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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言脑洞+悬疑玄幻+甜宠虐文+霸总男神+年代穿插}一个纠缠了她二十多年的梦境,几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片段。没曾想因一段相遇的偶然,破译了上一世纪,一宗尘封的历史迷案。一枚五彩的背牌,几尺飘扬的红丝带,穿越时空,缱绻辗转。却不知,它自始至终带着无人知晓的遗憾。当一切零落成记忆的花瓣,她才知道前世今生均源于那一段缠绵悱恻的情缘。隔世的温柔,是他带着光缓缓而来,在她的背后,从未走远。然而。。。。。。
主角:乔美琳,张晨宇 更新:2022-12-19 12: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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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美琳,张晨宇的其他类型小说《绝魇》,由网络作家“紫衣微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现言脑洞+悬疑玄幻+甜宠虐文+霸总男神+年代穿插}一个纠缠了她二十多年的梦境,几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片段。没曾想因一段相遇的偶然,破译了上一世纪,一宗尘封的历史迷案。一枚五彩的背牌,几尺飘扬的红丝带,穿越时空,缱绻辗转。却不知,它自始至终带着无人知晓的遗憾。当一切零落成记忆的花瓣,她才知道前世今生均源于那一段缠绵悱恻的情缘。隔世的温柔,是他带着光缓缓而来,在她的背后,从未走远。然而。。。。。。
七月的金陵,流金铄石。
晨光炽烈,燥热涌动。只有医院大厅的中央空调源源不断给人们送来未曾间断过的清凉。
脑科医院取药处的等候区里,满脸疲惫的乔美琳心神不宁地捻着手中的号牌,焦灼地在座位上等待着。
她的脑海里正不停地翻滚着昨夜的梦境。
正是暑假旅游旺季,作为一名出国领队的她,这个月一直在连续套团。
没有休息,严重缺觉。她实在是太累了。
每当这种时候,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总会悄悄地潜进她的梦里。
从小到大,她的梦境过于灵异,一度让她坚信自己肯定是有幻想型精神疾病。
“一百二十七号。乔美琳。”
“嗳,来了。”
听见窗口的喇叭里传来护士叫号的声音,她蓦然从恍惚中惊醒。
飞快地来到了取药的窗口,在一众惊疑的目光注视下,从药剂师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药。
“美琳!药拿好了么?” 一位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年轻女医生远远走来叫住了她。
“战医生,拿到啦!你看。”
那个医生接过了乔美琳递过来的药,仔细审视着。
这是一剂新一代的抗幻想症的口崩药,疗效很好。
“你就备用,不要乱吃。听到没有。我这都是违反规定在帮你。” 医生说。
“嗳,战医生。您帮人帮到底,再帮我出个英文的诊断书好么。”
“我带着精神类的药物,没有医生的处方过不了入境海关。”
乔美琳亲热地一把挽住了战医生的胳膊,满脸的无赖。
“这次去欧洲,我的感觉特别不好。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乔美琳!你得寸进尺是吧。你把我这么一个高级心理医生当什么了?”
“人家对精神类疾病都避之不及,你倒好。一个劲以为自己有病?”
“你那就是严重的心理暗示。明白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没病,不要乱吃药。听见没有!要不然我就告诉你妈!”
“战医生,战阿姨!可是我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
“还是那个梦?还是那个男人?你用一把砍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你满手是血。全是血。你跳桥了。那是个木栈道的风雨桥。 对吗?”
“不对!”
“不对?”
“那这回,你又杀了谁了?”
“战医生,那个梦缠了我二十多年了。可昨天晚上我做的不是这个! ”
“不是这个梦?改剧情了?”
“我今天一直很不安。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叫丫丫的女孩?”
“我昨天晚上梦见她要跳楼了,就在你们医院住院部的楼上。”
“她妈妈托梦给我,让我给她带几句话。”
她拉扯着医生的胳膊,追着她的脚步,气喘吁吁地诉说着。却一眼瞥见了战医生那张满是嫌弃的脸。
“我有病,肯定是有精神病。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报警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算了,你还是吃药吧。” 战医生无语地盯着那张漂亮而灵动的可爱面孔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诊大厅里便突然骚动起来。
一个小护士惊慌失措地穿过人群向她们跑了过来。
“战医生,快快! 二十六床的钱丫丫要跳楼了。在住院部的楼上。您快去看看把!”
“什么?丫丫要跳楼了?” 战医生惊讶地看了眼面前的乔美琳,急忙跟着护士冲出门去。
住院部的大楼前,围满了人。
病人护士医生们全都仰着头紧张地望着七楼的一个窗口。
一个穿着病号服,披散着乱发的女孩,此时正坐在窗外的石台上呜呜地哭着。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那有着围栏的窗口爬出去的。
110的警车呼啸着疾驰而来,停在了大楼的前方。
“丫丫,我是战医生。好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呀?”战医生一路跑着,一路对她的病人大喊着。
“战医生,我不想活了。妈妈说的对,我活着就是浪费。”
“是我,是我杀了妈妈!可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想杀她,是她拿着刀逼我的!她是我妈妈呀!”
“她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那么恨我?就因为我没有考到年级前十名么?”
“她天天逼我学习,逼我拿第一。可她知道那有多难吗?”看见战医生,她哭诉着。
钱丫丫,是战医生的一个病人。监狱送来的。已成年。
几年前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因为一次考试没考好,和她母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正在做饭的妈妈气不过,一把切菜的刀拍在了女儿的面前。
结果在争执中被女儿失手用刀捅破了脾脏。
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了血泊之中,看着妈妈临走的时候,那双满是惊讶和不舍的眼睛。丫丫疯了!
“唉!这孩子真命苦。听说她父母早年离婚了。跟着妈妈一个人过。”
“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她的奶奶就来照顾了她两天,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孩子一个人无依无靠的。”
簇拥在楼下的病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那个丫丫的故事。
一个警察挤了过来:
“战医生,您是钱丫丫的主治医生么?”
“她家还有什么人可以联系上么?”
“没有了。她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她的父亲根本就不管她。”
“有一个,我知道。” 一直跟着战医生身边的乔美琳着急地插嘴说。
“有个阿婆,姓陈。在小市的菜场。她左手拎着一只鸭,还有笋干。右手拎着一把芹菜。”
“她能救她。”乔美琳忙不迭地告诉那个警察,那是她在昨夜的梦境里看到的。
“美琳,你在说什么啊?”战医生一脸的狐疑。
“哦,有可能哦。” 有个穿着陪护服的护工听到乔美琳说一个姓陈的阿婆,恍然大悟地念叨起来。
“她奶奶走后,是有个姓陈的老人经常过来看她。好像是她小学的一个语文老师。”
“她可听那个老师的话了!”
“她的老师说,她从小就很有才气,立志要做一个诗人。警察同志,你们赶紧去找她。说不定真的有救呢。”
“小市菜场?你确认?”那个警察看着乔美琳,满脸的不信。
“我也不知道,你们不妨试试。”
半个小时后,警车呼啸着冲进了现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被警察们接到了楼下。
见到陈老师,丫丫崩溃地在楼上疯一般地痛哭着。
“陈老师,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妈妈了。”
“这一生,我没有机会做诗人了,也没有机会喝您给我做的老鸭汤了,我要去坐牢了。”
“我天天想着是我,是我杀了妈妈。”她哭着喊着。
乔美琳揪着那颗焦灼的心,一把拉起了战医生的手:“战医生,快!你带我上去吧。”
两人一路飞奔着,冲进了那个女孩的病房。
拨开了满屋子的消防警察,乔美琳从那个已经拆掉了护栏的窗口伸出头去:
“丫丫,抬头看着我。”她说。
“我不认识你。”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妈妈了。她让我转告你,妈妈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她知道你是不小心的。”
“她说,你是她的心肝宝贝。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不想看见你天天哭,她喜欢看到丫丫开心的样子。”
“她说,她曾在你书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偷偷放了一份礼物,是留给你的成人礼。”
“丫丫,你不想知道妈妈留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吗?你上来。我们一起回去找找。好么?”
