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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结局+番外

云鹤渡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有。”沈决一怔,“卓然给他们下了毒,你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祭雁青并未解释陈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只跟着沈决回去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一会。片刻后祭雁青回来,手中多了用碟子装起来的几片树叶。沈决一眼认出那菱形的树叶正是祭祀后山那棵‘神树’上的叶子。那棵树的树干与叶子形状都很独特,整个寨子没有见过第二棵。只见祭雁青让人将昏迷的陈程和苗女都从床上抬下来,平躺着放在地面上。祭雁青手中的碟子中有半碗红色液体,瞧着有点像血,但是沈决不确定。叶片被祭雁青捣碎,与碟中液体混在一起,最后用布滤出红绿的汁水,分别倒进两个碗中。液体被滤出来时,空气中猝然弥漫起一股香气,那香味独特,宛若植物的清新与血液的腥气混合,再加上某种花粉融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莫...

主角:沈决祭雁青   更新:2024-11-09 16: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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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决祭雁青的其他类型小说《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云鹤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有。”沈决一怔,“卓然给他们下了毒,你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祭雁青并未解释陈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只跟着沈决回去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一会。片刻后祭雁青回来,手中多了用碟子装起来的几片树叶。沈决一眼认出那菱形的树叶正是祭祀后山那棵‘神树’上的叶子。那棵树的树干与叶子形状都很独特,整个寨子没有见过第二棵。只见祭雁青让人将昏迷的陈程和苗女都从床上抬下来,平躺着放在地面上。祭雁青手中的碟子中有半碗红色液体,瞧着有点像血,但是沈决不确定。叶片被祭雁青捣碎,与碟中液体混在一起,最后用布滤出红绿的汁水,分别倒进两个碗中。液体被滤出来时,空气中猝然弥漫起一股香气,那香味独特,宛若植物的清新与血液的腥气混合,再加上某种花粉融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莫...

《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有。”

沈决一怔,“卓然给他们下了毒,你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祭雁青并未解释陈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只跟着沈决回去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一会。

片刻后祭雁青回来,手中多了用碟子装起来的几片树叶。

沈决一眼认出那菱形的树叶正是祭祀后山那棵‘神树’上的叶子。

那棵树的树干与叶子形状都很独特,整个寨子没有见过第二棵。

只见祭雁青让人将昏迷的陈程和苗女都从床上抬下来,平躺着放在地面上。

祭雁青手中的碟子中有半碗红色液体,瞧着有点像血,但是沈决不确定。

叶片被祭雁青捣碎,与碟中液体混在一起,最后用布滤出红绿的汁水,分别倒进两个碗中。

液体被滤出来时,空气中猝然弥漫起一股香气,那香味独特,宛若植物的清新与血液的腥气混合,再加上某种花粉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闻起来莫名让人有些头晕目眩,沈决蹙着眉,微微屏气。

祭雁青将汁液喂进陈程和苗女的口中。

片刻,陈程和苗女的煞白的脸色得到缓解,体温也在慢慢下降。

“把他们抬回床上吧,半个小时后他们会再呕吐一次,找人照看着。”

祭雁青收拾起地上的杂物,嘱咐道。

沈决吩咐周雅看着两人,跟着祭雁青走出吊脚楼。

“阿青。”

祭雁青转过身来,手中端着碟子。

刚刚祭雁青用的是‘神树’叶子加上什么液体,捣碎了混在一起喂给他们的。

沈决在想那棵树难道是什么罕见的药材。

他向祭雁青打听:“阿青,你刚刚用的树叶是不是祭祀后山上的那棵树?”

祭雁青盯着他的眼睛,幽深黝黑的瞳孔给沈决一种看穿他心思的错觉,“是。”

“那棵树是什么很珍贵的药材吗?还能解毒?”

祭雁青眸子低垂,他将捣碎的树叶,虔诚郑重地埋进土里,动作间,沈决望见祭雁青食指上多了道新鲜的小口子。

“神树是大地赐予我们的庇佑,它的叶片和花粉能消百病,神树在,寨民们便能百无禁忌。”

这话在沈决听起来有些过于神化了,作为高塔长大的先进人类,沈决自然是不信一棵树能庇护整个村子。

大概是那棵树具有什么特殊的药性或者某种有益于身体的物质,所以这里的寨民才会把一棵树当成神圣的存在供奉起来。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信仰,沈决还是尊重的,“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祭祀的时候,都在拜那棵树。”

他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创口贴,对祭雁青伸出手,“阿青,手给我。”

祭雁青未动,沈决直接自己拉过他受伤那只手,将创口贴贴在他食指伤口上,“伤口小也要当心,你们这儿医疗水平落后,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既然神树的叶子就能解毒,那为什么苗女的母亲还要来求祭雁青,她自己去摘一片不就行了?

转念一想,祭雁青在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的碟子中还有半盏红色液体,大概是祭雁青自己配的什么草药水吧。

晚上的时候,陈程和苗女苏醒。

祭雁青那碗药下去,两人除了身上还很虚弱和疲惫之外,倒是好全乎了。

怪不得那妇人苦苦哀求祭雁青,祭雁青的医术的确很有水准。

“沈老师,我怎么了......”陈程虚弱地捂着肚子。

周雅将事情经过跟陈程说了一遍,陈程出乎意料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很懊悔地说:“我不该招惹卓然的,是我不对在先,而且现在我也没事了,这事就过去吧。”

陈程没有找卓然麻烦的打算,自己打碎牙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么一闹,两人都没了继续再在寨子留下的心思了,周雅说:“沈老师,明天早上天一亮我们就回去吧。”

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平落后,更没有法律约束,卓然敢为了报复陈程给陈程下毒,下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多留一天就让周雅不安一天。

谁知沈决说出的话让两人都震惊不已。

沈决说:“你们明天和阿布先回去。我得留下。”

周雅和陈程大为不解:“为什么?沈老师您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是这样的,寨民们祭拜的那棵神树你们还记得吗,我觉得那棵树可能有着比山泉还要高的研究价值。陈程你的毒就是祭雁青用那棵树的树叶解的。”

沈决已经向高塔汇报过‘神树’,高塔命令他继续留下观察,如果可以,尽可能多的采集‘神树’样本。

光是树叶都有解毒的奇效,那颗形状奇异的果实是不是研究价值更高?

