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马小山王川的其他类型小说《茅山禁忌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烈日焱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娘实在解不开麻绳,索性将水桶一起带上。娘将绳子握在手里,拼命的在空中甩动,然后朝着余秀莲的方向,连同水桶一起扔了过去。这水桶正好巧不巧的勾住了余秀莲的腰眼儿。爹也壮起胆子,捡起绳子的另一头。照着余秀莲缠了起来。一圈儿又一圈儿。麻绳将余秀莲的双臂,腰杆,脚踝索的死死。爹用牙齿咬着麻绳的一端,系了一个紧紧的杀猪扣。这杀猪扣,便连几百斤的老母猪也挣脱不开。此刻,我终于长吁一口气。我浑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戳了窟窿的轮胎。我放开了手中死死握着的镐头木把。整个人向身后一仰,瘫在了满院的马粪蛋上。全家人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都放了下来。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将屁股倚在院东苦水井畔。娘一边用手掌拍着心口,撇着嘴,皱着眉头呼道。“啊呀呀!这是个什么脏东西...
《茅山禁忌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娘实在解不开麻绳,索性将水桶一起带上。
娘将绳子握在手里,拼命的在空中甩动,然后朝着余秀莲的方向,连同水桶一起扔了过去。
这水桶正好巧不巧的勾住了余秀莲的腰眼儿。
爹也壮起胆子,捡起绳子的另一头。
照着余秀莲缠了起来。
一圈儿又一圈儿。
麻绳将余秀莲的双臂,腰杆,脚踝索的死死。
爹用牙齿咬着麻绳的一端,系了一个紧紧的杀猪扣。
这杀猪扣,便连几百斤的老母猪也挣脱不开。
此刻,我终于长吁一口气。
我浑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戳了窟窿的轮胎。
我放开了手中死死握着的镐头木把。
整个人向身后一仰,瘫在了满院的马粪蛋上。
全家人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都放了下来。
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将屁股倚在院东苦水井畔。
娘一边用手掌拍着心口,撇着嘴,皱着眉头呼道。
“啊呀呀!
这是个什么脏东西?
可骇死人了!”
爹离着那女鬼只有一步开外的距离,他双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两腿岔开蹲在地上。
爹年纪大了,体力支应不住,再加上受了惊吓。
身上淌出的汗水,都抵得上刚淋过倾盆大雨般。
汗水将他的衣背全部氤湿,斗大的水珠子顺着他的脸颊,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将院子里的黄土地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碎坑。
余秀莲化作的厉鬼仍不安分。
她被捆在杀猪扣里,龇着獠牙,仰着头,朝天厉声咆哮,想要挣脱出来。
那手腕粗的麻绳,在余秀莲的身上崩到了最大的极限。
忽的,我隐隐约约听到,麻绳竟发出了‘咯吱,咯吱!
’像老鼠偷食般,熙熙簇簇的声响。
女鬼躺在地上,反复摩挲,她的眼神含着凶光,十根手指如同蛆虫一般蠕动。
突然之间,随着一声剧烈的嘶吼。
余秀莲身上的麻绳儿,像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在四处散开。
麻绳碎屑崩到我的脸上,身上,胳膊上。
将我的身上擦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这痛感,就像父亲抽打在我身上的皮鞭子。
不好,女鬼挣脱了!
余秀莲触不及防的,朝着离她最近的爹扑了过去。
此刻,我的大脑不做多想。
我第一时间压到了爹的身上。
爹被我的身躯死死地护在身下,余秀莲那比钢刀还要锋利的黑指甲,瞬间划破我的后背。
殷红的鲜血顺着我的后背蔓延开来,汩汩滚烫的红色液体,延着我的肩膀流到了父亲的脸上。
我爹‘啊呀’的长大了嘴巴,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嘴里含糊不清的呼唤我的名字。
“现儿,现儿!”
我已有好多年没有听见爹张口呼唤我的名字。
这些年间,他都是叫我混账。
父亲的眼神里满是惊惧,却还夹杂了一丝的心疼与悔恨。
我想,就是此刻死了,能亲口听见爹叫我一声现儿,这就值了!
余秀莲终于要得手。
我默默地闭起双眼,脑海里浮现的全部都是王川那张惨白,浮肿,死不瞑目的嘴脸。
王川的肚皮都已经被这个女人破开。
我能够预感到我的结局,便是如同王川那样,被身后这个惊悚的厉鬼掏心挖肺。
都怪我,连在义庄做个抗尸匠都做不好。
招惹这么凶狠的厉鬼上身。
这下,恐怕要累及爹娘。
说不定,就是片刻之后,我们一家四口便要在地狱里团聚。
猝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喝起。
那声音,苍老且坚定。
马小山像天神一般降临在我家院中。
这个老马,准备一些捉鬼的工具,竟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妖孽,休要害人!