车窗外的风景像飞逝而过的电影,丫丫的面庞再一次掠过乔美琳的心里。
此时正是欧洲最繁忙的旅游季节。
她率领的那支商务考察团队,一直疲于奔命地奔波在那条漫长的欧际线上。
今天晚上入住波兰,明天就是此行的最后一站的德国。大部队即将从那里风尘仆仆地返程。
相比与钱丫丫的那个梦境,她一直担心的欧洲之行似乎一切顺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她坐在后排的领队座位上,手里握着一枚小小的金属书签,静静地把玩着。
心里回想着出发前的那个傍晚。
钱丫丫在她的书柜里找到了妈妈留给她的礼物。
一个精美的套盒。里面整整齐齐装了一盒子的金属造型书签,精致而美丽。
每一枚书签上都镌刻着一首唐诗。那是一套全本的唐诗三百首。
这书签,她也曾有过一枚。
是她还在做空姐的时候,在那个飞往巴黎的航班上,从一个客人手中抢的。
那人姓张,名晨宇。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这本是唐代女皇武则天在感业寺出家的时候,写给她的情人高宗皇帝李治的一首爱情诗。
相思无尽。爱意无绝。
每当读起这首镌刻在那枚书签上的《如意娘》,她的心里总是隐隐作痛。
两年了,那个曾经生动在梦中的爱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了音信。
他,再也没有入梦。
那天在战医生的办公室,战华无比感慨地对她说:
“乔美琳,你的梦真是太厉害了。每次杀伤力都这么强。你这不是幻想型精神病,应该是特异功能才对。”
“你和我的一个研究对象特别像。你俩一个整天做梦。一个带着前一世的记忆。”战华不可思议地说。
“什么人居然带着前世的记忆?”
“我家俊峰的一个同学。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再生人。他的名字叫张晨宇。”
“张晨宇?”
“哪个张晨宇?什么晨什么宇?”
“怎么,你认识?”战华吃惊地看着乔美琳。
然后她飞快地在抽屉里翻找着。在一个陈旧的笔记本里面,取出了一张相片。
那是张三人的合影。两年前在她的老家拍的。
战华和她的丈夫依偎在自己家的书房里,他们的身旁站着一个俊雅而飘逸的,书生模样的人。
“就是他。我认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乔美琳急切地问。
“不知道。这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都是他来联系俊峰。我们从来都联系不到他。”
“他还在吉布提么?”
“早就不在了吧。听说他前年年底就去了欧洲。”
“美琳姐!酒店到了。”地接导游小黄的呼叫声拉回了乔美琳的思绪。
她抬眼向车窗外望去,一个僻静而安详的快捷酒店枕着维斯瓦河,正在她的眼前铺展。
中国来的旅游团,人山人海。
和乔美琳的商务团队同时到达的,还有另外几个来自国内其他省市的旅游团队。
领队们在安顿好自己的团队入住后,大都无奈地拥趸在了前台。
正是旅游旺季。
从国内一批批蜂拥而来的旅游团队,前仆后继。早已经将欧洲这里的大小旅店全部占领了。
这个名叫Mercure的旅店,已经算是当地比较大的酒店了,可眼下也是一房难求。
领队们在前台一边互相自我介绍着,八卦着自己团里的奇葩事,
一边耐心地等待着店方能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为他们淘出自己可以入驻的空间。
乔美琳好不容易在地接导游小黄的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入住房卡。
那是把带着灰色卡片的金属古董钥匙。卡片上面写着她的房号1527。
“美琳姐,我们十五分钟后在楼下集合。晚上去外面吃晚餐。”
“我已经跟客人们都关照好了。您抓紧时间,早点下来哦!”
“好!”乔美琳听小黄说完工作安排,便着急推着行李准备上楼。
总台的老外,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眼窝黑深的高瘦女人。
看着她手里拿着1527的房卡,急忙向她招了招手。
她要过她的钥匙卡,满脸严肃地用手中的笔点指着她的房号。
冲着她叽里哇啦说了一大堆的话。满口的波兰语,乔美琳什么也没听懂。
她用眼睛看着那个地接社的小黄,指望着他能帮忙给翻译翻译。
可他瞪着一双迷瞪瞪的眼睛似乎也没啥反应。
那个地接社的导游小黄,鬼知道当地的旅行社是从哪里把他给拉来凑数的。
说着一口听不懂的闽南语,笨拙地拉扯着自己的团队奔波在这条漫长的欧际线上,一看就是没带过团队的新手。
算了!根据以往的带团经验,乔美琳估摸着也不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便似是而非地点着头,推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总台,上了客房的电梯。
在那扇描着金线的绿色欧式房门前,她用那把参差着犬牙的古老钥匙,费力地打开了房门,插上了房卡。
灯亮了,房间里很暗。屋子里面设施陈旧,还有股奇怪的糜烂的味道。窗大开着。
她倦怠地放下行李,小心翼翼地正审视着房间, 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乔导!今晚你和我住一起?我叫祝茵茵。” 一个声音在背后蓦然响起。乔美琳从心里吓了一跳。
“是嘛,那太好了。” 她回过头去,看着那个自称是祝茵茵的人。
一张柔美的脸庞,貌似是那个从浙江来的活泼可爱的小领队。
在总台和领队们吹牛的时候,她那一口俏皮的浙江普通话令她印象深刻。
“我们团集合时间只有十五分钟。我要先走,一会你关门啊!”
乔美琳一边说着,一边匆忙打开了行李。
在那个破旧的卫生间里快速地洗了把脸,简单地补了下妆,便和那小同行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下楼去了。
团队的晚餐安排在很远的一个地方,一直到很晚乔美琳才带着自己团队回到酒店。
她懒散地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楼层。
路过1503房门口的时候,乔美琳看见了那个声称和自己同住一间房间的浙江领队祝茵茵。
她穿着件粉色睡衣,脸上敷着面膜,正倚着门和对面1504房间的领队们海阔天空地在一起聊天。
“祝茵茵,你们团这么早结束活动啊?”乔美琳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是啊,我们团的晚餐是自理,所以今天晚上没有事情。 美琳姐,你住的哪间房?”
“1527啊。难道你不是和我住一个房间?” 乔美琳有点奇怪她怎么会问自己的房号。
“没有啊,我一直是住1503啊?” 祝茵茵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回答。
“你住1503? 那下午进我房间的那个人是谁? ”乔美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带着满腹的疑问,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凌乱地摆着自己的行李,电视机不知被谁随意地打开着,放着看不懂的电视情节。并没有其他人入住的痕迹。
奇怪!傍晚她离开的时候,明明是祝茵茵在房间里面的啊。她皱了皱眉头。
难道是自己的幻想症又发作了?
她摸出了出发前在医院开的药片,在嘴边犹豫了再三还是放下了。
也许是这小姑娘换了房间吧?换就换呗,还告诉自己她一直住在1503?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
看着面前那张空空的床铺,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整个欧洲都一房难求,领队的床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的甚至还要加床打地铺。
这么晚了,她对面的这个床铺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空着,倒是透着点蹊跷。
天已经很晚了,明天一早团队要赶去德国。
同房间的人一直没来,她也不想等了。拿上了洗漱用品就钻进了卫生间。
她刚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就被身后突然伸过来的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一个外籍男人手里攥着把雪亮的匕首紧紧地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随之,有个陌生人的影子瞬间从浴室里闪了出去。
“祝茵茵?” 那人用极不标准的中文对自己说。他的身上有一股怪异的香水味道。
“不,不不不不! 我不是!”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乔美琳大惊失色。
她满嘴支吾着,双手死死拉着那人的胳膊,惊恐地连连摇头。
“我是中国旅游团的领队,我姓乔。是下午刚刚住进酒店的客人。”
“她说什么?你能听得懂么?” 那人用听不懂的语言问外面的人。
“鬼知道。 老大,房间里没发现什么东西。” 那人在外面翻箱倒柜。
“那个祝,好像根本没在这里住。会不会我们上当了。”
很快,那个刚刚冲进房间去的男人,手里拿着乔美琳的护照转回了浴室。
他将护照打开,对照着乔美琳的面孔。
“她不是祝。 是乔!”他仔细端详着说。
“上当了?”
