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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她成了权臣黑月光阮凝玉谢凌结局+番外小说

空酒瓶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阮凝玉突然警铃大作起来。她记得前世的谢凌并没有让她同乘。前世这天,谢凌抓到她跟沈景钰之后,她吓得脸都白了,而他一句话都没说,便差人将她丢进了后面一辆马车,而后走的官道,辗转数天才抵达大明的京都。莫非是她态度的转变,导致了后面的变数?阮凝玉的心沉了下去。不管怎么样,她心里都是十分抵触跟谢凌同乘一辆马车的。她刚想开口拒绝,身后的负雪却突然拎起了她后背打好结的麻绳。之前尊她是谢府的表姑娘,如今她有辱了百年门风,犹如过街老鼠,眼下谢家阖府仆人看她都是气愤的。眨眼间阮凝玉失重,很快就被负雪毫无怜惜地丢进了男人的马车上。负雪扔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后,便冷着脸抱着佩剑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阮凝玉摔了个狗啃泥,闷哼了一声。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雪色袍摆和...

主角:阮凝玉谢凌   更新:2024-11-05 1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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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阮凝玉谢凌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后,她成了权臣黑月光阮凝玉谢凌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空酒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阮凝玉突然警铃大作起来。她记得前世的谢凌并没有让她同乘。前世这天,谢凌抓到她跟沈景钰之后,她吓得脸都白了,而他一句话都没说,便差人将她丢进了后面一辆马车,而后走的官道,辗转数天才抵达大明的京都。莫非是她态度的转变,导致了后面的变数?阮凝玉的心沉了下去。不管怎么样,她心里都是十分抵触跟谢凌同乘一辆马车的。她刚想开口拒绝,身后的负雪却突然拎起了她后背打好结的麻绳。之前尊她是谢府的表姑娘,如今她有辱了百年门风,犹如过街老鼠,眼下谢家阖府仆人看她都是气愤的。眨眼间阮凝玉失重,很快就被负雪毫无怜惜地丢进了男人的马车上。负雪扔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后,便冷着脸抱着佩剑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阮凝玉摔了个狗啃泥,闷哼了一声。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雪色袍摆和...

《重生后,她成了权臣黑月光阮凝玉谢凌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阮凝玉突然警铃大作起来。
她记得前世的谢凌并没有让她同乘。
前世这天,谢凌抓到她跟沈景钰之后,她吓得脸都白了,而他一句话都没说,便差人将她丢进了后面一辆马车,而后走的官道,辗转数天才抵达大明的京都。
莫非是她态度的转变,导致了后面的变数?
阮凝玉的心沉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她心里都是十分抵触跟谢凌同乘一辆马车的。
她刚想开口拒绝,身后的负雪却突然拎起了她后背打好结的麻绳。
之前尊她是谢府的表姑娘,如今她有辱了百年门风,犹如过街老鼠,眼下谢家阖府仆人看她都是气愤的。
眨眼间阮凝玉失重,很快就被负雪毫无怜惜地丢进了男人的马车上。
负雪扔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后,便冷着脸抱着佩剑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
阮凝玉摔了个狗啃泥,闷哼了一声。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雪色袍摆和纤尘不染的青靴。
案几上放着一张古琴。
小紫香炉焚着香,端坐于车内的男人垂眼读着手上的藏本。
而她双手被捆,完全无法支撑起身体,只能被迫以这样的姿势臣服在他的脚边。
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有头顶传来男人翻阅书页的声音。
阮凝玉额头泌出汗,世家大族最注重门风,而身为谢府长孙的谢凌不仅严于律己,对一众弟妹也颇为严苛。
也不知他特地把她叫到马车上,是不是要找个法子狠狠惩治她......
她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喘,如同林中受伤后遇到猛虎想要殊死一搏的困兽。
然而她本来就因私奔躲着谢家人马逃窜了半天,今日还未曾进食,早已前胸贴后背,加上对谢凌的恐惧,害得此刻的她头晕又目眩。
阮凝玉眼前渐渐出现了虚影。
没过多久,眼皮竟然坠了下去。
晕过去的阮凝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被饿晕过去的。
大抵是遇到及冠之年的谢凌,吓得她做了好久的噩梦。
这一梦,便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浮浮沉沉的一生,她这张过于秾艳的容颜,让她自带桃花体质,招蜂引蝶,皇子王公自甘沦为她的裙下臣。
然祸福相生,前世她进京看到了京城的繁华,一时被富贵荣华蒙蔽了双眼。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谢凌。
进府给谢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见到满屋气派的贵人,而她一身寒酸衣裳连人家的一只鞋都比不上,不禁窘迫得低着头,心生怯意。
没人正眼瞧过她这个表姑娘。
随着仆妇喜悦的一声:“大公子回来了!”
前几日便传来消息,长孙谢凌会试名列第一。
闻言,屋里的人全都激动了起来。
谢老夫人更是从太师椅上起身。
阮凝玉回过头,便看见一位锦衣玉带的男子在门外踩着清辉迈了进来。
刚中了春闱会元的谢凌沉稳敛目,一身青色云纹圆领袍,霁月光风,仿佛有凛冽白雪覆盖在他的眉眼上,如同一把庄重冷艳的宝剑,冒着寒光。
不一会,有女郎向他介绍自己。
那人闻言,淡淡地望了过来,“远房表姑娘么......”