待贫道打的你灰飞烟灭。”
马小山“哇呀呀”的叫嚷着,不知用什么东西击在了余秀莲的后脊梁骨。
只听得,余秀莲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回,轮到这个女鬼开始四处逃窜。
马小山从自己身上背着的黄布口袋里,朝着我和父亲的方向扔过来一个墨斗。
“施现,快来帮忙!
休得让这个女鬼逃出你家院子。”
马小山一到,我顿时有了底气。
我急忙从父亲的身上爬起,顾不得后背伤口的疼痛,捡起地上的墨斗。
“老马,我该怎么办?”
马小山指挥我们一家三口。
“你们拽着这根墨线绳子,将余秀莲的鬼魂和我一起框在其中。”
娘听了这话,掂着小脚跑过来帮忙。
爹也从地上爬起。
我将墨斗的一头交与娘的手中,然后拽着另一根的丝线,跑到院子的尽头。
爹在中间儿将墨斗绳子扯起,我们一家三口,正好用这墨线,在自家院子里形成了一个闭环的三角形。
马小山和余秀莲纷纷被困在墨线之内。
余秀莲张牙舞爪的抬脚逃窜,她的身体刚刚贴近墨线,那墨线便如同带火的钢丝一般,烙得她整个肉体发焦。
马小山从黄布口袋里摸出一把糯米,口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法诀。
“天道恢恢,法遍十方。
吾今使令,万鬼莫藏,听者来檀,闻者赴约,若有迟延,天诛地灭无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糯米如同洒豆子一般,甩在余秀莲的身上。
这些糯米粒,碰到女鬼的身体。
便化作千千万万个雷点,一触即爆。
只见了余秀莲的身上噼里啪啦,糯米点子在她身上炸个不停。
余秀莲困在墨线之内,鬼哭狼嚎,好不悲惨。
马小山趁机从怀中摸出一纸黄符。
口中再次呢喃道。
“头顶佛世尊,口中念观音。
身后是玄武,身前为老君。
左边是青龙,右边白虎神。
弟子来到此,奉请护法神。
赫赫扬扬,日出东方。
我奉此符,横扫不祥。
天罗神,地罗神。
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马小山说着,趁女鬼挣扎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黄符贴到了女鬼的颅顶。
再看那余秀莲,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以十分诡异的姿势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马小山转过身,对着我大呼。
“施现,接着!
助我一臂之力。”
老马顺势扔给我一个巴掌大小的宝器,我一跃而起,接住宝器。
定睛一看,正是昨天晚上在义庄里,马小山手持的那个玲珑嵌宝八角铜镜。
“罩住这女鬼的头顶!”
我接住镜子,这回誓不能再次失手。
我左手拉着墨斗的黑线,右手持镜,高高举起。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
日光和铜镜折射出来的光线交相辉映。
两束光芒合二为一,从玲珑嵌宝八角铜镜里,直直的射出一束金黄的光线。
这光线异常耀眼,晃的人瞳孔都睁不开。
余秀莲在这束金光的照耀下,身体逐渐焦化。
从头,到脚全部变成了一滩黑糖色。
忽而,只见马小山从衣袖里,再次摸出一件稀奇的法宝。
那是一柄用铜钱和红色丝线穿成的金钱剑。
马小山手持金钱剑,瞄准余秀莲的胸口。
两脚蹬地,一跃而起。
这金钱剑顺着女鬼的心窝穿身而入,只将她的躯体整个贯穿。
那余秀莲,眼睛瞪得巨大,眼睑都迸裂开来。
只见她口中的獠牙呼啸。
从她的心窝处,骤然之间燃起一团熊熊烈火。
这火光,并不似我们常见的凡火。
外焰为红,内焰为黄。
女鬼身上的火团通体幽蓝,像极了夜晚乱葬岗里常见的鬼火。
余秀莲在这熊熊烈火之中,顷刻之间肉体化为一团齑粉,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骨头碎渣。
少倾,待火势散去。
我们家的院子里,从空中掉下来一柄金钱剑,连同我爹种地用的镐头,还有那把我们家厨房的剁骨刀全部齐齐落下。
刀柄上汩汩的鲜血,和遍地殷红的血渍融为一处。
那血液蔓延至我的脚下,沾在了我的鞋畔上,蔓延在我们的心口里。
“娘!
爹!
嫲嫲!”
我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整个人都瘫了,两个膝盖扑通跪在地上。
土地上的沙石磕进了我的皮肉中。
怎么会这样?
我像狗一样的在地上爬着。
爬到爹和娘的尸体身边。
爹和娘的身上全都是血呀!
我伸出双手,拼命的摇晃他们的身体,无论我怎样放肆的痛哭,恳求。
他们都不会再睁开眼睛看我一次。
爹和娘的身上,全部都是被菜刀剁砍的痕迹。
爹的脖颈处有一块儿深深的剁痕,这一刀的刀口又深又长,凶手一定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娘的身上亦是如此,都看不到半点好皮肉!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这是假的,这一定都是假的。
爹,娘,奶奶是不是在同我做戏?
