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八年后!
河田镇的西大街上,两边的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上也都人潮挤挤。一个着一身青素袍的白头少年正走在街道上,此少年便是青阳。今天他怕是又从学究那里逃学出来到外面玩了。
当年去过端木医馆后,林常远在齐济春的打点下让青阳去了镇上的书院启蒙读书。齐济春虽没有收青阳为徒,但两人的关系如今也情同半个父子。平日在镇上读书,齐济春也时常过去照看一二,为了让青阳能静下心来读书,连那珍贵九蒂寒雪莲子都给了青阳一粒。
青阳刚去书院的时候还能安心的坐下学习,但青阳自己有着前生的基础和神识,自然要比同龄的孩童学的快。夫子教得慢,自己学得快,时间一久便觉得每天坐在书院读书没了意思!加上自己相貌奇异,又有大人在后面教唆,那些同学也都孤立青阳。后来自己有机会就会溜出去外面玩,时间一久青阳在书院便成了一个不服管教的人。
明年就要春闱会考了,青阳是不愿意就此考个功名得个官职这样了过一生的,自己还想重修正道,再续仙缘!只不过不好违背林常远的意愿,也只能先蜗居在这分寸之地!
西大街是镇城的进出街道,平日里是不许摆摊的,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丰市,现在正是秋收季节,为了庆祝丰收,附近的人都会把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和余粮拿出来到这里进行换卖。
西大街也要比其它三条街道宽上一倍多,又是进出街道,货物进出也方便,所以在这里举行最为合适。虽然是丰市,但也有换卖衣服布匹,穿戴首饰,和牲畜农具,还有卖艺耍杂的。
这么热闹的日子,青阳自然是不会安安心心在书院待着的。晨读的时候就已经逃跑出来了,这时正挤在人群中看着杂耍。
一队马车从旁边经过,最前面的马车上坐着一位胡子大汉,大声吆喝着让看杂耍的人借借道。青阳回头看见了马车上插着端木医馆的徽旗,看车队的走向是要出城去。
车队前面骑马领队的中年人青阳认识,是端木医馆采药堂的管事,叫骆有成,此人跟齐济春关系甚好,平日里齐济春跟骆有成出去打牙祭也经常带着青阳去,所以青阳自然跟他也熟。骆有成家里世代采药,也算得上是采药世家,后来跟齐济春到了河田镇端木医馆负责采药堂的事务,一直深得齐济春的信任。
青阳此时起了一个念头,自己虽经常逃学出来玩,但也从来没有出过河田镇,便想跟车队出去外面看看。自己是逃学出来的,明着跟去骆有成肯定是不许的,只有想办法偷偷的跟去。
想到此处,青阳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偷偷的跟上了马车队。车队拉的都是载货的板车,一行五个人,骆有成骑马,其余四人赶着马车。前面三辆上面都是堆放着大木箱子,最后面那辆上面用油布盖着的,载着是马吃的草料。
青阳在人群中穿插跟在了车队后面,在快出城门的时候车队缓了下来,青阳趁此机会就爬上了后面那辆马车,躲进了油布下面的草料里面。
马车队一路就朝城外走去,走到天快黑了,才在一家驿馆停了下来。驿馆的伙计赶紧上前将马车拉到了后院,把马车卸下来,将马牵到了马厩里喂上草料才又回去了前院。青阳等到只听见外面只有马打着响鼻嚼草的声音,确认没了人作声才从油布下面爬了出来。
这一天路上没吃没喝早已经饿慌了,本想溜出去找些吃的先,却发现马厩旁边的角落里蹲着一个胖子。青阳生怕自己被发现,赶紧伏下身子躲在了马车下面。
那胖子已经发现了青阳,压着声音说道:“老头!你躲在这马厩做甚?”