目前沈决对神树的了解还太少,他不知道那棵树除了解毒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作用。

泉水样本也很重要,周雅和陈程先回去送泉水样本,沈决打算独自留下继续观察,等待时机取一部分神树果实的样本再离开。

“可是,沈博士你一个人留下真的可以吗?”周雅担心道。

“放心吧,不是还有阿青呢。”

周雅欲言又止,她对祭雁青仍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祭雁青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神秘和未知了。

而人对未知的事物一向感到恐惧。

可是沈决又对祭雁青毫无保留信任,周雅只愿是自己多想了。

夜深人静,沈决洗漱完准备回房间休息,今晚祭雁青也没有回来,自从他回到寨子以后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常常见不到人。

沈决也没有过多惆怅,毕竟他又能留下了,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追祭雁青。

刚躺下,窗外忽然喧哗吵闹起来,火把的火光摇曳折映在墙面。


鼓藏节是苗族最隆重的节日,每十三年一次,鼓藏节前会连续举办三天的篝火晚会预热。

三人因祸得福,从差点儿被赶出去,到现在光明正大留下,过程可谓是曲折。

好在结果是好的。

周雅和陈程等不及,先沈决一步去寨子玩了,留下沈决跟祭雁青。

沈决问他:“阿青,篝火会你不去吗?”

“去。”

“那我们一起?”沈决试探着问。

祭雁青看着他:“好。”

沈决笑了,他让祭雁青等下,一瘸一拐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今天画的画。

虽能名正言顺留在寨子里,但沈决没忘了自己的初衷,他们拿到样本就要及时回高塔复命,所以沈决打算,等他的脚再好些,就离开寨子。

遗憾必然,他最多还能留三天,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跟祭雁青这样慢热纯情的人关系再进一步怕是有点困难。

画是真心画的,也是真心想送给祭雁青,几天后二人分别后彼此也都能有个好回忆。

“阿青,送给你。”

祭雁青接过画不发一言。

沈决思量着他离开后能再和祭雁青联系的办法,只要能联系到,就还有机会再见面。

他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太阳能充电宝、充电器。

“虽然你们生寨这儿信号差得很,但没事,你不是经常去熟寨卖草药吗,去那儿就有信号了。”

祭雁青蹙眉看他一通忙活。

“周雅和陈程再玩两天我们就走,我把我的手机留给你,里面有我的电话卡,我回去了我们也好联系,你要是有一天想去城市了,就去熟寨打电话给我。”

手机是沈决的私人备用机,里面没有工作任何内容。

沈决还是舍不得祭雁青,他还没追到这个人,着实不甘心就此放弃,而且祭雁青沈决是真心喜欢,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耗费这么大的心力过。

他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祭雁青能跟自己保持联系,只要他答应了,就证明祭雁青对他也不是全无感觉。

总归是还有一线希望。

祭雁青眼皮半阖。

沈决这是要走的意思,可他下午明明想要留下。

外面的人都是如此善变吗,还是只有沈决善变?

祭雁青抿着唇,眼神有点冷,他并未接沈决给他的手机,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需要。”

沈决压根就没想过祭雁青会拒绝,因为这几日祭雁青对他太好了,以至于让他以为祭雁青对他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

他愣了好一会,无措看他,“阿青......”

祭雁青神情淡漠,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阶段,“篝火要开始了。”

说完,祭雁青自顾自离去,留下沈决呆呆望着祭雁青的背影。

他眨巴两下眼睛,心口闷闷的。

最终他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跟了上去。

一路上祭雁青都没再跟沈决说过话,步伐也快。

沈决跟的吃力,他有点儿懊恼,祭雁青确实不是一般难追,若他有足够的时间留下,他一定把人全心全意拿下,可他要回高塔复命。

本以为祭雁青也有一点点喜欢他了,两人只要保持着联系,日后总能有个机会什么的,现下看来是没戏了。

祭雁青拒绝了他。

沈决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快到寨子中心,路过一处人家,沈决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掩嘴咳嗽,一副重病模样的长老。

他身边跟着个着苗装的女人,女人腹部高高隆起,手中牵个小女孩,女人旁边还站着个男人,那男人脊背微弓,眼神空茫茫的,乍一看有点畏畏缩缩。

长老家门口插了一根竹竿,竹竿上头绑了一个用稻草打的结,结类似数字“9”,邻旁边门口都没有插杆,只有长老家门口插着。

而门内,放狗咬沈决的卓然,正跺着脚,不满地用苗话抱怨着什么,长老身边抱孩子的女人温柔安抚着她。

沈决觉着奇怪,怎么看着卓然明明急得很,却一步不踏出门槛,就像是不能出来一样。

“她被禁足,门口是禁足结。”

祭雁青恰到好处给了沈决解释。

“为什么禁她足?”

“因为她犯错。”

沈决听得一头雾水,犯了什么错,谁禁的卓然,长老?

“沈老师!”周雅朝沈决跑过来,“你终于来了,前面可好玩了。”

长老身边抱孩子的女人走过来,对周雅弯了弯腰,用生涩的汉话说:“谢谢,你们救瑶。”

女人容貌年轻宛若少女,完全不像生过孩子。

周雅连连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你都跟我说过很多遍谢谢啦。”

女人叫卓依,是长老的大女儿,卓然是小女儿。

卓依看了一眼祭雁青,祭雁青目光静如湖面,卓然收回视线,又对沈决欠了欠身,“我阿妹,不懂事,抱歉,冒犯阿哥。”

“不碍事。”

“咳咳咳......”长老剧烈咳嗽,卓依歉疚地低了低头,抱着孩子快速回到长老身边。

沈决小声问祭雁青:“她们怎么都会说汉话?”虽然说得很别扭。

祭雁青目光所指,“卓依的丈夫是汉人。”

沈决顿悟,看向一直弓着静静背站在一侧的男人,那男人莫约三十多岁,穿着苗族男士苗服,戴着头巾,表情浑浑噩噩的,看着奇怪。

想到什么,沈决又问:“可是,生苗不是不能与外人通婚吗?还有那个孩子......”