我用手背揩着脸上的泪水,我抱着爹的肩膀死命的摇晃。
“爹,我求求你。
你醒醒啊,你活过来呀!
儿子回家了。
你答应我的,要让娘给我炖最爱吃的酱豆腐。”
我的双手沾满了殷红的鲜血,就连马小山送给我的一身新衣服,都被染成了刺眼的暗红色。
是谁?
究竟是谁杀了我爹我娘?
是谁杀了奶奶?
是谁将我们家灭门?
“啊……啊啊啊啊!”
我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捉弄我?
我等了十七年,我盼了十七年。
爹今天终于肯认我了,为什么我竟连一天的天伦之乐都不能得到。
我宁愿面前躺着的尸体是我自己,我宁愿自己惨死在余秀莲的利爪之下。
我的胸口,我的心脏,磨盘碾压般的剧痛。
这股痛感压的我喘不过气,我已然不能呼吸。
我的眼神空洞,泪水已经干涸。
原来人在最痛苦的时候,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的心碎了,从今天开始,我没有家了!
不知何时,我家的门外传来了熙熙簇簇的脚步声。
有邻居听见了我的呼喊,上我们家来查看情况。
那村民前脚刚迈进我们家的大门,看着一地的尸体,和彻底崩溃的我。
他抱着头,发出了惊天似的嚎叫。
“来人呀!
施老蔫一家被人灭门了。
快来人呀,杀人了!”
村民吓得两只脚都打了绊儿,像老鼠逃荒一样,连滚带爬逃出了我们家的门。
“啊呀……死人啦!
施老蔫被人灭门了!”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从村子的四面八方聚集在我家院内。
村民们手中举着的火把,把整个上西村照耀的有如白昼。
三五个胆大的壮年村民,用脚踹着房门,闯进了我们家。
他们见着这一地的尸体,一个个都吓白了脸,嘴唇嗫嚅,久久说不出话来。
突然,不知在人群之中有谁说了一句。
“我知道谁是凶手!
就是那个窑姐生的野种。”
“对,今儿白天,我还看见他拿着菜刀,满村子找施老蔫两口子呢!”
“啊呀!
这个野种,真是个活畜生。”
我愣住了,他们为什么要冤枉我?
突然有人踢了一脚,地上沾着鲜血的剁骨钢刀。
“这就是凶器吧!”
其余的村民信誓旦旦。
“对,那个野种白天拿的就是这把菜刀。”
我惊惧地摇着头,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抵抗。
我冲着他们大声叫喊。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村民们齐齐的向我拥来,他们一个个仇恨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看着凶险异兽,魍魉妖魔。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冤枉我。
这群乌合之众,自我出生起便管我叫野种,叫我窑姐下的崽儿。
我知道,倘若我落在他们的手里,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
我的眼睛涨得赤红,连额头上都鼓起了青筋。
我拼了命都要冲出人群。
村民们举着火把,在我家院子里狂吼。
“不能让这个杀人犯逃走!”
“打倒杀人犯,打倒杀人犯!”
几个身材壮硕的小伙子冲着我一拥而上,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如同一个想要挣脱牢笼的困兽。
我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村民们高举火把,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手举镰刀,有的肩抗镐头,有的手拿木叉。
他们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都是捕猎的神光,我就如同一只嗷嗷待捕的野猪,周围都是要自我于死地的猎户。
我拼了命的要跑,有个大个儿的胖子迎上来,一屁股将我死死坐在身底下。
我伸着手,死命的掐他的大腿。
那胖子被我掐的嗷嗷直叫,一蹦三尺多高。
我泪珠子含在眼圈里打转,鼻子又涨又酸。
这种感觉是什么?
或许是委屈吧。
地上的尸体,死去的是我的爹娘。
这群人难道都没有心吗?
他们为什么要冤枉我?
他们为什么要叫我野种?
我叫施现,我叫施现啊!
十七年来,从来没有人记得过我的名字。
所有的村民,只想看我和娘的笑话。
而如今,娘死了,他们便想看着我也去死!
我拼命的在地上攀爬,捡起那把剁骨的钢刀。
我将刀死命的攥在手里,人挡剁人,佛挡劈佛。
村民们见我手持凶器,他们畏惧了。
被我逼迫的连连后退。
我张着大口,面容扭曲。
此时的我,和那个凶神恶煞的利鬼余秀莲又有何异?
我一步步的往院门逼去,我要逃,谁让拦不住我!
突然,不知是谁,手持木棍。
照着我的左腿狠狠劈了下去。
“啊……!”