“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中国人!别惹麻烦。让她早点睡把。”
乔美琳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就被迷昏了,扔在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朦胧中,好像看见有人摸着黑走进了房间。
一个女人熟门熟路地拧开了床头的灯,坐在了她的对面床上。
她用手在床上探摸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木柄的细木梳子,就坐在那床上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那是一张娇小而秀气的面孔,长长的丹凤眼。和那个浙江小领队长的一模一样。
这不就是刚才那两个老外想找的祝茵茵么?只是她的脸很是惨白。
她似乎感觉到乔美琳在偷偷地端详着她,便向她转过脸来,冲她惨淡地莞尔一笑。
乔美琳看到她脖子里有道深深的红色印迹。
祝茵茵这是搞的什么鬼?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头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沉。那个女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变得时近时远。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润的男声。
“细妹,醒醒。快醒醒!赶紧离开这里。床下有东西。”
乔美琳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那一声紧似一声的急促呼唤声,猛地惊醒过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耳朵里却分明听到什么东西扑通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慌忙打开了房间所有的灯,爬起身来。
劫持自己的人早就走了。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对面床上空无一人,并没有她朦胧中看到的那个女人的影子。
只是在那床头柜旁的夹缝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掉落着一本已经被揉的稀烂的赭色护照。她连忙捡起来翻看。
护照首页有着主人的一张照片,一个眉眼生动的女人。娇小可爱的笑容和梦里的一样。
姓名栏里填写着她的姓名:祝茵茵 。 护照签发地写着浙江。
什么鬼? 到底这个祝茵茵住的哪个房间?她的护照怎么会在这里? 那帮陌生人为什么要找她?
刚才梦里的那个声音一直不停地呼叫自己离开这里。说床下有东西。什么意思?
她披上了衣服,慌乱地开始在房间里倒腾起来。
她战战兢兢先把房间审查了一遍,然后掀开了自己的被单,下面是席梦思。啥也没有。
对面的床空着。她急忙掀开了床单,下面是席梦思。同样啥也没有。
出发前,她一直觉得此次欧洲之行要出什么事情,没想到居然是发生在了今天。
她心慌意乱地在那张没人落塌的床前坐了上去。
刚想着应该马上报警,却发现身子却缓缓向那床的中间滑落下去。
貌似这床中间的弹簧坏了?
她跳起身来,围着床转了一圈,然后开始往外推着那张床铺,她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
事。
那个席梦思似乎很重,随着她的推动,一股特别怪的味道越来越大。熏得人头晕。
她突然想到下午入住的时候,那个高个子的波兰女人对她哇啦哇啦说的一堆话,当时她并没在意。
是不是酒店早就提醒过自己什么?
她急忙拿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楼下总台的号码。
正当她费劲地和总台值班的人交流着的时候,
她突然瞥见了被她推开的那张床下,正向自己伸着一只已经变了色的女人的手,手边散落着一把细齿木柄的梳子。
乔美琳的惊叫声震动了整个楼层。
大家纷纷打开了房门,眼看着惊慌失色的乔美琳披头散发,赤着脚,正失魂落魄在楼道里狂奔,嘴里大喊着,HELP!HELP!
很快,酒店的保安人员匆忙跑了上来,冲进了乔美琳的房间。
在掀开那张被乔美琳推开的席梦思背面,
他们看见了一具亚洲人面孔的女人的尸体,像雕塑一般僵硬,被镶嵌在那张席梦思的里面。
没多久,酒店赶来了一大批的警察。
被吓得惊慌失措,满脸苍白的乔美琳,连带着那具裹着白布的女人的尸首就这么被警方一起带走了。
她的手机和护照全部被没收了。
在路过1503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又看见了那张一脸惊愕的,那个叫做祝茵茵的浙江小领队的脸。
她不禁疑惑再三地回头看着她。
在警察局的日子度日如年,语言不通,没法交流。当地说的是波兰语。
她向警方申请要个中文或者英文的翻译。申请联系中国大使馆的领事探视。
可是貌似并没有人关心她的诉求,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担惊受怕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第三天的下午,乔美琳才终于盼来了救星。
下午的时候,久未露过面的当地警察麻利地打开了她的房门,将她引到一间探视室里。
有人简短地用英语告诉她中国大使馆来人了。
后来她还知道了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名当地律师,和一名地接旅行社的工作人员。
她知道自己终于盼来了曙光。
乔美琳坐在探视室那张硕大的桌子后面,焦急地望着那扇透明的玻璃门,
心里忐忑不安地期待着。
此时此刻,来会见自己的人会是谁呢?旅行社的工作人员?律师?
还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就在她望眼欲穿的时候,门打开了。
除了警察,门前还出现了一中一洋两个西装革履的影子。
一位英俊挺拔的年轻外交官,在一个当地律师的陪伴下,一边流利地用当地语言和警察们打着招呼,一边跨进了探视室的门。
“您好!乔美琳女士么?我是使馆的领事探视工作人员。我姓张。”
来人微笑着,礼貌地向她伸出了手。
在异国他乡深受囹圄的苦难中,见到来自祖国的外交官。
当那声简短而熟悉的中国话在耳边响起,一直处于极度惶恐中的乔美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满眶激动而委屈的泪水不争气地刷刷流了下来。她放肆地呜呜哭着。
想到那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面对着在异国他乡来挽救自己的人,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泪眼朦胧中,她接过来人不停递给自己的纸巾,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当她重新抬起头,再次面对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官员,
突然惊讶地发现,那双漂亮的柳叶开扇桃花眼竟是如此的熟识。
此时它正心痛而关爱地注视着她。她顿时像被雷劈般惊呆了。
“张,张晨宇?” 乔美琳失态地叫道。
那个被叫做张晨宇的外交官未见动容。
他强耐着内心的激动,掩饰着自己所有的表情。仅微笑着点了点头。用手示意着乔美琳安静。
在律师和当地警察的面前,此时此刻他的身份代表的是国家。
他按部就班地按照程序工作着。心里却是波涛翻涌。
因为有了大使馆的介入,乔美琳的事情处理得异常顺利。旅行社为她委托的律师包办了她在当地所有的法律手续。
当地的警察当着她的面,清点了她的物品。发还了她的手机和护照。用蹩脚的英语问她需不需要一名心理医生。
在乔美琳确认不用后,打开了监押她的大门,把她交还给了来接她的中国同行。
当她身心疲惫,满脸狼狈地走出那扇贴着警察局标记的大门,迎面看到当地旅行社的赵总热情地迎上前来,向她伸出了双手。
“乔领队,真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让你在里面受委屈了!”赵总一叠声地道着抱歉。
“好在事情解决了。警方已经证实了那个死者和你没有关系。你受苦了。”
看着旅行社派来接自己的赵总,乔美琳总算觉得公司没有放弃自己。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问道:“赵总,我的团队后来怎么回去的?还有我的波兰签证已经过期了。”
“放心,放心!我们派了领兼地的导游已经帮你送团回国了,你就放心把。”
“另外,我已经帮你订好了明天晚上回国的机票,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真的抱歉,出了这样的意外,让你受惊了。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签证的事情,我已经代你向波兰大使馆提出延期申请了。”
“使馆的张秘书会帮你协调好的。等他和律师帮你办完警察局的其他手续,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嗳, 你看!他们出来了。”
乔美琳顺着赵总点指的方向回过头去。
警察局的大门敞开着,律师一脸的笑容。
那个有着漂亮桃花眼的外交官张晨宇,一路飞快地的正向他们走来,远远地向她张开了臂膀。
“乘务长?真的是你么?” 他的眼角飞扬起来,洋溢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快乐。
“我把你的联系方式弄丢了,我一直天南海北地在找你! 我找了你一年多了。”
乔美琳迷离了双眼。在他热情的拥抱中,她对他发泄着所有的不满。
她从没有想到会在波兰,在警察局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再一次见到这个被她无意中丢失了很久的张晨宇。
中国驻波兰大使馆坐落在华沙博尼弗拉特尔斯卡大街1号,位于华沙老城的“黄金地段”。
在使馆不远处的一个露天咖啡座,张晨宇将乔美琳续签好的的护照交还给她。
他用那双有着漂亮的柳叶开扇双眼皮的眼睛怜爱地看着乔美琳,对她说:
“美琳,你的签证已经帮你安排好了。护照你收好。今天就回家了?晚上几点的飞机?你的机票呢,给我看看。”
“华沙飞北京? 莫斯科中转。 你行么?” 他皱起眉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 我是老飞行了。你知道的。” 乔美琳娇嗔地笑道。
“你什么时候正式辞职的?当真不做空姐了?都乘务长了!”