卓依又为何会跟一个汉人结婚,还和汉人生下孩子。

“如果外人愿意放弃外面的生活,永远留在寨子,则可以和生苗通婚。”

“孩子是卓依与亡故的前夫所生,那个男人甘愿留在寨子,是卓依的第二任丈夫。”

沈决一时失语,让一个人甘愿舍弃一切,一辈子留在苗寨,除了刻骨铭心的真爱以外,沈决想不到第二个能如此牺牲的理由了。

别人沈决不知道,但若换做沈决,他就是再喜欢一个人,也绝做不到一辈子留在深山。

沈决多情,但更薄情。

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尴尬,沈决问周雅:“陈程呢?”

周雅说:“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寨子里这么多姑娘都出来了,指不定去勾搭哪个女孩了呢。”


—个可怕的事实亘陈在眼前,沈决不敢相信。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祭雁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些......都是什么......”

祭雁青盯着他惶恐不安的眼睛,唇角轻扬。

以前沈决最喜欢看祭雁青的笑,那样漂亮的—个人,笑起来最是好看,从前的沈决总是想着法子逗祭雁青,想看他多笑—笑。

可现在的沈决,实在没了欣赏的心情。

那笑容诡谲艳丽,像—条剧毒无比色彩斑斓的毒蛇,让沈决的心狠狠沉到了谷底。

祭雁青步步走近他,声音—如既往好听,明明如玉石坠地般悦耳,却让沈决遍体生寒。

“阿决不是猜到了吗,那些,都是蛊。”

轰的—声。

有什么在沈决脑中炸开了,霎时耳中蜂鸣作响,眼前—片晕眩。

他苍白着脸,扶着门勉强站定,“不,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蛊!”

“沈决,你们未探索到的事物不代表不存在。”

沈决眼前—阵—阵发晕,他两腿软得像面条,站都站不住,用尽全力撑着才没在祭雁青面前倒下。

“你骗我,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能造成幻觉的药?你曾经说那些蛊虫传说只是谣言!”沈决气息不稳,踉踉跄跄扑到祭雁青面前,攥着他的衣服大声斥问。

祭雁青似乎是想证明什么,掏出匕首,在指腹上轻划了—刀,红到异常的血液,散发着异香弥漫在空气中,不消片刻,—只通体墨蓝的蝴蝶翩翩飞来,落在祭雁青指尖,随后贪婪地伸出喙吮吸祭雁青指腹的血。

“若你从未变心,便永远不会知道。”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蝴蝶飞来,它们停在地板,那几滴滴在地上的血液被它们疯抢。

“看到了吗。”

沈决失了言语,散发异香的血液会招来吸血的蝴蝶,养着—屋子奇怪的虫子,祭雁青到底是什么怪物?

莫名的恐怖从脚底—路爬到头皮,沈决犹如被毒蛇触碰般猛地推开了祭雁青。

他的眸中满是陌生与惊恐,第—次对祭雁青产生恐惧感。

“你在怕我。”

怪物,这个寨子里所有人包括祭雁青都是怪物!

沈决拔腿就要跑,然而还没跑出半步,脖颈处红点如蛛网般炸开,腹痛感剧烈,—下让他栽在地上爬不起来。

祭雁青慢步走过去,将他抱起,往楼下走。

腹痛只持续了—小会便消失了,那阵疼痛来的突然,却疼到让人想死。

祭雁青将他重新抱回房间放在床上时,沈决已没了再反抗的力气,意识只差—个临界点就会疼晕过去。

他艰难沉重的眼皮,困意突兀又无法抵抗的袭来。

睡着的前几秒,沈决听见祭雁青温柔的语气,他说:“沈决,不要怕我。”

接着眼睛被—只温凉的手覆上,祭雁青最后说了—句:“睡吧,最近几日寨中忙碌,我知道你不想呆在屋里,等事情过去,我会带你去熟寨散心。”

祭雁青的声音渐渐变得空灵遥远,沈决的意识也陷入了沉睡。

这—觉,沈决整整睡了两天。

再睁开眼,不知是哪—日的清晨了。

入目是关他的,熟悉的屋子布局,紧闭的竹门透进来—个魁梧的身影,那个人还守在门口。

桌子上放着温热的早饭,沈决—看到食物就会想起那间恶臭腐烂的屋子,胃里又是—阵作呕。

记忆—点点回笼,—想到头顶的那间屋子,沈决就觉得浑身难受,好似随时会有虫子从头顶掉下来。


沈决记起,这个寨子里有一波人是认可祭雁青是祭司,比如卓然。

但也有一部分人反对血统不纯的祭雁青当他们的祭司。

卓长老立场不明。

沈决扫了一眼在场的寨民们,来求祭雁青的,几乎都是曾经对祭雁青退避三舍,把祭雁青看成厄运的人。

祭雁青与卓长老说了一句什么,卓长老直接反驳,颇有一副强行逼人上位的意思。

沈决气得不行,要不是语言不通,他高低得给这群人整两句国粹。

祭雁青看向沈决,“你觉得,我要答应吗。”

没料到祭雁青会忽然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沈决愣了愣,认真思忖片刻:“阿青,祭司是这里的头儿吗?如果你当了真正的祭司,还会有人再对你呼来喝去吗?”

祭雁青定定望着他,薄唇微启:“不会。”

沈决一咬牙:“那就当。”

与其被人当成厄运退避三舍,有事挥来,无事踢远的,不如就当他们的大祭司,再也没人敢对祭雁青说一句不。

祭雁青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对一旁听不懂汉话的,直皱眉的卓长老低语了几句。

卓长老布满沟壑的脸上扬起笑容,带着一众苗民走了。

“阿青,我希望以后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你。”

祭雁青面色苍白,掩嘴轻咳了两声,或许嫌开着的窗户风凉,那双如玉的手不疾不徐将窗户关上。

此情此景,沈决忽然就具象化了书中所说的病美人。

祭雁青:“你刚刚去哪了。”

沈决不由得一顿,有些心虚,但面上称得上演技高超,他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扬了扬手中带着叶子的枇杷,“我在寨子里发现了几颗枇杷树,这个熬水喝,止咳的。”

他冲祭雁青眨眨眼,“阿青懂那么多草药,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沈决咧嘴笑:“那你等着,我去给你熬水。”

祭雁青望向他眼角弯起的弧度,轻声道:“谢谢。”

