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考恢复,我就在为这天做准备,在边疆辰光晚上值班在停岗看书,书上的内容我齐自学了,就算是明天高考也有信心。”
“这些年大哥在肉联厂,表面风光但有一分一毛齐还钱了,他就要娶媳妇,再这样将来过不好日子。”
说到这里,许向阳眼里有几分愧疚,他寄回来的钱不多,大头还是大哥和母亲在负担。
“妈,你要是让我在学校念书,自己跟大哥天天辛苦赚钱我不可能安心,与其这样不如我一边工作,功课肯定落不下。”
徐桂芳眼眶微红,大儿子白天在肉联厂上班,晚上还去帮人跑腿。要不是能住在宿舍,她娶媳妇家里连房子都拿不出,在这件事情上徐桂芳对许多成于心有愧。
“妈跟爸对不起你们……”
徐桂芳侧身抹了下眼泪,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有什么对不起,一家人不就是这样互相扶持,”许向阳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妈你这样抹眼泪,妹妹要笑话你了。”
徐桂芳赶紧胡乱擦了一下,作势要揍他,“胡说八道,虫子撞眼帘。”
许思听着一番话心里热热乎乎的,她默默举起手,“那个,忘了说我有工作可以给家里分担,我也准备一边工作,一边跟二哥一样自学参加高考。”
徐桂芳跟许向阳齐齐看过去。
许思说,“之前谢家安排我进舞蹈团,这舞蹈团跟外交部有些关联,里面不少人是前些年裁减文工团退下来的,我在那有工资算是半个铁饭碗。”
而且工资还不低,一个月八十,上辈子她都赚到第一个一百万了,现在八十块怎么还有点小骄傲。
脑袋被点了一下。
许向阳沉着脸,“谢家怎么回事,让你这么小就去工作,他们又不差钱。”
这就帮她打抱不平了,许思看出来自家二哥的护短属性。
许思笑说,“二哥,是我喜欢跳舞自己要去的,而且舞蹈团刚成立,才进去三个月。”
原主成绩不算好,跳舞却很有天分,她当然不知道在谢景盛的眼里,漂亮的女儿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还以为是父母对她疼爱,由着她跳舞追求梦想。
许思知道书里的剧情,她会在舞蹈团跟彭州华感情升温,结婚当上彭太太。
但许思没什么兴趣,她现在的目的是!
向‘钱’看齐。
“又工作又读书太累了,不然你还是去学校读书,二哥能养你。”
许思抬起小下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许向阳,“二哥,你不会是担心万一我考上你没考上,丢脸哩。”
许向阳知道妹妹故意这么说,无语道,“就那点题,倒着写我都给它写出花。”
“那不就得了,而且我喜欢跳舞。”
这话是真的,许思从心底感谢原主,留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为了这,她也会把这辈子活精彩。
兄妹俩一唱一和还统一战线了,徐桂芳只能答应。
但要求许思在家把伤养好再去。
事情定下来,许思在家中安心养伤。
另一边毫无意外,谢景盛第二天就答应了谢心悦去舞蹈团的事。
谢家有意结识来沪市发展的外商,他们手里有大把的钞票、订单。
谢心悦对谢景盛来说等于多一条结交的路子。
……
五天后。
许思手上伤结了痂,总算被徐桂芳同意出门。
家里那辆破破烂烂的二八大杠被许向阳找出来修好,又洗刷干净,送她去舞蹈团。
钟姨给送了一趟东西,满满两大包,衣服、鞋子和冬天能用的围巾,包括一双小羊皮。
钟姨做事妥帖,总归都是她能用上的,许思也不矫情都收下了。
看到她在许家过得开心钟姨放心不少。
钟姨说,“将来要有机会,我还照顾小姐。”
“好啊,钟姨说的不许耍赖。”
当然有机会,等她赚了大钱就把钟姨挖墙脚来。
看着二哥送阿姐出门,小木眼巴巴舍不得,“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姐晚饭前就回来,回来给你买糖果吃好不好。”
小木摇头张嘴露出缺一个的门牙,“吃糖掉牙,我不吃了。”
“你这是换牙,吃完好好刷牙就行。”
许向阳撑着自行车头,长腿一跨,“小妹上来,小木你在家听话别乱跑。”
“好的,二哥,”小木腿一并,歪歪扭扭敬个礼,有模有样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家人齐出门,只剩小木在里,他中午上吴嬢嬢家吃一顿,白天在弄堂里玩。
许思有心想要改变许家境况,但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
自行车过了桥,骑进泽安的繁华地段。
道路两旁的建筑复古风情,中西合并,各种风格都有。
早晨的街道带着微凉的秋风。
赶着上班的人行色匆匆,黄浦江上渔船早就出发。
小船、大船驶过波光粼粼的江面,好不热闹。
许思坐在自行车后座,穿了一条白色的棉布裙子,上身套了件浅蓝的小开衫,海藻一样的长发铺在身后,随着风扬起。
她看什么都新奇,不愧是沪市,街道上这样热闹。
“小妹,手上的伤要小心,”许向阳把着车头,小心避开一辆三轮车。
“知道了二哥,你都说八百遍了。”
“咋的,嫌我啰嗦?”