她卑微地站在一众女眷里,如窥神祇般怔在了原地,见他目光投来目光,吓得垂首盯着鞋面,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种亵渎。
谢凌只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后面,她跟谢凌的交锋也越来越多。
有她心比天高,四处沾花惹草,每晚她被太子或世子送回府中,又惊又怯地想绕过园林回到自己的屋舍时,原本夜色幽静的庭院总会突然发出泠泠的琴声,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回过头,却发现亭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玄色身影,谢凌不是在月下弹琴,就是在手持书卷。
又或者是她踢掉了一群桃花,最后成功当上了慕容深的皇后,与谢氏一族为敌,她在皇宫里坐着凤驾,遇到了彼时身居四品中书侍郎的谢凌。
他当时站在一群幞头官员里,跟其他同僚古井无波地向她行礼,多月不见,依旧一身清寒,出淤泥而不染。
她故意抬手,停了凤驾。
她媚眼丝丝地睇着他,以“仪礼有欠”为由,罚他在宫道上长跪不起。
那年深冬最冷的一天,残冬腊月里下了大雪,当时下早朝,宫道上来来往往皆是朝廷的同僚或政敌,对刚新上任的谢侍郎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但令阮凝玉没想到的是,谢凌荣辱不惊,垂目跪着,任由薄雪落在他微垂的长睫化成水,冻得唇色发紫,宽阔脊背仍挺拔不折,仪态从容,孤高如松。
阮凝玉冷眼看着,好一身不屈不挠的傲骨!
最后跪了两个时辰的谢凌倒在了宫道上,回到谢府后发烧不退,据说还落下了病根。
更有她恶趣味十足,乱点鸳鸯谱,用皇权强行赐给了他一个妻子。
宫廷牡丹宴,谢凌的堂妹谢妙云不顾尊卑,红着眼怒骂她乱牵红线,害了谢凌一生。
她当时斜倚在贵妃榻上,笑得花枝乱颤,手抚摸着怀里西域的波斯猫,一双媚眼看向了下方沉默寡言的谢凌。
“表哥,你可有怨言?”
晴空当照,他一身红色官服,不卑不亢,雪胎梅骨,满园牡丹春色依然难掩他一身绝世清辉。
谢凌牵着他新婚妻子的手,掀袍下跪。
音色清冷。
“微臣与娘子新婚燕尔,举案齐眉,不曾有怨言,还要谢皇后娘娘抬爱当红娘,亲自牵了这段姻缘。嫡妹年幼,出言不逊,微臣回去定以家法伺候,严加管教,还望娘娘原谅舍妹殿前失仪。”
阮凝玉无视谢妙云通红的眼,望着他俯首低眉孤静妥协的一幕,满意地笑了。
前世画面不断闪过。
然,阮凝玉回想起自己汲汲营营的一生。
她发现自己错了,错得荒唐。
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竟是被她自己给断送了!
曾经的错点鸳鸯谱,竟是自己亲手给许清瑶送去了她这此生最大的依仗——谢凌!
最后是夜晚里的一声闷雷将她给惊醒。
闪电划破天际,而她瞳孔紧缩,脸被天光照得苍白。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扶了起来,上身无力地靠在车厢上,仍然未松绑。
夜色已深,车内点了烛火。
她冒着虚汗,掀起眼皮,看向谢凌。
雪色的衣摆如柔软月华倾泻在地毯上,侧脸如刀裁细琢,美如冠玉,周身浸润着世家的清冷贵气,惊世绝俗,不可亵渎。
他无视窗外的狂风骤雨,垂眼抚着琴。
天边骤然又闪过一道骇目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满室,冰冷的白光照亮了他微垂的长睫,以及那抚琴的修长手指。
阮凝玉面色苍白,突然从头到脚升起了一股恶寒感。

现在不仅是胃痛了,阮凝玉还尝到了唇上的铁锈味。
夜里,她眼睛通红,目光带着浓稠的怨与恨。
在后宫苦心经营多年,她自认为狠,终究还是狠不过谢凌。
就算她在病榻上危在旦夕,因她曽是谢家表姑娘,姜贵妃想逼她问出不利于谢家的内情,借此跟信王扳倒首辅谢凌。
阮凝玉问心无愧,念在往昔家道中落寄居在谢家的恩情上,所以就算她对谢凌再这么坏,也没动过谢氏一家老少一根毛发。
甚至谢宜温倾心慕容深已久执意要入宫,她也在选妃宴上推了一把,让慕容深选了谢宜温。
她张开口,刚想说什么,却又抿上了唇。
她最恨他们这种高门大户出身的人,无关痛痒高高在上地对她说出这种话。
于是,她冷淡地偏过了脸。
“与你无关。”
话落,阮凝玉能感受到车内一下比刚才寒冷了好多。
谢凌唇动了动,在夜里沉沉地望着她。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
但前世跟他厮杀多年,她自然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悦了。
她现在胃部绞痛,湿透的衣裳也濡湿了披着的外衣,害她全身发冷,她死死地咬着唇,不吭一声。
谢凌盯了她一会,便冷清地移开了那层薄薄的目光。
马车内一时气氛僵冷到极致,打落在窗棂上的雨水仿佛都能结成冰。
夜雨很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
阮凝玉瑟缩着,突然觉得这一幕好生熟悉。
似乎好久好久以前,她似乎也跟谢凌同乘一辆马车,当时也是下这么大的雨。
是了,她回想起来了。
前世私奔被抓后,回京途中,她也这般跟谢凌在马车上独处过。
不过当时的她很害怕他,便抱着自己躲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明明谢府各位老爷都肃穆威严,可她独独最怕眼前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嫡长孙。
那时的谢凌没说什么,在马车上看了一天的书。
当天到了驿站后,她下车时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也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而当时的她,也是吓得不敢吃马车上的吃食......
