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游回宫时，带回了我。
所有见过先皇后的人都知道，我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样子。
众人皆说我是已故皇后的替身，不足为惧。
可我入宫七日，怀胎五月的贵嫔殁了。
万千宠眷的贵妃疯了。
宫人皆道我妖孽，也道先皇后死得冤屈，厉鬼索命。
唯有敬妃站在我身侧，笑盈盈的告诉我。
“害死皇后姐姐的人，还有皇上。”
我颔首，望着她遥遥的身影骇笑。
杀死姐姐的，除了皇上还有……1.云春宫里，我被徐贵嫔赏了水刑。
我全身淋湿，被几条绳子系起来。
上半身裹着竹片做成的围圈，随着太监转动，绳子抽紧。
围圈在一点点缩小，我憋得快要喘不过气。
侍女小桃跪在一旁求情，却被直接拖走，赏了板子。
凄厉的声音传来，徐贵嫔摸了摸茶杯盖子。
笑意从眼眸里闪出来。
“本宫怀有身孕，忱贵人冲撞，本宫罚你。”
“你服不服？”
我还没说话，绳子又紧了两圈。
到嘴边的话被强硬灌了回去。
“既然忱贵人不知错，继续……”围圈快要将肋骨勒断，我张着嘴，快要窒息。
同样的窒息我受过。
我天生少魂，7岁那年，师傅将师姐的一魂注入我身体。
从此，疼痛、愉快、悲伤共享。
她15岁那年，被黄色的轿子接走，我才知道她成了皇后。
刚离开那几年，姐姐很开心，可渐渐她心情低落。
慢慢的，疼痛愈演愈烈，遍至全身。
鞭子、针头、窒息，直到我下身也出了落红……那一日，举国同哀，皇后崩逝。
我不知被贵嫔折磨了多久，再醒来，我在自己宫里。
小桃哭得像个泪人，看到我醒了，忙得冲过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我去请太医！”
她后腰红了一片，显然是受了刑。
我拦住人，摇了摇头。
徐贵嫔欺我，今夜就注定不会让我请来太医。
不过幸好，我是被人抬回宫的。
满宫上下都知道，我躺着从云春宫出来，这就够了！
我望向铜镜，镜子中的自己，与姐姐一般无二。
只是我眼角，没有姐姐的泪痣。
我不会哭，我要那群害死姐姐的贱人哭。
2.半月前，皇帝下江南，遭遇刺客。
他受了伤，与护卫走散，是我脸救了他。
他见我第一眼，眸光便亮了，不顾伤势拥我入怀。
他说，我像极了她的皇后。
一道恩典，我成了皇上的忱常在。
他说我性子热忱，想让我常在身侧。
夜夜，都是我被掀牌子，一连七天。
后宫众人坐不住了，尤其是最得盛宠的徐贵嫔。
皇帝听我受了委屈，放下朝政连忙寻我。
一席黄袍踏风而来，我扑进人怀里。
眼泪扑簌簌往他脖子上掉。
见我惨状，屋子却不见太医，皇上果然怒了。
我不知他是心疼我，还是觉得他宠爱的人没得到照顾，伤了他的威严。
“皇上，臣妾无事，皇上不要怪贵嫔姐姐。”
“她有身孕，叫太医照顾，也是正常。”
我虚弱着，血也已经咳了出来。
水刑，便是利用水利，制住人的上身。
随着刑具收紧，人一开始会呼吸困难，紧接着……便是皮肉骨头，扭成一团。
这是宫中刑罚，有内伤而无外伤，杀人于无形。
皇上见我吐血吓坏了，他亲自叫了太医。
诊脉开药，确认我无事后，终于放下心，替我掖掖被角。
“朕留下来陪你！”
“今夜，皇上还去贵嫔姐姐处吧！”
我楚楚可怜，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孱弱和卑微。
果然，男人无法对柔弱的女人无动于衷。
“叫贵嫔过来！”
“不要！”
我按住他的手，柔弱无骨的瘫在皇帝怀中。
“臣妾久蒙圣恩，乃三生之幸。”
“实在不敢以一己之身，惹得满宫怨怼。”
“贵嫔姐姐一向不是轻纵之人，想必是孕中急火。”
“不如，皇上给姐姐些恩赐，也免孕中之人动了胎气。”
提到胎气，皇帝的脸瞬间便黑了。
皇后亡故后，后位虚悬。
只提了贵妃位皇贵妃，摄六宫事。
后位，被一众女子眼巴巴看着……可就在这时，徐贵嫔有了。
这一胎，来的及时，又是皇家第一子。
皇帝对此实在珍重，可要知道，宫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眼看登上后位的皇贵妃，怎容地位受人威胁？
她串通国师，将徐贵嫔腹中子论为不祥。
皇上起初不信，却不想，南方干旱，北方多雨。
好似一切不祥，接踵而至。
皇上表面上不信鬼力乱神之语，却也定下，下月初亲自上香祈福。
“豁儿想给贵嫔什么恩典。”
“汉书有云，椒房之宠，听说以椒涂寝殿，整日都有芳香之感。”
“贵嫔姐姐素来爱香，想必她腹中皇子也喜欢呢！”
听到皇子，皇上的脸更黑了。
国师说过，若是贵嫔怀的是公主也罢。
若是皇子，怕是，父子无缘！
“父子无缘”，在皇帝听来，更像是逼宫谋反！
“皇上，就当为了臣妾。”
“臣妾给您做滋补身体的鳝鱼煲？”
皇上捏了捏我的脸，不知可否。
可那夜，皇帝仍旧留在我宫里。
3.翌日，贵嫔荣获“椒房之宠”的消息就传遍了甬道。
六宫大惊，纷纷给徐贵嫔送去贺礼，皇贵妃也不例外。
小桃气得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吹了气的鳝鱼。
“姐姐，你为何给徐贵嫔邀宠，你是怕了她？”
“你忘了她是怎么折磨你的？”
小厨房里，一筐筐鳝鱼黏糊糊的挤来挤去。
