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的篝火映照着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挺翘的鼻梁,微皱的双眉,在火光的吞吐中,明暗不定的变幻着,少年略有些疲惫,思虑半饷,终归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已经整整5个半月时间,5个半月以来,体内的伤势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平日里能够运用自如的劲气丝毫不受自己控制,略微提气,五腑六脏便如同被生生的挤压着一般,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几乎能让人晕厥。
“小荣哥,你又躲来这了啊!”
叶荣抬头,一张胖乎乎的小脸赫然映入眼帘,无论何时,这张略带喜意的笑脸,总是能让叶荣心头微松,似乎烦恼都能随之而去。
“走吧,海牛,先回去。”叶荣起身,拍拍裤腿上的尘土,微笑着起身,对洞口的小胖子道。海牛却是嘿嘿一笑,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竹筒来,得意的在叶荣眼前一晃:“小荣哥,猜猜,这是什么?”
“你又去偷你三叔的药了?回头三叔发现,不得打烂你的屁股。”叶荣一愣,心里却是一暖,自己气劲紊乱的事,村里知道的人就海牛一个,叶荣也不敢在他人面前提起,否则半月之后的猎谷怕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哎,你这伤势如果老是不好,这一季的猎谷你怕是就没法参加了吧,拖不起了啊,南天寺,花风院的招生,可只有半年时间了,如果不能在猎谷的时候多拿点分,根本就拿不到村里的推荐名额。南天寺我可是很有把握的,你要是去不了,我一个人那该多没意思?”小胖子的一张脸瞬间就苦了下来。
叶荣点点头,叶村位于大陆西北边陲,属于较为偏远的一处人类聚居地,乃是隶属于西凉府下木叶县境内,叶村每年有5个名额,可以推荐年满14岁的子弟参加府中大考,如果合格,则有机会进入府中的各学院学习,村里都希望自家孩子能够有一个好的出身,总比一辈子在村里辛苦劳作或是做一些底层的工作来得强得多。而村中三千来户人家,适龄的孩子每年也有好几十人,多的年间,上百人也是有的。参加大考的名额,县里会随着参考子弟的合格率有所调整。机会仅有一次,为了能够长期保住这5个名额,不仅是叶村,周围各村也是会尽量将优秀的族中子弟送出。因此各村自发的将每年两次的猎谷,视为推荐名额的一次初选。
猎谷啊,叶荣无奈的吐出一口气来,自己这伤势,就是在上次猎谷中落下的。村里每年会定期的组织村中各户,对能够危害到村中灵谷,灵药,聚居人群的灵兽进行一次清剿,由村里的猎者带队,村里年满13的孩子,会跟随队伍出发,参加猎谷,并根据猎谷的表现,得到分数。府中大考,也会根据分数的排名情况进行推荐。13到14岁这一年,也是孩子们最为关键的一年,各自锻炼的成果,会在这一年有着最终的体现。
第一次的猎谷,叶荣是确确实实的被狠狠操练了一把,平日里的练习,在实战中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平日里在猎者们手中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的一只一等的山狐,自己居然招架不住,全身劲气迸发,也仅仅顶住了三爪就手臂发麻,被追得四处乱窜。没有十分的危险,猎者们也不轻易出手,任由自己被追。倒霉就倒霉在逃着逃着居然逃进一个死谷,最终还不慎滑落一个小小的水潭边上昏死过去,虽然不知道那只山狐为什么没了踪迹,可自己被跟来的猎者发现并救醒之后,居然气劲完全紊乱,这一次的猎谷,也是悲哀的以0分收场,因为完全没有任何的收获。
