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郡,味县。
味县乃是益州郡的治所,本该是益州郡最繁华的地方,只是现在,城中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凶神恶煞的蛮兵以及惊慌失措的百姓。
“雍大人,听说皇帝来了?”孟获扛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走进了府衙,大着嗓门嚷嚷了起来。
雍闿本能地皱起眉头,他虽生于蛮地,但是对于这些蛮人实在是忍受不了:“什么皇帝,不过是一个卖草鞋的老兵油子罢了!”
孟获没看出雍闿的厌恶,点头道:“对,就是那个叫刘备的,我听说要派三路兵马来打咱们?”
雍闿将桌上的书信合上:“怕什么?他北有曹魏,东有孙吴,自保还来不及呢!是派来了少量兵马,可面对这南中的十万大山,他能耐我何?”
孟获连忙摇头,大脑袋直晃悠:“我不是怕,是高定派人给我送来消息,要我带人去救他,听说得有三四万兵马呢!雍大人你这消息是不是有误啊?”
雍闿气得一拍桌子:“事已经做了,就要一不做二不休,怎么?你现在想跑了?”
孟获就算再傻,此时也看出来了雍闿的不高兴,他梗着脖子回道:“我孟获才不是那贪生怕死的人!高定兄弟传来消息,我就不能不救。来这里是和雍大人你说一声,我要带人去越嶲郡救他了。”
雍闿见孟获如此顽固,语气也不得不缓和了一些:“高定兵马比我们还多,用得着去救他吗?我已收到消息,也有一支汉军兵马朝我们来了,还是先解决这里的汉军再说吧。”
雍闿主动缓和了语气,可孟获却没给他留台阶,转身就走:“蛮兵们我带走了!”
“你敢!汉军兵马就要来了,你却现在要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趁现在溜走!”雍闿的脸上挂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周围的护卫连忙抽出刀剑,将孟获围堵在了中间。
孟获瞥了一眼众护卫,也不慌乱,不过也还是转过身问道:“反正我就是要去救高定兄弟,你能怎样?”
雍闿气得浑身直抖,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拿这个犟骨头没办法,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要去救也可以,留下一部分蛮兵听我调用!”
“要多少?”孟获也觉得自己将兵马全部带走,好像有点像汉人说的那个什么…不仁义。
“一万!”雍闿知道,孟获手下的蛮兵足有两万之众,因此直接就索要了一半。
孟获大脑袋一点:“行!”
雍闿眼睁睁地看着孟获离开了,他却没有办法,别看刚刚护卫们拔出了刀剑,但是孟获真要在这里出了事,两万蛮兵就够他折腾的了。
“主家,这些蛮人不通礼仪,不服号令,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的!”一名护卫在一旁劝说道:“而且汉军已经赶来,依小人之见,还是应该先想好后路才是!”
雍闿没有说话,缓缓坐回到位置上,慢慢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总不能将身家性命都压在这些蛮人身上!”
“东吴那边…”
“我现在就写信给士燮,真要是事情紧急,我们就往交州去!”雍闿打定主意便再没迟疑,抓笔摊纸就写了起来。
孟获回到自己的部族里,叫来了自己的弟弟孟优:“高定兄弟派人来求救,我得去一趟,你就别跟着了,我给你留一万人,你就待在这味县,听雍闿的命令吧。”
孟优皱起眉头:“大哥,让我听他的命令?要不是我们帮忙,他能杀得掉太守正昂吗?他有什么本事,还让我们听他的?”
“人家再没本事,总比你强,你除了会喊打喊杀,还会什么?当然了,如果汉军来了,他让咱们的人去冲在前面送死,你可别傻乎乎的上啊!汉人奸诈,你得多留个心眼!”
孟获对自己这个弟弟十分头疼,但到底是一家人,临了还不忘叮嘱道。
孟优不敢反驳大哥,只得低头:“行,我知道了。”
“我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你凡事和族人商量着办,实在不行就躲山里,汉军不能把咱们怎么样的!”孟获最后叮嘱了一句,就召集一万族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味县,向邛都进发。
……
交州,番禺县。
士燮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正眯着昏花的老眼,翻着一本破旧不堪的《春秋》。不仅翻阅,他还时常提笔,作批注详解,十分认真仔细。
“府君,您唤我。”
这时,门外一人走了进来,见到士燮正在批注,连忙上前为他研墨。
士燮抬头看了一眼:“啊,你来了?那个…这里有几处意思我不太明白,想和你讨论一下,你听啊…”
“昭公十三年夏,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杀其君虔于乾溪。就是这一段,以下犯上,应该用‘弑’字才对!这楚国的公子比从晋国归来,杀了熊王虔,怎么会用‘杀’字呢?”士燮好奇的问道。
来人微微一笑:“府君,廖立以为,之所以用‘杀’字,是因为…他有能力杀了熊王虔啊!”
士燮有些无语,他以为廖立故意不愿教学,又担心自己没说清楚:“廖先生,你来投我府中,我念你有才学,知法义,这才留下你。你应该知道,《春秋》之中,无罪而杀才用‘杀’,以下犯上当用‘弑’!这公子比…”
士燮话说到了一半,再没继续说下去,他愣住了。
廖立笑着问道:“您现在为交州府君,而吴王孙权派来的吕岱却是交州刺史,若是…呵,后世记载,该用‘杀’…还是‘弑’呢?”
士燮脸色垮了下来:“要不是我派人打探清楚,你的确是被那诸葛亮赶出蜀地无处可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出去!”
廖立面色如常,俯身低首:“是。”
直到出了士燮的书房,廖立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确是自大了些,如今连策反一个士燮都做不到,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廖先生,又和我父亲钻研那《春秋》呢?”忽然,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出现,打断了廖立的思绪:“士徽有礼了。”
因为士燮十分尊崇学士大儒,士徽身为其子,也是深受影响。
廖立眼睛一转,笑道:“士公,在下前日偶见一猫,可直立行走,口吐人言,十分稀奇,现在收养在家中。不知士公可有兴趣往舍下一观啊?”
士徽愣了一下,笑着连连摆手:“猫岂有能直立,口吐人言者?我倒是不信。”
廖立胸有成竹:“确有!”
士徽看见廖立认真的样子,有些犹豫了,最终点头道:“行,那便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