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还不会张口发声。
一对到福利院领养孩子的夫妇,言谈举止颇具知识分子风范,见到我充满爱怜,给我取名:观棋。
他们以为我是哑巴,转身领养了大我一岁的另一个女孩。
从此我开始讲话,嘴巴抹蜜,逢人就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好,讨人高兴的活儿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岁那年,自己给自己讨来了对父母。
养父常常夜里摸进我房间。
岁,月经初潮,养母说带我参加夏令营。
搭公车,转长途,又坐拉猪去屠宰场的小皮卡,乘船渡海。
两天辗转,抵达东海面。
群岛上有座名寺,香火旺,养母说:这里是福地,善男信女多,能让你活。
大雄宝殿下,菩萨低眉金刚怒目,慈悲万丈。
我在佛光普照里流浪月余,被一位优雅香客垂怜。
她资助我念书直至大学毕业,这人就是李轻晚的妈妈。
天不绝我,自有它的道理。
我得报恩。
我应承下来,如李轻晚计划般步步为营,勾搭上夏炎。
男人嘛,七情六欲丸下肚。
他来我迎他走我送,不该问的一个字不问。
情绪价值到位,擒获他的身,易如反掌。
香艳视频定时发布,李轻晚一诺千金,钱到手,我远走异国。
以为落袋为安,千算万算,还是命丧他乡。
我记得射杀我的那人的双眼。
他眼底蔚蓝,像飞了碎金。
##4.我凭着跟李轻晚几次接触的模糊感知,努力扮演她。
伏低做小,尽可能不引起夏炎的怀疑。
陆安安有过几次挑衅,我不想惹麻烦,一退再退,让她更加肆无忌惮。
她打造自己白手起家才貌双全大女主人设,在网上有几百万粉丝,参加了电台年度高智商群体交友恋爱综艺,是素人女1号。
夏炎作为红圈律所知名大状,加入做特邀观察嘉宾。
他皮囊好又爱演,专门传授女生在男女关系中守护自己财产的法宝,靠“以法之名守护她权益”的tag吸粉无数。
节目里,陆安安温柔勇敢为爱打直球。
夏炎温柔理性面对表白迫于已婚身份克制隐忍。
官方盖章郎才女貌最热门CP,剪成悲剧向视频专题引流。
狗男女欺人太甚,但我没时间管。
我拿着夏炎转移财产的证据,在金碧辉煌的大宅跟李母哭诉央求离婚。
谁料妈妈哭的比我还凶:你爸爸的私生子登堂入室,此刻正在他书房。
我为母不平,踹开紧闭的红木门,一双眼最先看向我。
我认出来,是巴黎远郊密林里眼睁睁望着我咽气的冷峻目光。
爸爸起身介绍:轻晚,这是你哥哥,裴子野。
李轻晚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吗?
我代表她,问妈妈:裴子野哪来的?
旧恨重翻,贵妇人抹干泪:遇到我时,你爸爸刚接手濒临破产的制药厂,资金人脉一样没有,正愁没出路。
你外公身居要职,识人无数觉得他是良婿,伸出援手,帮他也当帮我。
你出生,药厂也跟着起死回生。
你爸爸隔三差五不归家,我以为他心系事业,直到他的原配带着刚满周岁的婴儿找上门……那刚满周岁的婴儿就是裴子野。
妈妈抓住我,眼神狠毒凄厉:记住,永远不要提携男人。
你满腔热忱,以心相许,他们伺机突围,用野心把卖身的钱,去买另一生。
窗外曙色苍茫,斗大的太阳慢慢西沉,连太阳也乏了。
我心中无限凄然:那,又为何让我重蹈你覆辙?
余音未落,我肩头被一双大手拍到震颤,回头看是夏炎。
他问我:重蹈什么覆辙?
我迅速隐去满脸荒唐,我有的是小聪明小阴谋。
##5.正当我打算听妈妈苦口婆心的劝,对夏炎和陆安安的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写检举信,爸爸因行贿股市内幕交易非法垄断救命药被司法机关调查收押。
裴子野出任西南药业总裁执掌集团大权。
夏炎趁乱做了集团百亿信托基金的托管人。
妈妈自小养尊处优,对丈夫不满的郁结,几十年无处发泄,经此一遭,纸糊灯笼样的精神内核,彻底崩坏,身心俱疲在凛冬一病不起。
病榻上,她将自己全部身家托付给我,连同金银珠宝首饰在内,名下的钱强强够买两栋别墅。
省府高官之女药企集团正室,一辈子,落到如此田地,不知该埋怨谁。
几次弥留之际,她都在稀里糊涂念叨:裴佩。
裴佩是爸爸原配,裴子野的生母。
多少年的老黄历,本该轻轻翻过去翻不过索性直接撕掉就好了的一页,她却偏偏记恨一生,为难自己到暮年。
我又气又笑,在病床前给她剥橘子。
橘子肉我吃,皮连同茉莉花,放她枕边,给她闻香气:都什么时候了,几百亿的药企眼看着要落入外人口袋,你还揪着骨埋黄土多少年的一个死人不放。
温婉妇人瞪着被病魔缠成银灰色万念俱灭的双眼望住我:我知道,是你逼死她的,你为妈妈报仇了……你是妈妈的好女儿……这变成了她此生最后的留言。
李轻晚害死了裴子野的母亲。
我简直措手不及。
##6.李母葬礼刚好赶在除夕夜。
吊唁的人匆匆来匆匆去,灵堂哀到傍晚,裴子野黑色大衣肩头覆雪最后进来。
肃穆灵堂凄冷,我双膝跪地迎接他。
他燃香高举眉心,闭目躬身。
大衣给身边助理挽在臂弯,白雪化水,晶莹剔透立在羊绒面料上。
我矮他一大截,仰脸看他西装西裤黑皮鞋。
他上前敬香,露出鞋底火烈鸟一般的红。
我暗自嗔笑:裴子野李轻晚可真是亲兄妹,连黑里掺红的爱好都雷同。
裴子野转身向我,胸前黑衣沾了些许香灰,他掸掸:节哀,顺变。
他两颗黑瞳洇游在烟波蓝的眼框里,英气逼人。
助理递上黑皮手套,裴子野戴好:好久不见。
我心怀鬼胎,分不清他是对同父异母的妹妹李轻晚说,还是对被他射杀在巴黎远郊叫观棋的我说。
只得垂首低眉,躲开他灼灼凝视。
裴子野大手掌按在我头顶,抻着劲往后一带。
他居高临下,一头乌黑发亮的短发,往后梳得板板正正:你还欠着我妈妈一炷香三个头,找个日子上门还了吧。
他声音轻,但咬字重,猎豹咬住羚羊脖颈能死人的那种咬法。
我被迫仰脸,看恢弘肃杀的他。
我脑子加速转:早该带着香烛纸钱鲜花瓜果去老人家跟前表敬意寄相思的,李轻晚以前做错的做不到位的,今天开始,我全改。
单只手掌推,没推动,只好双掌合力攀住他手腕,勉强脱离魔抓。
掏出手机看日子,四月三,农历二月二十五。
宜祭祀祈福出行,忌嫁娶订盟。
好日子。
裴子野剑眉星目的冷峻微妙但明显缓解了。
老头子这爹当的合不合格,我不敢说。
但,做人老公铁定一塌糊涂……裴子野没客气,掌根兜着我下巴往上狠狠一托,凑上来,几乎要与我脸贴脸了。
我感受到他微启的嘴唇动了一下,猛而短促的气息窜进我鼻腔,是凉凉的薄荷味:转性了?
他有超人的敏锐和笃定,不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