叶荣甩甩头,接过海牛手中的小竹筒,拧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借着火光一瞟,一粒淡黄色的药丸静静的呆在筒底。这药丸叶荣认识,是县上能够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二级药丸之一,凝气丸。对于气劲的凝练有不小的好处,用材要求也较高,起码是二等灵药归木,加上一种二等灵谷,以及其他一些辅料才有机会提炼合成。村中能够种植的灵物本就不多,且以一等为主,二等都只有有限的几种,三等则完全没有,能够种植的二等灵物中唯一的一种药类就是蒲华,那么这凝气丸明显是从县上甚至是府上的坊间交换而来的,在村中也很是珍贵。海牛这份人情,可是给得大了,想必三叔也是很宝贝这东西的。一想到这,叶荣不由得再次抬眼看看小胖子。海牛则是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耸耸肩道:“你也知道,这玩意我三叔也就这一颗,还是前年托人在县上的坊间换来的,大不了我再被唠叨一顿,你赶紧吃了把药力化解一下,看下能不能把你的气劲给理顺吧。”
叶荣有些无奈的笑笑,还是摇头道:“还是先回去,晚上我再吃。”
海牛明显知道叶荣的想法,摇摇头道:“还是先吃,我帮你把风,这次猎谷的队伍半月后可就要出发了,得抓紧一点,这几个月来,你平日的练习都去得少了,本来身体底子就有点偏弱,力气比我可小多了,如果气劲也不能恢复的话,这次猎谷,你去了基本也是白搭。赶紧的吧,别磨蹭~三叔那头你放心,没事的。”
说到这,海牛又嬉皮笑脸起来:“你也不希望被灵丫头看不起吧,这段时间你出现得少了,虎子几个可很是嚣张哦。你们家本是耕者,能够出个猎者不容易,不像虎子他们,有叔伯教导,他们比你在力量上强一点也不奇怪,不过你别灰心啊,三叔教给我的,你可都会,技巧上我们谁也都不如你,加把劲,总是有机会的。”
叶荣知道再说下去自己就显得矫情了,于是点头:“放心,我们先回去,晚上没人的时候我再来吞服调养,还有半月时间才出发,我会努力。”
海牛这才真正开心起来,转身就开始划拉篝火里的木柴,本就燃得不太旺的火苗,扑朔几下之后变为一股淡淡的青烟。两人一前一后转身出了洞口。
回到村口已近黄昏,叶村占地极大,虽说有着三千来户人家,却一点不显得拥挤,村头一圈铁樟木的栅栏,将整个村子环绕起来,细看之下也有淡淡的灵气缭绕,村中各户倒是散落而居,各家附近就是自家开垦的灵田药田,整个村落又以灵田为主,药田则仅有少数人家才有条件种植。叶荣的家,却是在村中南面的一个小角落里,父母都是老实人,平平淡淡的从事着耕者的职业,家里总共也就三亩灵田,再多也照顾不过来。每年除去自家耗粮,却也能够存得下来200来斤,虽说灵谷主要为满足食用,价格相对低廉,不过一家子的正常开销倒是不愁。父亲叶澜很是开明,自家儿子能够有其他门路,终归比做个耕夫来得有前途,因此倒是给年少的叶荣以足够的时间跟空间。
村祠分开后,叶荣闷头往家里走,虽说父母亲平时要求不多,但正常饭点,还是要赶的,不能让双亲辛苦一整天还得等着自己才开饭。到了门口,却见叶澜披着个褂子正在石磨边磨料,灵田不比野外杂草,要长得好收获得多,还需要每天悉心照料。土料的成分配比也也是一门学问,叶澜倒是精于此道,配出的料养分显然高于别家,因此仅靠着那三亩灵田,也能有着不错的产量。村里土地资源有限,村外却又十分的不安全,因此耕夫们的主要职责,便是想尽千方百计的照料好自家分得的灵地。
“爹娘,我回来了。”叶荣唤道。
“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叶澜头也不抬的道,然后继续去琢磨他的养料配比了。侧屋里倒是传来母亲何秀的声音:“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赶紧洗洗去,还有一个菜就好了。”
一家人都坐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偏暗,何秀顺手转开了墙壁上的一道小闸,屋顶一根圆柱形的物体挥洒出朦胧的白光,屋里顿时亮堂起来。看到叶澜自顾自的斟着酒,何秀嘱咐到:“明石快用光了,明天去老王头那再买两根。”叶澜抬抬头,发光体确实只剩下不到六分之一节,于是道:“这也得省着点用,咱家也不富裕,这小子去夫子那只学半日,晚上在家也没见默过书,费那些钱作甚,再说儿子要是成为了猎者,不得请三爷他们帮忙给拾掇些像样的装备?要是祖上保佑,有机会进了学院,总还得花些钱不是?”