“其实那次和你在巴黎分手的航班,是我最后一次的飞行。你呢,怎么从吉布提到了波兰?”
“我过来很久了。工作需要。 你看,转眼我又要和你分手了。晚上我送你去机场?”
“我当然想,可是旅行社都安排好了。就不麻烦你了。我知道你肯定有更重要的工作。”
“那是。就喜欢你懂事的样子。”张晨宇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对了,有样礼物送给你啊?” 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摸出了一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白色礼盒。
“纪梵希禁忌之吻12号。” 乔美琳欣喜地打开了包装。
“你居然还记得我用的那个口红色号?我自己都好久不用了。”乔美琳撒娇地念叨着。
“拿来!把现在的给我?” 张晨宇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原来的那支我搬家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否则你也不会找不到我。” 他解释说。
听着他的话,乔美琳乖巧地交出了自己身边的口红。
“对了,张晨宇。那个酒店床下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警察告诉你什么情况了么?”
“你入住的时候,酒店的老板娘没有告诉你么?”
“那间房其实一直是有人占着。 好像是一对情侣。”
“房间的房费付到了你入住那天的第二天中午。但是实际上那房间里已经两天没有人住了。”
“你们团队到达的时候,因为旅店房间紧张,所以他们就把那个房间临时调出来给你用了。”
“前台曾关照你,如果客人回来你就要让出来。”
“原来那天那个女人跟我说的是这个呀,我根本都没听懂。那个地接社的黄导就是个棒槌。唉!”
“那个女人死于两天前的晚上。据说是被一根钓鱼线勒死的。”
“但是奇怪的是,死后她的体内还被人注射了防腐剂。和他同住的男人失踪了。”
“听警方说,那天晚上你还报警,说有人劫持了你?”
“是啊。”
“能给我说说当时的详细情况么?”
“那天晚上,真的很蹊跷。本来我一直以为是我们一个浙江同行和我同住的。”
“那个女孩名叫祝茵茵。 可她实际上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那两个劫持我的老外,肯定是在我回房间前,就已经在屋子里了。”
“那些人长什么样?”
“我一点都记不得了。”
“你知道那房间里灯光很暗。”
“他们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还拿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那时简直吓坏了,哪里还有心思看他们的模样。”
“我只记得,那个用刀勒着我的脖子的人,身上有股奇怪的香水味道。”
“他们进来,劈头就问我是不是祝茵茵? 我真的搞不懂,这个祝茵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天晚上我真的被吓死了。”
“你知道么,那人把我迷昏了。”
“我在梦里,看见那个女人坐在我对面的床上一直在梳头,她就和那天住店的浙江团的小领队长的一模一样。”
“然后我被吓醒了。可那本护照是怎么回事?是那个死者的么?”
“那是本遗失的护照。一年前在国内丢失的。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应该是那个死者借用了她的身份。”
“你说那个死者和当时你认识的浙江同行长得很像?”
“是啊,不仅长得一样,连名字都一样。还都是浙江人。”
“我一直以为他们找的,是那个浙江团的小姑娘。”
“哦?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 张晨宇听着乔美琳的回答,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良久。
“哦,对了对了。昨天晚上我在饭店洗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警察发还我东西的时候,把那死者的梳子当作我的用品也发还给我了。”
“我带来了,你看看?”乔美琳从包里翻出了那柄细齿木梳。
“当时在梦里,那个女人用这梳子不停地梳她的头。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张晨宇听着乔美琳的诉说,好奇地接过了那柄木梳,仔细地在手里转动着审视。
那是柄极为普通的木梳,黄杨木的材质。齿密柄深。却透着手工打造的痕迹。
外表上看去古朴而稚拙,并没有一丝特别之处。倒使他不由地想起了一个故人。
他不解地拿着那柄梳子在手中转动着,用手指一根根地划过齿尖,却意外地停留在了一根不起眼的齿刺上。
“梳子就留给我吧。”
他收下了梳子,随即移转了话题。
“现在案件由当地警方去处理了。我目前知道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
“你被吓到了吧,怎么样?还能挺的住么?需不需要个心理医生?”
“听说你还给警方提交了一份幻想症的英文诊断书?”
“怎么想的? 你知不知道, 精神类的疾病会影响你今后来欧洲的签证?”
“那可怎么办?我可是从国内出发前,特意请战华,战医生帮忙开的。”
“战华?”
“姚俊峰,姚法官的太太!”
“你怎么会认识她?”
“她是我妈的学生。你说巧吧?我都不知道她居然是姚法官的爱人。"
"我找她是因为一个纠缠了我很久的心病。我还听说,你也是战医生的病人?”
“怎么样,病友!要药么?我出国前才配的。来一颗?”乔美琳调皮地笑了。
“乘务长! 我没病。你留着。”张晨宇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
“你怎么会有幻想症?什么时候得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都老在我的梦里面欺负我。”
“你的幻想症处方,我让律师帮你撤销了。记得今后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对了,这是我第几次救你了?你记账没有? 还有什么好奇的?我一起回答?”
“张晨宇,我还想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么,为什么没有联系我?”
张晨宇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端起来深深地抿了一口,突然心事重重地问了句:
“你,结婚了?”
“什么?”听了这话,乔美琳很是意外。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个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奔而来的流浪汉,趁着她不注意,就在她身后,刷地抢走了她的包。
张晨宇眼疾手快,一个箭步飞了出去,在路口的拐角一把扭住了那个头发蓬乱着,浑身邋遢的人。
“嘿!!”那人诡谲地笑着转过身来,冲他挤了挤眼睛。然后迅速在张晨宇的怀里塞还了他抢的包。
“这是我今天早上刚在他们的垃圾堆里捡到的,我觉得你肯定有兴趣。”那人用当地语言耳语了一句,然后挣脱了束缚,瞬间就消失了。
乔美琳惊魂未定地看着张晨宇拿回了她的包,包口敞开着。里面被塞了一摞书本样的东西。
张晨宇飞快地将那堆书本拿了出来,简单快速地浏览着。
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飘过。乔美琳瞬间皱起了眉头。
一个装扮优雅的混血女人,还有一个络腮大胡子的男人,推开他们身后的椅子,对他们一连说着EXCUSE ME, 从他们背后走过落座在离开他们不远的地方。
乔美琳偏过头去,好奇地盯着那两个人。
一条精美的手链落在那个女人的手腕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手上的首饰,是一串洁白的和田玉小白兔,镶点着金色的耳朵,红宝石的眼睛。
张晨宇收拾起那堆资料,抬起头来,简单撇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看着眼前正望着那条手链出神的乔美琳开了口。
“怎么了?”他问。 可她楞着没有回答。
沐浴在琉璃的阳光中,乔美琳的剪影如油画般静美。
端详着这张靓丽而清甜的面孔,眼见着她的音容笑貌在几个小时后即将再次飞远,
他的思绪涌动着,不由得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戏剧的夏天。
那是二OO 三年一个嘈杂的夏日,在帝都。
那个曾经在人间肆虐了半年多的非典突然间就结束了。
一如它当初猝不及防的到来,又莫名其妙地倏忽归于了无形。
生活又迅速地恢复了多姿多彩。
傍晚的首都机场里人山人海,中心服务站的喇叭里一声紧一声地正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话说那个毕业于帝都外交学院国际法专业的高材生张晨宇。
如果不是因为回国休假,正好赶上了他们那届研究生班的校友会在金陵举行。
他也不会匆匆忙忙在这个挤挤匝匝的周末晚上来机场凑这份热闹。
不就是应老同学们的邀请去江南和大家小聚几天么。
虽说自己出生在贵州的大山里,可他从小就莫名其妙能说一口正宗的吴侬软语,对江南有种特殊的亲情。
在他的生命里,一定曾和江南有过某种特殊的联系。
要不然他不会对这块土地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冲动与憧憬。
然而踏上江南的路却是如此的不平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没来由地把自己的身份证件,还有票夹等重要物品一骨脑全忘记在了安检的检测台上。
然后拍拍屁股人就跑了。
要不是听见机场的大喇叭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犯了这么大的失误。
要知道他这么一个行事沉稳而机敏的人可从来没有这样恍惚过。
其实这一路,奇葩的事情还不止这么一件。
坐在飞机上,他就随意地抬头看了眼面前那个来给自己添茶倒水的,
据说是资深空姐的漂亮乘务长,就被她一个哆嗦一杯热咖啡从头浇到了脚。
琢磨着这一身湿透的衣衫,还有乘务长那张煞白而慌乱的脸,
唉!这就算了,好歹坐着头等舱,咱们有点绅士风度呗。
现在呢,目送着面前那机场的行李大转盘,在他面前摇头摆尾,咕吱咕吱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别说是头等舱了,同机的人,甚至连经济舱的都早就走光了。
他的行李却一直都没来。本来还想在机场换身干净衣服去见老同学的,这下看来就只能这么着了。
就在他无奈地抬起头,纠结着准备去机场行李处挂失的时候,
远远地看见一个工作人员推着他的黑色行李箱匆匆忙忙向他这里跑了过来。老远就招呼着问他:
“不好意思,先生!你是在等北京来的那趟航班的行李么?” 那人问。
“是啊!”听到这话,张晨宇像在漆黑的深夜里终于盼到了久别的光明,忙不迭地应声。
“您是头等舱的客人吧。行李下来的早,被你们前面那个航次的客人拿错了箱子,刚送回来不久。”
“您这箱子和我们空勤的箱子简直一模一样啊。
客服还以为是我们机上工作人员的呢。所以也没及时往这送。抱歉让您久等了啊!”