嘭的一声。
阮凝玉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谢凌发现不对,下一秒便来到了她的身前。
“阮凝玉。”
垂眼查看,谢凌面色微变。
只见她精致的容颜竟然比纸还要白,红唇也被咬出了血,她在他的怀里瑟缩着,竟比风筝还要的轻。
黛眉紧蹙,竟然掉了眼泪。
“阿娘,阿娘......”
见她在梦里一直哭,滚烫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少女身体颤抖,一边喊着“好饿”,“冷”,一边悲戚地叫着阿娘。
谢凌垂下眼帘。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少女脸色苍白,感受到了他这个发热源,竟蹙着眉不断地想要更贴近他,不料挣扎着挣扎着,外头那件披风从肩上滑落,露出了底下轻薄半湿的春衫。
淡绿色的薄纱犹如翡翠色与远山雾天的那抹黛绿,衬得她更加冰肌玉骨。
一抹青丝还潮湿地黏在她的脖颈上,配合着夜里的黏腻雨声,又纯又媚。
谢凌墨目一清如水,无悲无喜地为她重新披上了衣服。
阮凝玉梦到自己回到了襄州。
她似乎抓住了旁边的一只微凉的手,将他当成了阿娘。
她哽咽了一声,“阿娘,你不要离开我......”
奇怪,她能感觉到这只手很排斥,似乎要挣开她,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竟也没挣开。
翌日,她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阮凝玉刚一动,身上的锦被便掉落在地。绳子不见了,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一套崭新的罗裙。
回想起自己的现状,阮凝玉警惕地坐了起来,便见眼前案几上依然摆放着男人的那张古琴。
而男人早已离开,只剩下满室淡淡的沉香气息。
谢玄机不在。
阮凝玉松了一口气。
她依稀记得昨晚有人在旁边温和地撬开了她的唇,喂入暖融融的粥,从食道一路流到胃部,温暖极了。
昨夜应该是谢凌的侍女。
阮凝玉往窗外扫了一眼,发现马车外面有侍卫在看守。
他们走的是洛阳至陕州的官道,现在刚抵达一个驿站。
突然车帘被风刮起,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阮凝玉回头。
下一秒,她眼前一位锦衣玉带,神采飞扬的少年便向她扑了过来。
阮凝玉眼皮跳了跳。
在少年要扑过来之前,她先预判地后退了一步。
沈景钰扑了个空,不敢置信地回过头,“阿凝?”
旋即又露出了个灿烂张扬的笑容。
“阿凝!”
说完,他再度扑了过来。
跟条黏人打不走的狗一样,阮凝玉嘴角抽搐,又是一闪。
这次少年的脑门便磕到了谢凌马车上的香炉,听那“哐当”的闷响,似乎撞得不轻。
他迷迷糊糊地看过来。
阮凝玉咳嗽了一声,便道:“沈小侯爷,男女授受不亲。”
沈景钰:???
他懵了。
沈景钰顿时冷下脸,上前握住她的手,眉眼沾染了戾气,“阿凝你别怕,是不是谢凌他对你做了什么?他要是敢欺负你动你一下,我就剁了他一根手指头!”
他眸里布满忧色,急得将她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她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阿凝你放心,谢凌他绝对带不走我们,五叔都安排好了,今晚在下个驿站歇息的时候,就会用迷药把谢府人都昏迷。”
“届时我们回洛阳,不,去比洛阳更远的地方,去汴州,徐州,或者襄州!到那我就买一处大宅院,买下一整条街的铺子给你养家糊口,在院子里给你种满你最喜欢的平仲树!”
沈景钰语气天真恣肆,眼里仿佛揉碎了星子。
可就在这时,少女冷淡地从他的手里一根一根抽出手指。
阮凝玉没有情绪,“你放弃吧。”
作为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沈景钰一上车开始就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少女一直漫不经心的,神色恹恹,周身还透着他陌生的疏离气息,就连气质也变了,虽然他形容不出来,但是直觉告诉他阿凝对他的态度不太一样了......
他有点害怕。
沈景钰气不打一处来。
“肯定是谢凌这宵小威胁你了是吧?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见他桀骜不驯地就要掀帘去找谢凌,阮凝玉冷声道:“站住。”
她有点恍惚,仿佛又回想起了他在京城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情形。
那可是令满京女郎闻之脸红的沈小侯爷,当今陛下的亲外甥。
然而多年过后,无人知晓她这位皇后娘娘在护国寺礼佛祈祷大明风调雨顺,因丧女之痛,遣散宫人独自在寺内一处院落散心时,曾走到平仲树下,遇到了一位蹲下身在逗猫的少年僧人。
袈裟外露出蜜色肌肉,雄性气息澎湃。
偏生他看起来年纪又比她小......