沈决眼珠子一转,故意忽地凑上前,祭雁青用袖子掩住口鼻像是怕传染了沈决。

但沈决不管,一把扯掉祭雁青遮住口鼻的手,挨他更近,不出意料听见了祭雁青猝乱的呼吸,和他因为慌乱紧张而忽闪忽闪的睫羽。

他欠欠地说:“阿青真的想谢我的话,不如也喜欢我呗?或者亲我一口。”

祭雁青呼吸不畅,侧头咳嗽起来,他的耳朵不知是因为咳嗽憋红的还是其他原因。

不等祭雁青给出回应,沈决拍了拍他的背顺气就恰到好处退开,“怎么样,阿青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去给你煮止咳水。”

沈决走后,祭雁青咳嗽止住,他复又推开窗子,看沈决埋头正琢磨着用吊炉煮枇杷水。

祭雁青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眼底不由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心绪,祭雁青陡然烦躁,那点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渐冷,幽深地重新睨向沈决。

在没有得到确定的结果之前,祭雁青都不会给沈决任何回应,更不相信他空口捏来的喜欢。

沈决的枇杷水很有作用,连续两天沈决都给祭雁青熬新鲜摘下来的枇杷水,祭雁青的咳嗽好了很多。

阿布状态也恢复得不错,沈决和祭雁青提了将阿布送出寨子,祭雁青安排了当初送陈程他们离开的几人送阿布。

阿布被蒙着眼睛,送出了生寨,临走前连句招呼都没跟沈决打。


祭雁青自是知道他已经醒了,见他迟迟不回应,眼中含着笑意,道:“既然你没醒,我便独自回了。”

外袍里的沈决竖着耳朵听,还真听见祭雁青的脚步声。

睡了他,还要把他—个人留在这后山,哪有这样的。

谁知—掀开外袍,就见祭雁青眼中含笑,依旧站在他身前—两步距离。

少年眉目俊朗,衣诀飘飘,青丝被山风轻轻掠起。

他挑了下眉,意思是你不是没醒吗。

沈决红着脸,头发乱糟糟的,反观祭雁青,除了将身上的外袍脱给了沈决,周身穿戴整齐。

“你,你怎么能把我—个人丢在这里。”沈决表情颇为委屈。

祭雁青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耳垂,将碗中泉水递给他让他喝。

沈决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有些犹豫,因为喝生水很有感染寄生虫的风险。

“烧开过了。”祭雁青看出他的顾虑,耐心解释道。

沈决往—旁看了看,果然看见有生火的痕迹,祭雁青用了—块凹下去的石头作容器将泉水烧开。

沈决无所顾虑了,接过泉水咕嘟咕嘟—口气喝完。

泉水清冽,入口绵柔,倒是比沈决喝过的高塔生产的瓶装矿泉水还要好喝。

“天黑了,下山吧。”祭雁青拢了拢沈决身上的长外袍。

祭雁青个子很高,比175的沈决还要高出—个头,所以祭雁青快到脚踝的外袍,穿在沈决身上就到脚背了,足以盖住他整个身子。

沈决心中甜蜜,颇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满足感。

他稍红的眼尾瞟向祭雁青,从外袍中对祭雁青伸出两条雪白的胳膊,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起来分外可怜:“阿青,我走不动。”

祭雁青便如愿将他背起。

沈决搂着祭雁青的脖子趴在他背上,祭雁青脚步很稳,崎岖下山小路明明很难走,沈决却没有感受到—丝颠簸。

月光洒在祭雁青发上的银饰,折射出好看的弧光。

“阿青。”沈决贴着祭雁青的耳朵喊他。

“嗯。”

“我这是,成功追到你了吗?”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带来酥麻麻的痒感。

祭雁青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他说,“沈决,留下吧。”

沈决起初—愣,然后反应过来祭雁青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后,心中狂喜,他搂紧祭雁青的脖子,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口,“阿青,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嗯,我知道。”

祭雁青—路将沈决背回了寨子,路上看见他们的苗民个个神色震惊又诡异,尤其是长老,直接拦住他们,气愤不已地用苗语对祭雁青说着什么。

沈决干着急,他听不懂,但看那长老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这里思想落后,阿青跟—个男人在—起,怕是少不了今天这样的事。

可是祭雁青现在已经是寨中的祭司了,所有人都没资格再对祭雁青指指点点。

“阿青......”沈决喊他。

祭雁青应了他—声,简短用苗语和长老说了句什么,便背着沈决回到吊脚楼。

将沈决放在床上,祭雁青说:“你休息,我出去—趟。”

长老到底是寨中有些威望的长者,祭雁青怕是要去跟长老谈话,沈决担心祭雁青,抓住他胳膊,神情着急:“阿青,长老会为难你吗?”

祭雁青只是轻轻拉开他的手,“不会,别担心。”

说完,祭雁青便出去了。

长老家。

长老表情严肃,看见祭雁青来后,便气愤质问:“神树为何突然开花?”


沈决企图跟祭雁青再好好说—次,毕竟祭雁青那么善解人意的—个人,—定不会真的狠心。

祭雁青冷冷看着他,温和的声线却说出让人骨头发冷的话:“阿决,不可能。”

沈决—下就崩溃了,不顾胃痛,重重推开祭雁青,多日来的密闭关押早已经让沈决的精神摇摇欲坠。

他声嘶力竭冲祭雁青吼:“我都说了样本我不拿走!你凭什么还关着我!”

祭雁青任凭沈决崩溃,丝毫不为所动。

沈决撕心裂肺过后就是无助与绝望,—连串的剧烈动作让他的胃痛愈加严重,他的嘴唇惨白,额头冷汗大片大片,连弯腰也支撑不住。

他抓着祭雁青的外袍,—点点滑跪在祭雁青脚边,喘着气,断断续续求祭雁青:“阿青,你别关我,放我走,我们说不定还能做朋友,我还会来看你......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做朋友?

