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恨,这样想杀人。
万籁俱静的长空下,我哭得撕心裂肺,心脏仿佛被尖刀剜成了上千块。
起初我还不相信,直到秦舒言压着一个牢兵过来。
亲口道出了两年前惨烈的真相。
程乾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是我太天真了,妄想他真会待我爹娘不薄,这样奴役我两年,令爹娘到死也没能与我见上一面。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急火攻心,喉间一股腥甜,咳出一口血。
方黎!
秦舒言惊呼,连忙上前扶住我,你冷静些,当务之急,我们得和陛下里应外合,只有这样才有获胜的机会。
可我根本听不进去。
滔天的恨意将我席卷,袖间的拳头咯吱作响。
甩开秦舒言的手,我眼底杀气腾腾,舒言,谢谢你。
但这是我和程乾间的战争,我要亲手杀了他……只有亲手杀了他,我才能……后面的话我没能说下去。
我必须赢,即便死也要拉程乾下地狱,亲自向我爹娘交代。
秦舒言看着我,没说话。
我转身,正要走时,秦舒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黎,你一定要给我活下来!
温凝死了,你要和我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听到了吗!
我脚步一顿,没回头。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我昂头,抹去眼泪。
天边泛起鱼肚白,我一直朝武门跑,不经意间的抬眸却发现,城墙上站着仇人的身影。
我顾不上别的,一路直达城墙。
程乾背对着我,说道:你终于来了,瞧瞧朕送你的大礼。
我这才发现,整个南都的精卫兵都被号令走了,不远处的空旷之地,数万名士兵围在那里。
来不及泄愤,我一眼便看见了沈策,心刹那间缩紧。
他被围住,仅靠一柄长剑支撑着,人影摇晃,似乎已经受了伤。
我又惊又气,早知道程乾不会这么好心,没想到他手段如此狠毒,他不让士兵主动攻击,但只要沈策想出去,就必须杀人。
一旦杀了大朔士兵,程乾便有理由发起两国战争。
他奸诈 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朕的皇后,面对这个礼物,你可还喜欢?
卑鄙无耻!
我愤然转身,程乾正衣冠楚楚站在我对面,精湛的眸光里满是算计。
程乾很享受我气恼的样子,继续猖獗道:朕就喜欢慢慢折磨敌人。
玄宗帝可真的要死了,你会心疼吧?
哈哈哈哈。
我恨不得立马杀了程乾。
可我知道,他会在这儿吸引我上城墙,一定还有别的埋伏。
我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
弑亲之仇要报,沈策和大越子民也要救。
我该怎么办……这时,程乾如地狱审判的催促在我耳边重复:方黎,去吧!
再不去……玄宗帝可真就死了。
程乾不囚禁我,反而鼓励我去找沈策。
我清楚这中间一定还有程乾的计谋,可望向不远处苦苦挣扎的沈策,我实在难以抉择。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方黎!
快救陛下,这儿有我,我一定等你回来,在此之前不会让狗皇帝轻易逃了!
是秦舒言,她不知何时换了身衣服,一头秀发被高高束起,腰携佩剑,手持长刀,像一个英姿煞爽的女将军。
程乾不屑:啧,又来一个送死的。
我竟不知秦舒言何时学会了舞枪弄棍。
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啊!
我一咬牙,从城墙上飞身而下。
陛下!
沈策!
我持剑杀入重围,对身边的侍卫大声呵斥道:都滚开!
大越皇帝也是你们敢拦的吗!
即便我只是个挂名皇后,但到底是程乾明媒正娶,这些侍卫对我还是有三分忌惮,便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沈策果然受伤了,腹部鲜红一片。
见我来了,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下,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说:你还活着就好。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
我捧起沈策略显苍白的脸,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哽咽道:方黎,我叫方黎。
快别说话了……受这么重的伤,我带你走,我带你回去……沈策拉起我的手,无奈又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那是唯一一条回大越的路,他推开我,踉踉跄跄站起来,断断续续道:我、我必须独自回去,百姓……才能活。
我恍然大悟。
终究还是落入程乾精心布下的局。
大朔偷袭大越,沈策想救我,就必须孤身前来,若想救子民,救必须独自回去,这分明不论进退都是死局。
我泣不成声,激动道:傻瓜!
那是程乾骗你的,他不会轻易放了你,别天真了!
沈策腹部的血越来越多,我颤抖着扯下身上的布料,为他做起临时护理,尽量减少血液流失。
再不返回接受治疗,沈策真的会死在这里。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恐惧,害怕,各种情绪交杂在我心里,越想理智越是没有头绪。
沈策,振作起来,我们回家,我是你的妻子,你带我走……我哭着说,一颗心几乎碎了一地。
想起大越还在等一个国泰民安,我奋力扶起沈策,艰难向前走去。
他的状况越来越不好,我生怕他下一瞬就会死在这里,就在这时,燕迄阴恻恻的声音响在背后。
真是情真意切啊。
方黎,你身为南都皇后,竟当着将士们的面,与玄宗帝纠缠不清,你觉得,朕会如何处置你?
这声音冰冷,如刺骨的锥子,一下下落在我心里。
和我预想的一样,程乾算准了我会下来和沈策共进退,他便等着定我的罪。
我皱眉,环顾四周,却没发现秦舒言的影子。
畔月呢!
你把她怎么样了!
程乾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朕瞧着她还有几分姿色,便送去军营了,朕的大将军正需要慰藉,朕的将士们也需要。
我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