我的左腿顿时没了力气,关节处是钻心的疼痛。
那种痛感一瞬间从我的左腿关节,传播到整个身躯。
我身上汗毛四起,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一滴冷汗珠。
我被这一棒挥舞的跪倒在了地上,我的耳膜能够清楚的听见,左腿骨头裂开的声音。
村民们见我倒了下来,朝着我,纷纷一拥而上。
无论男女,不管老少。
他们有人摁着我的脖子,有人薅着我的头发。
有人拿着木叉叉住我的手脚,有人拿着镰刀对准我的脸。
我被他们钳制住了。
我被死死的按在地上,脸贴着地,身体一动都动不得。
我拼命的仰着头,扯破喉咙的冲天大呼。
“我没有杀人!”
有个上了岁数的爷们儿,随手在我家的院子里,抓了一大把干马粪蛋儿。
他蹲下身,一手捏着我的嘴巴,把那马粪塞了我满满一嘴。
他照着我的头顶吐着口水,神情得意洋洋。
“呸!
你个窑姐下的野种,杀父弑母,屠害亲奶还想抵赖?”
那马粪死死的堵住了我的嘴,撑开了我的牙关。
我想要否认,我想要反驳。
喉咙里传出的除了痛苦不堪的呜咽声外,再也挤不出一个字。
“怎么处置这个野种?”
人群中有人发问。
“送进祠堂里,让村长法办。”
众人拾起来我家院子里的麻绳。
那麻绳,正是白天我和爹娘一起捆绑余秀莲的。
麻绳的一端,还系着我家的实木水桶。
村民拿着镰刀,利落的把系着水桶那端的绳子割断。
他们按着我的肩膀,狠狠向后撅着我的两只胳膊。
将麻绳的中心绕在我的脖子上,将我从头到脚,五花大绑。
几个有气力的小伙子,扯着绳子的头儿,如同拖拽牲口那般,将我在地上拖行。
我的后背与黄土地紧密摩擦。
可怜的马小山送我的一身新衣,只行了几步路程,便被磨破。
我白日里,后背上被那余秀莲的指甲抓破的伤口,在与黄土地和沙石的接触之中,我的皮肉再次迸开。
殷红的鲜血,顺着我的伤口肆虐的横流。
沿着他们拖行我的轨迹,画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朱福顺继续道。
“这一大早上的,就想着吃午饭。
不要光想着吃饭嘛!
要多寻思寻思,怎么把自己家的地种好嘞!
整个上西村儿,就你家的地最荒。”
刘虎子被他噎的脖子一梗,再不敢胡乱搭话。
朱福顺掐准手表,看着秒针‘滴答,滴答’一圈一圈的转动。
唢呐队吹打的更加卖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期盼着,只待吉时一到,便可以将我处决。
只见朱福顺的右手高高举起,他用浑厚的嗓音在人群中高呼。
“十,九,八,七……三,二,一!
吉时已到,将这杀人犯浸猪笼,沉江。”
随着朱福顺的一声令下,村民们欢呼雀跃,摩拳擦掌。
那两个壮汉再次把我担上肩膀,朝着浑水江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只消几步的路程,他们便把我担到了江边。
我紧闭着双眼,期待着这一世,彻底的结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霎时间,浑水江畔刮起了诡异的狂风。
浑水江的江水呼啸的翻滚着,一个接着一个猛烈的巨浪向江畔袭来。
那巨浪乌黑浑浊,来势汹汹,仿若一条迅猛的黑龙,想要将畔上所有的村民全部吞噬了一般。
原本澄澈,淡蓝的天空,倾刻之间便被团团的乌云全部掩盖住。
天色瞬间变得黑压压,狂风从地面渗出,向上空袭卷,连带起漫天的沙石。
上西村的村民们被这狂风吹的脚步不稳,纷纷用衣袖捂住头脸。
黑云压城,乱沙拍岸。
天现异象,吾实乃冤。
莫不是老天爷显灵?
我的心中划过一瞬妄想。
担着我的那两个壮汉子也脚步不稳,他们被这狂风吹的连连后退,肩上的扁担也掉落在了地上。
我蜷缩在猪笼里,又被狠狠的摔了一下。
天色越压越暗,已然见不得半点光亮。
此时明明是白天,那皎洁的太阳被乌云团团围住,再也散发不出片刻的光芒。
“难不成是天狗食日?”
村民中有人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句,搞得大家畏畏缩缩,人心慌慌。
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从深山东头劈下,这闪电照亮了所有村民的半张脸。
在这一亮一灭之间,我竟诧异地发现,所有上西村的老百姓,他们的面孔竟是那样的狰狞。
冠冕堂皇,人模狗样的朱福顺。
卑鄙丑陋,口无遮拦的王胜,马三伯和二槐娘。
还有那么一群愚昧无知,不辨是非的蠢人们。
这群人表情惊恐而狰狞,就如同阎王殿里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鬼众。
这群人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冤枉我,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元凶。
在那群山之巅,‘轰隆隆’的炸响几个迅雷。
黄豆大的雨点儿,和指甲盖儿状的灰色冰雹从上空狠狠地砸落。
一道呼啸,呜咽的旋风从上西村的尽头向浑水江畔袭来。
就在村民们纷纷恐慌之际,那道旋风将我团团包围。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我被这道旋风吹上天际……待一切风平浪静,我蓦然的睁开双眼。
此时,我竟然平平整整的躺在了义庄的大堂里面。
……我歪着脑袋,看着周遭的环境。
这义庄我是多么熟悉啊!