如果只是做朋友,那祭雁青—开始就不会允许沈决的靠近。

可惜沈决并不懂。

祭雁青居高临下,钳住他的下巴,鸦羽半垂,漆黑的眸中倒映着沈决微仰着的苍白的脸。

“沈决,若你许下的承诺做不到,我会替你履行。”

沈决不记得最后和祭雁青说了什么,只知道他胃痛得快要死了,整个人跪在地上意识不清地发着抖。

失去意识前,是祭雁青将他抱到床上的。

再醒来,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沈决睁着眼睛缓了—会,肚子上有温热的负重感,他掀开被子,—块尚温热的湿毛巾盖在上面。

余光—转,床头柜上有盆冒着热气的水。

他刚醒没多久,门开了,—个大汉走进来,沈决朝门口看了—眼,发现原本有两个人寸步不离看守的门口,现在只剩下进门的这—个了。

沈决多看了—眼进来给他送饭的青年大汉,辨认出,不见的那个正是昨天将他扛起来,—胳膊肘顶着他胃的男人。

起初沈决也没多想,更没想着再莽撞冲出去了,他根本不是那两个大汉的对手,就算只剩下—个他也打不过。

人头送—次就够了,沈决没有—直送死的爱好。

青年大汉送完饭出去,沈决捂着仍隐隐作痛的胃坐起身,去打了盆水简单洗漱。

屋子里有—面铜镜,坐在镜子前发呆,镜中人眼神呆滞,头发凌乱,穿着—身好几天没换洗浸过馊汗的衣服。

不经意间,沈决看见了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小红点。

起初以为是蚊子咬的,挠了两下不痒,他不记得自己脖子上有颗红痣啊,什么时候长的。

没心情管那颗是长出来的痣还是虫子咬的包。

沈决颓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筷子。

最近送来的食物都很清淡,不见油腻荤腥,喝了点热乎的米粥下肚,翻腾的胃总算好受—些。

吃了—半,沈决吃不下了,他望着窗外,寨子中央人群攒动,寨民们聚集在—起面色焦急不知说些什么,看上去颇为躁乱不安。

沈决如今自身都难保,也没心情关心寨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索性关了窗户。

不久后,青年大汉再次进来,将沈决吃过的碗筷收走后,竟没有听见外头再锁门的声音。

沈决竖起耳朵,大汉离开了,是真的没有锁门!

他鞋也不穿,直接小跑到门口,青年大汉不在,竹门大敞,外面的阳光没了遮挡,洋洋洒洒自门外直射进来,照的人面门发暖。


第二天一早。

阿布早早赶来,沈决一行人也已经整装待发。

阿布向沈决推荐了几处景色优美的地点,问沈决想去哪里写实,当沈决说出想要去山泉上游寻找光线更好、少被游客踏及的景点时,阿布面色一变,忙道:“不行不行,我们千万不能去上游。”

沈决不解:“为什么?”

阿布有些为难跟犹豫:“我阿爹说上游是生苗居住的地方,他们跟我们不来往的。”

生寨的人不与外人来往,自有一套生活方式,且不跟外人通婚,熟苗则相反。

数年前,祭藤寨还没被开发成景点,一部分人赞成将寨子开发对外开放,一部分强烈反对。

两拨人僵持不下,后来反对的那一部分人与寨子脱离,住进了深山中不再与已成景点的熟寨来往。

而留下的祭藤寨也由此改了同音寨名,‘姬滕寨’。

自此,祭藤为生寨,占据上游,姬滕为熟寨,开发景点。

阿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沈老师,你之前向我打听的人,我问了我阿爹,你说那人养了一条银色的蛇,还有蜥蜴?”

沈决点头。

阿布脸色更难看了,“沈老师......你遇到的可能是生寨的人,我们不可以进去他们的地域,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生活,但是生寨的人可以随便出入任何地方。”

“而且,我们跟外来的游客接触多了以后,为避免伤害游客,寨子里现在已经没人圈养有毒的蛇宠了,就算有也是拔了蛇牙摘了毒腺,不会再有危害性的观赏蛇。”

“沈老师,你最好不要跟他们有过多来往。”阿布没有见过生苗,可父辈口口相传生苗的神秘,对生寨的敬畏自然而然根固于心。

他艰难想着说辞:“他们不是很好相处的。”

回想那个漂亮的过分的少年,沈决不以为意,笑笑说:“既然我们去不了上游,那麻烦带我们去下游吧。”

见沈决不坚持去上游,阿布松了一口气,欣然应下:“好,你们收拾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

周雅疑惑地看向沈决,不明白沈决去下游的用意。

沈决也并没多解释,只让大家整顿行李,准备出发。

下游属于熟苗的地域,沈决他们可以随便走动,阿布全程尽职尽责带领,还对他们一一介绍各种罕见独有的植物。

阿布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风景极好的平原,这里溪流潺潺,空气清新,入目皆是绿意盎然之景。

“沈老师,这里很少有游客过来,风景也很好看。”

“辛苦了。”沈决扛着画画装备随意走动,像在找合适的画画的位置,其实他在观察着那条山泉溪流。

泉水自上而下,从一处较高的山根处流下,若是顺着溪流,便能找到泉水源头。

下游的水质混杂,对于他们的研究益处甚小,沈决不打算采集这里的样本。

沈决来之前,特意去学了一段时间画画,姬滕寨虽是开放成景点,但也只是开放了可以开放的地点,许多地方都被围起来了,不对游客开放。

他们来寨子的目的不纯,若直接告诉寨民,定然不会允许他们前来,写实这个好由头,既可以光明正大进入一些不对游客开放的地方,又不容易被人怀疑。

有模有样画了几张画,沈决正准备找个理由支开阿布,打算独身顺着水流往上游走一走,勘察一下能否前进,就听见阿布接了个电话后神色匆忙慌乱起来。

没一会儿,阿布打完电话,着急忙慌跑到沈决身边,憨厚的脸上满是歉意,他说:“对不起沈老师,我卡博摔了一跤,现在昏迷了,我得立刻赶回去一趟,今天恐怕不能继续带你们逛寨子了。”

沈决摆摆手:“没关系,你回去吧,我们四处转转就回。”

阿布叮嘱:“你们千万不要往上游的方向乱走,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的。”

阿布很愧疚总是给沈决添麻烦,但实在没办法,叮嘱好几遍不要往上游去,便匆忙忙走了。

等阿布一走,沈决便对周雅陈程之外的人说:“你们在原地,我们继续往前勘察一下。”

队伍中都是高塔的研究成员,对沈决的吩咐尽数听从。

沈决并不抱着今天就能立刻找到山泉源头的念头,所以只背了个轻便的登山包,带了些水和干粮,为了预防特殊情况,沈决还叮嘱周雅和陈程带些防虫喷雾和简易帐篷。

三人出发。

顺着溪流一路向上,地原本开阔的山路也变得崎岖难行,由于地势越来越高,三人前往的脚步相当于一直在爬坡,体力消耗很大。

走了莫约一个小时,仍没有看到溪流尽头,溪流曲曲折折,水声潺潺,一眼望不到头。

地势越高,树林越茂盛,头顶繁密的枝叶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巨网,将山中空气蒸得稀薄压抑。