青阳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便站了出来,那胖子也走近了过来。那胖子年纪跟青阳相仿,窝头脸,一头蓬松的卷发耷拉的散披着,身体太胖的缘故衣服的前襟都是敞开的,左手攥着一只猪蹄,右手抓着一只咬了只剩一半烧鸡。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青阳说道:“哟!小老头你会驻颜术嘛?头发都白了还这么年轻!”
青阳这头白发的问题曾被别人问过许多遍了,便无奈的回道:“我是少年白头!”
胖子眯了眯眼睛说道:“哦!不是老头啊,我说哪有这么年轻的老头!”
“你一个人躲这马车里做甚?”胖子接着问道。
青阳不答反问道:“那你在这里是做甚?”
“要你管这许多!”胖子回道。
青阳一样的回道:“我在这做甚要你管这许多!”
胖子笑了笑说道:“你这小老头真的是有趣!”
说完便也无所顾忌的坐到了青阳旁边的马车上,咬了一大口烧鸡吃了起来。青阳本就饿得慌了,见胖子这样大快朵颐的吃着,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
胖子斜眼看着青阳说道:“你饿着肚子?”
青阳没回答,只点了点头。
“咯…!”
胖子说着将啃得只剩半只的烧鸡递给了青阳,又说道:“小爷我今天胃口不是太好,这烧鸡赏你了!”
青阳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接过烧鸡也大口的吃了起来。
胖子又接着问道:“好吃吧!”
青阳嘴里被烧鸡塞满,只能“嗯…嗯…”着点头回应。
“小爷我吃过天下美食,唯这驿馆的烧鸡算是一绝!”胖子自豪的笑着说道。
青阳咽下口中的烧鸡回道:“既然烧鸡是一绝,那你还拿人家猪蹄干嘛?”
胖子先是一怔,拿着猪蹄指着青阳佯装怒道:“嘿!你这小老头管的事甚宽呀!一只烧鸡能填饱肚子嘛?倘若我不顺带这只猪蹄,能有你今晚这餐饱饭!”
“那是应该谢谢你!”青阳笑着回道。
“干吃硬嚼也不怕噎得慌,来!喝点小爷我自酿的果酒。”胖子边说边从背后取下一个竹筒酒壶递给青阳。
青阳确实是有点噎着,接过酒壶喝了一口,这果酒清甜可口,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舒畅许多,青阳接着又喝了几口。
青阳将酒壶还给胖子,也坐在了马车上,问道:“胖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嘿…你这小老头可恶的很呀!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还想打听人家姓名!是想去店家那里告发领赏嘛?”胖子转过身对着青阳激动的说道。
“我既吃了你给的烧鸡,咱们俩也算是同流合污了,我又怎么会转头去告发你呢!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以后可以做个朋友!”青阳无奈的回道。
“朋友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痛快!”
胖子拍了拍青阳的肩膀,又接着说道:“不过小爷我看你这人感觉亲近实在,不像那忘恩负义的人!小爷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了!像我们这种在外行走江湖的人是不能随便透露姓名的,既然咱们是朋友了,那你就跟小时候我阿娘喊我一样,叫我胖宝宝吧!”胖子笑着说完便把油布掀开,躺在了里面的草料上,又咬了一口猪蹄,心满意足的嚼着。
“胖宝宝…”
“怎么,不愿意嘛?”胖子见青阳有点不信就反问道。
青阳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躺在了草料上。后院里清风习习,青阳从未喝过酒,这果酒虽然清甜可口,但后劲也有,风一吹现在也有些醉意。
“你为何要躲在这草料车里?”胖子问道。
青阳看了看胖子,便把自己逃课出来玩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胖子沉着声说道:“真是…有人管你,你还想往外跑!我便想留下,也没人管我了!”
胖子说完继续啃着猪蹄,青阳听了也不愿再多说。在河田镇人人都觉得自己怪异,都避而远之,所以一直被外人孤立。出了外面遇到一人就能成为朋友,不由觉得可笑!便用手背在胖子的肚子上轻轻的敲打了几下。两人相看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后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伙计牵了两匹马进来。两人赶紧将油布盖起来,躲在了油布下面,默不敢做声!