其中几只最大的，活活比普通的鳝鱼粗了两圈。
通体黑色……这是望月鳝，鳝鱼里最凶猛的。
它的血极腥，只是这种腥，人闻不到，但动物可以！
我捞起一条硕大的鳝鱼，一刀便断了它的头。
“不急，好戏在后头。”
当夜，皇上依旧宿在我宫里。
只是，我的住所离贵嫔的住所很近。
夜半……贵嫔处一阵叫嚷，随后有宫人跑出来。
随身在皇帝身侧的大太监，惊慌的赶过来。
“皇上……皇上，贵嫔娘娘……好好说话，你这样再吓坏皇上。”
我训斥，实则是给皇上清好耳朵，让皇上听清太监接下来说的话。
“皇上，贵嫔娘娘动胎气了。”
“听说，听说是……蝙蝠冲撞。”
皇上赶到时，几个宫人正怔愣的，对着正殿看。
皇上来了，都忘记了行礼。
还是大太监王翦提醒，宫人才缓过神。
顺着宫人的眼色望去，还真是吓了一跳。
无数蝙蝠成群结对的死在贵嫔宫门前。
一只只，死状惨烈，头破血流……剩下那些还在盘旋的蝙蝠，正跃跃欲试，又朝着柱子撞去。
蝙蝠，是福运的象征。
蝙蝠无故撞门，岂不是福运消亡？
皇帝深深蹙眉，国师所云，或许是真的。
“豁儿，这里不洁，你先回宫。”
“朕晚些去找你！”
随后，便听到身后太监抓蝙蝠的仓皇声。
我被王翦送回宫，小桃看到我，立刻慌了。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皇上呢？”
“嘘，你听着，带几个得力的小太监，帮我抓些东西。”
支开宫人，我只身进了小厨房。
鳝鱼血腥，望月鳝更甚。
这种鳝鱼的血，是棕红色的，与椒房要用的腌料类似。
混在一起，不会有人察觉。
蝙蝠会被这满殿的血腥气引来，门撞不进去，便会磕死在墙上。
贵嫔腹中之子深中不祥之祸，这次，便是板上钉钉了。
我将最后几条鳝鱼全部割了煲汤。
不会有人怀疑我。
毕竟，我受了贵嫔磋磨，还为她请赏。
别人只会觉得我懦弱。
而这些鳝鱼，会被皇帝亲口吃掉……死无对证。
但这不足以让贵嫔死，我也不打算让她痛快去死。
4.不过半日，“蝙蝠撞门，福运尽消”的消息不胫而走。
徐贵嫔本来只是吓了一跳，可当满宫都传，她怀了不祥之物时。
她崩溃了！
我知道，这是皇贵妃的手笔。
徐贵嫔在宫里哭哭啼啼的，一直在闹。
可前朝也没闲着，皇贵妃忌惮贵嫔腹中之子。
更忌惮她丞相府嫡女的家室……一封家书，求娘家找机会，弹劾丞相府，倒真找到些证据。
晌午，我将鳝鱼煲送到养心殿。
却看到贵嫔跪在殿外，日头晒得她晕眩，摇摇欲坠。
“给贵嫔娘娘请安。”
我福了一礼，却被人抓住裙角。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伙同皇贵妃来害我？”
徐贵嫔红着眼，眼里皆是怨毒。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
“您父兄贪墨，怎是我一乡野女子能害的呢？”
听到此，她竟站起来，一把将我推到在地。
“我知道是你，你是苏含雪对不对，你是恶鬼复仇的对不对？”
“不，你不是！
只要你没了这张脸你就不是！”
她拔下簪子朝我的脸划过来，我不躲。
我看到了，皇上已经疾步跑出来。
他出门时，我故意撞向门槛，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快，给朕传太医！”
我的身子被人轻轻抱起，全然没给徐贵嫔半个眼神。
视线交错之际，我冲她笑了！
得意且张扬，暗示一切，都是我做的。
徐贵嫔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却被王翦的拂尘扫到了脸。
小桃期期艾艾跪在皇帝脚下，梨花带雨说完我如何被贵嫔欺凌。
这一次，包括上次的水刑都说了一遍。
皇帝青筋暴起，死死捏了捏拳头。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太医到了。
可随太医一起来的，是皇贵妃。
她身后的婢女端着我贴身的肚兜，又在皇帝身边耳语几句。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落到我身上。
“豁儿，昨夜你去了哪儿？”
5.皇帝的口气，倒像极了质问。
“自然是在自己宫里。”
我答，皇贵妃却猛的笑起来。
“妹妹的确在自己宫里，不过不是你一人吧！”
“押上来……”说着，几个人押着一个侍卫跪在我身边。
他见到我，眸光深沉而闪烁。
皇帝的眼神徘徊在我和皇贵妃之间……“贵妃，这个侍卫是什么人？”
还没等贵妃说话，侍卫猛然抓起我的手，将我抱在怀里。
“豁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不是约我昨夜一起出宫吗？”
“你为什么没有来？”
……皇贵妃不紧不慢，将沾有血污的肚兜呈到皇帝面前。
肚兜上的玉兰花，是我亲手绣上去的……肚兜一角，染着血，透着死鱼的腥味儿。
而满宫会沾染鱼腥的，只有会做鳝鱼煲的我。
一盏茶杯摔在我身上，随后皇上的手捏住我的下颚。
“豁儿，你为什么？”
“怕是皇上没有问过妹妹愿不愿意入宫，就一道圣旨要了妹妹。”
“却不想，妹妹心有所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