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天到晚揣着个药兜,偏生今日没有?
原来昨晚我在岸边听到的琴声,是孟云舒弹的。
而那时,陆照筠与她若无其事地回了宴上。
非但不顾在岸边落单的我,现下竟还怀疑,我是故意不给孟云舒伤药。
以往受了委屈,我都会半嗔半闹地找陆照筠讨说法。
如今瞟向这张俊秀却冷漠的脸。
我只是平和地拿来行囊里的小木盒,将里头的物件一样一样递给他:这是十岁时我帮你煎药被烫伤,你给我的祛疤膏。
你第一次随太子秋猎摔下马,我为了接住你差点断了骨头,你没空来陪我,便日日给我送这药贴。
前年冬天你久咳不愈,我听大夫的话去崖边摘药草,回来时害了冻疮,你说这药很有效。
……我受的伤,几乎都与陆照筠有关。
他绝顶聪明,可天生体质不佳,骑射刀剑亦不擅长。
我遂跟在他身后,当他的护卫。
手上堆的东西越多,陆照筠眉宇间的寒霜也越重。
他眼中生出一丝阴翳,声音低哑:你这是何意?
都还给你,我不要你的东西了。
我堆上最后一只药瓶,自顾自解下长辫上的发带,一同塞进他怀中。
去年中秋,陆照筠第一次进琅珍阁挑首饰,为孟云舒选了一支白玉步摇。
见我闷闷不乐,才给我买下这条暗青色贴金发带。
他说我成日跑跳,戴簪子反倒会误伤自己。
那时我信了,还沾沾自喜,以为他更关心我。
林辞芝,我没工夫陪你胡闹。
陆照筠深深闭了眼,像是憋着一股气般,甩开衣袖。
他怀中的药瓶碎了一地,惊了晨间的鸟儿。
我知你一向不喜云舒,可不是每个女子都如你一般习惯受伤流血。
你再如此使性子,今后这样的场合,就别跟来了。
说罢,他留下满地狼藉,转身而去。
我垂眼看他踩着药粉踏出的脚印,只觉得一块石头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眼眶正发热,视线中突然闯入一抹黄色。
大黄蹭着我的掌心,尾巴摇得比昨日欢快。
我循着它颈上的拴绳,抬眼撞上一双昳丽的眸子。
来人青衫素冠,笑容和煦。
他扫了眼地上的碎瓷,语调温柔:虽是好药,可沾了地就脏了,林姑娘不必为此伤心。
若需要什么,我这里有的是。
我讷讷朝他点头,又猛然察觉出不对劲:公子认识我?
他也轻轻颔首,林将军是我父亲的旧部。
爹爹生前,曾在宣平侯手下任职。
我怔怔抬眼,更加仔细去打量他的模样。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爹爹过去挂在嘴边的小世子。
如今也是这座山庄的主人,深居简出的继任宣平侯,夏侯玠。
这日,夏侯玠取出一方锦帕,指着我散开的青丝说:林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