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秦宴州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差点跌进水坑里。
他眼神躲闪的逃避我的目光。
“清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跟我回家，我一定会改的……”说着他直接转头冲宋可可吼道：“你坐在那里干什么，滚下来，那是清清的位置！”
宋可可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即红了眼眶。
“宴州哥哥，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凶我？”
秦宴州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的，走到我的身边，想来拉我的手。
“你手腕有伤，不应该这么用力。”
“还有，你刚刚小产过，医生说不能受凉，更不能淋雨……清清，和我回家好不好，我承认之前的很多事情是我不好，可我也给了你最好的生活。
有些生意场上的应酬是免不了的，我们应该互相多包容。”
如果六年前的秦宴州对我如此温柔，我一定很感动。
可惜，现在太晚了。
迟来的爱我不想要。
这个满口谎言的男人，我也不想要。
我一把甩开了秦宴州的手。
“这些话，你不用说给我听。”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赶紧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知道秦家太子爷身边美女如云，不缺我这一个！”
当秦太太的这些年，我遇到过不少个来我面前挑衅的女生。
秦宴州不许我接触异性，自己却是风月场所的常客。
每次我问及此事的时候，秦宴州总是一脸不耐烦。
“你不过是秦家养的狗，真以为自己是女主人了？”
可是当他遇到了宋可可以后，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得洁身自好，变得温文尔雅。
我甚至有次不小心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当年向她求婚只是觉得好玩想逗逗她，谁知道她竟然当真了。”
“她的身份特殊，我也不好随意提离婚，但是我向你保证，没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碰她一下。”
宋可可回道：“那么一个大美女躺在你身边，你忍得住？”
“这种穷人家的女儿，再好看身上也有一股穷酸味，比不了你。”
自那以后，秦宴州就开始和我分房睡。
只有在需要我照顾的时候，会摇铃呼唤我。
想到这，我自嘲一笑。
在秦家这些年，我活得确实像条狗。
甚至，连狗都不如。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让这样的日子，继续过下去了。
7.雨越下越大。
秋雨寒凉，我浑身泛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清清，我知道你有委屈，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看着秦宴州向我逼近，我躲闪着想避开他的触碰。
可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医院。
秦宴州守在我的床前。
秦老夫人拉着宋可可的手，有说有笑。
见我醒了，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清清，太胡闹了。”
“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算了，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有损秦家的颜面？”
“医生说，你小产后劳累过度，又受凉，以后很难再怀孕了，这也算是给了你个教训。”
秦老夫人又看了宋可可一眼。
“秦家不能没有继承人，可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我会做主，把秦家长孙登记在你名下，以后就好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和可可好好相处。”
秦宴州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桀骜。
细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只不听话的野猫。
“吃了这么大的苦，还不长记性？”
我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又回到了刚刚失去孩子的那几天。
那时的我，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可是此时此刻，我竟然出奇的平静。
甚至还有一丝庆幸，我没有延续秦宴州恶劣的血脉。
“生不了孩子也挺好。”
“总好过，生出你这样的祸害。”
“乔清！”
秦宴州重重一拍桌子。
宋可可立马过去拉他的手，认真的给他按摩。
“宴州哥哥，没必要和这样的女人生气，她要是不懂事，再找人教教她规矩就好了。”
在秦家的这些年，我没少学规矩。
除了食不言寝不语这些，最多的就是如何伺候秦宴州。
秦老夫人表面对我客气，其实从未看得起我。
她接我到秦家时，大肆炒作，宣扬他们秦家有情有义。
可秦宴州真的向我求婚了，又觉得我的出身，配不上秦家。
自我嫁过来后，便辞退了所有保姆佣人，让我一个人，承担所有家务。
衣服要手洗。
一日三餐，要色香味俱全，还要营养均衡。
要随叫随到，要收敛脾气。
日子久了，有时候我都快忘记，自己究竟是个人，还是秦宴州的傀儡保姆。
直到离开秦宴州的这段时间，我才感觉自己，一点点的活了过来。
我抬头看向秦老夫人。
“当年那场车祸是秦宴州的策划的。”
“他不想让我离开秦家，所以毁了我的手，毁了我的未来。”
“我不欠你们什么，反倒是秦家，欠我太多。”
“我不要求能得到一个公道，只希望秦家能放我离开，让我和秦宴州离婚。
否则……”我自嘲般的笑笑，“我都已经是一无所有的人了，怕什么？”
如今的我，就是死。
也不愿埋在秦家的墓地里。
8.秦宴州的眼眸骤然一紧。
想分辨，又无言以对。
秦老夫人哑然半晌，看着秦宴州说了句，“胡闹！”
在这些人眼里，我一生的幸福，只是一个荒唐的玩笑。