“您这是去市区么? 有人接送吗?打车还是坐班车?”
“您得快点,门口最后一班的市区专线马上就出发了。” 工作人员罗哩啰嗦热情地招呼着。
张晨宇急忙从那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失而复得的箱子。
嘴里连声道着谢,也顾不上换衣服了,就在那人铿锵的催促声中,推着行李箱一路小跑,冲出了机场。
他在那辆即将启动的市区专线的大巴车肚子里匆忙塞进了自己的行李。
然后握着车门口那专线售票员塞给他的那张收据小票,登上了这班挤得满满当当的车。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个座位。
按照会务组的行程通知,从机场下来的同学可以乘坐市区专线直接到达市中心。
在那个机场大巴的市中心停靠点,会有会务组的接驳车辆在路口等待。
可能是接近了市区的繁华地段吧,大巴车刚刚驶入站点,车上便呼啦啦站起了一大半人。
大家嘈杂着挤在一处忙着下车提着行李。张晨宇知道目的地到了。
校友会的接驳车辆闪着红色的尾灯正在路口等着他。
老远就看见会务组的老同学滕飞在车下正冲着自己挥舞着臂膀。
久别重逢,两人热烈地拥抱着,滕飞热情地抢过了他手上的行李把他送上了车。
车上全是青春年少时熟悉的面孔。握不过来的手,说不过来的话。
颇有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的感慨。
车轮转动,窗外闪过华阴如盖的梧桐大道。
坐在身旁拨拉着房卡的滕飞看着张晨宇那一身的咖啡残迹,一边递上了他的房卡,一边调侃地扯着他的衣服笑着问他:
“晨宇,你哪里整的这么一身咖啡啊? 诺,拿着!这是你的房卡。”
“一会到了酒店,赶紧去房间里换一身把。今天晚上不出意外你能见到袁雅坤呢! 她已经问了你一晚上了。”
张晨宇没动声色。尽管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五味杂成。
京陵饭店是金陵最繁华地段的地标建筑。老牌的五星酒店。
顺着游廊的指引,张晨宇终于踏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大很宽敞,屋里飘着似有若无的背景音乐。
他想快速冲把澡,把那身已经风干了的咖啡衫换掉。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新的麻烦又来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行李箱根本不是自己的。
难道自己看花眼睛了?他推出了那个箱子,满脸疑惑地开始摆弄。
箱子没有锁,哗啦一下散开了,里面的东西翻了一地。
一个敞着口的女人的化妆包滚了出来。
口红,粉饼,眉笔一路小跑着向四处逃生。
他心急慌忙地跑去追,然后一脚踩在了那只金色的口红壳上。
口红裂开了嘴,挑衅地断成了两截。
行李箱里散乱地摆着几套换洗的衣裳,一双平底女士皮鞋。
角落的一个文件袋里是飞行手册,还有有一摞貌似是飞机客舱客户的文件。
他在一张工作卡片上,发现了箱子主人的信息。上面潦草地写着姓名和电话号码。
“乔美琳。”他正翻看着箱子主人的联系方式。手机铃声响了:
“喂!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张先生吗?”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电话那头急匆匆地响了起来。
“我拿错了你的箱子。 在市中心站下机场大巴的时候?”
“是啊。 一个黑色手提箱对吗?” 张晨宇有点意外,拿错箱子的人居然这么快能找到自己。
“真的很抱歉,你的箱子和我的一模一样,我可能提行李的时候忙着接电话,拿错了。”
“你是不是叫乔美琳?”
“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
“你的箱子正好在我这?”
“真哒?那太好了!我还正到处在找大巴司机呢。这太好了。那我来找你换箱子吧。你现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我住京陵饭店。”
“市中心京陵饭店么? 那好,我十分钟就到! 我们大堂见?”
十分钟就能到,看来那个叫乔美琳的离开自己也不远。
张晨宇急忙洗了把脸,在同住的滕飞的行李箱里找了件T恤胡乱套上。
便将那个女孩子的东西收拾起来。只留下了那只断掉的口红。推着箱子下了楼。
酒店大堂里,会务组还在工作。
从全国各地,四面八方陆续到达的同学们热情地互相招呼着,寒暄着。
一个刚刚到达不久的,音容高冷的女人被大家簇拥着问长问短。
那是滕飞口中的那个女同学袁雅坤。
张晨宇从人群的缝隙中瞥见了那张装扮得精致而优雅的面孔,避开了人流,将箱子推到了大堂门口。接通了换箱子那人的电话。
一个身材窈窕,眉目俊俏的青春女孩一边拨打着电话,向着电话那头的人聒噪着她的位置,一边风风火火地推着他的箱子找到了他。
蓦然看见面前这张既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她无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呃,张先生?怎么是你!”
“乘务长?居然是你! 原来你叫乔美琳?” 张晨宇不厚道地笑了。
说老实话,当张晨宇第一眼见到这个来换箱子的人的时候,他也着实非常意外。
尽管箱子里面的物件告诉自己,这错拿的行李一定是哪位在机场工作的空乘人员的。
但怎么也没料到搞了半天,自己的箱子竟然是被那浇了自己一身咖啡的空姐拿错的。
唉!说起今天航班上这件丢人的事情吧。乔美琳实在是挺难堪的。
如果说刚入职的小空姐们因为业务不熟悉,会把咖啡,水啊什么的不小心泼洒在客人身上,那还情有可原。
可自己是个飞了多年的资深空乘了。还是这个航次的乘务长。
这个名叫张晨宇的白金乘客,那时正坐在他的座位上专心地看着书。
这人从上了飞机就一直在看书,不吃也不喝。倒叫乔美琳额外多了几分关注。
他的模样俊美而端雅。
里里外外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润,给人的那种感觉就是一种儒雅而纯粹的舒服。
点餐的时候,她去给他服务。偷偷瞄了眼他那本手不释卷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书本。
那是本全古文的书籍,封面上写着《间书》。作者是清代朱逢甲。
她也搞不懂那是个什么内容的书籍,只在心里想,能把古文看得如此津津有味的人,学问一定很大吧。
乔美琳蹲在那个客人的面前正做着详细的餐饮介绍。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了她的肩上。
坐在后排的一个穿着满身名品的中年男人,嘴里嚼着一根牙签,用手暧昧地揉着她的肩,贴过脸来媚笑着对她说:
“乘务长!你们这个航班虽然是短途的,餐饮也太敷衍了吧。”
“我看了餐单,就没我喜欢的。今天我想要吃机组餐。你帮我张罗下?”
“不好意思,赵先生。可能不行。”乔美琳不客气地拉开了他的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为什么?我坐飞机一向都吃机组餐。就你这里不行?”