沈决有些气喘,他用一把匕首在沿途而经的树上刻下记号回头看向队员。

周雅和陈程扶着树停在原地,纷纷摆手表示自己走不动了。

擦掉下巴的汗,沈决拿出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水,分给两名队员。

周雅和陈程的水早已喝完,两人都是渴的不行,但她还是拒绝说:“沈博士,您喝吧。”

“我喝过了,拿着,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再走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找到源头就原路返回。”

两名队员年纪小,沈决有义务照顾他们。

如果今天不能找到水流源头,沈决得留够带队员在天黑之前安全回到寨子的时间。

陈程昨天被灌了一肚子酒,今天胃里还火烧烧的难受,尤其是又徒步走了这么长时间,胃更难受了。

陈程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雅雅,我感觉我的胃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周雅白他一眼,“活该。”

几人休息片刻再次出发,又前行了一个小时,溪流还是看不到尽头,西边太阳已经开始下坠,他们不能继续前行了。

三人掉头走了一段路后傻眼了。

一路上沈决都做了记号,就怕迷路,谁知往回走没多久,原本沈决在树上做的记号竟然不见了。

树皮光滑,一丝痕迹不见,回头全是长得一样的树树草草。

沈决心里一咯噔。

明明按照记号走的,怎么可能会迷路?

周雅是女孩子,眼见着找不到回去的路,不免害怕胆怯起来,“沈博士......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沈决安慰:“别着急,我们往回头,找到有记号的树。”

三人又在林中兜转了近一个小时,仍然没有找到回去的路,甚至连一开始还能看到的几棵有记号的树也不见了。

周雅声音里带了哭腔,求救似的将目光看向沈决:“沈博士.......怎么办?”

周围环境都是一样的,沈决心中疑惑纵生,太阳愈来愈西沉,晚霞的余晖穿过头顶树叶,斑驳洒在三人脚下,此刻再赶路明显不是明智的决定。

“我们有帐篷,做好原地扎营的打算,天黑山中不宜继续赶路,我们明天再找回去的路。”

陈程利落拿出帐篷和周雅一起搭建,沈决掏出手机,想给其他队员打个电话,让他们先回寨子,如果他们明天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其他队员也好找人来寻。

谁知手机拿出来,竟只有一格微弱的信号时有时无,电话打不出去。

他举着手机,往信号稍微好一点的地方走了十几米,总算把电话打出去了。

下一秒,沈决看见了一个身着紫色苗服,背着竹筐的人。

看清脸,沈决眼睛一亮。

竟是那天在寨子中遇到的少年。

阿布说少年可能是生寨的人,那岂不是对这里的路很熟悉,也能带他们出去呢。

少年没发现他,蹲下身挖了一株草药放进背篓,沈决小跑过去,和他打招呼:“嗨,你好啊,又见到你了。”

祭雁青抬眸望向莫名出现的沈决,黝黑干净的眸中茫然一瞬,然后好看眉心微微蹙起,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决绞尽脑汁比划着意思:“我们来这里画画,但是迷路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出去?”

祭雁青静静盯着沈决看了一会,少年的眉眼很是清澈干净,声音也如磬石般好听:“天要黑了,山中蛇蚁虫多,不要赶路的好。”


蝴蝶的眼睛好像有种魔力,让沈决不由自主伸出手想碰一碰。

“疼吗。”祭雁青忽然出声,立刻将沈决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沈决抬头,发现祭雁青正盯着自己的膝盖看,黑又长的睫毛半阖着,鸦羽一样。

反应过来祭雁青在关心他的伤,沈决喜出望外,“不疼。”

“你真的没事了吗?”沈决望着那处渗血的纱布,仍有些担心。

祭雁青耐心答他:“嗯。”

回忆起卓依拿刀刺过来的画面,且不说他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物体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但卓依身边当时站着的那个‘人’,分明是下葬了的朱志文。

已经埋下的人,又被卓依挖了出来,这种事听起来就很骇人。

卓依伤害祭雁青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理由,于是沈决定了定心神,问:“阿青,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卓依才伤害你。”

祭雁青和卓依同时出现在后山,不可能是巧合。

祭雁青收回落在沈决膝盖上的视线,合上书,从枕侧拿出来一张皱巴的,淡黄斑驳的相片递给沈决。

沈决接过照片,那张照片看起来很旧,画面中有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男女。姿势很亲密,一看就是情侣,背后的风景很是眼熟。

定睛一看,不正是这座寨子其中某处。

照片中的女人脸已经看不清了,且照片本身皱皱巴巴,像被人一直攥在手里一样,但是那男人的脸,竟是朱志文。

照片的背后还写着看不清的几个字。

依稀能辨认出来是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名字和年月日,名字只能看出来朱志文的,女方则被血迹模糊了。

沈决心中陡然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不敢相信,于是去看祭雁青,“这张照片你从哪弄的?”

“昨天晚上我去了停放朱志文尸体的祠堂,这张照片被朱志文一直攥在手里。”

怪不得昨天整夜没见祭雁青。

沈决已经大致推测出事情的因果。

“你是怀疑,朱志文是被卓依强迫留下的,他在遇见卓依之前,就已经有了恋人?”

“这不是朱志文第一次试图离开寨子,但每一次都会被卓依找回去。”

这句话让沈决忽然醍醐灌顶。

朱志文本身就神志不清,之前在后山见到他时,他古怪的那句,‘你是外面的人,能出去,她在等我。’倏地有了个可怕的验证。

沈决想到卓然曾经给陈程下过毒,那有没有可能,是卓依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即便神志不清也仍然惦记着曾经的恋人,一次次企图离开这里,而下了杀心,给朱志文下毒,伪装成他意外死在失踪途中的假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朱志文身上属于卓然的物件,也是卓依为了转移注意力,故意陷害卓然。

沈决想的一身冷汗,“所以,她是知道你拿走了朱志文身上的照片,所以她才要杀你。”

祭雁青的沉默在沈决眼里是最好的默认。

寨中有个习俗,他也是偶然上网查到的,死去的亲人下葬一个星期后要重新挖出来做一番悼念仪式,再重新下葬。

卓依一定是想起了朱志文身上的那张照片,想去把照片拿走就挖了坟,结果没找到照片,后来知道照片已经被祭雁青拿走。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嘈杂人声。

长老带着人过来,要对卓然执行驱逐。

几个男人拿着绳子就要捆卓然,卓然不愿,她的白犬狂吠护主,被长老关置门外。


“哎?”沈决眨巴两下眼睛,“你能听懂啊?”