轻飘飘的一句胡闹，便能抹消对我的一切上伤害。
她又想继续劝我，可看到我坚定的目光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不再过问。”
“不过乔清，我劝你一句，人生大事还是要好好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他们到现在都还在觉得，我提离婚，只是在闹脾气，博取秦宴州的注意力。
秦老夫人走后，宋可可也不装了。
狠狠掐着床头上摆放的花。
“乔清，你真不要脸，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把我从宴州哥哥身边赶走。”
“别做梦了，秦老夫人和宴州哥哥都更喜欢我，要不是你恬不知耻协恩图报，我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秦太太。”
“我告诉你，别说你病了，就算是你死了，也无法取代我在宴州哥哥心里的地位！”
一直沉默无言的秦宴州突然起身。
拽着宋可可，把她拖到了门外。
“我和清清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滚出去！”
“宴州哥哥……”宋可可的满脸惊诧，话还没有说完，病房的门便砰的一声关上。
秦宴州重新坐回了我的床前。
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缓缓开口。
“清清，你别听宋可可胡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还记得你来我家那天，穿着一条白裙子，眼睛像小鹿一样一眨一眨的，那一瞬间，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你的爱。
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都是怕我，敬畏我，只有你不同。”
“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爱我的，我只是……我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人。”
面对秦宴州的深情表白，我不屑的笑笑。
“是吗？”
“可我看你，对宋可可就表达的很好啊。”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宴州，会耐心的给宋可可熬粥。
忙到没有时间回家的秦宴州，会随时陪宋可可逛街抓娃娃。
他会一脸嫌弃的呵斥我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笨蛋。
却会捏着宋可可的脸，温柔地笑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记得宋可可的生理期，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的一切喜好。
唯独忘了自己还有个妻子。
所以，他不是不会爱。
只是他的爱，从未给过我。
9.面对我的质问，秦宴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默默把头低下，声音也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我用沉默回应了秦宴州。
他的头越低越深，整个人好像都笼罩在无尽的悲伤中。
很久后，才缓缓开口。
“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陪我过完这个生日吧。”
每年秦宴州的生日都会大办。
我会亲手给他做蛋糕，布置家里，再准备一大桌子菜。
可是每一年，直到蛋糕上的奶油化了，我都等不到他回家。
他只会笑我，“土了吧唧的东西，谁稀罕。”
有一次，他破天荒的带着一群朋友在家里庆祝。
却把我锁在房间，不许我出来。
“你就呆在自己房间里，不要露面给我丢脸，可可会替我接待客人。”
等所有人走后，才把我放了出来，让我收拾满地的狼藉。
所以我真的想不明白。
向来对我的不屑一顾，肆无忌惮的糟蹋我真心的秦宴州，到底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假装深情。
“清清，我们说好了，离婚协议书我会重新让律师准备的。”
“只要你陪我过完这个生日，我就签字离婚。”
似乎是怕我拒绝，说完这些话后，秦宴州便充满起身离开。
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写满了狼狈。
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以后，我便办理了出院。
打开手机，发现最近的热搜全都和秦宴州有关。
“秦氏太子爷奢华生日宴。”
“秦氏太子爷隐婚六年，将会在生日宴上公布妻子的真实身份。”
网友已经吵翻了天。
有人惊诧有钱人的奢靡生活。
有人好奇秦太太究竟是何方神圣。
连带着宋可可的名字，也一起上了热搜。
“宋可可不是秦宴州的女友吗？
秦宴州宠她可是出了名的，难道秦太太另有其人？”
“这算什么，知三当三？”
“我觉得秦宴州一定是爱极了他的妻子，这么多年，一直把她保护得这么好。”
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我没忍住笑出声。
对秦宴州那样的人来说，爱就是轰轰烈烈，刻骨铭心。
他遮遮掩掩，不敢让人知晓，不是为了保护我，是为了保护他的面子。
怕我的出身，给他丢人。
我屏蔽了有关的话题，不想再为秦宴州耗费一点时间精力。
秦宴州忙着筹备宴会，无暇再针对我。
我顺利找到一个讲师的工作。
领导对我的学历和能力赞不绝口，更对我寄予厚望。
为了不辜负他的信任，我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以至于完全忘记了秦宴州的生日。
10.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加班写教案。
“清清，今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秦宴州的声音沙哑，带着说不出的憔悴。
我撇了一眼时间，漫不经心道：“我忘了。”
“我等了你很久。”
也就几个小时吧。
久不过六年的光阴。
我随手刷起来视频，刚好看到了生日宴的录像。
今晚的生日宴，名流聚集。
奢华到极致的宴会厅里，摆满了数不清的兰花。
