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今年29岁,前年死了爸,今年死了妈。
现在是个……中年孤儿?
只不过,我的悲伤只被允许存在于丧假的那几天。
那几天,在停灵的东北老家堂屋里。
我呆看着舅舅帮忙置办的楠木棺材,耳朵里只听得到呜咽的阴风。
几只扑棱蛾子在屋顶的低瓦数灯泡上砰砰乱撞,放棺的条凳下,按照习俗捆着一只无精打采的母鸡。
倒霉的母鸡正前方,是一碗更倒霉的公鸡的血。
它们该不会是两口子吧?
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样一个无厘头到残酷的想法。
然后,我才忽忽悠悠回到了人间。
我舅、我姨和其他认识不认识的同乡亲友们的嘈杂忽然钻进了我的耳朵,他们跟跪在棺材前的我一起,祭拜棺材躺着的死不瞑目的我妈。
“大姊这是有心愿未了啊!”
我舅瞥了我一眼,说了句屁话。
但我没搭理,因为悲伤的余额不足,我必须要回单位工作了。
实际上,事儿逼领导已经催了我快八百遍。
他一方面要我出活儿,要我继续做他麾下木得感情的社畜小姐姐。
另一方面要我去处理好错综复杂的职场关系,跟各种不干活不专业还总爱背后吐槽的同事们斗智斗勇,好让我领导能少点鸡毛蒜皮的扯淡闲事。
所以我一回来,他就激动万分地提早下班,回家骂老婆打孩子去了。
反倒是我……晚上九点半,才像僵尸一样爬上地铁,在人浪的推挤中回到了家。
家里新添了家具,里面摆着我妈的黑白相片,几枝新鲜的栀子花在旁陪伴。
我把包撇在沙发上,焚香,上供,深深三拜。
再一抬头,却看见在照片的旁边,有什么东西正逐渐变得清晰。
我眨了眨眼,确定那是一张凭空漂浮着的脸。
青白交织、面无表情、眉眼与旁边的照片一般无二。
虽然缭绕着不吉祥的黑雾,但的确是我已经死去的妈妈。
我的脑袋宕机了,耳朵却还好使。
“苏晓云你什么时候结婚?”
“妈最后一个任务完不成,走不掉的。”
“搞快一点,不要让妈妈死了还替你操心!”
是的,面对目瞪口呆的我,和我怀里仿佛河豚般炸起毛的小黑。
我妈慈祥、但又不祥地催着婚。
嘶~啊这,终于累坏脑子了?
我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按平了后脑门惊起来的汗发。
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