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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凉州

茹影随形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乱世之中风云变幻,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是谁?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的执念?十年来,我从不曾忘记父亲说过的话,不要复仇。可是父亲啊,你当初想要改变这个乱世,改变这个时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如今踏上和你同样的道路,你是否会怪我,太过心狠手辣了呢?我曾经以为,你实在是太过天真了,要变法,就要变得从头到脚,从头,到脚。可是如今,我一路走来……父亲啊,儿子不想走下去了,儿子宁愿当初只是来报仇的……

主角:莫千回,宇文茹   更新:2022-12-21 12: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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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莫千回,宇文茹的其他类型小说《梦回凉州》,由网络作家“茹影随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乱世之中风云变幻,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是谁?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的执念?十年来,我从不曾忘记父亲说过的话,不要复仇。可是父亲啊,你当初想要改变这个乱世,改变这个时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如今踏上和你同样的道路,你是否会怪我,太过心狠手辣了呢?我曾经以为,你实在是太过天真了,要变法,就要变得从头到脚,从头,到脚。可是如今,我一路走来……父亲啊,儿子不想走下去了,儿子宁愿当初只是来报仇的……

《梦回凉州》精彩片段

北地凉州。

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

茫茫夏日的阳光在这里也显得疲惫而无力,街头依稀见到几个人影缓步穿梭着,未见得有多繁忙,却总是相见无言,映衬着这座荒凉城池中的寂静,巷尾坐着几个乞丐,依稀张着嘴,却听不见乞讨的声音。

“小主人,天冷,你身子不好,咱们回去吧。”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将一件披风披在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身上,小心的劝慰着。

中年人叫莫海,年轻人唤他做海叔,在这座城里,无人不知他凉王府总管莫海的威名。

初到凉城时,凉城地痞恶霸横行,莫海带领着十几个凉王府兵,手握一根水火棍,一天之内从城南到城北将所有有名有姓的地痞恶霸团伙一一上门挑上去,被棍棒打死的混混头目不计其数。后来全城的混混集中起来,声称与凉王府不死不休,还是莫海,手握一把九环刀站在凉王府前,大喝一声“王府前聚众者,死罪不赦!”大刀横斩过去,血溅凉王府。

也没人知道聚众闹事的人是否都死了,但那冲天不散的血气,反倒让这无尽的冰雪有了不少的生机。

凉城本就是一个荒芜之城,地处极北,时而会有一些消息会从遥远的京城传来,不过也从来不会有人在意,原本,这就是一座由流放之人建立而成的城池,这里的人,几乎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中原了。病死的人每天都会有,不过,也从没人会在意,就像那个京里来的太监一样,连凉城的城门都不敢进,城中的人又岂会在意他会带来何种消息。

这里就是人间的地狱,罪恶的天堂,常年的飞雪偏又让这里看上去如此宁静祥和。直到凉王府来到此处,那个莫海来了。至少凉王府就是这些罪恶的禁地。

“好,我们回去吧。”年轻人对莫海点点头,接着想起了什么“对了海叔,那太监还在外面不肯进来么?”

“是啊,每次朝廷来人传旨,那些个太监看到凉城就跟到了酆都似的,死活不肯进城来,也就是小主人大度,不与他们计较,还专程出城去接旨。”莫海满脸的愤懑。

五年前的中秋,皇上敕封皇五子为凉王,封地凉城,就在那时,莫海口中的小主人来到了凉城。彼时凉城初立为城,连地方长官都没有,传旨太监在皇五子到达凉城后才拿着新制的凉王印信和封地城图到凉城前来传旨授封,可惜那太监自以为是朝廷的人,全然不知这凉城的流放者对朝廷有着刻进骨子里的仇恨,大摇大摆地乘着三十二人大轿走在凉城街上,被凉城的地痞混混一拥而上乱棍打死了。那之后,才有了莫海独挑全城地痞混混的事,之后凉王上书请罪,说凉城流匪横行,未能保护传旨太监安全,请旨降罪,然而朝廷也并未因此追究什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打那之后,来传旨的太监再没有敢进入凉城的。

“不妨事,本来就是不想让他们进来的。这么多年来,朝廷因此无人敢来凉城任地方官,不也省去了我很多麻烦不是?”年轻人挥了挥手,侍卫随即将马车牵了过来。“况且,朝廷一年到头也不会来传几次旨,若不是京城那位时时念着我,再过几年,说不定我这父皇陛下早就把我连带这凉城都给忘了。”

没错,这位年轻人正是皇帝第五子,凉王。

莫海将凉王扶上马车,凉王接着说道:“就别回府了,我们直接去城外驿馆吧。太子薨逝,这次朝廷来传旨,恐怕也该是时候……”凉王默然,没有继续说下去。

“小主人真的想好了么?”莫海道。

“废什么话。”凉王用力甩下车帘,躲进轿帘子里不再理会莫海。

莫海摇摇头,大喝一声“出发,去城外驿站。”

周国西南,苗疆边境。

一场大火莫名而至,烧毁了整个山谷,鸟兽尽散。

“小姐快跑……”丫鬟还没说完,就被后边追上来的黑衣男子一刀了结了性命。

山谷屋子一旁,一名女子抱着受伤的臂膀,在火海中拼命寻找着生路,谷中长着各种各样的毒花,在冲天的火势中散发着刺鼻的浓烟。

女子轻笑,一阵自嘲,这满山谷的毒花本是她种下来预防外敌的,如今不想却变成她自己催命的毒药。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百灵谷地理位置极为隐秘,在江湖中就犹如传说中一般存在,常人极难寻找,也正因此,虽说此地是在苗疆与周国边境,但无论是周国,还是苗疆,都无法将百灵谷收入囊中,实际上,如周国这般的大势力,也并不屑于去纠结这隐世的方寸之地。

那难道是南疆干的?百灵谷一向盛产蛊毒灵药,毒物更是多的数不胜数,当年苗疆圣女还携带着苗疆世代相传的圣蛊毒经逃至此处,若说是苗疆干的,倒并非没有可能。

“不管是谁,我都绝不会放过他。”女子拨开一处树枝,拖着几乎半残的身体顺着一处密林深处而去“父亲说过,此处密林联通前朝修建的西南道,如今天下纷乱,西南道早已荒废,不易被人察觉,如有变故,我可以沿着西南道一路北上,希望能够逃过这些黑衣剑客的追杀。”

“传陛下旨意,皇五子百里承谨,为国镇守北境,数年来恪守本分,朕心甚慰,今太子早夭,诸政废怠,现加封皇五子为亲王,即刻回京,协同大理寺,掌京中刑案要务,为朕分忧。”

“儿臣遵旨!”凉王接过旨意,起身拉过传旨太监说道:“黄公公远路而来实在是辛苦了,不如随我一同进城去吧,本王也好略尽地主之谊啊。”

黄公公听罢立马将手缩回来,急忙说道“凉王殿下,您就饶了我吧,老奴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把折腾。”见凉王还要说话,忽而岔开话题,“殿下,陛下此次差我来还另有交代,太子遇害之事恐怕另有文章,还让殿下尽快回京查清太子遇害一案。陛下这心里着急啊,老奴也得赶快回京复旨了,就不叨扰殿下了,老奴这就启程。”说完,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凉王差点笑出来,我就想请你吃顿饭,你至于么。

