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让之眼都不眨地盯着我。
但可惜的是,我依然是一副死猫样地被他提在手中。
「果然是骗子吗,」裴让之自言自语,「但总觉得还是有点可疑。」
「这次就放过你吧,如果我发现你真的是人……」
那会怎么样?我下意识用眼神询问他。
「那我会剥掉你的皮。」裴让之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你最好永远都只是我的猫。」
我默默夹紧了尾巴。
晚上,裴让之又抱着我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总觉得身体很烦躁,好像里面住了个火团。
裴让之已经睡着了,皎洁的月光透过天窗洒在他高挺的鼻子上,好看极了。
等我意识到时,我已经下意识贴到了他的脸上,用鼻子嗅他。
还是不够……
大脑里仿佛有种深刻的渴求,渴求他的……血……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亮出了爪子放在他的脖子上,猫眼也成了竖瞳。
我想杀了裴让之。
这个发现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连忙从床上跳起,跑出裴让之的卧室。
总之……先离他越远越好……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沸腾,热得像是一壶开水。
我跌跌撞撞地跳进浴缸,用猫爪拨开自来水开关。
凉水让我清醒了不少……才怪!
我看着自己的长了五个手指头的手,惊恐地从浴缸里站起来。
对面是一面镜子,里面倒映出我的脸和身体。
我居然变回人了!
「饼饼——」卧室里突然响起裴让之低沉的呼唤声。
片刻后,脚步由远及近,裴让之似乎在出来找我。
下意识地,我把浴室门反锁了。
我不想用人的身体见到裴让之……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讨厌我。
毕竟,上高中时,他就很讨厌我了。
变成裴让之的猫前,我其实是一个人。
高一时,我从乡下被特招进入市立一中。
裴让之,是我第一个同桌。
那时的他,几乎是全校女生梦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
家世优越,成绩名列前茅,还有一副好皮囊。
而我,也被他身上的光芒,短暂地眩晕过。
少年的校服总是干净得不染尘埃,课间从他身边挪出去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柠檬香。
与灰扑扑的我完全相反。
上英语课,我因为暴露出滑稽的口音,引得全班大笑。
他当时也扭过头,看了眼满脸通红的我。
冷淡、鄙夷,又带着优越感。
像是天之骄子的大少爷,在云端高高地俯视淤泥中挣扎的泥巴点。
无论如何,这一眼足让整个少女梦彻底碎掉,甚至滋生出几分阴暗——
你不就是投胎得好吗,有什么可骄傲的?
怀着这样愤怒而无人知晓的情绪,我铆足了劲学习。
把他拉下第一名宝座的那次考试晚自习,我怀着期待,盼望裴让之会和我说句什么话。
「还挺厉害啊」或者「下次我会考回来」之类的。
但是下课后,我从洗手间回来,听见的却是他那堆朋友的对话:
「一个乡巴佬而已,拿个第一把她能得了,下巴都快扬上天了。」
「听说爸妈都死了,连学费都是申请的贷款吧,真可怕,居然跟这种人在一个班。」
「裴神,采访一下,被这种人拉下来什么感觉啊?」
裴让之语气很平静:「一个土包子,能有什么感觉?」
血液都倒冲上我的大脑。
我推门进去,对着他大声地反驳:
「那你呢,你连土包子都考不过,你又是什么?
「至少我所有都靠我自己,你如果没你妈,你算个什么东西?」
裴让之的后妈是学校校董,这几乎是人人知道的事。
而裴让之不喜欢别人提他后妈,这也几乎是人人知道的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碎发在眼下覆盖上一层阴翳:
「周秉是吗,你等着。」
我果然没等太久。
英语期中考试前,我被裴让之的爱慕对象,锁在了垃圾房。
三十分的听力,我一道也没听见。
一百二十分的英语试卷,我只来得及做一面。
这还是我砸了门,才抢回了一个小时时间。
我用流血的手指,抖着写完了尽可能多的题。
裴让之从我后面起身,交完卷回来时,依然满是嘲讽:
「一次考试而已,有必要吗?
「就算考得再好,也只能给人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