“您是头等舱的客人,金卡用户。身份尊贵。机组餐太简单了,还油腻。我想配不上对您的服务。”
“如果头等舱的餐食您不满意,那我帮您安排后舱的鸡肉饭或者牛肉面?您看行么?这些都比机组餐强。” 乔美琳委婉而客气地说着。
那人听了不高兴地倒在了后座上,翘起了脚。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那客人和乔美琳有了过结。
飞行在中途的时候,头等舱有个客人打开了行李舱取物品,结果因为行李摆放角度的问题,舱盖关不上了。
当时乔美琳正好巡视到这里,便急忙上去帮忙。
她正准备伸手去调整里面的行李箱,那个客人在座位上突然暴躁地冲她嚷了起来:
“别动手!别碰我的箱子!你那手有多脏知道么。”
蓦然听到客人对着自己这般羞辱,乔美琳顿时臊红了脸,尴尬地没有做声。
只好强忍着微笑,请他帮忙,自己来调整。
晚餐后,头等舱的空服正在给旅客们送着咖啡和饮料。
乔美琳则端着白金客人的专属来到了张晨宇的座位前。
那人正在翻着报纸,突然看见了来给他送咖啡的空姐,还有在他前方正服务着的乘务长。
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蓦然冲着那送咖啡的空姐,挑衅地又嚷嚷了起来:
“哎哟,你这张脸吓死我了。你看你脸上的粉涂得这么厚,我看着真难受。你还是别来给我服务了,我怕晚上会做恶梦。”
“你看你们乘务长,围着个年轻人团团转。那么标准的蹲式服务。我就纳闷,我怎么享受不到啊。”
“不好意思,赵先生。”
“我们的白金客户。是由乘务长一对一服务的。”
“下次您升级为白金卡的时候,就可以享受乘务长的蹲式服务了。”
头等舱的空服齐艳放下了手上的咖啡,不卑不亢地怼了回去。
“一个端茶送水的,臭摆得什么谱啊?学习不努力,空中倒雪碧。信不信我投诉你们虐待客户?”
那人觉得丢了很大的面子,便跳起身来,在过道里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指桑骂槐。
坐个飞机,见到空姐眼里泪水汪汪,却还要笑着问客人喝什么吃什么。
一直安静地坐在他前面的张晨宇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路过了那人的身边。
用手搭了一把那人的肩膀,说了声:“借过。” 便消失在了洗手间的门后。
没过多久,那人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怎么也说不出话了。他涨红了脸,扯着脖子,可就是发不出声。
乔美琳冥冥中感到,他说不出话肯定跟这白金客人有什么关系,可没有任何的证据。
后来她去给他续加咖啡。
就在他抬头向她示意感谢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蓦然和乔美琳的眼睛对上了眼光。
看着那双演绎着优美线条,带着深深的柳叶开扇的桃花眼,乔美琳顿时怔住了。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在心里失态地惊叫了一声,一个分神就将那咖啡从头到脚把那人浇了个透。
这算是大事故了吧。
她掩饰着自己莫名的惊慌,一边手忙脚乱地赶紧上前帮他去擦拭,一边询问着客人机舱里有没有马上可以替换的衣服。
可这客人的行李拿去托运了。
乔美琳往来奔跑着,递纸巾,搽桌板。
嘴里不住地道着歉,可那客人的衣服可不听话,从上到下湿了个透,一个劲的往下还滴着咖啡。
看着客人这幅模样,乔美琳真急了。她慌忙跑到了后舱。
“宝贝们! 快快,江湖救急! 我把咖啡洒到头等舱客人身上了。你们谁有衣服临时借我一用啊。”
“什么?乘务长,咖啡洒了?你还会做这个事。”后舱的姑娘们正忙着整理餐台,听到这话幸灾乐祸地都笑了。
“不过你把咖啡洒在哪个身上啦?” 她的好友唐鸢问。
“一个学霸哥。嗳!那个帅哥真是酷死了。”乔美琳一脸的向往。
“是不是坐在你们头登舱那个穿白色衬衫的?那个哥哥真是色诱啊!我也发现了。”
“你不是被人家迷住了吧!嘻嘻嘻!”
“我只带了工作服,没有男装,他那件衣服超级吸水,现在还顺着衣服一直在往下滴咖啡。”
“啧啧啧。头等舱的客人哦?你可真敢。你最好祈求着客人千万不要投诉你。”大家七嘴八舌。
“哎呀,你们别废话了,快点啊。有没有衣服临时借用下。”
“没有,你怎么想起来问我们有没有男装。你应该问机长。我们又不是男的。”
“不过好像唐鸢有件,是她给她爸爸买的生日礼物。她的男神从印尼帮她带的。”有人举报。
欣喜若狂的乔美琳像找到了救星,一把楼住了唐鸢,是连哄带骗。
“唐鸢!看在我这么悲催的份上,借给我把。回头我买个新的还给叔叔。这事还是不要惊动机长了吧。”
“那怎么行?都说了是我爸的生日礼物。真是!”
唐鸢颇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上的活。
想着自己的要求的确也不太靠谱,乔美琳听了很是无奈,便转身要走。
“不过,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又这么倒霉!说好了,你欠我一顿沸腾鱼啊!”
毕竟是好朋友。
唐鸢笑着从身后推着她的肩,然后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摸出了一件暗红色带着黄色花枝的对襟衬衫递给了自己。
“这什么衣服啊? 你说是给你爸买的生日礼物?你让他老人家穿成这样?”
“怎么啦?这是印尼的国服巴迪克。纯手工制作的好不好!”
“我前个航班,托人在印尼给他买的啊?你就别挑了,我还舍不得呢。”
听着唐鸢的话,乔美琳犹豫了片刻。
“好好好! 下回我飞印尼赔给你。” 然后她抱着衣服就跑了。
头等舱里,满身湿透的张晨宇正提溜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啊。”
“您看这飞机刚起飞不久,飞机里空调又冷,您这身衣裳捂在身上会生病的。”
“我这里正好有件新的衣服,给我爸爸买的。您临时换下应个急吧?”
“等下飞机的时候,我争取把您的衣服烘干再换回来,可以吗?”
“这,不太合适吧?”看着乘务长手里的新衣服,花里胡哨的。
那个叫做张晨宇的客人犹豫着。
“没关系的,下飞机您再换回来就好。”
张晨宇看着自己满身的狼狈和乘务长诚恳的样子,便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乔美琳给他的那件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至于裤子么,他就这么湿嗒嗒的一直撑到了航班的最后。
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张晨宇皱着眉头。
这是件什么衣服啊,满身的异域风情,还肥的要命。
穿在身上就像个花蝙蝠,可它毕竟是干的。
这个时候只能先这么将就着了。于是他就这么穿着它从厕所里面飘了出去。
乔美琳看着这个麻杆身材的帅哥。
套着个硕大的花衬衫,就像撑了一幅宽大的蚊帐,从厕所里面羞答答地转了出来。
她不禁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是想笑又不能笑,想哭又不能哭,只好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
张晨宇看着她看自己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实在摸不准她的意思,
只好怯怯地问了一句:“怎么,这穿的,像你爸爸?”