秦宴州站在聚光灯下，深情款款的介绍着自己相爱六年，青梅竹马的妻子。
可是当大门打开后，那个传说中的神秘妻子，却并没有出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
全场鸦雀无声，宋可可捂住脸哭着跑开。
只有秦宴州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静静站在原地。
等待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议论声渐渐响起。
想来最看重颜面的秦宴州，却毫不介意。
直到所有的宾客都离开，璀璨的灯光熄灭，他还站在原地，继续等待着。
我嗤笑道：“秦宴州，你是觉得自己很深情吗？”
“早干嘛去了？”
秦宴州不再说话，默默挂断了电话。
我收拾了东西，回家洗澡睡觉。
一如往昔。
却在凌晨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音吵醒。
“嫂子，你快来，州哥出事了！”
我揉了揉眼睛，不耐烦道：“关我什么事？”
那头愣了一瞬，“你不担心吗？”
我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又不是秦宴州第一次骗我。
印象最深的一次，也是在凌晨接到了秦宴州朋友的电话。
他们说秦宴州在山上和别人起了争执，受了伤。
大半夜，我不敢惊动任何人，披上外套就赶了过去。
太过着急，还跑丢了一只鞋，脚被扎得鲜血淋漓。
当我满头大汗的赶到时，迎接我的是一杯泼面而来的酒。
宋可可倒在秦宴州的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宴州哥哥，你说的没错，她真的就是一条随叫随到的狗。”
秦宴州把一沓钞票扔到我的脸上。
“谢谢你让我打赢了这个赌，滚回去吧。”
周围一阵哄笑。
辛辣的酒水蜇得我眼睛好疼。
我忍受屈辱一张张捡起所有钞票，一瘸一拐的走下山。
自那以后，我就明白了。
秦宴州，不值得我爱。
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秦宴州死了正好。
省去了所有纠缠。
11.次日我换好衣服出门上班，刚推开门，便看到了蹲在门口的秦宴州。
他昨晚确实是出事了，伤的好像还挺严重。
浑身脏兮兮，头上还缠着一拳厚厚的绷带。
要是在以前，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这副模样出现在人前。
可此时的他，委屈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清清……昨天晚上，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出车祸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当初的你有多害怕，我……我就是个混蛋！”
我看了眼时间，催促道：“说完了吗，别耽误我上班。”
他想来拉我，在看到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后又缩了回去。
满脸委屈道：“再陪我说会话好不好？”
我皱了皱眉，绕过他。
秦宴州一下子急了，大声喊道：“清清，我答应，我答应离婚。”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带来了，说完这几句话我就走。”
看着他从怀中掏出那份皱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我才勉强放他进门。
家里的桌上还放着我没吃完的早饭。
秦宴州倒是一点不客气，抓起来就大口大口的吃。
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还是你做的饭，最好吃。”
我低头给领导发消息请假，没有回应秦宴州的话。
“清清，我对不起你。”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对你的伤害也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有一种自卑感。”
“你聪明，努力，优秀，上进，可我除了秦家太子爷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所以，你就要毁了我？”
秦宴州连连摇头，“不，我没想过真的伤害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我发现，有一类男生越喜欢一个女生，就越要欺负她。
把她欺负哭了，自己又手足无措。
有人觉得这是爱。
我却觉得，这是霸凌。
一场以爱为名的霸凌。
一旁的秦宴州没察觉到我的情绪，还在继续他的碎碎念。
“开始和可可在一起，也只是想让你吃醋，后来，不小心过界了。”
“可不管怎么样，我真的从没想过和你分开，更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忽然明白了。
秦宴州不是坏，是又蠢又坏。
他习惯了我的好，习惯了我的照顾。
以为打断了我的手，折断了我的翅膀，我就会无怨无悔的留在他的身边，让他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的真心，凌辱我的尊严。
却忘了，我也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辜负真心的人，注定悔恨终生。
秦宴州哽咽的说不下去，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顺风顺水了二三十年，骄傲了一辈子。
没想到到头来，在我面前，丢尽了颜面。
真是荒唐又可笑。
我接过离婚协议书，简单的看了一遍，一气呵成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秦宴州分给了我许多财产，自己却大病一场。
听说秦老夫人差点哭瞎眼睛，不断哀求我帮帮他的儿子。
我没有答应，而是把得到的财产，全部都捐了出去。
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和秦宴州以及秦家有任何交集。
一切都了结后，我申请了出国任教。
飞机起飞的瞬间，过往一切都随风飘散。
我将开始，只属于自己的崭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