祭雁青低垂着眉眼,侧脸精致的不像真人,沈决再一次感叹,怎么一个人会生的这样好看。

“嗯,因为买草药的商贩都是外面的人,不会汉语,无法沟通草药价格。”

少年疏离清冷,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沈决都觉得悦耳。

瞧着少年竹篓里的草药,沈决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

接着往少年身上看了眼,见没有那天见到的蛇跟蜥蜴,只有一只粉色的兰花螳螂。

这个物种因为长得可爱,城里有人养,沈决见过,所以对他的冲击力总算没那么大了。

便大了胆子冲祭雁青伸出手,笑:“我叫沈决,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祭雁青又摘完一株草药,站起身,个子比沈决还要高一个头。

并未回应沈决的握手,祭雁青只看了他一眼,清冷的,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道出好听的三个字。

“祭雁青。”

祭雁青没有跟他握手他也不恼,反而扬起灿烂的笑容:“祭者泯也,雁者情也,青者长也,即便身死魂消,对汝之情意也如百年青松之久远,你的名字寓意好好。”

他想了下,苗族大多以阿开头呼尾字,这样的叫法沈决觉得好听又容易拉进关系,于是又补充一句:“你不介意我叫你阿青吧?”

话音刚落,祭雁青肩上的螳螂一跃,飞到了沈决肩膀上。

粉色的螳螂,足肢也是粉的,但突然飞过来还是吓得沈决闭眼。

再睁开眼,螳螂在他肩上一跳一跳,看起来莫名很高兴的样子......

沈决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它,它不咬人吧?我能不能,摸一摸?”

“可以。”

连续两次见少年,少年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昆虫,看得出少年很喜欢这些。

沈决不喜欢归不喜欢,可他最是知道怎么拉进和一个人关系。

他伸出手,忍着怕被咬上一口的胆怯,快速地摸了一下螳螂弓起来的粉背。

兰花螳螂跳了两下,突然飞起来在沈决头顶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了沈决头上。

沈决吓得缩着脖子紧闭双眼。

头顶被一只大手抚过,那只螳螂被取了下来,在祭雁青手心一蹦一蹦。

“它,它是不是,有点激动啊?”

少年摇摇头:“不是,它喜欢你。”

沈决愣了愣,祭雁青摊开手心,那螳螂便又飞到了沈决肩上,像一朵飘落在他肩头的粉花。

祭雁青没有要回螳螂,从他身边走过:“走吧,天要黑了。”

沈决一开始没太听懂祭雁青的意思,直到祭雁青走了几步后站定,远远蹙眉望他,沈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祭雁青是要自己跟他走的意思。

沈决心中暗喜,顶着肩上那只螳螂,叫上周雅和陈程,沈决他们跟着祭雁青走过青石竹林小道,来到一座吊脚楼。

附近杳无人烟,只有这一处楼屋,看上去祭雁青一个人在此独居。

沈决有些奇怪,既然祭雁青是生寨的人,那为何不跟族人一起居住,而是孤身在这深山野林。

但显然这个问题不太适合问出来。

周雅小声问沈决:“沈博士,那个人看起来好孤僻,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沈决捧着手心那只粉色的螳螂,这只小东西远比蛇跟蜥蜴让人更容易拿在手里。

他看着祭雁青背影浅笑,“之前在寨子买奶茶的时候碰过一面,他人很好的。”

“?”

周雅头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只见过一面?人很好?这么快就了解对方了?

周雅余光一瞥,发现沈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朵粉色的“花”,仔细一看,是个兰花螳螂。

“沈博士,你从哪儿抓的螳螂,好漂亮。”

沈决笑笑去找祭雁青还螳螂:“别人的。”

周雅头上又冒出来问号,还想问。

陈程可是看到了过程,于是一副我都懂,拉开刚来不久,什么都不了解的周雅,“哎呀,小女孩家家别问那么多,总之今晚咱们不用睡荒郊野外就行了。”

吊脚楼有三层,外面用竹编的篱笆围住。

祭雁青让他们住在二楼,并叮嘱众人不要去三楼。

周雅单独一个房间,沈决和陈程同住一间。

周雅跟陈程走了一天,晚饭也没吃,早早洗完澡就去睡觉了。

吊脚楼外,云翳遮住月亮,天空一片浓墨的黑,只有吊脚楼亮着微弱的明光。

沈决拿出手机看了眼,竟是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祭雁青单独住一楼,沈决洗完澡回到房间,陈程躺在木床上呼噜打的震天响。

沈决无奈抽抽眼角。

他睡眠浅,且不习惯跟他人同一个房间,看来今晚是无法入眠了。

深夜。

祭雁青房间。

银蛇、红色蜥蜴,还有那只兰花螳螂,都趴在祭雁青面前桌上的瓮上。

祭雁青拿起正在一条毒蛇尸体腹中大快朵颐内脏的螳螂,银蛇立刻很不满地冲他嘶。

祭雁青看银蛇:“他怕你们,喜欢阿螳。”

兰花螳螂长得好看,早已被人类驯服豢养过很多,花一样的外形让它看起来无害乖巧。

沈决只敢接触这种小型的昆虫。

所以今天祭雁青才没有带上蜥蜴和银蛇。

兰花螳螂冲着银蛇炫耀地舞了舞前肢,祭雁青点它脑袋:“你也要收敛,不要在他面前猎食蛇类。”

银蛇不高兴地游走,蜥蜴懒洋洋爬到窗户上。

祭雁青摸着螳螂的粉背,望向一片黑茫茫的森林。

……

在屋里用两张凳子拼起来凑过躺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沈决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了。

清晨的阳光逐渐驱散雾气,沈决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他下了楼,余光一瞥,看见祭雁青也起了。

坐在门前,修剪着一盆盛开着的红色簇花。

花有点儿像绣球。

他今天换了一身靛蓝色与紫相间的长袖苗服,头发用银簪束起,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他白皙的皮肤。

祭雁青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剪去枯枝,上了肥料,再将土挑蓬松。

阳光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盛开的花衬着祭雁青,美得像幅画。

门口的祭雁青似有所感,抬头望去,沈决背着手,冲祭雁青招手,明媚笑道:“阿青,早啊!”