“我们也走吧。”凉王挥挥手,转身回府去了。

一进入府中,一名婢女直接迎了上来,对着凉王行了一礼,低头说道:“殿下,娘娘请您过去。”

凉王和莫海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听莫海说了一声“头前带路吧。”三人径直向王府后院走去。

比之前院,王府后院倒是荒凉了许多,更是与这凉城的荒凉相称,几株枯黄的老树零星种在院中,仿佛从未为这庭院开过花一样,一条弯曲的石子路穿行而过,中间还有一处凉亭,在这荒芜的庭院里,反倒觉得有些别具一格的雅致。

婢女在前引路,凉王和莫海两人在后跟着,三人一路无言,凉王和莫海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毕竟时隔五年再次返回京城,这位深居简出的母妃大人始终是一道过不去的关卡,只是凉王对此次返京谋划已久,断不可能因为这位母妃大人而放弃,但任他想破头颅也没想出太好的方法来妥善安置这位母妃。

毕竟,如非必要,凉王还是不愿和母妃起冲突的,她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儿臣参见母妃。”

“老奴参见淑妃娘娘。”

进入后院的小屋中,堂下凉王和莫海下跪参见,堂上一袭素衣淡妆的女子斜靠在椅子上,这女子约摸四十左右,尽管妆容憔悴,却依然掩不住她那绝美的容貌和刻进骨子里的高贵,长发披肩,自然而不失凌乱,眉目半掩,沧桑而不失庄重。这便是淑妃娘娘了。

按理来说,后宫妃子,即便罪过再大,也是不会离开皇宫的,就算是皇帝厌恶极了这个女人,那最多不过三尺白绫,自挂东南枝罢了。而这位淑妃娘娘,没人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罪,皇帝既没有将她处死,也没有贬黜她的妃位,只是在十年前无端地被发配到这极北苦寒之地来,自此以后便再没回过京城。皇帝也像是忘了她这个妃子一般,从未再提及过。五年前,凉王也被发配到这凉城来,索性将这位母妃接到自己府中。

有人猜测,这位淑妃娘娘是与别人私定终身,引得陛下震怒,也有人猜测凉王殿下也是淑妃娘娘和别人所生,只是皇帝碍于颜面,才以封凉王的名义将其贬到了凉城来,不过,不管怎样,到了凉城的人,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本质上都与流放的囚徒无异。

“莫海,你先退下吧。小玉,你也先下去吧,我跟你们王爷说说话。”淑妃娘娘缓缓道。

莫海见凉王点了点头,才和婢女小玉一起退下了。

房门关闭,凉王立于堂下,母妃坐于堂上,四目相对。

……

沉默了一阵后,还是凉王一作揖,先开了口:“母妃单独留我在此,不知所为何事?”

淑妃轻吐一口气,缓缓说道:“你的事,我并非完全不知,所以,在我面前,就没必要再装样子了吧。”

……

见凉王不开口,母妃继续说道:“听说,陛下刚刚传你回京了?”

凉王摇摇头,笑道:“母妃知道的还真是多呢。”

“那陛下可曾说我如何?”

“母妃如何?父皇并未提及。”

“怎会……”母妃神色黯然,突然,她又看向凉王,神色急切地说道:“如今陛下召你回京想来有复宠之意,你帮帮我好不好?”

凉王眉头轻蹙,他知道这位母妃迟早是个麻烦,但聪慧如他,也并不能完全看透母妃。一阵思忖过后,凉王问道:“母妃想要如何?”

“我要回京。”母妃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睚眦欲裂的事情。

“可以,半年之内,我定会让母妃回京。”

“半年……为什么还要这么久?”

凉王稍直了直身子,再次凝眉,开口说道:“既然十年都过去了,母妃还在乎多这半年么?儿臣一向说到做到,母妃应该知道,对于母妃来说,儿臣是这世上最值得相信的人了。”

……

不知过了多久,凉王从淑妃房中出来,与莫海一同回书房去了。

向莫海说了一下在母妃屋中发生的事情,莫海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说道:“小主人真的要帮她?”

“半年还早,这件事容后再说吧。”凉王想到王妃的要求也是一阵头疼,毕竟是答应下了,也是要废一番心思的。

“那我们何时出发回京?”莫海问道。

“三天后吧,有些人可能还没到,总要等等。”凉王答道。

“老奴明白,那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罢,莫海缓步退下。

凉王坐在书案前,侧头看向缓缓落下的太阳,长舒了一口气,目光久久不愿移开。

……


西南道。

女子沿着西南道北上之后,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追在身后的所有黑衣人都解决了。

“如此一来,至少没人知道我还活着了吧。”

女子名叫宇文茹,父亲说他们是前朝名将宇文敬成的后人,母亲是苗疆女子。父亲在苗疆游历时遇到了母亲,并与母亲私定终身,听说母亲家里不允许她与汉人结婚,因此他们在周国和苗疆交界处建立了百灵谷。父亲善于排兵布阵,母亲善使苗疆蛊术,再加上百灵谷隐于深山,虽说在江湖上名气极盛,但也无人敢来找麻烦。

此刻,宇文茹看起来极为狼狈,连续一夜的奔波加上与黑衣杀手之间的纠缠,随处可见血肉和破碎的衣衫模糊地搅在一起,原本明艳华丽的衣服已然看不清本来的色彩,就连脚下的鞋也跑丢了一只,头发披散着,若是有人看见,恐怕是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宇文茹索性把另外一只鞋子也丢了,赤着双脚沿着土路一瘸一拐地往北走去。

“早知道,就该认真和父亲学武功的,以前从来没离开过百灵谷,现在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哎呦……”脚上吃痛,宇文茹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宇文茹眼珠一转,心想不好,难道是黑衣人还没死干净?母亲给的夜叉毒粉这么不靠谱的么?

转念一想,宇文茹又笑了,刚刚才把脚走的生疼,现在就有人送了一匹马来,果真是天不绝我!

……

戎国,冀城。

劫了匹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看见了一座城池,宇文茹心里是这个激动啊,她还是头一次来到这么大一座城池,原来外面的人有这么多。至于她满身狼藉的样子,她倒是丝毫没有在意,除了满身血污味道不怎么好闻,其他倒也没什么,反正现在谁也认不出来她是谁。

现在,有两件让她头疼的事,一个是后面的黑衣人还在锲而不舍的追着,即使是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也不时会看到他们出现的身影,好在这里他们还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另外一件事就是,她发现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拿钱去换,然而钱,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宇文茹已经逃亡第三天了,要不是自己在母亲那里学到了很多毒药知识,让她在路上可以采摘一些野花野果食用,怕是早就饿死了,看着摊位上热腾腾的包子,宇文茹这心中满是苦涩,这时候,要是谁能给她一个包子,让她以身相许都行,不过,某人现在根本没有狼狈到极致的自觉,她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就是白给也没人敢要。

忽然,宇文茹眉头一蹙,看向街头那两个躲起来的黑色身影,这下完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还真是阴魂不散。”宇文茹眼珠一转,看向街边的一座小楼,楼上牌匾上写着“聚缘楼”,宇文茹一个闪身,钻进了小楼,前后四个黑衣人见她窜进了聚缘楼,立马聚在了门口,冲进楼门,厅堂之中小二立马迎了上来,黑衣人在厅堂中四处打量着,却已经找不到了宇文茹的踪影。