当时已经跟慕容深很久没同房的阮凝玉见了,不由脸蛋微红,为了避嫌,移开目光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
“娘娘如今可还喜欢狸奴?”
阮凝玉身影一顿,豁然回头。
便见树下的少年早已抱起了猫,尽管物是人非,依旧故人之姿。
即使彼此变化了太多,可他唇边依旧是丝毫未变的嘲讽弧度。
前世民间传言,沈小侯爷因宁德皇后,斩断三情六欲,出家为僧,法号为:无情。
阮凝玉睁开眼,重新看向面前这位俊朗张扬的少年郎。
“不关他的事。”
沈景钰的背影顿住,回过头,便看见少女在原地平静着一双眼直视他。
杏目仿佛一汪无波无澜的湖水。
“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不过三刻,马车便来到了谢府。
长安谢氏是大明数一数二的世家,世代簪缨,祖上都是垂朱拖紫的,谢凌的曾祖父更是配享太庙,余荫子孙。谢氏各旁支也都发展得不错,各有各的荣光。谢氏嫡支在京城里除非是遇到皇亲宗室,否则基本不用低头。
谢家又家风极好,虽是官宦世家,但谢家出来的人一般都很清廉。谢氏人才辈出,而这代的嫡长孙谢凌更是百年里最出色的一位,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世家,最注重家风。
以至于,阮凝玉刚下马车的时候,谢府的门前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只有两座石狮子,朱门上的铆钉、仙鹤把手以及气派的门楣可窥见世家底蕴。
她不过是府中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又干出了与外姓男子私奔的事,谢家又如何会有人在门口迎接她?
下马车不久,谢府不远处来围观的人都议论起来。
不算难听的,难听的,更难听的,不能入耳的,都有。
阮凝玉却跟没听见似的,她而是望着门楣上的匾额,只觉得恍惚,不甚真切。
她只是没想到,竟会重生再来一次。
前世她一路垂死挣扎,终究还是被抓回了谢府,一路过来,她听到了太多蜚语污言。
她早已忘记了当时为什么会跟谢凌同处一车。
只知道她当时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竟惊恐万分地扑到了男人的身前。
她一个没娘家依仗,身份低微的表姑娘能寄住在谢府已是不易,这次私奔被捉弄回去,谢家如此注重名声,如何能容得下她?她不敢想,不敢想回去之后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轻则动家法,重则将她打个半死然后丢出谢府......
没了谢家,她如何在世上生存?
光是一想想,她便吓得全身发抖。
以至于她跪在男人的脚边,竟没了尊严般不断卑微地求他,求他在谢家人面前替她说好话。
下跪,磕头,求饶,甚至无所不用极其......
在当时她的观念里,美貌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便利,故而在那般绝望的困境里,她还是下意识地拿自己的皮囊和肉体来交易。
所以,前世在路上她才会疯了,竟会对谢凌这种人做出这种事!
光是想想当时在马车上她如何膝行,匍匐在他的脚边,如何褪去衣裳,又如何说一些求长兄怜惜,疼一疼她的话,阮凝玉就太阳穴凸凸跳得发疼。
所以今后她在宫里每每见到一身紫色朝服的权臣谢大人,都会气得将护甲都给掰断。
谢凌在身后下车,见到她的身影,便道。
“进府先去拾掇一下,半个时辰随我去祠堂见祖母,以及各房老爷。”
故地重游,耻辱的往事一骨碌地倒出来,阮凝玉想得头疼。
男人清寒的声音一出现,阮凝玉更是闭上了眼。
不能再回想了,她会气得发抖......
于是听到身后男人下车的声音后,她便没什么好语气:“我知道了。”
说完,竟是连等都没等,便迈步走了。
“你!”
见她对大公子如此不客气,负雪气得脸都沉了,回头却见谢凌面容淡淡,于是竟将要到喉咙的话给咽了回去。
男人表情纹丝不动,也跟着进了府门。
谢家的门子为她开了门,阮凝玉沉心静气地走进去,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奴仆,竟是没几个恭敬地朝她行礼的,看着她的目光也颇为不善。
一切都跟前世一模一样。
阮凝玉只想回自己的屋里头好好梳洗一番,洗去路上的风尘,好应对接下来的修罗场。
不曾想,她刚路过一次园子时,花池子旁便传了一阵娇笑。
回过头,便见园子里坐了两个打着扇子在嬉戏的少女,正说着闺阁趣事,捂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望见了她。
“这不是阮妹妹么?”
阮凝玉的脚步顿住。
穿粉色裙子面容娇俏的女人是府中三爷谢诚宁的嫡女,谢易墨。
如今谢家居住着两位远房表小姐,而站在谢易墨旁边,气质幽兰般的蓝衣女子,便是府里的另一位表姑娘,文菁菁。
虽说两人同为表姑娘,待遇却天差地别。
文菁菁性子柔婉,有才情,对府中下人也颇为和善,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去安永堂伺候老夫人,文姑娘在老夫人身边的宠爱程度,几乎跟谢家嫡女相差无几。
至于阮凝玉么......