许思抿唇笑,“不敢不敢,我会小心的。”
年轻又嗲的小姑娘坐在自行车上,路过的人瞥一眼后都忍不住又回头瞧,手里的包子都吃得更香了。
穿过锦绣大剧院,许思多看了两眼,这是泽安区唯一的剧院还在修缮,文革之后,艺术几近荒芜,如今才逐渐迎来新的机遇。
锦绣大剧院暂定十月开放,泽安区大半的人都翘首以盼。
彭家也想要租下场地,安排售票演出,最想拿下的是锦绣大剧院的第一场演出资格,必然万众瞩目,打出名头。
各大舞台剧、合唱团、舞蹈团都在竞争,如今还没确定开场是哪家。
许思晃着脚,回忆了一下她在的舞蹈团,叫朝云舞蹈团。
嗯,悬……
虽然请了目前沪市颇有名气的舞蹈家梁昆领队,但舞蹈团里人心太散,练了几个月除了原本文工团退下来的人和梁昆的学生,各组了一支舞,其余几乎一盘散沙。
没配合、没默契、没主心骨。
而且学跳舞的姑娘多少有些傲气,谁也不服谁,还在互相较劲。
“思思,你想什么呢?”半天没听到声响,许向阳侧头问了一句。
许思说,“二哥,以后我会在这个大剧院表演诶,到时候你跟阿妈,还有大哥、小木都来看好不好?”
“那二哥必须来,思思肯定跳得最好看。”
许思抿唇笑起来,“那你要给我送花~”
“送!最大,最漂亮的,就送那啥玫瑰花?”
“二哥你糊涂啊,玫瑰花是送给喜欢的人,将来你给心上人送。”
许向阳浑不在意,“我可没心上人,女人只会影响我读书赚钱。”
“……”
这超前的觉悟……你不当学霸谁当。
兄妹俩说着话,自行车已经拐进一条安静的路,两旁种着梧桐树。
正是秋日,梧桐树叶泛黄卷曲着。
许思说,“再往里就到了,前头有个黑色铁门的院子。”
这位置就在锦绣大剧院的后面,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
“嗯,”许向阳也看到了。
二八杠到了铁门前,许向阳捏住不太灵光的刹车,长腿一撑,脚刹手刹一起用,把自行车稳稳停了下来。
许思一米六五,不用蹦就下来了。
“二哥,你快去忙吧,在码头一定注意安全,别掉江里成落汤鸡了。”
许向阳回来第二天就在码头找到了事做,开个小货车帮货船运货,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少之又少,工资竟然给得不错,不过暂时只能算临时工。
许向阳忍不住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太贴心了,“知道了,你也说八百遍了,放学我再来接你不要乱跑。”
“好。”
不远处停着的小轿车里,谢家兄妹都看到了这一幕。
谢恒亭皱起眉,“那男的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