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昱辰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自从知道江昱辰脱离生命危险后,林悦惜就从医院离开。
今天醒来,也是医生特意打电话告诉她的。
她坐着轮椅,被保姆推了进来。
躺在病床上的江昱辰看见,立马拔了针管从床上爬起来,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林悦惜。
江昱辰把她的手放在下颚处,眼眶红了一圈,似是心疼:“惜惜的手好冷,我给你暖暖。”
他微垂着眼睫,睫毛浓密而细长轻微颤抖着:“惜惜,对不起,我不小心受伤让你心疼了。”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两人的身上,林悦惜却感觉不到半分热,似乎阳光隔绝了她和江昱辰的世界,她站在阴暗处,而江昱辰依旧光明灿烂。
她的心一如她的手一样冷,她缓缓从江昱辰手里抽回手,她淡淡道:“暖不了的,江昱辰暖不了的......”
她嘴里小声呢喃着。
江昱辰的手维持着原状,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挤出一丝笑:“惜惜,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悦惜的视线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潭,她偏头看着窗外。
生气吗?丈夫的背叛,儿子的站位,她凭什么不能生气。
可那样就实在是太难看了,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都把她丢在了原地。
独留她一个人。
于是她垂下眼,又缓又慢的摇头,像是认命般:“没有,没有生气......”
林悦惜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全都散开。
江昱辰看见她这副样子,心莫名的慌了起来,眉眼间闪过一丝慌乱,他让保姆把江鱼带进来。
江鱼站在门口,小嘴耷拉着,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看见林悦惜坐在轮椅上,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警惕,仿佛林悦惜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坏人。
带江鱼进来的人不是保姆,而是苏晚晴。
两人站在一起,穿着同系列的衣服,看着比林悦惜跟江鱼像一对母子。
江鱼紧紧抱着苏晚晴的大腿,苏晚晴的目光从进房间起就一直落在蹲在林悦惜身前的江昱辰身上。
她一下就红了眼,声音哽咽:“江总真是神气!不要命似的冲上去保护惜惜姐!”
苏晚晴的目光又落在林悦惜身上:“惜惜姐我真羡慕你,要是我男朋友看见我有危险恨不得躲远远的。”
“你在胡说什么?”江昱辰皱眉,不爽道。
林悦惜低头看着腿上那双白皙修长,不知道牵过多少次的手。
她收回眼,酸涩感涌上心头,或许江昱辰自己都不知道,他听见苏晚晴一番埋怨他话时手不自觉捏紧了。
他在生气。林悦惜心想道
“是,是我乱说了。”苏晚晴擦干眼角滑落的泪珠,吸了吸鼻子道,“对不起,惜惜姐我就是太羡慕你有江总这样的老公了!”
腿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儿子江鱼轻柔拉了拉苏晚晴衣服的下摆,稚嫩的嗓音带着数不尽的心疼,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苏姐姐不哭——”
江鱼用衣服袖子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又用脸蹭蹭,他刚上幼儿园说不出安慰的话,于是只能用行动告诉苏晚晴。
让她别伤心了。
直到林悦惜的眼泪砸落在江昱辰手背上,他仿佛被烫了下,连忙缩回了手。
同时也反应过来,朝江鱼吼道:“江鱼!给我过来!”
江鱼被严厉的声音,瞬间吓哭了,哭声似乎在发泄什么似的,仿佛要掀了屋顶。
“我讨厌妈妈!我讨厌那个女人!我讨厌她!”江鱼用哭腔的声音朝林悦惜吼道,“都怪你!都怪你!”
江鱼手里拿着他最爱的玩具,他生气发泄着,把水晶做的玩具朝林悦惜扔了过去。
玩具砸中了林悦惜的后脑勺,血一点点往下淌,越积越多。
“要不是你,爸爸根本不会凶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水晶玩具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连疼痛都没唤醒林悦惜混沌的大脑,但水晶玩具破碎的声音唤醒了她。
“我也讨厌你。”林悦惜垂着眼,一字一句道,她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人灌进了刀片,疼的她喘不上气,每说一句话都痛的人浑身发颤,但她还是说了,她转身对着那个小小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我,也,讨,厌,你!”
像是初学汉字的学者,缓又慢的说道。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江昱辰彻底怒了,血滴落在他身上,他黑着脸,上位者的气势威严吓人。
“江鱼,我他妈给你脸了是吧?”
“给我过来,向你母亲道歉!”
“把医生给我叫过来!”他转头对着保姆道。
江鱼一下就停止了哭声,苏晚晴看见江昱辰护着林悦惜的样子冷笑道:“是我多余了!我不该站在这里,连累了小鱼儿被骂!”
她抬起袖子,死死瞪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林悦惜,擦干了脸上的泪珠赌气道:“我这就走,不劳江总费心了!”
江昱辰闻言脸更黑了一层,死死咬着牙,看着人真出了门,气笑了。
江鱼一面哭着一面走近,皱巴着一张脸。
林悦惜看着走近的儿子,呆滞的目光转了转,这真是她曾经不要命也要生出来的人吗?
“对不起,妈妈。”江鱼的道歉并不走心,视线越过她落在身后的江昱辰身上。
似乎在说,他可以走了吗?
江昱辰本来就在气头上,装作没看见,手上端着医生拿来的消毒工具,小心翼翼帮林悦惜上药。
伤口的面积有点大,江昱辰涂的并不走心,甚至还在望着那扇门发神,手上不知情的下了点力气。
直到林悦惜嘶了声,他才反应过来。
江昱辰把手上的药递给林悦惜,神色有点着急:“惜惜,你自己涂吧,我要去开个会。”
林悦惜的视线忽然就落在了面前的膏药上,什么都没说,就接过。
江昱辰轻松笑了笑,松了一口气,甚至忘记了自己在住院也要去哄刚才被他气跑了的心上人。
自然也不会记得林悦溪的伤口在后脑勺,她连看都看不见。
江昱辰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并不走心,一个理由用了几次,似乎笃定了林悦惜爱惨了他的模样。
他把江鱼也带走了。
理由是别把他放在你面前碍眼。
当真是这样吗?江昱辰,真的是这样吗?
林悦惜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仿佛是自残似的在伤口上划上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