“啊?“
这人怎么说话呢?这不是占我的便宜么。乔美琳撇着嘴憋着笑,在心里嘀咕着。
其实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在乔美琳的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的。
要不是这个客人这么好说话,也没想着去投诉自己,估计自己早死定了。
好在她结束了今天的航次,再飞完今年的最后一个季度,她就要离职了。
家里有矿,等她回家开采。她的新的职业已经开始忙着向她招手。尽管那个工作貌似也不咋滴。
外交学院毕业的男生们,大体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张晨宇概莫能外。
可是乔美琳为什么单单被张晨宇的那双眼睛给吓到了呢。
那还得从乔美琳那波澜壮阔,充满玄机的人生说起。
乔美琳本姓刀。她并不姓乔。
她是她妈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的优秀作品。
她是看着《再向虎山行》,听着《血疑》的歌,咀嚼着《上海滩》和《射雕英雄传》的故事成长起来的那一代。
她的母亲来自江南古镇一个著名的书香门第,是那古镇上远近闻名的一朵灿烂玫瑰。
据说她家祖上曾经做的是缫丝生意。几代单传,就外公一个男孩。
她的外公早年曾留学英国,精通着数国语言,有着一颗超强的物理大脑。
曾是一位名誉江南的红色儒商。
外公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相识了外婆。那是一个来自江南水乡苏州的女同学。
家境殷实,不仅是医药世家,还在运河线上经营着两条有吨位的货船,行走在江南的河道里跑着货物运输。
乔美琳的妈妈是在解放后,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
毅然放弃了江南优渥的生活,千里奔赴去了贵阳干校。
在那里相知并嫁给了乔美琳的爸爸。
七十年代后期,她的父母才得以跟着部队,双双分配工作来到了金陵城。
据说乔美琳小的时候,家里曾经是有个哥哥的。
好像因为做好事救人,掉在湖里淹死了。
她妈妈抱着儿子的尸体,伤心地哭了几天几夜。
直到送去落葬的时候,在他那蹭破皮的手上用丝线沿着伤口的方向,默默地绣了个小小的刀字。
过了三二年,乔美琳和弟弟先后出生了。
她妈妈发现女儿手上有颗天然的胎记。一颗小小豆。心里总是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于是就叫女儿小名为豆娘。
女儿长大了,出落的水灵灵,风姿摇曳。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
刀美琳是她爸爸掌中的宝。
爸爸总是会在美琳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端详着她那张甜美而灿烂的脸,沉思在女儿那活泼而生动的神态中。
可刀美琳并没有注意这些,她甚至都不愿意跟爸姓。因为她姓刀的时候,总被人读错字。那字音刁。
作为一个漂亮的女人姓刀,杀气重,音也不好听,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于是她缠着她爸她妈把姓给改了,跟妈姓。妈是大乔,她是小乔。
还别说,改了没几天,就被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税务局的公务员。
可没谈多久两人就分了手。人家没多久就结婚了。然后生了个小宝宝,而她呢,依然快乐地单身着。
你说这世界上真有玄幻的事情么? 比如阿飘?比如托梦?
或者有那种感觉是命里注定,你根本逃不掉的事情?
都说那是迷信,是伪科学。可乔美琳啥都沾过。
在玄机人的眼中,乔美琳是个很有慧根的人。
据说小时候吧,她家住的那个向阳院里,有个方圆百米的一座小山,里面是个防空洞。
居民们的房屋都环山而建。
有天晚上,她去前院山那边的同学家玩,大概快九点的样子,看到大家都跑出来看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影子在跑山。
他跑过来的时候,没人敢说话。
乔美琳想回家了,就跟同学说了再见。
可心里疑惑大家为什么看着那人跑山都紧张地不说话。
她挺害怕的。就别在环山的路边上飞快地往家跑。
就在她飞奔回家的时候,她听见了脑后有人追她的声音,那人在背后喘着大气。
仿佛唾手可得着自己。
于是她吓得头也不敢回一路狂奔。
在极度惊恐中一把推开了家门,砰地将那个追逐着自己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耳朵里却听见外面那个声音叹了口气,跑远了。
当时她妈妈看见女儿煞白了脸,吓坏了。
问她:“豆娘,你怎么啦,为什么脸煞白?”乔美琳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是怎么回事。
可是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帅帅的大哥哥走进了她的梦境,笑眯眯地对她说:“细妹!我是哥哥,你为什么跑?”
多年后,她曾偶遇那个小时候的同学,悠悠地说起那段往事。
可那同学却惊讶地对她说,她们并没有看见过跑山的人啊。
那个晚上大家只是好奇空中一直有团绿色的火,绕着山在飞舞。
乔美琳并没有记住那个哥哥的模样。
只在心里深深地留下了那双有着优美线条,扑朔着漂亮的柳叶开扇双眼皮的眼睛。
自从那次在梦中相遇了那双神奇的眼睛,从此,乔美琳的梦境就带给了她无数玄乎乎的经历。
小时候有一次是她出门,去院子的大门口买冰棒。
那个年头金陵城时髦马头牌冰棍。
大街小巷总有推着自行车,或者背着大木箱子的卖冰棍的老人走街串巷。
用木块拍着那独特的节拍,嘴里喊着:“冰棒,冰棒,马头牌冰棒!”
每当那个诱惑的声音响起,大院里的孩子们总是争先恐后地飞奔出来,簇拥在那一方小小的冰棍箱周围。
看老人笑眯眯,慢悠悠地掀开那黑乎乎的白色棉被,将一支支包裹着薄薄的彩色包装纸的冰棒,递给身边那群满脸是渴望的孩子们。
那时的小美琳手里捏着妈妈给的四分钱,追着卖冰棍老头的叫喊声,一路小跑到了院子大门口。
她满脸幸福地用那四分钱和那卖冰棍的老爷爷换了一支橘子冰棒,一路吮着,一路陶醉着慢慢往家走。
就在她跨进大院门,还没走几步的时候,一个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冲进大院的男人哗地把她撞倒了。
车轮一前一后从她的胸口轧了过去,在她的花背心上留下了一道黑乎乎的车轮印。
冰棒也给撞飞了。
可那骑车的人仅仅回头张望了下,连车都没下就一溜烟逃走了。
卖冰棒的老人,惊呼着跑过来把她搀了起来。
老人为她拍打着胸口的泥土,嘴里骂着那个无良的人,打开木箱子,掀开棉垫子,给她换了根冰棒。
然后担心地拍着她的背说,娃娃没伤着吧?快点回家吧。
乔美琳举着那根新冰棒,像没事一样回了家。
她妈又被吓到了。
问她,“美琳!你这衣服上哪里来的车轮印?” 一个小女孩家家,不会出啥事情了吧?
她一脸迷茫地对她妈说。
我被一个骑车的叔叔撞倒了。叔叔跑了。冰棒丢了。老爷爷重新给了我一支。
妈妈把她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事后才咂了咂嘴说,好吧。
可那天晚上,那双眼睛又出现了。
那个自称是她哥哥的大男孩又走进了她的梦境。
他着急地将美琳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
后来她听说前院有个骑车的叔叔,莫名其妙在平地上摔了一跤,骨折了。
并从此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再后来呢,她上了中学。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兼闺蜜,名叫李小语。
高中毕业那年,她得了肺结核耽误了学习,结果高考成绩不理想。
那个夏天她一直闷在家里。李小语为了安慰她,就天天跑来跟她腻在一起。
一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总是感觉她家那个废弃不用的邮箱里面有一封寄给自己的信。
天知道那个邮箱柜子还能不能用,
因为那邮箱早就因为居民们的废弃变得破烂不堪了,更何况钥匙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怎么会有信呢。
可是心里就是有人告诉她,那里有一封属于自己的信。
那天夜里,她凌晨四点就醒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实在是熬不住那份煎熬。于是悄悄地在黑暗中爬起了身。
在家里那只咔咔咔响的老摇头电风扇的掩护下,她翻开了老爸的破抽屉,四处寻找着那邮箱的钥匙。
本以为那枚生了锈的钥匙早已经变成了美好的传说,没想到还真就给她找到了。
于是她捏着钥匙,在那个夏夜的凌晨,穿过那空无一人的巷道,一溜烟跑到了后门。
她用那柄久远不用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邮箱的门,里面真的豁然躺着一封信。
她急忙拿上了信跑回家,打着手电筒开始读。
那信不是别人写的,就是天天和她腻在一起的李小语写的。
那是一封祝她快点康复,生日快乐的信!
这李小语是个神经病吧,
昨天晚上两人还头碰头在一起呢,没事写的什么信啊,害得她一个晚上就纠结在这个梦里了。
早上的时候,李小语又在她的面前露出了笑脸,她把她好一通的埋怨。
再后来,乔美琳参加了工作。
一开始她去了父亲单位下属的一个外贸公司打零工,做了个小小的单证员。
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不久,
涉外小企业和国外联系的方式基本上是去指定的邮局发电传,或者打电报。
那些正本的运输单证都要跑到国家指定的,有资质的那个大邮局去寄EMS特快专递。
而那时能有资格办理EMS业务的邮局那可更是凤毛麟角。
记得那是个飘着大雪的12月31日, 乔美琳正准备着下班回家过元旦。她的部门经理找到了她。
“小乔,明天你帮忙加个班好不。
公司这单出口货物的船已经开了。手上的单证要快点邮递到客户手上,人家要等提单提货的。
你帮忙来公司等提单,然后去水西门的大邮局去寄掉好吧?”
