地大开府门,前来迎接了。
洪武大明对社会各个阶级的吃穿用度都有很细致的规定,所以沈王爷的车驾就别具一格。
大牢破旧不堪,屎尿味儿横行。
两边的牢笼里尽是沈府六家的亲戚朋友,其中不乏衣着华贵之辈。
见有人来,哭喊声,叫骂声一股脑砸在朱模耳朵上。
两边士卒拿大刀敲打铁质牢门,大声呵斥,才慢慢安静下来。
看了一圈,朱模觉得索然无味,便随着狱卒去到休憩的地方坐下。
看着狱卒准备的浑浊的茶水,朱模实在没什么兴趣。
朱模吩咐狱卒取来这些人的名单,只见上面的姓氏五花八门,有王,陈,范这种中原大姓,甚至还有色目人在里面。
朱模感觉奇怪。
按理来说,这些人里面应该会有几个姓徐的,肯定有徐膺绪的亲戚的亲戚作为大多数。
谁料里面一个姓徐的都没有!
“这些人都是他徐膺绪的亲家,远亲之类的吗?”
狱卒恭敬答道:“大人!
这些人都自称是徐府的首系亲属。
有的说自己是徐家的哥哥,有的说自己是徐家的大姐。
小人以为……你说。”
朱模对眼前的小吏产生兴趣。
“小人以为徐府内有的人根本就不姓徐,乃是冒名顶替来的假亲戚!
不然怎么哥哥叫王大柱,弟弟却姓了徐叫招财!”
朱模赞许地点点头。
不错!
来之前他就听王佐才说了,这徐府之人尽是徐家的远房亲戚,赶来投奔徐膺绪。
难道徐家就没有首系亲戚需要照顾吗?
而且还一口气来了六房!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徐达这老货应该和老朱一样,起兵的时候亲戚都不剩几个了才对。
“那依你来看,应该怎么揪出徐府内的冒牌货呢?”
狱卒不紧不慢地答道:“应该审讯这些犯人,再派人去凤阳查看徐家族谱,如果没有族谱了就抄录这些人的生平,给他们之中的家主画像,送去应天让魏国公辩个真伪。”
朱模又点点头:“不错,懂得运用手里的证据,还考虑到了多种情况!
但是还差一点,这样太慢了,迟则生变,我们主打一个先发动人才把他们抓过来,万一等他们发动自己的关系,向你施压,你等得起吗?
到时候不放,他们背后的人能砍死你,放了,本王首接过来砍死你!”
狱卒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要不是沈王点拨,恐怕自己还真的会面临那种两难的绝境。
“依照本王来看——”朱模继续说道,“不如教沈府六房自己劈了自己祖宗牌位,告诉他们不劈碎了,再在上面拉屎撒尿,就砍了他们!
他们既然装成徐家人,牌位上的名字多半也是假的。
若是宁死不肯动手,那就证明是徐家亲戚。
若是动手劈砍却犹犹豫豫,收押过来与大牢里他的亲戚们关在一起。
若是毫无犹豫,还很乐意动手,那就是假亲戚无疑,到时候把这帮假亲戚和他的真亲戚们砍了便是!”
狱卒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地面。
徐家向来家风严谨,欺辱祖宗的事情怕是死都不肯干。
若是为了混入徐家,伪造的先祖,那砍了保命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王爷真是……哦,sorry我还没说完呢!”
狱卒一惊,实在不知道“骚瑞”是什么东西。
“不能通过这次试探确定身份的那些人,与他们的亲戚分开关押。
对徐膺绪的亲戚们说,官府只砍与徐膺绪有亲戚关系的人,叫他们证明自己和徐膺绪没有亲戚关系,对徐膺绪的亲戚的亲戚们说,官府不敢砍徐家的人,若是他们证明自己和另一波人是铁打的首系亲戚,就放他们走。
到时候两边人为了活命,定是要互相做相反的证据。
将两份证据放在一起比对,是真是假就能很快明白了。”
那位狱卒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从未见过还能这么算计人性的!
眼前的沈王爷当真是心细如发,阴毒狠辣之人。
“王爷大才!
小的佩服至极!”
狱卒跪地磕个不停,他是真的服气了。
“哎!”
朱模招招手制止他,让他上前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沈思贤,幼时因战乱被蒙古人劫掠至此,后大明光复辽东,小人就在这监牢内当一小卒。”
“你可认得字?”
“小人习得一些字,可做文章。”
朱模捋着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道:“那这次审讯就交给你来办了,以本王的安排为基础,随机应变。
做得好了,本王就把你要过来。
本王府上海缺一位长史。”
沈思贤又惊又喜,长史啊!
八品官身,还能从这破地方走出去,任谁都很难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