四四方方,荒草杂生的庭院,断壁残垣的落魄木门,身侧是二十八口整齐排列的实木棺材。
义庄大堂的正中央,摆着那张黄桌香案,上面供着四个巴掌大小泥塑金刚。
泥塑金刚前头的香炉里,仍旧插着三支高低不平的柏壳香。
突的,我只觉得自己的左腿一阵剧痛。
低下头,往左腿处看去。
马小山穿着一身玄黄色的道袍,满头热汗,正在处理我腿部的伤势。
他一边看着我残破的身躯,一边摇头叹气。
“唉!
这儿左腿算是废了。
愚昧的人啊!
活生生把一个好孩子折磨成了这副德行。”
我哆哆嗦嗦的张着嘴唇,有气无力的唤他。
“老马,是你救了我?”
马小山仰起头,看着我虚弱的面庞。
“醒了?
醒了好,我帮你收拾点东西,赶紧逃吧。”
我无奈的摇摇头,泪水顺着眼角不争气的落下,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不,我不逃了!
让他们杀了我吧。”
我将头一歪,眼神里满是绝望。
“老马,我爹死了,娘也死了。
我全家人都死了,我也不愿再苟活在这世上。”
马小山皱着眉头,斜撇了我一眼,狠狠的斥责我。
“你以为死了就是有能耐?
我告诉你,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儿。
死了以后呢?
你要生生世世都背负着杀父弑母的骂名吗?”
马小山越说越气,可手上仍旧不停止的,在给我身上的各个伤口涂药。
他悉心的劝导我。
“小子!
想想你惨死的爹娘和奶奶。
你难道不想知道谁是杀害他们的真凶?
你难道不想搞清楚,究竟是谁将你全家灭门?”
马小山一字一句,仿佛是往我的心窝处涂毒。
“你爹娘,你那些死去的家人们。
他们如果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你现在这副厌世的样子,该是多么的伤心!”
我的爹娘早就停止了呼吸,三魂不再,七魄难留,余下的,只有三具残破的尸体。
他们又怎会为我感到伤心?
只不过,我爹一生软弱无能,娘苟延残喘的活在人世,奶奶也向来与人为善。
到底是为什么?
究竟是谁?
竟会如此残忍的屠杀他们。
用那锋利的剁骨钢刀,一刀一刀狠狠的剁在他们的身上。
积攒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
我的心如刀绞,两眼瞪着义庄破损的房梁,‘哇呀’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马小山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我,再次无奈的摇摇头。
“唉!
孩子,听我的话,赶紧逃吧!
逃到深山外,逃到县城里面去。
有朝一日,等你学得一身的本事。
再回到上西村,找出杀害你们全家的凶手。
为你惨死的爹,娘,奶奶报仇。”
我止不住的大声啜泣,肩膀跟着一耸一耸。
鼻涕和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放肆的流淌。
我的口中含糊不清的吵嚷。
“学的一身本事,说的容易,可是我现在已然是个残废。”
我清楚地知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我的躯干上全部都是一些轻微的皮肉伤,只要等待时日加以调养,身上的伤口大致都可以愈合。
可是,我的左腿。
就是当日晚上那猝不及防的一棒。
我都已经听见,我左腿骨头‘咯吱,咯吱’的碎响。
我的左腿再也不能走路,一个身上只余下一口气儿的跛子,我该如何逃走?
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残废又怎么了?”
马小山见我这幅心如死灰的鬼样子,浑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五弊三缺,你不过只占其一。
你再瞧瞧我呢?”
五弊是指鳏,寡,孤,独,残。
三缺乃是钱,命,权。
年老无妻即为‘鳏’,年弱丧夫即为‘寡’,年幼丧父即为‘孤’,年迈无子即为‘独’,四肢不全即为‘残’。
只见老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鳏,寡,孤,独,残。
我五弊具占。
既没钱,又没权。
周身上下,只余下这贱命一条。
并且……!”
马小山忽然一顿,眼神里略带失意,他并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马小山,他亦不是土生土长的上西村人士。
马小山是在十几年前莫名出现在上西村。
形单影只,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下无妻女。
不过,他随身揣着几百块的毛票票呢!