聚缘楼是冀城南市最大的酒楼,当然,南市在冀城属于下九流之地,所以并不算繁华,这南市第一酒楼的名头在冀城里却并不怎么显眼。

宇文茹避过人群,小心翼翼地翻上二楼,这里有不少房间,有开着门的,也有关着门的,显然这地方是酒楼的客房,但宇文茹是并不知道的。

开门的房间都空空荡荡的,宇文茹想着一会儿可以找一个空着的房间躲一躲,反正这里有这么多房间,黑衣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忽然,宇文茹走到一扇半开的窗户前,顺着窗口看去,里面有一方圆桌,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宇文茹的目光一落在那些鸡、鸭、鱼的身上就挪不开了,擦了擦口水,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正是顺手牵羊的好时机,于是顺窗翻越而过,反手还不忘轻轻把窗户带上,流着口水一步一步就向圆桌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宇文茹此时已经饥饿难耐,伸手就朝鸡腿抓去,另一只手还不忘探向一旁的肘子,举起手来就要往嘴里送。

然而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

“咳咳……姑娘,在下这里有筷子的……”

宇文茹瞬间怔住,我靠,这屋子里居然有人。右手在胸前一探,一把匕首顺势而出,转身就向身后的声音刺去。

“等……等等,姑娘,在下,在下并无恶意。”一个白衣男子瞬间举起双手,粗大的袖子顺着双手耷拉着,男子穿着一身白衣,貌似与那些黑衣人不是一伙的,这及地的长袍,也不像是个练武的,倒像个文人,手中还夹着一本书,应该就是个书生吧。

男子也是被宇文茹吓坏了,突然从窗户跳进来,对着自己的午餐上下其手,蓬头垢面,连鞋都没穿,身上还脏兮兮的,满身的酸臭味,本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仔细端详竟还是个女子!

他大老远从凉城来到戎国,没想到戎国竟是如此民不聊生!

这白衣男子不是凉王还是谁。

此时宇文茹的匕首还抵在凉王的胸前,突然门被破开,莫海推门而入,先是一怔,紧接着大喝一声“大胆贼子,放开我家公子!”径直冲了进来。

宇文茹身形一闪,绕到凉王背后,匕首抵在凉王脖子上,对莫海说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就杀了你家公子!”

凉王挥了挥手,止住了莫海的动作,随后向宇文茹说道:“姑娘,吃顿饭而已,不至于要死要活的吧……”

在宇文茹的强烈要求下,莫海还是退了出去,凉王被宇文茹强行要求陪着一起吃饭,凉王看了看宇文茹狼吞虎咽的模样,认定了这肯定是个乞丐。

“姑娘,戎国如此民不聊生,你为何不去周国?如今周国强盛,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如此吧……”凉王再次看了看宇文茹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心里嘀咕着,这娘们儿是条汉子!

“周国?唔……”宇文茹丝毫不看身边的凉王,嚼着美味的嘴勉强抽出空来回答凉王的问题,“周国怎么走啊?”

“你,不知道周国?”

“知道啊,嗯……听说我家就在周国边上……”

“那你怎么跑戎国来了?”

“我又不知道这里是戎国,走错了嘛……哎呀,你别打扰我吃饭……我都两天没吃饭了……”宇文茹拿手去抓远处的一盘东坡肉,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立马将手抽回来呻吟起来。

凉王见状也是无语,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到她面前,问道:“你受伤了?”

“谢谢啊。”宇文茹小心翼翼地接过东坡肉放在嘴里,这回她没有忙着塞进嘴里,而是眼珠四处乱瞟,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我那个……赶了很久的路,路上摔的。”

凉王狐狸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笑着问道:“哦?是么?”

宇文茹被问的心里发虚,“是……是啊!”这家伙怎么突然看起来有点奸诈。“嗯,我饱了……那个……你能不能借我点那个……钱?”

凉王眯缝着眼看向宇文茹,看的宇文茹有点发毛,这家伙难道看上我了?

“姑娘要不要与我同去周国?我家就在周国,到时,姑娘有何困难,我还可以帮衬一二。”

“真的?那要钱么?”

凉王摇摇头道:“不要。”

“好好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宇文茹突然兴奋起来。

“不急,你先……”凉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宇文茹,继续说道“嗯,洗个澡,休息两天,把伤养好了再走。”

“可是……”宇文茹心下犹豫,那几个黑衣人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这里休息两天,自己不安全不说,还会拖累别人。

凉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无妨,这里很安全的。”说罢打了两下响指,一个婢女一样的丫鬟推门走了进来,凉王对她说道:“给这位姑娘开个房间,让姑娘洗个澡,你们也不必在我门口守着了,都去伺候这位……”凉王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位,嗯,小姐。”

丫鬟应了一声,随后让出路来,示意宇文茹跟她走。

宇文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凉王,问道:“对了,我叫宇文茹,你叫什么?”

凉王侧头看向宇文茹扑闪扑闪的眸子,一时间竟有些出神,片刻回过神来,笑道:“我叫莫千回。”

看着宇文茹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凉王在饭桌前又坐了下来,看着满桌的狼藉,这顿午饭是没法吃了。莫海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进屋子,做了一揖,说道:“小主人,楼下那几个不老实的全都解决了。”

凉王点了点头,他知道莫海指的正是追杀宇文茹的几个黑衣人,不一样的是,宇文茹只发现了四个黑衣人,而莫海一共杀了七个。

“小主人真要带着这个女孩在身边么?万一她是大皇子或是三皇子的人怎么办?”莫海问道。

凉王抬头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莫海:“她?杀我?你要是想杀我会派这么个……货?”

莫海一脸黑线,接着道:“这个嘛,是不大可能,老奴只是担心……”

莫海才说了一半,凉王就站起来打断了他:“海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她身后的那批黑衣人恐怕不是大哥的人,就是三哥的人,不过,他们此来的目的应该和我无关。母妃的人在凉城还未出发,恐怕,大哥和三哥派来杀我的人,此刻还在凉城门口等着呢。”

那日答应母妃半年内让母妃回京,作为交换,母妃则派人伪装成凉王进京队伍,并对外宣称三日后出发,凉王和莫海两人,则是一路向西进入戎国,绕路进京。任谁也无法想到,凉王能绕道绕出了国。

“那小主人为何非要带这个女孩在身边?”莫海接着追问道。

“海叔,你最近想知道的也太多了,好奇可是要死人的。”凉王不满道,见莫海也没反应,接着说道:“算了,也没什么说不得的,这丫头的身份,我大概猜的七七八八了。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两天前百灵谷被人一把大火灭了谷,这丫头连钱都不知为何物,身上衣物虽然残破,却也依稀看得出有苗疆的味道,再加上她身上有伤,赶路赶了两天没吃饭,恐怕她就是从百灵谷来的。她说她叫宇文茹,那她的身份便没什么疑问了。”

“小主人难道也想要百灵谷传说中的那个……”莫海压低了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不过,若是追杀她的人真的是大哥和三哥的人,那恐怕,百灵谷被烧,她也是被我牵连了,总不能完全不管,到了京城给她找个好去处吧。”凉王挥挥手,莫海再想说什么都被噎了回去,只得退下。


两天后,母妃那边传来消息,她派出去假装回京的人马出凉城不过百里便被一群山匪埋伏,虽说派出去的人不多,但终究无一人生还,凉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既然“山匪”都已经动手了,那凉王也可以动身进京了,说不准还能和山匪袭击凉王的消息一起到京中,也不知道两位皇兄会不会被吓得跳起来,还有他那父皇,估计也得被吓得不轻。

马车上,凉王和宇文茹相对而坐,这小丫头伤势好的也差不多了,换上一袭大红色的中原女子服饰,倒是格外清秀,头发盘在脑后,露出白嫩泛红的小脸蛋,凉王几次都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灵动的眸子转来转去,仿佛是在想着什么有趣的事。

“看什么?她们给我找的这身衣服有些大,穿着很不方便。”

凉王一怔,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竟是这副模样。”

“切,那你之前是觉得我长得丑喽?”

