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看着刘望僵硬的动作有些想笑:“难为你一个侠客照料我的起居了。”
刘望将温良的身子摆回了柔软的塌内:“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果然。
这个笑容骗不过跟在今彦身边历练了这么多年的刘望。
“是与早上皇帝给你的密旨有关吗?”刘望没有看温良的眼睛,但是他能看到温良叠在一起的十指**了一瞬。
温良叹了口气,连带着胸腔泛起的疼痛:“圣命难为。”
为或不为,他温良这一次怕都是在劫难逃。
若不刺杀西戎王,那温家余辜必遭牵连。
若刺杀了西戎王,温良不可能活到第二天。
若这么一比较,为了温家赴死倒也不足为惧,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要在和平之夕挑起战意。
于天下何益之有?于陛下又何益之有?
温良想不明白。
刘望虽不知密旨内容涉及何事,但这并不难猜,无非是让温良做出某种抉择,否则温良不会露出这种落寞的表情。
“我不懂你和皇帝之间的事,但倘若换成今大人,他一定会说…”
温良眼中倩影虚晃:“他会说什么?”
“首先你得活下来才有可能。大人一直都这么说,人要是没了,便什么余地都没了。”
活下来。
去了那西戎,当真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想活,可皇帝要他刺杀西戎王,便是根本不给他活。
温良撑出一抹苦笑,眼尾挂着连日疲劳的青倦:“这话倒是今彦会说的。”
“今大人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这话虽有几分安慰的羽翼,却无法改变千斤重的事实。
温良将桌案上的柑橘推到刘望的身前:“任性地把你从今彦身边要来,又把你带去西戎,委实对不住你。”
“答应过今大人要保护好你,这便是我的职责,温公子你不用往心里去,我这条命就是你和今大人给的。”
两人低声交语,浅浅的月色腾起薄雾,刘望看到温良再次睡着,才跟着闭目养神。
*
翌日下午,和亲队伍进入泗水镇,再坐两日马车便会出了京州进入天洲,天洲位处盆地,时雨绵绵水路交纵,他们的队伍将要改走水路,可节省约莫四百里的路程,想到这里温良的脑壳像是被塞入了核仁,咕咚咕咚晃得疼。
他坐船便晕,如今这副拿药吊着的身子骨碰了船还不知要遭什么罪。
马车没在泗水镇停留太久,过了酉时便再次出发,镇上的府衙还替主子还送上了不少慰劳品,只是最后都进了郑多宽的囊中。
温良半只脚进了棺材板的人,自然是无心在意这些,只是才进山林,外头浓重的雾霾叫他起了疑。
见温良眉心紧蹙,刘望躬身蹲在一侧:“可是有什么异常?”
李郎中是公里退下来的老御医,有妙手回春之称,两日入药虽说身子依旧疲软,但思绪倒是清朗不少,他柔利的五指撩开竹帘:“这雾,有些浓了。”
的确,这两日没有落雨,也不是晨露日出前的雾气,太阳余晖才刚刚隐匿,怎么会起这般大雾。
刘望将手按在腰上的长剑上,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随着马车剧烈的抖动,等人再看清时,马车已经没了轮毂朝外翻去,天崩地裂的事态走向了黑暗。
巨石从山间滚落,泥土下埋的黑火药,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马蹄哄乱,人声咆哮,刀光剑影中,逐渐浓郁的血腥气包住了温良涣散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