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周明月坐在车里,吃完止痛药,把肿瘤晚期的病例单塞进包里,深呼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屋。
巧的是,大门正好被人从里面推开。
和男人四目相对,她刹那忘记呼吸。
心心念念七年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宛如做梦。
周时景接过她手中的礼品盒,笑着调侃:“傻站在门外干什么,七年不见,不认识哥哥了?”
哥哥……
那一瞬涌动的爱恋骤然被压回心脏,哪怕他只是周家的养子,两人没有血缘。
周明月压下心中苦涩,扯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进来吧,外面冷。”
周时景侧身让她进门,随后又弯腰,替她拿出了拖鞋。
她垂眸看去,从男人白皙冷峻的侧脸,到他修长的手指,他的手腕上明明带着百万的百利达翡翠表,可拿着几十块拖鞋,却一点都不突兀。
矜贵又温柔。
换过鞋,周明月走在男人身后走入客厅,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背影。
七年前,她给周时景塞了一封情书,结果第二天他就出国了,甚至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她没想到自己的爱让他如此抗拒和厌恶。
周明月垂了垂眸。
她甚至不敢用太热烈的眼神看着他,她太害怕他再一次离开,毕竟……
肿瘤晚期,她快要死了。
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上一个七年。
这些年,她只有通过家庭群才能知道周时景的消息。
知道周时景学医,她不顾母亲反对,改了高考志愿也成了医生。
只为重逢后,能和他有共同话题。
别墅很宽很大,但周明月今天却觉得,屋子很小,他们只并肩走了18秒就到了饭桌边了。
“爸,妈,除夕快乐。”
说完,她才从男人手中接过礼品盒,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手指不由蜷缩,吓得她赶忙落座。
一旁,穿着旗袍,打扮精致优雅的周母嗔怪:“你这孩子,多大了还这么冒失,哪有哥哥没坐,自己就急着落座的?”
周明月尴尬了瞬,却听耳边传开周时景温润的嗓音:“都是一家人,不讲究那些,咱们几个难得一起过除夕,爸,妈,等会我陪你们多喝几杯。”
话落,他也拉开椅子,坐在周明月身侧。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
周明月吃了止痛药,胃很不舒服,可好不容易才能和周时景一起吃顿饭,她不想浪费这次机会,强逼着自己吃。
这时,却听周母问:“陆星河那个花花公子还在纠缠你吗?”
周明月心中一紧,掀开眸子,看了眼身边的周时景。
陆星河是她一个病人,对她一见钟情,这一年一直追着她跑,闹得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陆家小少爷迷上了她。
正想着,却见周时景笑着睨来,打趣:“谈恋爱了?有空把人带来给哥哥看看,我给你参谋参谋。”
周明月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这轻松的语气……
哪怕他对她有一丝男女之间的喜欢,也不会这样。
周明月眼中的泪意差点压不住,连忙装作低头扒了一口饭,胡乱点了点头。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但周父很高兴周时景回来,两人最后都喝醉了。
周母扶着周父回了房,佣人正要扶周时景,周明月瞥了一眼闭眼摊在沙发上的男人,鼓起勇气起身。
“我来吧。”
她从佣人手中接过周时景,扶着他,脸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膛滚烫的温度。
此刻,男人没有意识,半搂着她。
她无比眷恋这样的温度,扶着人一步步扫二楼,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替他摘下眼镜,看着他清俊的脸,目光再也挪不开。
她贪婪的注释着他的面容。
“哥?”
她试探的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这一瞬,心中压抑了七年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她缓缓凑近,压抑低问:“这七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你有想过我吗?”
两人越来越近,嗅着他的气息,周明月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醉了。
她不受控低下头,吻上她渴望已久的唇。
可刚一碰到周时景的唇,他却猛地睁开了眼!
周明月猛地直起腰,视线依旧和周时景对视着。
对视间,她心跳很快。
她即害怕他此刻清醒,发现自己偷亲他,却又种隐秘的欢喜。
这七年来,她太压抑了。
可两人都还没有说话——
“叩叩——”
一阵叩门声响起,接着周母端着醒酒茶走了进来,温柔吩咐:“月月,让你哥把醒酒汤喝了。”
一个轻飘飘的“哥”字,却恍若石头,重重砸在周明月心头。
旖旎散去,她脸色煞白。
却见周时景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从床上坐起,语气低沉带着几分醉意:“月月,别晃……”
原来他一直是醉酒状态。
周明月沉默接过醒酒汤递过去,不知心里失落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周时景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又摸过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把碗递给了周母:“妈,辛苦您了。”
周母笑着摇头,随后拿出两沓照片分别塞给两人。
“明天有一场宴会,深城豪门的未婚年轻人都会去,这些照片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你们有看得上眼的跟我说。”
周明月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就是变相的相亲。
周母出去后,她没有看塞到手里的照片,视线却一直落在周时景手中的那一沓上。
仅仅只是看到他接着别的女生照片,她的心就酸涩不已,忽地大胆把自己的照片塞过去,故作轻松开口。
“不是要帮我参谋参谋,你看看?”
周时景抬头看了她一眼。
周明月终于光明正大对上他的视线,心中紧张。
直到周时景收回视线,她才松了一口气。
却见他还真的一张张,认真翻看,口中说着:“妈的眼光好,看着都还不错。”
话如绵针,根根刺入周明月的心脏。
此时此刻,她竟压不下心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你不觉得他们几个大男人还化妆,一点男人味没有吗?比你差远了。”
话落,周时景的手指一顿。
室内忽然沉默。
周明月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慌忙补救,装作好奇拿向那一沓女生照片:“我也看看你的相亲对象。”
可还没触碰到照片,却兀地被抓住手腕,头顶传来周时景略微疲惫的声音:“月月,很晚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周明月看着圈住自己的手,男人的手背青筋明显,充满力量感。
她不受控想,被这双手搂着,是怎么样的感觉?
可很快,男人却收回了手。
温热消失,她压住心底失落,右手覆盖住被他握过的地方,垂眸起身:“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就狼狈离开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她走到床边坐下,缓缓抬起右手腕贴着脸颊,可依旧嗅不到独属周时景的雪松味。
她留不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气味。
视线慢慢模糊,她看向床头柜上摆放的陶瓷娃娃。
这是十七岁那年,他们一家去洱海旅游,周时景特地卖给她的,那时候,他说——
“这个娃娃的眼睛格外亮,我一见到它就想起了你,送给你,以后万一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就让它代替我陪着你。”
“哥,你真好,那以后是不是不管我要做什么,只要我说你都答应?”
“当然。”
“啪嗒,啪嗒……”
眼泪不断落下,周明月拿过娃娃握紧,喃喃补全当年没说完的话——
“洱海的晚风很温柔,周时景,你说我的眼睛格外亮,那是因为看见了你……”
倒在床上捂住心口,那里激动到发疼,沸腾的情绪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
一夜难眠。
第二天。
周明月穿着礼服下楼,就看到父母都坐在沙发上。
她环顾一周,没看到周时景,只好询问:“妈,哥还没起床吗?”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说要去接个朋友。”
朋友?
周明月心中总觉得不对劲,他明知道今天是参加相亲宴,什么朋友这么重要,他还要特地带着参加?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爸妈,月月,久等了。”
她忙扭头,却看见周时景拉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缓缓靠近。
心头一跳,那股不安加重。
接着,她就听周时景毫不避讳介绍:“这是夏夕夕,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