那便是人见人厌。
府中下人更是十分拥护文姑娘,明里暗里都对这位小家子气的阮姑娘颇为不喜。
见到她,文菁菁也从石凳上起身,轻盈地对她屈了下膝,“阮妹妹。”
文菁菁温和道:“瞧我跟易墨姐姐玩得忘了时辰了,今日是凝玉妹妹归府的日子,本该去门口接妹妹的,都怪我。”
说完,文菁菁竟自责起来。
谢易墨摇了摇手中团扇,却不屑笑了,“文菁菁,你对她态度这么好做什么?她年纪小小便不知廉耻地同沈小侯爷私奔,竟还有脸回谢家!我要是她,便一头撞死了也绝不辱没了谢家名声!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就活该去浸猪笼发卖到青楼去!”
文菁菁却紧紧蹙眉,捏着帕子,“易墨姐姐,你别说了......”
“刚刚好,她不是最喜欢勾引男人吗?府里的公子都被她勾引了个遍,现在竟还妄想攀龙附凤到沈小侯爷身上去!”
谢易墨说完,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想来,青楼对于下贱的表妹来说倒是一个好去处。”
阮凝玉冷着脸,没心情理会这二人。谢凌只给了她半个时辰,她正想径直穿过庭院时,便听见角落里传来了“唔唔”的熟悉声音。
她掀起眼帘,凌厉地看过来。
只见嘴里塞了块布,被两个丫鬟押着跪在地上的春绿见到她回过了头,更是激动得拼死挣扎。
这下她推开了谢易墨的丫鬟,吐出了嘴里的布,泣声道:“小姐!”
“春绿?”阮凝玉微怔。
春绿见到了主子,泪流满面,顿时激动地就想要扑过来:“小姐,一刻钟前奴婢本来要前去府门接您的!是二小姐在路上见到了奴婢,故意叫丫鬟们拦住,还扇了奴婢好几个耳光,骂奴婢是小贱人的婢女,所以也是小贱人......”
谢易墨懒洋洋地在桌上研着墨,“阮妹妹别听这贱奴胡诌,她今日冲撞了我,如此恬不知耻,我替妹妹管教一下丫鬟,妹妹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祖母他们不是还在祠堂等妹妹吗?一路风尘仆仆的,快些去梳洗罢,误了时辰可不好。”
谁知春绿听完没忍住,竟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小姐!她们把奴婢给你准备的换洗衣裳给剪了!”
“小姐屋里头的衣服,全都被她们用剪子给搅烂了!”

“亏你是谢府的表小姐,竟干出勾搭外姓男子的腌臜事!沈小侯爷性子单纯,你就如此引诱他去私奔,你这女儿家怎如此不知廉耻?”
下一刻,冰冷刺骨的水便扑面而来。
从头浇到脚,阮凝玉冷得发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这是在哪?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临死之前,宁德皇后将毙的消息不胫而走,举国欢庆。而她睡在紫檀床上,用世间最稀有名贵的药材吊着最后一口气。
沈小侯爷,私奔?
过去那些朝廷言官像她活像见了在世妲己,怒斥她身为皇后却水性杨花,勾搭佞臣,用女色揽权。
在他们笔下种种罄竹难书的罪行里,年少同沈小侯爷私奔不过是她最平淡的一笔。
阮凝玉觉得莫名其妙,这不是她出阁前干的混帐事吗?
将她泼醒的老嬷嬷说完,把水桶往地上一扔,便恭敬地朝着面前的男子行礼。
“谢公子,表小姐我已经替您捉到了,接下来全凭公子处置。”
庭院中,传来了玉石轻击,泠然似雪的一声——
“捆上来。”
听此声,阮凝玉骇然望去。
她正被恶奴押着,所以只能艰难地抬起头,只见青石板潮湿,荒败的院落杂草丛生。
以及,谢凌......