“没……没有。”凉王言辞一阵躲闪,岔开话题道:“那个,衣服大些也无妨,说不定你再长大些,就能穿了。”

宇文茹一阵无语,说道:“本姑娘今年都24岁了,你是觉得我还能长个?”

啥?这小丫头片子,看着个不大,居然比自己还大一岁,凉王彻底懵了,睁着一双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你眼睛不眯着倒是看着顺眼多了。以后别姑娘姑娘的叫,你就叫我小茹吧,我爸妈以前都这么叫我的。”在宇文茹的世界里,除了爸妈,就只剩下几个丫鬟了,丫鬟们平时都管她叫小姐,她总不能让凉王也管她叫小姐吧。

“好。”凉王答道,“那你叫我千回就好。”

马车穿过周国和戎国的边境线,就这样一路慢慢悠悠的朝着周国京都洛城而去。

此刻的京城,各方人马都炸开了锅。

凉王进京车队遭遇山匪袭击,凉王不知去向。

皇帝挑了挑眉,不知去向?什么叫不知去向?堂堂一个皇子居然就这么丢了。

皇帝真是后悔自己当初没多生几个,本来是想叫他回来调查太子遇害一案的,皇帝心里清楚,太子的死,恐怕和老大和老三脱不开关系,让他们俩来主理太子的案子,八成就是往对方身上推,老四跟老三还是穿一条裤衩的,老六先天脑子不好使,老七未满十岁便夭折了,老八年龄还太小,老五要是也没了,这满朝的大臣,谁还敢管皇子之间的事?

当然,如果是查实了,即便要处置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一个,五皇子也能接着顶上来继续和另外一个维持制衡,不会让哪一个皇子在朝堂之上独掌朝政,可若是老五没了,这太子被害的事情恐怕就真的要不了了之了。

皇帝这边愁的眉毛都要拧到一块儿了,后宫也并不消停。

宁贵妃直接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大声喝道:“承谨消失了?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你手底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三皇子略一躬身,对宁贵妃说道:“母妃息怒,其实也并不是绝路,就算承谨还活着,他总要进京,我们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承谨回来了,父皇也并未允许淑妃回宫,缺少了后宫的助力,老五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什么浪来,母妃大可放心。”

宁贵妃缓缓坐下,心下稍稍安定了些。对于宁贵妃来讲,凉王回不回京并不重要,最让她忌惮的,还是那位十年来从未回京的淑妃,那个女人在的时候,她就从来都抬不起头。

“是啊,只要她不回来,就一个百里承谨,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宁贵妃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大皇子府上,大皇子坐在书房中,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拿着茶杯细细品着,不时还点点头,仿佛是对书中的内容着了迷。不一会儿,一个体态雍容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大皇子揖了一礼,说道:“殿下,母后那边又差人来传话了,还是问五殿下的事。”

这名女子正是大皇子妃。

“让他回去吧,就说五弟的事让母后不必挂心,说到底,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大皇子目光不转,像是全然没有理会一般。大皇子妃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

“千回,千回,不要为为父报仇……”

“千回,千回,你记住了么……”

“千回,为父死而无憾,但为父不甘心……”

“千回,千回,千回……”

“父亲!”凉王从梦中惊醒,身体猛然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清秀的面孔,白皙的脸庞略显稚嫩,灵动的眸子冲他一眨一眨的,凉王刚在梦中沸腾的情绪一下子就冷却了。

“你梦见啥了?出了好多汗啊。”宇文茹抬起手来就要用衣袖擦拭凉王额间的汗水。

她的脸怎么离我这么近?不经意间,凉王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接着他抓住了宇文茹的手,身体向后撤了撤,说道:“那个……我自己来吧……”

“哦。”宇文茹应了一声,将手抽了回来,接着说道:“莫大叔说我们到京城了,他说要等你醒来决定什么时候进城。”

“然后,你就在车上看着我睡觉?”

“莫公子,我们的马车已经在这停了好几个时辰了好么。”宇文茹撇了撇嘴,表示极度不满。

凉王脸一红,他身子本就弱,又没有练过武,不像海叔和宇文茹他们精力充沛,一路颠簸早已疲惫不堪,一时没忍住就睡着了。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抬起车帘向莫海挥了挥手道:“海叔,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关了,公子,我们要进城么?”在外时莫海就称呼凉王为公子,私下里,莫海还是管凉王叫小主人,只有在一些明面上的场合,莫海才会称呼凉王为殿下。

“那我们现在就进城吧。”凉王顺势走下马车,接着说道:“海叔,你先带着几个丫鬟进城安排一下,我和小茹随后就到。马车就随便找个地方卖了吧,所有人弃马而行。”

“是,公子。”莫海应了一声,招呼几个丫头牵马车走了,宇文茹被极不情愿地请下了车,一脸埋怨地看着凉王,凉王依旧是眯着眼,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们走吧。”凉王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宇文茹哼了一声,径直向城门走去。

没人知道,就在此时,凉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京了。

两日后,凉王突然出现在朝廷上,皇帝也是大为惊喜,当即为凉王授亲王印,并下旨大理寺卿梁靖文全力配合凉王主理侦破太子遇害一案,三皇子在一旁默不作声,像是与自己无关一般,大皇子则在朝堂上大肆吹捧了凉王一番,散朝后还特地与凉王寒暄了好一阵,在朝臣们看来,这五皇子多半是站在大皇子这一边的。

“皇兄,我的府邸在东边,咱们就此分开吧。”凉王对大皇子拱了拱手说道。

“真是可惜,皇兄还想请你来我府上做客呢,但你久不在京城,想必府上还有许多事要打点,为兄就不强留你了,改日你一定要来皇兄府上,也好让为兄略尽地主之谊啊。”仿佛大皇子已然是这京城的主人一般。

凉王内心冷笑,脸上的恭敬之色却是不改,再次向大皇子行礼告辞。大皇子微笑点了点头,转身却是压低声音再次开口:“五弟此次受命调查太子遇害一案,可一定要小心谨慎啊,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父皇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说罢,大步径直向西而去。

街边无人处,凉王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晌午刚过,一向热闹繁华的京城此时却是格外的安静。

突然,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持剑飞身向凉王刺来。

凉王眸子微微向上挑了一下,却似是没看见一般,继续向前缓步而走。就在剑尖要刺中凉王之时,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手持匕首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一人一边用匕首将剑拦下,随后与两个黑衣人战到了一处。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全部被擒了下来。

“公子,要怎么处置他们两个?”一个婢女问道。

“杀了呗。”凉王答道,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手起刀落,血溅当场,两个婢女随即将尸体拖走处理掉了,手法极为熟练。