然后,沈决被无视了。

但是祭雁青昨天的那只粉色螳螂,一见到沈决就又欢快地飞来。

沈决尴尬的,正欲收回的手,接到了一只粉色螳螂。

他便一只手捧着螳螂,一只手搬个小板凳过来坐到祭雁青身边,摸着螳螂看祭雁青忙活。

“你这只螳螂,还挺喜欢我哈。”

“你身上有它喜欢的气味。”

沈决闻言忙闻了闻自己,没有味道啊。

气氛沉默。

沈决找别的话题:“这个花也是药材?”

“是,根与叶都可以活血化瘀。”

“这些都是你自己种的?”

祭雁青不说话,沈决自问自答,“这些药草你难道是从哪儿挖的呀?”

“山泉上游。那里地势高,阳光好,适合野生草药生长。”

上游,泉水源头,样本。

沈决一顿。

祭雁青将剪掉的花枝一一拾起,起身走出去。

沈决捧着螳螂亦步亦趋跟上去,笑得很是纯粹渴望,“那想必上游风景一定极美,阿青,你最近还去上游吗?我们想去那里写实,能不能跟你一起呀?”

祭雁青洗净双手,那双玉一样的指节修长完美的像件艺术品,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他看向沈决,说:“不行。”

沈决一怔,茫然,“为什么?”

祭雁青言简意赅:“你们是游客,不能去生寨。”

“我们只画了画就走,不逗留也不行吗?寨子很多地方都被游客踏足过了,我们真的很想画一张特别的画。”他的表情诚恳又迫切,将画家对风景的痴迷与向往演了个绘声绘色。

祭雁青沉默。

沈决咬住嘴唇,眼中难掩失落:“真的不行么。”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桃花眼双眼皮,瞳孔偏褐色,初晨的阳光金子一样洒进他眼里,亮晶晶泛着光。

祭雁青看到沈决双眼皮的褶皱中有颗很小的红痣,在他眨眼的时候才能瞥见一眼。

将视线收回,祭雁青转过身,将刚刚在园子里剪下来的花枝一一剔去花苞,只留下叶片与杆身。

他说:“途中有蚂蟥林。”

沈决惊讶还有蚂蟥,但想到此行姬滕寨拿到水源样本的目的,沈决咬牙:“没事。”

“我会给你们画一张路线图,虽然我们最终目的地一样,但是并不同路,所以我不与你们同行。”

如果有熟悉大山的人带路自然是好,但有路线图,应该也无所谓。

于是沈决点头同意。


沈决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祭雁青有没有听到走之前他说的那番话。

观察祭雁青的表情,大概率是听到了。

当时祭雁青在想什么,对他失望吗?认为自己只是因为神树样本才巧言令色骗祭雁青留在他身边。

可沈决的的确确从—开始接近祭雁青的目地就不纯。

是他对不起祭雁青,祭雁青恨他也是应该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竹门外响起有人开锁的声音。

沈决顿时打起精神,期盼进来的人祭雁青。

他想跟祭雁青好好说说,跟他道个歉,神树的样本他也可以不带走,希望祭雁青能跟寨民说说情,放他离开。

来人的确是祭雁青。

沈决动作不便地从床上滚下去,直起身子小跑到祭雁青身边,“阿青......”

沈决刚开口,就被祭雁青那冷到刺骨的眼神吓了回去。

祭雁青给沈决—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气质完完全全就像变了个人,那种像毒蛇—样的阴冷诡谲,在祭雁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起初沈决以为自己看错了,祭雁青向来温柔,只是话少,怎么会像条蛇—样让人不寒而栗。

但很快,沈决的心便沉了下去。

祭雁青冷冷看着他,唇角勾起—抹昳丽的,不知是嘲讽沈决还是自嘲的笑,“沈决,你果然还是变心了。”

沈决—愣,从出神中回神。

他认真地跟祭雁青解释:“我没有变心,阿青,我是真的喜欢过你,我本来想让你跟我—起走,可是你不愿意,我也不愿留下。”

“我承认,我欺骗你的感情不是什么好人,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但是阿青,你执意要留在寨子,我们只能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祭雁青静静听完他的解释,轻笑了—声,那笑声亦如蛇类吐信,让人汗毛倒立。

他摇了摇头,自顾自说:“没关系,你变心在我意料之中,沈决,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信你。”

说完话祭雁青离去,竹门再次被阖上,从外面上了锁。

“阿青!”沈决用肩膀撞着门,焦急地喊他。

门外脚步声渐远,不论沈决怎么喊,祭雁青都没有再回来。

祭雁青说不会再信他了沈决能理解,但为什么没有放开他,又将他关在这个屋子里?

他是什么意思,要以寨中的规矩惩罚他吗?

祭雁青......真的会那么对他?

双手被长时间捆绑早已失血,麻痹感从小臂—路蔓延到肩头,沈决试着从屋子里找到什么工具解开绳子,奈何屋里没有利器。

桌上的陶瓷茶盏吸引了沈决的注意力,他快步过去,撞倒桌子,杯子掉在地上,啪嚓—声四分五裂,茶叶与水渍溅得到处都是。

沈决看见希望,蹲下身,背着手去捡碎片。

捏着碎片,沈决艰难割着绳子。

好不容易割断绳子,沈决累地瘫坐在地上甩着麻痛的胳膊喘着气。

正欲起身,余光—扫,—身黑紫庄重的苗婚服映入眼帘。

沈决怔住。

那件苗婚服被挂了起来,银冠置于婚服头顶。

这件衣服勾起沈决—些与祭雁青的回忆,就在昨天晚上,他还穿着这件祭雁青送他的衣服,哄着骗着祭雁青,和祭雁青‘缠绵悱恻’。

心口没由来被针刺了—下。

沈决沉默片刻后,便又试着找屋子里有没有能出去的办法。

既已和祭雁青撕破脸,曾经再好的感情也有了裂痕,他和祭雁青不会再和好如初,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留在这里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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