来到上西村的第一件事,便是买房置地。
马小山对自己的过往绝口不提,只说自己是个老绝户,天生地养,无亲无故,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过安生日子。
相同的人数,同样的道法,使用娴熟的‘横扫千军’,再加上那《玄法注疏》的半部残卷。
我们33人,就这样,便众人一口咬定定是欺师灭祖,夺宝屠杀的逆徒。
五师兄和六师兄联合了闾山簿,邙山簿,仝山簿其余三簿的掌门,道众。
将我们一行人团团围住。
平时最疼爱我的五师兄,却高声大呼,‘誓要铲除茅山门余孽,拿下他们,用他们的首级来祭献亡师和阴山簿惨死的英魂。
’我们这33人,刚才恭陵破关而出,又一路舟车劳顿,一小半都是伤员。
不消片刻,我们便统统都被制服。
任凭我们如何对天叫冤,亦没有人会相信我们。
阴山簿的宗亲兄弟们,用最凶狠,最憎恶的眼神看着我们。
他们只说了一个字。
‘杀!
’他们欲用茅山门最残酷的刑法处置我们,斩首断脚,火刑烧身。
可怜与我同行的32人,纷纷死在自家师亲的手中,便是连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轮到我时,我拼了最后一口力气。
是我使用了《玄法注疏》中遮天蔽日,招风唤雨的法术。
灭了烈火,抢回了师傅送于我的半部残卷,伤痕累累的逃出阴山。
自此,我隐匿自己的原名,化名马小山,逃进了这远离尘世,偏僻穷困的上西村。
可是,这二十多年以来,每天晚上,只要我闭起双眼。
眼前浮现的,就是那32张血淋淋的面孔。
他们在我的身侧不停的惨叫,哀嚎!
他们一个个五官狰狞,身似焦炭,无手无脚。
他们齐齐的冲天呼‘冤’。
21年啊!
我每天都被困在相同的梦魇之中。
只有喝酒,只有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我才能够得到片刻的欢愉。”
马小山的故事讲完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平日里邋遢不堪,满身酒气,活的不成人样的马小山,身上竟然背负着如此深重的冤屈。
不过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玄法书,竟然会残害了这么多条人命。
什么《玄法注疏》,什么遮天蔽日,招风唤雨。
想到此处,我的整个身子忽的一顿。
难不成?
我惊讶的问马小山。
“难不成,方才在浑水江畔,那电闪雷鸣,狂风四起,黑云压城,乱石拍岸全部都是你施法做的?”
我原本只认为是老天开眼,在那浑水江畔处下起狂风骤雨。
是马小山在众人手脚慌乱之际,将我偷回了义庄安置下。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马小山一人为之。
这已经是第二次马小山救我于危难之中,第一次,因为有他,我才可以从余秀莲那厉鬼的利爪之下逃脱。
这一次,他又让我免于被浸猪笼,并且,细心的处理好了我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老马,你为何……?”
我不由自主的开口询问。
马小山却直接打断我的话,他举着那本残书,方才的痛苦之情完全消失无踪。
他倾刻之间犹如换了一个人,火急火燎的叮嘱我。
“施现,今日,我要把这本《玄法注疏》送给你。
等你逃下山去,学的识文断字,这本书,将是你逆天改命的根本。
记住,这本《玄法注疏》你一定要收好。
千万不可以轻易的示人。
尤其是遇到茅山门的人,否则便会为你招来灭顶之灾。
还有……!”
马小山将手伸进自己的怀中,摸索片刻。
然后掏出那一方小小的玲珑鉴宝八角镜。
他把这八角铜镜也塞进了我的手中。
马小山继续道。
“这玲珑鉴宝八角镜是师傅送我的玄门密宝,把它带在身上,可保你不被阴邪所扰。
它的使用方法,你也见识过。
只要将其罩在邪祟的头顶,邪祟便会被它定住,一动不动。
我给你的这两样东西,你一定要收好。
等到危难关头,这都是你保命的护身符。”
马小山今日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反常。
他为什么要将自己身上的两样至宝,全部皆送给我?
这一书一镜实在太过贵重,我身糙命贱,孑身一人,又如何承受得起?
“老马,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口中含糊不清的嗫嚅着,紧皱眉头。
“老马,你的这些传家宝贝,应该留给自己的子嗣宗亲,我承受不起啊!”
马小山无奈的撇撇嘴巴,右手捋在自己的羊角胡上,死命的戳着。
只听见他“呵,呵”两声苦笑。
“子嗣宗亲,我马小山生来浮萍一叶,不知三系,难寻九族。
至于子嗣,更是无稽之谈……。”
马小山说着,突然身子一怔,只见他缓缓昂起头颅。
他抓着我的手,兴奋且乞求的问我。
“施现,你可嫌弃我不?”
我如实相告。
“你三番两次救我性命,如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那厉鬼余秀莲的手中,被她掏心挖肺,身首异处。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该对你感恩戴德,又怎会嫌弃你?”
马小山闻言,忽的仰天长叹,哈哈大笑。
“好,真好!
施现,那我问你。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认我做你的师傅?”
师傅,拜马小山为师这事,我是从来都没有妄图想过。
老马的一身本事我早已见识到,抓鬼制邪,招风扬沙,遮天唤雨。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法术,岂步就跟神仙无疑?
