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随声望去,就见容九穿着一袭还在淌水的大红嫁衣走向一直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农庄管事妈妈韩氏面前站定。
“韩妈妈。”容九抬头看向韩氏,“我父亲给了我一百两的嫁妆,你好像还没给我。”
韩氏心里诧异极了。
容九向来畏畏缩缩的,看见她,就像是老鼠看见猫一样,今天竟然敢向她讨回那一百两?
她以为她嫁到沈家翅膀就能硬了?
真是异想天开。
这进了她口袋里的银子,哪还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韩氏讪笑了两声:“九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一百两是你为报答我多年养育之恩赠送于我,那便是我的钱,你还想抢回去不成?”
从韩氏对容九的称呼是九娘而不是二小姐,就知道她对原主毫无尊敬。
事实也正是如此。
韩氏是容家大夫人,也就是原主嫡母的人。
原主生母生原主时难产而死,又因是女儿身,不得容父喜欢,连名字,都是容家同辈姑娘中,她排行第九,便随意给她取名容九。
于是,在容大夫人的纵容下,原主在庄子的生活可谓不悲惨。
容九呵呵笑了两声。
容青山给原主的嫁妆,什么时候变成原主为报答韩氏的养育之恩赠送给她的钱了?
她淡淡扫了韩氏一眼,眼底满是嘲弄的意味:“韩妈妈是不是老糊涂了?我父亲还活着呢,这养育之恩要报答,也轮不到你。”
韩氏被噎,脸上有些挂不住,抡起胳膊就朝容九打了过去。
“整个村子谁不知道你从小被容家遗弃,说好听点的,是尚书府的二小姐,说得不好听的,你就是个丧门星,亏得老娘一直把当亲闺女对待,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老娘费了那么多的米粮,竟然养了个你这么无情无义的白眼狼,不但不知感恩,居然还冤枉老娘私吞了你的嫁妆。”
容九眼看着韩氏的大掌呼过来,刚准备躲开时,人的动作更快,截住韩氏的手,还狠狠一折。韩氏突然尖声嚎了起来:“沈老三,你个天打雷劈的东西,居然还敢打老娘,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沈丞甩开的韩氏的手腕,目色森寒地扫了她一眼:“九娘是我的媳妇,有人想要打我媳妇,若今日我袖手旁观,这圣贤书才是白读了,韩大婶,你认为呢?”
语气明明很是清淡,却让听者毛骨悚然。
“我呸,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教训老娘,看老娘不打死你。”
韩氏气得心口疼,又因背靠容家,平日里霸道惯了,这会儿见沈丞竟然敢不给她面子,护着容九,抡起另一只胳膊就朝沈丞打了过去。
沈丞拉着容九一个侧身,躲开了韩氏。
韩氏没想到沈丞会躲开她,她又用力过猛,一个不稳,直接向前一扑,摔了个把脚朝天。
韩氏一而再再三在容九与沈丞身上吃了鳖,又当众失了面子,她岂会这么算了?
只见韩氏顺势在地上撒泼打滚,凄厉地嚎了起来:“哎哟,疼死老娘了,你个杀千刀的小畜生,下手这么重,这是想要老娘的命啊,今日,你若不赔老娘一百两的汤药费,老娘就去报官。”
沈家的人一听都慌了。
沈丞可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可如今,他们穷得连给沈大福买药的钱都没有,哪来的一百两赔给韩氏?
可要是不赔钱,韩氏一定会去报官。
报了官,沈丞不管有罪没罪,这名声都毁了,还怎么考取功名?韩氏一看沈家的人愁容满面,心里越发得意,嚎得更大声了。
容九看了眼一脸平静的便宜夫君,垂下的眼帘闪了闪。
她的心,刚刚似乎又因为她的便宜夫君的维护控制不住的跳动起来了?
容九压着心里的悸动,冷淡地斜了韩氏一眼:“那就报官好了,到了官府,我倒是想请官老爷好好判一判,奴大欺主,偷昧下主人家的钱财,该如何判!”
韩氏张着嘴,嚎声梗在了喉咙里。
这贱丫头向来木讷懦怯,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不待她开口,又见容九冷笑道:“妈妈平时没少偷盗农庄里的东西,到时候正好让县太爷来断一断,该关大牢关大牢,该打死就打死。”
平日里做的那些腌臜事被揭穿,韩氏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
不知是羞恼,还是愤恨,她恶狠狠地剜了容九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娘看你分明就是想赖账。”
“赖账?”容九呵呵一笑:“我是主你是仆,我有什么可赖账?连主子的东西都敢私吞的狗奴才,也配和我说赖账?韩氏,你不是要报官吗?走,我们现在就去。”
容九居高临下的看着韩氏,明明目光平静无波,可莫名的,韩氏就是升起了一阵寒颤。
韩氏回过神,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容九给震慑了,顿时觉得丢脸。
韩氏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目光怨毒得瞪着容九,理直气壮道:“老娘替夫人管理农庄这么多年,如果真的手脚不干净,夫人会没有察觉?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偷东西了,老娘偷了什么了?”
却是只字不提报官的事儿。
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觉得容九过分,对她指指点点。
“捉贼拿赃,总不能凭空诬陷好人,这容家真是养了个好闺女。”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想不到心肠这么黑,亏得韩氏把她当亲生的,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种人就该烧死,省得成天冤枉大家偷东西。”
村民骂骂咧咧的,看着容九神色不善,容九见此,嗤笑道:“你们是眼瞎,还是心盲?韩氏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少说也要一百两,这些年,她又买田又修房子的,一个看守农庄的奴才,日子过得比城里的大富人家还滋润,这些银子哪来的,总不会是大风刮来的吧?”
村民被噎得哑口无言,齐刷刷地看向韩氏的手腕,只见那镯子色泽温润柔和,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韩氏心虚,连忙将袖子拉下来,企图将镯子遮住,却被村民抓了个正着。
村民的脸色顿然变得十分的难看,他们虽然没见识,可是不傻。
韩氏如果没有监守自盗,心虚什么?
一想到刚才对容九的谩骂,一个个脸上都躁得慌,对韩氏也越发的鄙夷。
容九见此,挑眉冷声道:“是你自己将我的嫁妆吐出来给我公爹买药,还是我把你送去官府,新仇旧账一起算?”
韩氏瞪着容九,气急败坏道:“你敢!”
“你一个签了死契的奴才,就是把你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我的责任,不过是送官,你说我敢不敢?”
韩氏害怕了,可真要把银子还回去,她又不甘心。
韩氏梗着脖子,傲然道:“我可是夫人的人。”
容九似笑非笑,目光却格外的冰冷:“所以,你是想说,我这个堂堂尚书府的二小姐,每天干最脏最累的活,还要经常挨饿被打,这些都是我母亲授意的?你私吞我的嫁妆,也是我母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