平常这事情都是公司一个男跑单员做的,因为过节他回老家了。
乔美琳那时是公司年龄最小的女孩子,领导和同事们都特别照顾她,既然领导这么要求自己,当然不能推脱了哦。
可是那时候她一不会骑车,二不知道那个邮局在什么鬼地方。
QQ和微信,什么导航还没被发明,现代科技对于那时的人来说还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公司等提单,还要找公交倒线路去一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乔美琳的心里就一个劲地犯难。
晚上的时候,她的梦境又开始在面前铺展。
她梦见自己坐上了每天必坐的那趟1路公交车,在那个白雪飘飘的大雪中下了站台。
迎面匆匆走来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他的手上有把长长的雨伞,下着大雪他却没有打伞。
乔美琳突然有种奇怪地冲动,她打着自己的小花伞,跑到那人的面前问他。
“喂,麻烦问问您!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寄EMS特快专递的么?”
那双眼睛笑了,乔美琳看着那道深深的柳叶开扇双眼皮,眉眼盈盈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用伞尖指着站台后面那个小邮局对她说。“你去那里寄!”
“什么啊,EMS只有水西门大邮局才可以的。” 乔美琳撇着嘴。
“你去啊,就在这里寄。” 然后那人在梦里消失了。
元旦那天早上,乔美琳加班去了。
她去公司的那辆一路车在鼓楼站停下来。
她跳下了站台。看着站台背后的那个小小的鼓楼邮局,心里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于是她犹豫着跑进门去。
邮局刚刚开门,她是第一个进门的客人。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趴在了窗口前,看着里面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怯懦地开了口,准备着被里面的工作人员冲。
因为谁都知道这样的小邮局根本没有和国外联系的电传,也没有EMS快递的权限。
“不好意思,同志!我是附近单位的。
我想请问你们这里可以邮寄EMS 快递么?”她小心翼翼诺诺地问。
窗口后面那个男工作人员惊讶地抬起了头,愣愣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们可以寄EMS?今天是第一天。还没公布。要到中午。”
那天,乔美琳就是在这个公司附近的小邮局,神奇般地邮递出了那份单证。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在那个漫天雪花的日子,四处倒车去寻找那个她根本不熟悉的,
据说是位于水西门大街上的那个拥有EMS特权的大邮局。
庆幸自己碰巧了,正好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春风,
在那一天的中午吹到了这一方离开单位不远的小小的邮局。
其实那个年头做外贸真的挺好的,正是改革开放不久,又身处在和世界拥抱的前沿。
美琳的父母都是早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父亲的老战友就是管理这一行的。
妈妈在医院里是大神级的外科大夫,还是医学院的兼职教授。
爸爸的家族当时做着玉石,还有铁矿石和钢材的贸易。
九七年钢材大行情那年,她爸爸退休出来成立了自己的贸易企业。
因为做矿和钢铁,投资稳准狠,光那一年的收益,就让她父亲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最高端的写字楼买了整整的一层楼。
这是不是叫做家里有矿呢?
好端端地在外贸企业待着,看广交会万商云集,年轻的后生们鲜衣怒马奔赴商场,机会那么多不是挺好的,那她怎么忽然又变成了空姐呢?
人生的机遇往往是不可复制的。命里有太多注定的事情往往避免不了。
那是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
她和自己的部门经理一起从金陵机场搭乘了一架小型飞机去浙江奉化的工厂出差。
在飞机上她意外地偶遇了自己上大专班时的好朋友,一个很久不见的老同学严玫。
严玫正好在那架飞机上面做空姐。
时隔多年,意外相见,两人既高兴又分外亲切,说说笑笑开心地不得了。
乔美琳的身材长相还有气质,正好被随机的那个同学的航空公司领导看见了。
那时航空公司正是蓬勃发展的起步阶段,人才奇缺。
蓦然看见乔美琳,那个领导感觉眼前顿时一亮,就像在万里高空伯乐寻找到了千里马。
在那领导的多方热情地关怀下,还有老同学的极力引见下,乔美琳这才动心跳槽去了航空公司。
听说女儿跳了槽,乔美琳的妈妈很是生气。
话说空姐的职业是挺招人羡慕的,那个年头工资也挺高,见多识广,穿得漂亮,用得前卫,比起其他职业感觉高级多了。
但是风险大啊。
乔爸乔妈要不是失去了心爱的儿子,也不会这么大年龄才冒险生下了美琳和弟弟。
这万一哪个孩子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两个老人可怎么活。
更何况她当了空姐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2002年4月15日早10时37分,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67—200客机在执飞北京到釜山的航线时,因为大雾撞山坠毁。
本来美琳就应该值飞在那架的航班上。
可是出发前连续几个晚上,她做了一个相同的,极为诡异的梦。
在梦里,那个帅帅的大哥哥又来了。
他坐在她的身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异常认真地对她说:
“细妹!4月15日早上,妈妈会突发心绞痛,这个日子的前后几天你一定不能离开家。千万记住哥哥的话。”
要不是之前有过那些玄乎的梦境,乔美琳才不会把梦当作真的事情。
可这个梦居然连续做了好几次,她开始有点担心,于是就干脆换班请了假在家里守着妈妈。
在那个时间点,妈妈果然发病了,因为美琳在家避免了严重的后果。
但是她也在那天的新闻里惊讶地听到了她的航班失事的消息。
那一段时间,她吓得不轻。甚至无比后悔当初自说自话丢了金饽饽去追逐了一个青春靓丽的神的光环。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晃眼美琳已经二十五六岁了。
一路走来,仿佛冥冥中一直有人在身边默默地佑护着自己。
她知道那个梦境里的自称是她哥哥的那个帅男孩,就是她此生不离不弃的护身符。
可自从那次飞机事件后,她的梦里就难得再见到他了。
倒是有一个从小到大,一直糊里糊涂伴随着自己的噩梦,开始不时地清晰起来。
人生不如意总有八九,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事情。
对于乔美琳来说,她的一生近乎完美,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钱也不少。家境优渥。
但是她的婚姻问题却一直是个超级老大难的难题,是她父母操碎了心的所在。
在她的生命里曾经走过她的初恋,走过暗自迷恋她的人,走过无数相亲的面孔。
甚至是飞行途中相遇的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恋,可是没有一个能真正打动乔美琳那颗骄傲的心。
在她的脑海里,那个有着漂亮眼睛的哥哥仿佛才应该是她生命中真正的归宿。
如今,父母年龄都大了,弟弟还小。家里需要人照应。
青春饭好吃,可后遗症也很多啊。
谁能知道那美丽的光环后面有多少的辛苦。
什么时候自己能安定下来,不要再出去飘泊?
什么时候真的能拥有自己的一个小家,让父母的余生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呢。
乔美琳不禁有点后悔当初在职业选择上的冲动。
也许当初留在外贸公司,她说不定在行业内就找到知音,走上了婚姻的红地毯了呢,
也许她不选择做空姐,跟着老父亲说不定也是一把叱诧风云的生意好手呢。
可是现在呢,飞了这么多年,终有一天将告别那片蔚蓝的天空。她不得不提前为自己做着后续的打算。
然而她那颗驿动的心,还有那双不安分的脚,总是决定着她那个看似聪明却糊里糊涂的脑袋。
正如妈妈总说她的那样。
“豆娘啊,你就是那只百脚的花狸猫,家里蹲不牢啊!”
二OO二年,那年的非典来的匆忙。
因为疫情,航班大幅减少,加上年龄的原因,乔美琳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开始歇在家里。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她无聊地路过了金陵城那个爬满了绿色爬墙虎的西华门古城墙遗址。
在那个黑乎乎的城墙后面,意外发现了一个导游培训服务中心。
出于好奇,她踱进了那个摆满了旅行社宣传广告的服务大厅。
她在那里遛达时遇见了几个正好来报名的姑娘小伙。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热情似火的推荐,于是鬼使神差,一番冲动就跟着他们报了个名。
一个月的勤学苦练,让她交上了好多一起学习的好朋友。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来自各行各业。性格迥异,却认真好学。
新的交友圈突破了原有的屏障,为她打开了人生的新视野。
在一番痛苦挣扎的学习和考试的博弈后,她终于拿到了那张可以代表着她旅游工作者身份,得以在未来叱咤在风景线上的导游证。
拿证的那天晚上,她很兴奋,她幸福地做了个梦。
梦里依稀有人告诉她,这张证其实就是她生命中开启她人生桃花的金钥匙,
她此生的情缘就此即将拉开人生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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