即使离得远,只窥见一道雪胎梅骨的白衣,她也能感受他身上那股雪巅般的清寒凌冽。
阮凝玉颤了身体。
京城有双姝。
谢氏望族的表姑娘,以及许御史的幺女许清瑶。
谢家表姑娘倾国倾城,以容色闻名。许清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满京贵女的模范。
而这世间最优秀的两个儿郎,归了她们。
一个宠冠六宫的皇后,一个谢夫人。
世人最津津乐谈的,就是她们各自的丈夫。
而许清瑶的丈夫,便是眼前这位权倾天下的谢首辅,谢凌。
她曾亲眼见过他手持朱砂笔,波澜不惊地在生死谱上勾去无数王孙阁臣的名字。也见过他面对陈侍中死不瞑目的暴毙,也能有雅致地在亭中取雪水煎茶。
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谢首辅,不知道以高山仰止的外表,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再联想起前言,阮凝玉惊得容颜失去血色。
她回想起来了。
永宁二十七年,六月初九,尚是谢府表姑娘的她同沈侯爷的小儿子沈景钰私奔,离京路上被谢家人抓到,两家震怒,此事轰动很大,满城皆知,而她名声扫地。
而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当时受了家法,半月下不来床,并且被禁足了好些个月。
更重要的是,将她抓回谢府的人,是谢府的嫡长孙,一代首辅,世间最狠厉薄情的男子——
谢凌,字玄机。
论亲疏,她沾亲带故被寄养在谢府,她跟着一众同龄人唤他长兄。
领她进门的老嬷嬷对她耳提面命,谢府的人都是金枝玉叶,但没有哪个人能比得上长孙谢凌,那可是谢老夫人的命根子,千叮万嘱她平时切勿冲撞到这位贵人。
她垂眼,记下了。
只有在逢年过节,或是府中家宴方才遇见。她这个二房姨娘院里的表姑娘也只能在后面,远远地看他一眼。
她与沈景钰私奔,是他铁面无私,寻千里将她捉拿回府,亦是他主持家法,处治她时凛如冷霜,面不改容。
捉拿回府那一日,在宗族祠堂,他为长兄不假人手,每一道狠厉的鞭下手不留余地。
道道皮开肉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刺目鞭痕,艳丽得像是雪地怒放的红梅。
她在地上全身发抖,拼命地喘息,遍体红痕,仇恨地瞪着他,简直就像一只失控发狠的野兽。
圣人模样的谢凌不顾她怨恨的眸,淡淡地道。
“做人,要知仁义礼智,守女德。”
说完,丢下戒尺,漠然离去。
她当真是恨极了他。
当晚她疼晕了过去,足足半月都下不了床,在闺阁里养伤。
那次家法伺候,让她对谢凌是又恨又怕。
于是谢凌成了她最怕的人,连梦里都有他的影子,每晚她都要在手里捏着块手帕才能安心入睡。
后来她遇到了慕容深,成为了宠冠六宫的皇后。她在皇帝的耳边吹枕边风,使绊子泼脏水,杀他的同党,跟他成为政敌,以报当年之仇。
谢凌也从三元及第的士族骄子,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权倾朝野,也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
她跟许清瑶斗了十年。
但偏偏阮凝玉的名声并不太好,所以人们相比于她这个空有美貌的皇后,更喜欢才学过人满腹诗书的许清瑶。
丈夫是冠绝天下的谢郎,两人皆是高门显贵,强强联合,百姓乐见其成。
更何况谢氏夫妇伉俪情深,情投意合,谢郎爱妻胜过世间万千男子,据说谢大人给夫人写的情诗不下百篇,十年来日日雷打不动晨起为发妻梳发挽髻,这样的神仙眷侣才是老百姓最艳羡的,岂是宫中那位以色侍主的花瓶皇后能比的?
如今她在未央宫毙了,想来这位内阁位高权重宠妻心切的首辅大人,怕是解决了一大心患。
想到种种过往,阮凝玉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难不成,她回到了十年前的今天?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大公子!”
阮凝玉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嬷嬷粗鲁地往前一推,胳膊摔在地上,磕下了淤青。
可她没有心思想这些,而是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庭中唯一的男子。
突然起了阵风,院中草木摇晃中透出凛冽之气。
男人着一身雪色月袍,风声簌簌,吹动他的白色衣角,而他在庭中遗然独立,渊渟岳峙,目光清寒,只是远远望一眼,她耳边便仿佛听到了飞雪呼啸的凛冽。
阮凝玉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瞳孔紧缩。
不会有假,面前的谢凌容颜玉贵,此时的他身上还没有位极人臣的危险压迫感,亦没有在朝堂上沾染上杀伐的冰冷气息,他还不是彼时那个权势滔天的圣人首辅,也还不是许清瑶的丈夫。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尚有少年朝气,一身雪色直裰衬得他修竹般长身玉立。
他,还是那个名动京城的谢郎。
这是十年前,二十一岁的谢凌。
而她尚是在谢府寄人篱下的寒门表姑娘。
她......当真回到了从前?