马车一阵晃动,青阳才醒了过来!外面已经是人声嘈杂。
青阳摸了摸旁边,胖子已经不在边上了。回想昨晚躲进草料里面后,那伙计在那偷闲久久不走,后来自己就睡着了!胖子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现在怕是已经天亮马车队又出发了!
马车队一走又是一天,听见骆有成在前面喊道:“天快黑了,怕是赶不到乌县了,这里宽敞,咱们就在这里过一晚吧!”
马车队随即停了下来,那些人便下了马车开始各自分工,有的开始收集柴火,有的将马车从马背上卸下来给马喂草。有的开始砍树搭临时帐篷,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情。
此时,青阳眼前一亮,上面的油布被人揭开,那人一眼便发现了躺在马车里的青阳,吓得后退了几步喊道:“是谁!”
青阳见自己被发现了,就从草料里坐了起来。
那人拍了拍胸口,挤眉弄眼的说道:“哎哟…我以为是个死人呢!”
听见这里的动静,那几人也都围了过来。骆有成一眼就认出了青阳。厉声问道:“你怎么跟出来了?”
青阳自知理亏便笑了笑没回答!骆有成便上去将青阳拉了出来带到了火堆旁。
此时,火堆也烧起来了,火堆旁边还烤着馒头和烧饼。旁边搭帐篷的也把骨架扎好了,只要把油布盖上面就可以了。
“你不应该在书院读书的嘛?怎么会躲在我们的马车里面!”骆有成又问道。
“怕是前天丰市出城时,趁人多拥挤他就已经躲马车里面了,这已经两日了,这小子怕是饿坏了吧?”未等青阳回答,那胡子大汉边笑着说道边从火堆旁挑了一个烤热了的烧饼递给青阳。
“我从没出过河田镇,所以想跟你们出去看一看。本想明跟您说来着,可是我是逃学出来的,您知道了自然是不会带上我,所以我就躲在你们的马车里面!”青阳边吃着烧饼边解释道。
骆有成回道:“你是不怕给我惹麻烦,现在你看如何是好!”
“咱们到柳公镇就剩两天左右的路程了,现在要是把他送回去怕也不成了。干脆咱们就把他带过去,等回来再一起回来!反正都逃学了,不差这一两天哈!”队伍里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说道,大家听了这话都大笑了起来。
骆有成也是关心则乱,全然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了!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这次出来本来就不够人手,要是再让人送青阳回去就没办法进山了。以青阳的个性他能不能安心回去还不一定呢!干脆带在身边还可靠些。
骆有成看着青阳,摇了摇头说道:“唉…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但话说回来,这一路上你必须得听我的,要不然我便把你捆起来带回去!看齐掌柜怎么收拾你。”
青阳听完高兴的笑着回道:“当然,当然!”
青阳的出现让骆有成有些焦头烂额!平日里见齐掌柜真是把他当个宝贝疙瘩来着,现在落在了自己手里就算无事也有三分险!见这几人还围在这看热闹,便呵斥道:“赶紧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帐篷还没好,等下就起霜了!”
这里的几人青阳都不曾认识,往日里齐济春不让青阳在医馆里待着,所以也只认识前堂的几位大夫和伙计。其原因有二:其一,林常远是要青阳读书考取功名的,所以不能让青阳老往医馆跑,这样容易留下诟病,说齐济春贪慕青阳的才能。其二,齐济春认为青阳是道成功未!瓜都熟了,藤还没长这种违背天地造化的事情会让别人觉得妖邪,便让青阳藏隐自己的能力!医馆的人多有知道青阳的事情,所以就不让青阳经常在医馆出入!
这几人也知道齐掌柜身边有一个白头发的神童,不曾见过,如今一见自然觉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