“唉,好好的两个丫头,都被海叔训练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凉王摇摇头继续向府里走去。

暗中跟随的莫海在一旁无人的角落里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心里暗骂了一声,这臭小子。

凉王府。

“殿下,下回你出门就多带几个人不行么?”莫海早就回到了王府,站在门口迎接凉王。听见莫海这么称呼自己,凉王知道是有人来了。

“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大理寺卿梁大人来了?”凉王一边往内院走,一边问着。

“正是,他还带了几个大理寺少卿一起来了,说是要和殿下一起商议太子一案。”散朝之后,凉王还要留下和皇帝汇报凉城的一些事宜,凉城原本是一些流放之人建设而成的城池,是没有设置地方官的,顶多在凉城的西南有一处驻军,然而凉城太过荒凉,也跟凉城少有往来,因此这些凉城政务的一些事宜本来是没什么交接汇报的必要的,只是皇帝想借此机会嘱咐一下太子遇害一案的事,因此就把凉王留了下来。而梁靖文散朝之后,直接回到大理寺,带领着几名负责太子遇害案的几名少卿,直奔凉王府去了,因此倒是比凉王先到了一步。

这位梁大人倒也十分积极,自从负责太子遇害一案以来,他是一刻也不得消停,不说这案子本身就不好查,单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够让他头疼的,谁看不出来这件案子中必然有这两位皇子的影子,可是,谁又敢真的说什么,就算是要暗中查探,这大理寺中一众官员,有几个是大皇子的人,又有几个是三皇子的人,梁靖文实在是不敢多想,调查起来也就束手束脚了。凉王从天而降,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大靠山,以后不管得罪哪方势力,就都与他无关了,这种好事哪能不积极。

“承谨啊,父皇知道你刚回京城,就给你这么重的担子,也是难为你了,可是太子遇害,兹事体大,容不得朕心软和犹豫啊。父皇给你十天时间,不要辜负了父皇对你的期待。”凉王回忆着皇帝嘱咐他的话,不免有些唏嘘,十天之后若是查不出什么,恐怕就不是再被贬回凉城的事了。随即踏进客厅,一众官员左右分坐,居首的赫然是梁靖文,见凉王走进来,纷纷起来行礼。

凉王回了一礼,径直向主位走去。

所有人再次落座,梁靖文再次起身对凉王行礼道:“殿下,此次臣等前来,主要是向殿下禀报太子遇害一案的详细案情。”说完他对着下手边的一名大理寺少卿说道:“张少卿,你将太子遇害案的相关卷宗拿出来,给凉王殿下详细说说此案的细节吧。”

一旁的张少卿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几本册子,呈给了凉王,凉王一边翻阅查看,张少卿一边说道:“半月前的早上,东宫太监总管黄小忠见太子迟迟未起,到太子寝宫前去查看,太子殿下勃然大怒,喝退了黄小忠,并让黄小忠向内务府告假,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当日早朝。至午时,陛下早朝毕,派人到东宫询问太子殿下身体是否有恙,还传了太医同去,结果却是以太子身体不适尚未起身为由吃了闭门羹。陛下大怒,亲至东宫查看,进入太子殿下寝宫时,方才发现太子殿下已然薨逝,太医上前查看,并未发现太子殿下有何病状,召大理寺仵作检查,也并未查出死因,原以为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症,或是疲劳过度五脏衰竭衰竭导致的死亡,毕竟,太子的尸体,大理寺的仵作是不好破坏进行深入检查的,不料太子灵堂设立之后,竟连续七八日没有腐坏,陛下大感疑惑,当即下令封锁消息,密令大理寺严查此事,不想两日后,坊间皆传太子为人谋害,死不瞑目,尸体数日不腐,乃是心中有怨所致,说来惭愧,我等也是被陛下好生训斥了一番。事后大理寺曾多次查访消息的出处,然而几次线索都被切断了。”

“仵作验尸结果如何?”凉王问道。

“说来此事更为蹊跷,太子殿下身上并无一处伤痕,也并没有中毒迹象,唯一的发现,也只是尸体存放半月之久,竟没有一点腐坏,殿下知道,以太子的身份,臣等也并不方便破坏尸身,所以也不好再做进一步的检查了。”张少卿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凉王也是面露难色,考虑了许久才说道:“此事倒是颇为离奇,我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这样吧,梁大人,你和张大人这两天再去带人盘问一下太子遇害那日东宫当值的太监宫女,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再去将太子尸身勘验一遍,希望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凉王说完,堂下的大臣们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怎么,有何不妥之处么?”凉王见梁靖文没有答应下来,问道。

“殿下,这,毕竟是东宫,我等不好去一一盘问啊。”梁靖文答道。

凉王听罢挥手笑了笑,说道:“原来梁大人担心的是此事啊,无妨,我明日就向父皇请旨,准我等到东宫盘查。如今父皇将太子一案交付于我,兹事体大,若是十日之内没有结果,本王与诸位皆难逃罪责,还望诸位大人莫要敷衍。”

……


又和大理寺的人讨论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从凉王府散去。

凉王走出前厅,就看见宇文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停在他面前说道:“原来你是个王爷。”

“不错。”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我。”凉王装的一脸无辜。

“你……”宇文茹说不过,一脚踩在凉王脚上。

凉王吃痛,脚往后一撤,竟没站稳,直接坐在地上。

宇文茹见凉王摔倒,自知理亏,赶忙上前把凉王扶了起来,喃喃道:“臭书呆子,怎么这么弱,动不动就摔倒。”

“我又不会武功。”凉王顺势站起来,眯着眼睛,又跌了下去,大叫道:“哎呦,不行,脚伤了,快,你得扶我回去。”

宇文茹一脸无语,某人做戏都做的这么假,却也耐着性子将凉王扶回了书房。

才一坐下,凉王就露出一脸邪意的笑容看着宇文茹,宇文茹转过头去不去看他,这家伙笑的时候怎么这么可恶。接着说道:“你没事了吧,我要回去了。”

刚迈开步子,只听凉王说道:“等一下,明天你帮我个忙。”

“干嘛?”宇文茹问道。

“去看一个尸体。”凉王答道。

“尸体?”宇文茹恶心的眼睛鼻子嘴都挤到了一起,“不去。”

凉王无奈,他也知道,要一个女孩答应跟他去看一具尸体实在不怎么人道,不过这件事,如果宇文茹能跟他一块去,会省去不少麻烦。

凉王正要作罢,忽然听见宇文茹说道:“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凉王立马问道:“什么事?”只要有所求,那就好办了。

“我也不瞒你,我家被人一把火烧了,遇见你那会儿,我正被人追杀,只要……只要你帮我查出是谁干的,帮我报仇,我就跟你去。”说完,宇文茹先是期待的看向凉王,接着又像做贼一样转过头去,先不说她之前瞒着他的事,单说看一眼尸体就让人帮忙报仇,鬼都知道不值得,而且还亏大发了,不过,他可是王爷啊,权倾天下的王爷啊,这么大的靠山让她上哪找去?如果他不帮她,那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抓住仇人。

凉王一听,竟是呆住了,宇文茹见他不说话,喃喃道:“我也知道天下没有这般好事……算了……”

“好,成交。”凉王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他脑子没坏掉吧?宇文茹就这么一个想法,当然送上门的好事,没道理拒绝。

“这家伙,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宇文茹离开的时候,一路都在自言自语,打了一路的哆嗦,也不知是悲是喜。

“小主人真的要带她去?”莫海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书房,问道。

凉王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说道:“让她去检查太子的尸体,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小主人不怕她发现什么端倪么?”