谢凌却是站着,高寒淡薄,不言不语俯视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家里来了位远房表妹,生得玉软花柔,色如海棠。
只见方才还在地上拼死挣扎的女人,被家奴泼了一桶冷水后,便如同被夺走了魂魄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后面,她身子渐渐动了,沾满水珠的睫毛睁开,她就这样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目光惊骇又易碎般地朝他望了过来。
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她穿的是件浅绿色的薄衫,人被从头到脚泼了水,如此一来全身便湿透了,轻薄的纱吸着水,透出底下莹白艳色的肌肤来。
乌发潮湿地粘在脖颈上,就连朱唇也沾了水珠。
她就像戏本上夜里的水妖,清纯妖媚,蛊惑众生。

自古情种多生于大富之家。
阮凝玉想,大抵要跟前世那样对他,沈景钰才会彻底心灰意冷。
即便…他会恨她。
但她只要果,因便不重要了。
前世的沈小侯爷太苦,被爱恨缠身,古寺青灯,老天爷让她重生一世,大抵便是要让她从根源来斩断恩怨。
她重生的时间段,刚刚好。
果然,阮凝玉在被背叛的少年脸上看见了跟前世一般的刺痛目光,里头有痴情、受伤、恼怒、厌恶和憎恨,以及......一丝悱恻复杂的怨。
沈景钰看了她一眼后。
便别过眼,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
阮凝玉目光平静。
但心绪竟也被刚才少年沉默的态度给影响到了,不由得心生烦躁。
在少年下车后不久,她也掀开了车帘要下。
岂料车帘之后,竟是一双幽淡无波的眼睛。
阮凝玉吓得差点掉下去,赶紧攥住车帘才稳住。
谢凌站在马车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束冠玉簪。
像极了前世她让小宫女提着食盒过来找慕容深,刚到宣政殿门口,见到跟皇帝议完政事,由着宦官打帘走出来的谢大人。
当时也正值充沛的雨季,宫里下了接连几日的雨,阮凝玉看不了梨园里的戏曲,少有人迹的宫墙犄角也生了苔藓。
当时慕容深十分赏识这位士族出身的状元郎,阮凝玉才没见男人一段时日,官级便又升了一品。
如今他是朝廷上最当红趋之若鹜的臣子,而他却品性正直,清介有守,百姓无不拥护。
檐前大雨滂沱,见谢大人从里头出来了,很快又有另一个小宦官极有眼见地上前,为大人打伞。
待那把竹节骨伞从眼前撑开,谢大人清隽的身影从伞下显现,阮凝玉这才看清了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容。
她对他厌恶至深,他新婚后不久,怕他得势将来报复于她,便故意挑了处谢凌这位新官的错处,然后央求着慕容深,罚他去偏远之地修缮古宫殿旧址。
慕容深原本是不同意的,天子岂容枕边人干涉内政,何况谢凌是个为官清廉的能吏,但他架不住她在床上的柔情,最后还是罚了谢大人,叫谢凌领了个小官职,千里迢迢地赶走了。
修缮宫殿,暑天酷日炎炎,冬日天寒地冻,谢凌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阮凝玉就是想摧残大明这最渊清玉絜的竹柏。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一年,谢凌便回来了。
他修缮宫殿的时候身子骨落了点病根,故此今日只穿了身玉白色襕袍,虽配了竹青色腰带,衣下身形也比往日瘦削了几分。
但依然不变的是他霜雪般的墨目,他上方的墨绿色骨伞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一如他那如柏如松的气节。
圣心倚重的谢大人站在伞下,隔着风雨跟她对视。
身着牡丹纹浣花凤尾裙的阮皇后瞥了他一眼,仿佛不是自己摧折他的身体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低头,见小宫女提着的漆木食盒不小心淋了雨水,于是朱唇轻动,雍容又不失温柔地谴责她:“食盒淋了雨水,要是本宫给皇上做的青虾鱼肚羹凉了,皇上等下责怪我,如何是好。”
那豆蔻年华的小宫女听了,忙低头请罪。
阴天雨雾里的一张烟唇勾起。
“罢了。”
“同我进去见皇上吧。”
谢凌站在门外的边上,身形如雪中青松,未曾动过。
雨声淅沥,伞下的一双清幽的眼就这么望着那道胭脂虫宫裙的女人跨过门坎,如火般嚣张的红色就这么进了宣政殿。
谢凌冷漠地望着,很快里头有两个官宦走过来,隔人耳目地放下了一道明黄龙凤帘幕。
不多时,里头便传出了帝后二人温存融洽的对话声。
阮凝玉这时看向前方。
这是二十一岁的谢大人。
昨晚半夜雨水刚停,周围的叶子都凝着露珠,如翡翠般水绿绿的。
晨风拂过,谢凌衣袖翩翩,气质淡然出尘,犹如内敛的水墨画,诗文里谪仙降临也不过如此,孤高又清寒。
单是站在那,便有着刻在骨子里的长兄威严,甚至隐隐还有前世首辅的森冷威仪。
阮凝玉有些恍惚,见惯了前世宫墙下高官显赫的男人身穿紫袍官服的样子,如此清雅绝尘的谢大人,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谢凌三十载人生唯一的缺憾,大抵便是他太薄情了。
她曾保了他堂妹谢宜温的性命,可他以一句“夫人喜静”,便将她的婢女拒之车外。
半月过去,大明宫传来噩耗,皇后娘娘薨了。
她曾经跟很多人觉得,他没有人的感情人的体温,直到前世见到他娶了许清瑶,她才知道,原来谢大人也是有心的。
民间有传,皇后娘娘恩将仇报,要逼死兄嫂,其恶毒令人发指。
赐婚一事后,谢凌就变了,褪去了圣人皮囊,杀人不眨眼。他成了她的死敌,也从四品官员摇身变成了功高震主的人臣。
他参她妖后误国,杀她的亲信和家生奴才,灭她的忠臣良将。好多时候他险些置她于死敌,是皇帝保的她。
有人说,谢凌爱妻心切,他之所以会挟势弄权,视人命如草芥,都是为了报当年牡丹宴爱妻受辱之仇。
他同她之间,有太多的仇与恨。