可是,我一个身怀奇冤之人,身体残破,爹死娘亡。
上西村的百姓都说,我是煞星转世呢。
克父克母克三亲,克朋克友克后嗣。
像我这样的不祥之人,又有什么脸面去连累三番两次搭救于我的马小山?
想到此处,我的眸子里瞬间暗淡下来,嘴唇紧紧的闭着,不敢再开口。
马小山见了我的这幅神情,整个人先是一怔。
“怎么?
你不愿意?”
我仍旧紧紧地闭着嘴,将头缓缓的歪向一侧。
马小山的神色凝重,身体像泄了气儿的车轮,两个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他大失所望,自嘲般的喃喃自语。
“也是。
像我这般潦倒下作的废人,还敢奢望降临……。
唉!
也罢,也罢。
两手空空而来,孑然无物,这就是我的命数罢!”
“不是这样的!”
我连忙返口。
“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像我这样的人,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
能够在人世间活着已属不易。
我哪里还敢多做妄想?”
说实话,若是在以前,如果爹还活着,哪怕他喊我一辈子的狗崽子,我也心甘情愿。
那时的我,一定会依附在马小山的身边,在义庄里,勤勤恳恳做一辈子的抗尸匠。
别说是拜他为师,便是认他做我干爹,那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甚至愿意把他当我亲爹一般侍奉,马小山膝下没有一子半女,我便做他的亲儿子,常年伴随膝下,为他养老送终。
可是,现如今。
我是一个不祥之人。
克父克母克三亲,克朋克友克后嗣。
马小山对我的抬爱,我真的是承受不起。
我继续对马小山道。
“我施现这辈子哪里有这个福分。
老马,你知道吗?
我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只想着早早奔赴黄泉,和家人团聚。
是你接二连三搭救我这条烂命,现在,我想活着。
可是,我不敢再期盼自己活的像个人,便是能当一条狗,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世上我便满足了。”
马小山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
“哪里想得这些晦气话?
你记住,我亦不是什么好人。
救你,是因为有自己的心思。”
“心思?”
我不明其意。
他缓缓道。
“我同你一样,有冤难述。
但是我不甘心。
这二十多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
马小山上前取下钉在女鬼身上的符纸,折叠整齐,放入怀中。
又闭着眼睛,嘀嘀咕咕念了些咒语,霎时间,只见这青铜竟忽的射出一缕白光,余秀莲就在铜镜的照耀下一点点冒烟变白。
余秀莲眼见自己命不久矣,只顾着拼死一搏。
忽的那女人从喉咙中涌出一口黏痰喷射在我的脸上,一股子浓烈的腥臭味死死扒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那痰液呛了一个跟头,向后猛退三步,仓促间,竟将的八宝铜镜重重的摔到地上。
“不好!”
我只听那马小山一声惊呼。
我急忙抓起腰间的红肚兜把脸面抹干净。
待睁眼时,义庄大堂内只剩下了我和马小山,余秀莲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女人跑了?”
我错愕道:“妈了个巴子,真他妈丧门。”
马小山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弯腰拾起地上的八宝玲珑镜。
忽地,马小山语气凝重地对我道:“你要有麻烦了,这余秀莲还会再来找你的。”
“找我?”
我顿时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我不过是个扛尸的,与这余秀莲之前从不相识。
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这娘们干嘛非要害我!”
“因为你欠她的!”
马小山笃定道。
“放屁,老子何时欠了她?”
马小山双眼暇蹙,意味深长的望着我。
“你抬尸心不诚,毛手毛脚将那余秀莲的脑袋磕了个大洞,毁了余氏的尸身。
你还敢说你不欠她?”
又捻须长叹:“世事讲究轮回,有因便有果,有欠须有还。”
我被那马小山说的全身汗毛竖起。
什么轮回因果我倒不懂,我只掂量着,自己一无本事保命,二无钱财傍身。
可拿什么才能去还那余氏。
难不成也要拿我的脑子去填补她。
想到此处,我连忙翻身倚在那赤红色棺材前,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我对着空棺材,想和那余秀莲的魂儿讨个商量。
软语曰:“余家娘子,我今儿当真不是有意损坏你的尸身。
赶明儿我多给您烧些纸钱,元宝。
在扎个您模样的童女,用上好的纸料,给您铸个新身。”
我胡乱许着愿。
马小山闻言,开怀一笑,解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酣饮几口。
“那余氏的鬼魂方才被我所伤,现在已不知逃到哪儿去。
你同空气商量个什么?”
我道:“不同空气商量又能如何?
难不成我要干坐在这里等死!”
马小山故弄玄虚。
“这眼前我知道的,只有一人可以救你性命!”
“那个人是谁?”