凉王偏头看了看莫海,却是什么都没说,许久他转过头去看着天空,就这样看着,似是有些落寞……

次日,东宫太子灵柩前。

宇文茹绕着太子的灵柩走了一圈,问道:“你让我来看什么?”

“你能看出他是怎么死的么?”凉王反问。

宇文茹个子本来就小,太子灵柩又架的太高,废了好大的劲才单脚踩着供桌爬了上去,单手扒着棺木的边缘,另一只手伸进棺材中对着太子的尸体上下其手,仔细查看了起来,凉王怕她跌倒,赶忙在一旁扶住她的腰。

好细啊……

看了一会儿,宇文茹回头看向凉王,说道:“他身上连一道伤痕也没有,也没有中毒,难道……是中蛊?”

凉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中蛊。你能看出他中了什么蛊么?”

宇文茹再次查看了起来,向凉王挥了挥手道:“你抱着我。”

“啊?”凉王一脸的问号,竟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我一只手不方便,你把我抱起来,我好用两只手。”

凉王这回明白了,于是双手拖住宇文茹的腰,一把将她举了起来。

宇文茹扒着棺材的手解放了出来,双手齐用在太子的尸身上检查了起来。

检查了一会儿,凉王有些支撑不住了,脸憋的通红,突然宇文茹大喊了一声:“找到了,找到了,快把我抱下去。”凉王立马双臂一用力,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呼吸急促间,恰巧问道宇文茹的发香,凉王一时间低着头,入了迷。

宇文茹此时突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凉王那清澈深邃的眸子,也是一时失神。片刻回过神来,宇文茹从凉王的怀里挣扎出去,转过头去,掩饰着满脸的通红。

凉王轻咳了一声,稍稍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问道:“查清楚了么?”

“他的尸体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有点像是幽冥百灵的香味,腋下有一个被蚊虫叮咬的地方,应该是百灵蛊。”宇文茹自顾自地说道,忽然疑惑道:“奇怪,幽冥百灵这种花是百灵谷特有的,是父亲和母亲隐居百灵谷之后才发现的,名字都是父亲取的,百灵蛊是以幽冥百灵花下的一种寄生虫培养成的,这种虫子只采食幽冥百灵的花蜜,我小的时候经常去采这幽冥百灵,身上携带了花的香味,夜间就会被这种小虫子叮咬,同时将它们的虫卵送入到人的身体里,母亲也正是发现它们的这个特性才将它制成蛊虫的,用它来给人下蛊,就像被蚊子叮咬了一般,神不知鬼不觉间就会中蛊,极难发现,只是这种蛊应该是母亲发明的,应该只有我家才有才对啊。”

“正是,所以,也只有你能发现太子殿下的真正死因。”凉王接下了宇文茹的话。

宇文茹一脸疑惑地看着凉王,脸上还有淡淡的吃惊,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呆了片刻,对凉王说道:“所以,这就是我被追杀的原因?”

凉王点了点头,说道:“不止如此,火烧百灵谷,也正是要烧掉所有的幽冥百灵,自此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太子被害的证据了。恐怕下蛊的人并不知道这百灵蛊会让死者尸身不腐,最开始是想让人以为太子死于疾病。毕竟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查不出中毒,验尸之人又不能对太子的尸身进行解剖检查,恐怕到时候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得了什么不知名的病。没想到太子尸身居然能保持数日不腐,这才引来了陛下的猜疑。”

宇文茹却没在听凉王的讲述,而是接着问道:“那,你早就知道了?”

“小茹,我……”凉王一时语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自然有的是小女子不知道的秘密。”说罢,宇文茹哼了一声,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凉王摇摇头,无奈道:“海叔,我们也走吧。”

“小主人,我们不再找找别的线索了么?”莫海疑惑道。

“还找什么,该找的不都让小茹找出来了么。”

“可是,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啊,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找一些已经知道的线索,那岂不是白来了?”莫海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海叔,小茹刚才都说了,这世上只有她家有百灵蛊,我要是不带她来,那我这个谪居凉城的王爷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要我跟父皇说做梦梦到的?还是跟他说这蛊是我下的?”凉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莫海,这老头武功是不错,可是这脑子的确不怎么好使。

莫海恍然大悟,说道:“还是小主人聪慧,那接下来只要小茹姑娘呈堂作证,此案岂不是即刻可破?”

凉王依旧是看白痴一样地看着莫海。

“呵呵,小主人,怎么,老奴说错了么?”莫海抽搐着嘴角尴尬地一笑,掩饰着自己的不知所措。

“海叔,只知道一个百灵蛊还破不了案,以现在这种情况,让小茹作证太子死于百灵蛊只能说明小茹就是谋害太子的真凶,要想破案,我们还得找到百灵蛊的母蛊才行。”

莫海恍然,接着说道:“原来如此,那小主人请宇文姑娘过来就是想让她制作母蛊?”

唉,这老东西总算开了回窍。凉王也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就是不知道,大理寺那边审问东宫太监宫女有没有问出我想要的东西了。”

又过了一日,大理寺将审问东宫相关人等的结果送来了,凉王却只是让人放在一旁,并没有看。此时,凉王正在王府东院里站着,对着天空大喊:“小茹,我求你了,百灵蛊是你娘做的,你肯定身上也有,我要的不多,就一只,只要你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若是抬头看去,就能看见宇文茹在一旁东厢房的房顶上背对着凉王坐着,这家伙实在是太烦了,除了吃饭和睡觉,一直在屋里追着她要百灵蛊,宇文茹只好跑到房顶上来躲清闲,没想到这家伙身体不怎么样,嗓门还挺大。

昨天刚因为有事瞒着自己给他脸色看,自己还跟白痴一样在一具尸体旁边爬上爬下的,没想到人家根本什么都知道,今天还敢来要百灵蛊,我不要面子的么?

“小茹,你看,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只要你解气,我绝不还手!”凉王嗓子都哑了,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样,我亲自给你下厨,当是给你赔罪好吧,你别看我这样,我做的菜可好吃了,你先下来好吧,你下来咱们有事好商量。”

原本听见凉王声音嘶哑了下来,宇文茹心下就软了下来,可是回头一瞥,这家伙居然还准备了茶水在旁边,看来是早就准备好打持久战了啊,这哪有一丁点的诚意,谁要是信了他的嘴,谁就是白痴!转过头去,再不理会。

“下厨都不行啊……这样,我给你洗衣服,洗一个月的衣服怎么样?”

宇文茹没有动静。

“两个月!”

还是没有动静。

“三个月,三个月了啊,不能再多了啊,再多,你就欺负人了啊。”

宇文茹噗嗤一声笑了,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说起话来跟耍无赖一样。

“莫千回,我问你,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宇文茹收敛笑容,一脸严肃地问道。

“这个嘛……小茹啊,你先下来好吧,下来我们细说。”凉王再次岔开话题。

“哼,姑奶奶才不上你的当呢,你那些破秘密我也懒得知道。不过,说好了给我洗三个月衣服,一天都不能少。”

“好好好,都依你。”凉王见有门,立马应了下来。

“还有,你这些丫鬟都不准帮你!”