重生一世,阮凝玉当真是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眸里的强烈情绪,谢凌有所察觉,竟慢慢抬起睫。
能当上首辅之位的人,绝不是善茬,何况他是谢凌。
阮凝玉垂下眼帘,面不改色地下车。
她依礼,轻轻唤了声:“表哥。”
男人不语。阮凝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离开了数米,依然能感受到身后男人那道探寻的目光。
她心脏一跳,不由得加快脚步。
果然,该死的谢凌还是疑心这么重,她昨晚没有藏拙,怕是引起了他的猜疑。
但又想到平时在谢府她这个表姑娘素与他交集不深,阮凝玉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他们眼下要在这个驿站歇息一个时辰。
阮凝玉肚子已经饿了,抬脚进了驿站的馆子。
自从她下了谢凌的马车后,抱着剑的负雪跟她寸步不离,一直在监视着她。
她倒是不觉得什么,只不过负雪自从见到她后眼里的厌恶就没有消停过。
阮凝玉刚进馆子不久,就见到了刚刚才离开不久的沈景钰。
沈小侯爷是何人也?到了驿站自然重新换了身锦衣,着宝蓝色银丝团花纹圆领袍,头戴金玉抹额,美如冠玉,唇红齿白,活像天上的皇子下凡,俨然就是京城里哪位勋贵家里的小少爷来到乡下僻壤体验民间疾苦的。
可能她说的话对这位纨绔的沈小侯爷实在是个暴击,性子单纯的沈小侯爷的信念都崩塌了。
阮凝玉眼尖地发现,他腰间原本挂着她过去送给他的玉佩不见了,被他取下了。
沈景钰见到她,瞬间就黑了脸,竟沉默寡言地抱着桌上的食物,冷脸上楼去找个配房吃。
故意躲着她。
阮凝玉想,可能是看到她觉得恶心,吃不下饭吧。
见效果这么好,她心情不错地弯了眼眸。
前世机缘巧合下,她曾被空明法师批命,说是命犯桃花,桃花无数,乃一朝红颜祸水,至于她的命运,或福或祸,皆看命数。
所以,掐掉了一朵桃花,阮凝玉很是舒心。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找跑堂点了简单的吃食。
吃完后,歇息了一会,便继续启程。
当天夜晚很快抵达了下一个驿站,也在此地留宿,明早继续出发。
驿站的厢房都很简陋,上辈子当皇后用惯了云锦丝衾,褥子也盖着不舒适。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复盘自己这两日跟谢凌的短暂交锋,沈小侯爷离开前决绝的猩红眼睛又时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护国寺佛祖下那道孑然的背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想到沈小侯爷青灯古佛,终生无妻。
她心脏便刺痛了一下。
阮凝玉叹气,努力盘点着前世近期大大小小会发生的事情,一边制定着计划,一边又怅然难眠。
亥时,她脑袋发沉即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有人在窗边叩击了一声。
又一声。
之后,便再没了点声息,深夜寂静独剩蝉鸣。
于是困倦不已的阮凝玉只觉是出现了幻听,于是便将脸埋进绣枕,一头扎进梦境。
她对沈景钰坦白说的话似乎比她意料中的更有成效。
沈景钰彻底放弃了私奔的念头,路上奔波的这些天,到了很多个驿站,他都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每当他被苍山看守着下车,偶然瞥到她一身罗裙站在不远处时,便会死死地拧眉,移开目光。
阮凝玉看了眼他的背影,表情平平。
这时站在她身边的负雪没忍住,出言嘲讽:“怕不是沈小侯爷终于看清了你朝三暮四的真面目,开始远离唾弃你了吧?”
阮凝玉笑眯眯地转头看向他。
“你怎知本姑娘有了新的目标?”
谢凌的这两个侍卫苍山和负雪本是孤儿,当时不过几岁,谢凌在街上见到他们乞讨,觉得可怜,便留在身边,训练成暗卫。
这对孪生兄弟武功高强,待谢首辅夺权后,一个后来成了将军,一个成了校尉。
这些都是明面上,据说谢凌暗中还培养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暗军,堪比慕容皇族的“白龙兵”,更有通往京城四四方方的不知其数的秘密暗道,令朝廷百官闻风丧胆。
等谢凌成了权尊势重的佞臣后,慕容深沉迷丹药,被毒空了半具身体,没了倚仗,阮凝玉便每夜都睡得不安稳,她对这位表哥算计太多,也害过他身边很多人,所以她怕他的权,唯恐他培养的暗军闯进她的未央宫......
就连身为皇后,夜里跟宫女在回寝宫的路上,有时她亦会惶然地回眸,去看身后空荡荡的望不尽的宫道,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最后被宫女勉强搀扶住。
想到这路上负雪都没有给她好脸色过,前世还以许清瑶马首是瞻,是谢夫人最好用的一条狗。
在皇宫宴席上,负雪曾让她这位皇后娘娘亲手给谢夫人剥葡萄,令她褪去手上护甲,阮凝玉当着满朝臣子家眷的面,剥了整整一盘葡萄。
那日的羞辱,记忆犹新,她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
想起前世恩怨,阮凝玉笑意散尽,转眼便冷了脸。
负雪怔住了。
接着,便见眼前的女人眼波流转,从他的脸再一路看到他腹部的腰带。
他不是没听说过那些传闻,说表姑娘生得柳腰花态,千娇百媚,却云心水性,毫无女子羞耻之心,爱勾搭男子。
负雪耳根瞬间蹿红了起来。
这不知廉耻的表姑娘,怎么能!
阮凝玉存心逗弄他,正要上前一步时。
“负雪,过来。”
阮凝玉怔住,只觉背后仿佛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
回头一看,便见谢凌驻足在不远处,不知道注视着这一幕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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