听到这话,何秀也是微微一顿,转过头来,双目略有些湿润:“儿啊,上半年的猎谷,受的伤可好了?”叶荣一愣,立马放下筷子,似模似样的活动了一下四肢,笑道:“娘,没事,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张医师也看过了,外伤早好了,看着严重,其实擦破点皮而已,疤都快没了。”
何秀微微放下心来,不过旋即又道:“你也别怪娘唠叨,上半年的猎谷,你可是一分都没拿到,听说虎子他们高的都有5分的了。这次猎谷你可得小心些,如果实在危险,就照顾好自个儿,不受伤便好,实在不成,那大考咱也不去了,翻了年村里不是还有机会在村里考个猎者的机会么?再不成咱就守好那三亩地,总不会饿死了去。在外面别太拼命啊,听娘的话。”
“头发长见识短,当个耕夫能有啥出息。你小子读书也不太上心,否则也能去县城做个伙计,猎者也没得地方真正学些本事,就祠堂里面那几本功法,练到头了也就是个二等武者,山里头那些个灵兽还是很厉害的,二等灵兽都不说了,有人护着问题还不大,但是听张猎头说,山里是有着三等灵兽的,他摸爬滚打二十多年,见着了都得逃。还是去学院好啊,这就是那啥……龙门,对,鱼跃龙门,学得一身本事,出来做啥生计都好,老王头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他儿子在南天寺么,都能开得起来店子卖明石了,比咱辛辛苦苦的淘弄几亩灵地可强多了。”叶澜倒是想得挺远。
“爹,娘。我会努力的,还有半个月猎谷的队伍就出发了,我会尽力去争取大考的名额,你们放心吧。”说罢也不等父母再开口,放下碗溜出屋去。
来到熟悉的洞口边,也没有再去点上篝火的意思,盘腿坐在洞口,叶荣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沉思半响,从胸口掏出一个挂坠,大半年前在这个天然形成的山壁洞中发现这个挂坠以来,一直厄运不断,当初窜进体内的那一道青光,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是个什么东西。唯一知道的是,自那以后,自己便诸事不顺,先是从村祠中学来的枯木掌,再也无法使用,只要调集体内的气劲,四肢百骸便会开始隐隐作痛,平常熟悉的武术技巧,运用之际也生涩很多,脑子里倒是反应得过来,可施展开来,身体却远远跟不上节奏;再就是身体本身也呈一个下滑的趋势,自小以来活蹦乱跳,几乎很少生病,这半年来大病没有,小病生了三四回,倒是成了张医师家的常客。村里人都以为是上次猎谷受伤导致,可叶荣心里清楚,完全不是一回事,那外伤,确实早好了。
反复摩挲着手里的挂坠,挂坠呈六角星状,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握在手中很有质感,叶荣倒是几番欲将其扔掉,可一来挂坠确实做工精美华丽,二来他还没弄明白窜进体内的青光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因此一直随身戴着。
“先不管它,试试海牛带来的凝气丸吧,还有半个月,再不努力一下,可对不起父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大好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让爹娘失望才好。”叶荣心中暗暗道,顺手拧开了竹筒的塞子。
丹药入体,瞬间便有了反应,全身暖洋洋的,蛰伏在体内的气劲缓缓涌动,大有不受叶荣控制之势。体内的气劲,原本因为青光的缘故,都不太能够调用,半年前遇到山狐,更是因为强行调用而造成气劲紊乱,否则也不会被追得那么惨。现在反而是逐渐顺畅起来,到得后来,气劲冲力越来越大,半个时辰后,叶荣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气劲,一股如汹涌波涛般的气流,贯通全身,瞬间,叶荣那本有些泛白的脸色,突然诡异的红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