我连忙起身,眸子几也闪出了光。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那马小山半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
手指在空中挥舞画了一个圆,忽的双手握拳,只余出一个大拇,猛的指向了自己。
“我。”
“如此时刻,你还拿我取笑。”
我心中七上八下,便随意脱口而出。
忽地,我想起了方才马小山那一身的本事。
定身符,八卦镜。
的确是有真功夫的。
我急忙起身,半蹲在马小山身侧。
“老马,你当真有办法能救我性命?”
马小山双目紧闭,胸有成竹道。
“我本闲云山野客,无心再入尘网中。”
我听不懂马小山说的话,什么闲云,什么尘网。
我自幼没有读过书,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
最让我头疼的便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我问马小山。
“那我该咋办哩?
就坐在这义庄里守着?”
马小山只是依旧抱着酒葫芦摇头晃脑。
“命里有时终须有,该到来时还自来。”
眼瞅着天已渐凉,义庄的外面显现出一片淡淡的雾霾蓝。
我自从到义庄扛尸这些时日,从没有觉得过惧怕。
不过是人的尸体,一没有气息,二不出声响。
哪里会有什么可怕?
我以前甚至觉得,死人要比活人好的多。
人死了,就剩下一身肮脏的皮肉,早早晚晚会腐败成白骨。
与猫,与狗,与蟾蜍,与老鼠都无异。
可是活人呢!
活人面门上长着嘴,他可以用一柄一柄的软刀子恶语中伤你。
活人长着手脚,他可以挥舞起拳头对你施暴。
活人长着心,心如蛇蝎。
有的人心,简直比洪水猛兽更加骇人。
但是现在,我却连自己唯一觉得安生的地方,都变得无比畏惧。
曾经萧条,空旷的义庄。
却如今,莫名其妙的笼上了一股灰黑的迷雾。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鬼哩!
明明已经死去的人,竟然会突然之间狰狞着面孔,龇着獠牙,吃红色的血肉。
用那乌黑干枯,鸡爪子似的双手,死命的钳制住你的脖颈。
……在村子里,所有村民都不待见我。
自幼,同龄的孩子,便一起拿马粪蛋儿丢我。
讥笑着围坐一团,唤我作“野种”。
村民们每次见到我和我娘,都会三两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他们叫我娘窑姐儿,叫我窑姐下的崽子。
至于我爹!
呵,他因为家里穷,讨不到老婆,勉强娶了我娘那个不干净的女人。
娘的过往,是爹心头上最重的伤疤。
娘长得漂亮,最俊的就是她的那张脸。
年轻时候的娘,肌肤都是奶白色的,尖尖的下巴,笑起来是一口的虎牙,脸蛋儿上还带着两个梨涡。
爹娘刚成亲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都齐齐的趴在我家窗户上,偷看我娘。
他们一个个的,用赤裸裸的眼神端详着我娘的脸。
男人们都说。
“俊的就像庙里的玉菩萨,怪不得城里的老爷们会喜欢。”
“听说,消遣一晚上要几块钱嘞!”
村里的女人们,便纷纷唾弃我娘。
她们转着眼珠子,拧着鼻子,撇着嘴巴。
恶狠狠的凶娘。
“不干不净,只怕身上都是脏病。”
“这样的女人就该一头撞死。”
“狐狸精,丧门星。
勾引爷们儿的潘金莲。”
那些女人们会朝着我家的门坎上吐口水,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避着我娘,就像夺避瘟疫。
于是,爹恨急了娘的那张脸。
恨她生的太过灵秀,以至于让娘脏了身子。
不知道从哪天起,爹越看我娘,便越觉得怒火中烧。
他喝了点儿酒,借着酒劲儿,握起了拳头。
一个身高八尺的农家汉子,卯足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了自己女人的脸上。
自那以后,娘便再也没有过过一天消停的日子。
娘的嘴角永远都泛着淤青,她的眼白里满是充血的红点。
她的身上,一直都是新伤叠着旧伤。
日子久了,娘被打得麻木了,便也感觉不出疼来。
娘那俊俏的脸蛋儿也不见了,被乌黑紫青的伤势永远掩盖了起来。
终于,村子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像娘这样一个身染污秽的女子,她过的不安稳,别人便乐的安稳。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我却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日子,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娘过门九个半月,我出生。
村里人都说,女人产子,十月怀胎。
娘才过门九个半月啊!
我不可能是施家的种,我是野种,是杂种。
我是一切污秽的,肮脏的,难见天日的产物。
奶奶负责接生的我,她用一双颤巍巍的,满是老茧的粗手抱着浑身鲜血,稚嫩浮肿的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添丁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对娘弥天的怨恨。
爷爷坐在自家的门槛儿上,嘴里不停的嘬着一个枯木头的烟袋锅子。
他的神色凝重,满面愁云。
伴随着我清脆悦耳的哇哇啼哭,爹蹲在院子里,抱着头一遍又一遍的叹气。
终于,爷爷发了话。
他那疲惫,满是褶皱的眼皮子里,猝然射出了一道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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