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凉王转头向旁边的婢女说道:“好,小茹姑娘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以后我洗衣服不准帮我。”凉王尤其在不准帮我四个字上着重强调了一下。婢女强忍着笑意应下了。

宇文茹也不理他,纵身一跃就从房顶跳了下来,接着说道:“至于你说的任我打骂,姑奶奶也没兴趣打你骂你,张嘴。”

凉王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按着她说的话张开了嘴。

宇文茹小手一拍,一颗药丸就被送进了凉王的嘴里,凉王猝不及防之下被噎的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脖子用力咳了起来。

“你放心,这玩意儿只是普通的噬心蛊,死不了人的,顶多,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让你难受一点,也省的我亲自打你骂你了。”

凉王暗中叫苦,这小丫头说的好听,普通的噬心蛊,还难受一点,传说中,噬心蛊发作时会让人尝尽万蚁噬心之痛,以后还是少惹这个小丫头为好。

宇文茹从怀里拿出一个棕色的木盒,直接塞进了凉王手里,说道:“这个就是你想要的百灵蛊了,我不知道你要拿来干嘛,不过用完记得还我,敢弄丢你就试试看!”说完,转身回房了。

凉王摇摇头,这波亏了,还得给这丫头洗衣服,还被喂了蛊,以后可得把这丫头保护好了,不然上哪要解药去。

“小主人,这疯丫头也太放肆了。”要不是凉王之前交代不让莫海进来,莫海早就冲进来了。

“无妨,让她解解气也好,她没多问我什么,已经让我很意外了。”凉王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喊了这么长时间了,早就累了,接着说道:“不过本王也不是吃亏的人,也不能白给她洗衣服不是?”凉王不知道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馊主意,莫海也是无奈,看起来这两个活宝贝再怎么折腾也不用他操心了。

“小主人为什么非要这个百灵蛊呢,我们原本的计划里,也没有要用到这玩意儿啊?”莫海不解道。

凉王又看了看莫海,莫海最近都被鄙视习惯了,满脸黑线,可他确实是想不明白啊。

凉王无奈,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只要有了这百灵蛊,若萱妹妹那里,才算是万无一失。”


之后的几天,凉王借口调查太子一案,事务繁忙,并没有上朝,大皇子几次差人来找凉王过府一叙,凉王府的人都回复说凉王不在府上。三皇子更是坐不住,竟然亲自找上门来,自然也是见不到人的。

而凉王,此时正在和宇文茹在郊外游山玩水,好不快哉。

“小主人,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见凉王悠哉悠哉地在河边钓鱼,莫海一脸着急地问道。

凉王穿着蓑衣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睁一下,反问道:“着急什么啊?”

“太子的案子啊。大理寺最近呈上来的案卷您是一点没看呐,自从那天从宇文姑娘手里拿到百灵蛊之后,您就再没有管过这个案子,明日您跟陛下的十日之期可就到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您连证据都没有,明日怎么和陛下交差啊?”莫海心里这个着急啊,虽然他一向觉得小主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看这几日凉王的行径来看,这京城他们是不是回来的有些着急了?

“百灵蛊不是都到手了么,还要什么证据?”

“小主人,你就别拿老奴消遣了,这百灵蛊身上还能写着谁是凶手不成?”莫海说的越发着急了。

凉王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海叔,那您觉得我现在该干些什么呢?”

“这个嘛……”莫海捋了捋胡须,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小主人先回府看看大理寺呈上来的案卷吧,说不定大理寺这几日有什么发现了呢?”

“回府?”凉王立马用力的摇着头,说道:“我不回去,回去干嘛?洗衣服么?海叔我好不容易想到带小茹出来游山玩水,这样我就不用给她洗衣服了,这会儿你让我回去,她这两天上蹿下跳穿脏的衣服,您老人家替我洗啊?”

那日凉王答应宇文茹给她洗两个月衣服之后,第二天宇文茹就抬着一大桶衣服放到了凉王面前,凉王看见这么多衣服,下巴差点都掉地上了。当初他把宇文茹捡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只有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这才几天,这些衣服都是谁给她买的?

“殿下,是您说,小茹姑娘不管要什么都让我们尽量满足的。”听婢女委屈巴巴的回答,凉王也是无语。

于是凉王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对策,当天就带着宇文茹到郊外游山玩水去了。此刻宇文茹姑娘正追着一只兔子漫山遍野地跑着,凉王坐在鱼竿旁边,远远地看着宇文茹跳来跳去,真是个野丫头啊,她真的是个女人么?

“小主人啊,您就别开玩笑了,总不能因为怕洗衣服案子就不查了吧?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回去才对啊,小主人,小主人……”莫海说了一半,却发现凉王根本没在听,视线一直在宇文茹身上,莫海摇了摇头,这小主人也是到了这个年纪啊……

可是,案子怎么办啊……

十日之期已到,太子一案的期限终究还是到了。

最紧张的就数梁靖文了,这几日,梁靖文几乎每天都跑去凉王府,可是一连去了几天,都没有见到凉王,梁靖文心里这个急啊,本来以为这个案子总算有人在上面兜着了,却发现着急的还是自己,就算过后陛下怪罪下来大理寺不担主责,恐怕他这个大理寺卿也是干到头了。梁靖文也只能是自己暗中查探,可是终究什么也没查到。马上朝会就要开始了,此刻梁靖文正盘算着怎么跟陛下解释,要不要直接把凉王卖掉。

大皇子和三皇子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但谁都知道,他们都各自心怀鬼胎。

皇帝陛下此时也是极为郁闷,他原本是想私下问问老五案情的,毕竟这事可能牵扯到老大和老三,若是查出结果了,最好不要在朝堂之上翻出来才是,可是没想到老五直接连着几天都没来上朝,理由是离京查找太子一案的线索去了,皇帝也不好说什么,十日之期眼看就要到了,皇帝倒真想看看这个老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时凉王在殿外连打了几个喷嚏,自言自语道:“看来今日有不少人在想我啊。”躲了数日,凉王实在是怕梁靖文见到他就上来盘问,因此特意来的晚了些,赶在朝会开始之前才大摇大摆地进了大殿,径直走到了大皇子身侧,向大皇子行了一礼,便在不说话了。梁靖文见到凉王来了,刚想要上前询问,却见皇帝陛下来了,也不好上前,只得作罢。

皇帝落座,百官朝拜。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纷纷上奏陈情,梁靖文此时心里却是万马奔腾,凉王殿下怎会如此淡定?那太子一案的事到底是奏还是不奏啊?梁靖文再次看了一眼凉王,发现凉王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算了,人家正主都不着急,我在这急什么?梁靖文再次压下心中要冲出去请罪的冲动。

半个时辰过去了,凉王没有丝毫动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凉王还是一动不动。

两个时辰了,大臣们的事情全都商议完了,凉王依旧不动如山。皇帝开始坐不住了,这老五是真的什么也不打算说么?难道太子一案他已经查出了结果?如此,他不说话也好,等到朝会散去之后单独召见他,免得牵扯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皇帝心中正想着,正要挥手示意退朝,这时候凉王动了。皇帝心中一惊,这小子,是要干什么?

