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的内锁“吱吱”地作响，原本细小的门缝从里面缓缓展开。
听到这个声音，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大门。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身形稍显单薄，面庞消瘦，一袭青色衬衣。
原本应该稚嫩的手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诉说着他这些年的不易。
男孩的视线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白衣，脚步缓缓挪动，朝着他走去。
“允熥......”老朱在一旁喃喃道。
“皇爷爷来看你了。”
允熥没有搭理这话，无视了老朱期待的眼神。
也无视了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来到了朱标面前，没有丝毫害怕，伸出手掌，颤抖地抚上眼前人的面具。
朱标伸出自己的大手，缓缓盖住那只小手。
温暖、舒服......
安心。
这些情感在朱允炆的心间回荡，他再也忍不住了。
眼眶中包含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呜呜，真的是你吗？朱标哥哥？”
面具下的俊美面庞也在这一刻动容。
“是我，我回来了。”
清泉般的声音一如当年。
朱标的眼角也落下了一滴不易察觉的泪。
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走过了大明内外的山川峻岭，江河湖海，刻苦修行，布局天下，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面具，刻意在只有允熥能看到的角度，轻轻掀开，随即又关上......
“朱标哥哥！”一头栽进眼前人的怀抱，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他，生怕他再不见，生怕他再离开自己。
“我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孩子的声音哭得令人痛心，朱标也抱紧了怀中的允熥，轻轻抚慰着他。
“我回来了。”
......
哭了好一阵，允熥才稳住自己的情绪，他抬起头，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
朱标掏出一张丝绸手帕，轻轻为他擦拭。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允熥的心里还有些没底。
“不走了，不走了，额，应该说，我是来接你的。”朱标笑道。
“接我？”允熥有些懵，他还没搞清楚情况。
“哈哈，允熥啊，你皇爷爷已经下旨，以后朱标兄弟就是你的师傅了！”李景隆的声音响起。
朱允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李景隆身边的老皇帝正满眼复杂地看着自己。
第一次和皇帝靠这么近，他有些胆怯，但还是跪地顿首道。
“微臣朱允炆，谢皇上赐师，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时熟悉的恭敬语气，今日却无比刺耳。
就像是往他脸上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一样。
老朱的眼神愈加复杂，虚浮的身形真的有点站不稳了。
今天的他，遭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
“允熥，我是你皇爷爷啊。”
“额？哦。微臣谢皇爷爷赐师，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次受到奖赏的允熥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自称什么，想起过年时大臣们跪拜时的样子，干脆也自称微臣。
朱元璋的嘴巴张得老大，但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走上前，想摸摸自己孙儿的脸，可看到那消瘦的面庞，一时都不敢伸手。
他知道，如果自己上手，允熥身后的朱标一定又会开口怼自己一顿。
他已经有点害怕了。
如果说自己有什么不敢杀的人。
那就是眼前和自己儿子命系在一起的朱标。
尤其是在允熥这件事情上，他完全不占理，是一点理都没有！
朱允炆见朱皇上这副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只好看向自己身后。
“朱标哥哥，皇上这是？”
“没事，他只是老脸皮上有点没脸皮而已，允熥啊，你是不是在做饭啊？”
“对啊，菜差不多了，只是面条还没下。”
“好，允熥啊，皇上赐你这么大一个赏，咱们是不是得报答他一下？”
“对对对，皇上，请赏微臣一个脸，去我儿那里吃饭吧，只是，肯定不如皇宫里的好吃，您多担待。”
“吃饭？”朱元璋僵硬的脸松了点，点点头答应了。
可正当四人正要进去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头一眼，是朱允炆来了。
他身穿着尊贵的黄色袍服，脖子上挂着好几个价值不菲的玉饰，衣袖处金穗飘荡，身形也健壮许多。
“允炆？”朱元璋有些奇怪，他不是在佛堂祈福吗？
怎么会来这儿？
难道是侍卫通风？
“不知皇爷爷驾到，孙子惶恐。”朱允炆拱手道，随即起身，看了一眼“穷酸”的朱允炆，和他背后的白衣面具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三弟，好久不见啊。”
朱允炆抿了抿嘴唇，双脚后退几步，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但还是点点头，轻声回道。
“嗯。”
“允炆，你怎么来了？”朱元璋问道。
“孙儿听下人说皇爷爷来找三弟，就过来问安，皇爷爷，父王他没事吧，孙儿很担心。”
“你父王的事，二丫头，你说吧。”
李景隆上前一步，将今日圣旨上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允炆和吕氏一样，在听到太子卸任后，脸色大变，原本的云淡风轻瞬间化为慌乱。
“皇爷爷，我父王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卸任呢！？”
“大皇子的情况很复杂，你还是别打听了。”朱标站了出来，淡淡道。
从允熥的反应中，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事情，对朱允炆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在问皇爷爷，你是谁？竟敢插话！”朱允炆的心乱了，实在听不得自己的太子父亲变成了“大皇子”，对着朱标直接怒吼道。
“二皇孙殿下，这位是通天阁的朱标神医，要是没有他，恐怕今日太子殿下已遭不测。”
李景隆抓紧解释。
“皇上已经封他男爵之位，并作为太子的专医，日后太子的生死都系在他身上。”
朱允炆闻言，只好吞下这口气。
他也受过吕氏的调教，知道有些人即便身份低微，也不能随意招惹。
就像负责自己饮食的厨子，即便只是个下人，平日里也要和颜悦色地对待。
“而且皇上下旨，日后，朱标就是允熥皇孙的师傅，今日我们来，就是来看看允熥皇孙。”
“师傅？”朱允炆直勾勾地盯着朱标，隔着火纹面具，他看不清朱标的一切，只能凭着声音，猜测他的年纪不大。
不过听李景隆说，这人就是个医士。
呵呵，算不上威胁！
这时，朱标开口。
“我们刚刚打算进允熥的屋子里吃饭，既然二皇孙来了，不妨也尝尝允熥平日里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