大皇子眉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三皇子也握紧了拳头。

只见凉王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缓缓一拜,说道:“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梁靖文心下稍稍一安,看来凉王是早就成竹在胸,说不定早就暗中调查清楚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凉王,说道:“老五,你有什么事?”

凉王再次一拜,竟径直跪了下去,说道:“父皇,儿臣请罪,太子遇害一案,儿臣未能找出谋害太子的凶手,请父皇降罪。”此话一出,梁靖文心里咯噔一下,全身汗毛倒竖。

皇帝面无表情,并未露出怒意,问道:“老五,听你如此说,是已经确定太子是被人谋害的了?”

“儿臣虽未查出真凶,但已确认太子是被人谋害无疑。”凉王答道。

“哦?何以见得?说来听听?”皇帝顿时来了兴致,继续追问了起来。

“父皇,事涉太子,这三言两语之间恐难以说清楚啊……”

皇帝眉头一蹙,明白了凉王的意思,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其他卿家可还有事啊?”像是真的怕有人又站出来说话一般,皇帝紧接着又说道:“没事就都散了吧。老五,你随朕来。”说罢,皇帝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头说道:“对了,老大,老三,你们俩也别回去了,到中书阁等着,都是自家兄弟的事,等朕跟老五说完了,没准还要跟你们俩商量商量。”说完,皇帝转身就走了。

凉王起身跟在身后。

大皇子和三皇子应了一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心里都是惊涛骇浪。

御书房。

皇帝坐在中间,挥了挥手,旁边的大太监就把耳朵凑了过来,皇帝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承轩和承德他们两个未必会老实呆着,你去让岳刚看着他们,朕未召见他们之前,一个都不许走。”

承轩是大皇子的名,而承德则是三皇子的名,皇帝口中的岳刚则是御林军统领,掌管皇宫防卫,只尊皇帝号令。

大太监名叫李贵,皇帝交代完,他就匆忙下去了。

“老五,在这,你可以说了吧?”皇帝缓缓说道。

凉王应了一声,开口道:“父皇,儿臣多日告假,正是离京去查探太子的死因的。”

“这个朕知道,那你查到了没有?”皇帝有些不耐烦。

“儿臣在南疆一代四处打探,听闻苗疆有一种蛊毒,名曰百灵蛊,产于大周与苗疆交界的一处名为百灵谷的地方。”

“百灵谷?听闻那地方是前朝名将宇文敬成的后人在灭国后为了避祸所建,怎么?太子的死与这地方有关系?”皇帝问道。

“据儿臣所查,这百灵谷谷主的夫人昔年曾是苗疆女子,与百灵谷主隐居后,发明出一种蛊毒,中此蛊者,起初会精神疲倦,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也并无中毒之相,三日之内,就会由于血气亏损而死,死后尸身可保数月不腐,此蛊被百灵谷主命名为百灵蛊。”

皇帝听罢,立马站了起来,说道:“你是说,太子死于这百灵蛊?”

“儿臣离京,正是到苗疆找蛊师请教辨认此蛊之法。据其所说,此蛊是由一种百灵花的寄生虫培养而来,下蛊时,只需操纵蛊虫叮咬对方,便可将蛊毒下到对方体内,儿臣回京后,曾仔细检查过太子尸身,在太子腋下找到了百灵蛊虫叮咬的痕迹。”要是宇文茹在的话,一定会惊叹于凉王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凉王分明这几天一直在和她游山玩水,哪里去过苗疆?

“那太子之死,难道是这前朝余孽干的?”皇帝接着问道。

“儿臣后来亲自寻访百灵谷,本想去看看有什么线索,可,儿臣到百灵谷时,百灵谷已经是一片焦土,据说早在半月前,百灵谷便被人一把火灭门了。”凉王果然绝顶聪明,三言两语便将宇文茹在这里摘了个干净,此事之后,谁还会知道百灵谷还有人活着?

“灭门了?恐怕是被灭口了吧。”皇帝一拍桌子,大为愤怒。

“父皇英明。儿臣也是如此想的。”凉王应和道。

“老五,你接着说,有查到是谁在背后谋划此事么?”皇帝追问道。

凉王顿了顿,露出一副有些尴尬的表情,说道:“这,这个嘛,父皇,您知道,此去南疆,路途遥远,儿臣能赶得及在十日之内回来已属不易,实在是,没查到什么更有用的线索啊。”

皇帝脸上略有怒意,不过也知道凉王说的是事实,不好发作。

“不过,父皇,儿臣在苗疆,意外得到了一枚百灵蛊虫。”凉王将宇文茹给他的百灵蛊虫拿了出来,皇帝一旁的大太监李贵早就传旨回来了,接过凉王手里的百灵蛊虫呈给了皇帝,凉王见皇帝要打开木盒,急忙说道:“父皇先别急着打开。”

皇帝一脸疑惑,问道:“却是为何?”

“父皇有所不知,这百灵蛊虫是靠叮咬他人来传播蛊毒的,可这百灵蛊虫原本是寄生在百灵花下的,百灵蛊虫也只会叮咬身上具有百灵花香的人,据说,百灵蛊虫能在数百里外追踪百灵花的气味。”

皇帝冷冷地看着凉王,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父皇,这是大理寺审问东宫宫女的简报,据其中一名叫小萱的宫女交待,一月前,太子曾经收到过一名百越使臣进贡而来的香料,据说制成香囊佩戴在身上有养颜益寿之功效,经儿臣查证,此香料中正含有百灵花,而太子得到此香料后制成香囊日日佩戴……”

不等凉王说完,皇帝一拍桌子,大喝道:“荒唐,朕还尚在,他倒是想到延年益寿了!堂堂一个太子,居然死在一个香囊上,真是死的不冤呐!不冤呐!”皇帝气急,但也知道自己乱了分寸,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那百越来使呢?”

“大理寺已向百越国证实,未曾遣使。”

皇帝沉默,知道太子是被人算计了,自言自语道:“真是蠢啊。”皇帝看向凉王,继续说道:“那香囊呢?”

“现在大理寺内。”凉王答道。

皇帝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好好端详了眼前的凉王,又将凉王的话从前到后仔细思索了一遍,突然笑了,说道:“老五,此次你虽未能查到凶手,却也为太子一案四处奔波,请罪就不必了,太子一案也确实复杂,估计你再查下去也没有结果,回府休息几日吧,朕准你三日休沐,此案就告一段落吧。”

“儿臣遵旨,儿臣多谢父皇。”凉王再拜,随后就从御书房退出去了。

皇帝看着凉王走出去,又转向问李贵道:“李贵啊,这凉王,你怎么看啊?”

“呦,陛下,你这可问住我了,奴才能知道什么啊。”李贵答道。

“没事,说说看。”

“奴才觉得啊,凉王久不在京城,刚一回来就接这么大一桩案子,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有陛下教导,迟早也是能替陛下分忧的,龙生九子,岂会有差的?”李贵说道。

皇帝笑了,突然问道:“哈哈哈哈,你难道真觉得这个案子他破不了?”

“陛下的意思是,要再给凉王些时间?”

皇帝满脸黑线,骂道:“你这笨奴才。太子之死,说到底就是因为这百灵蛊虫,而要想让百灵蛊虫准确地叮咬太子,那就必须让太子佩戴百灵花制作而成的香囊,如今这香囊已然在大理寺,凉王又意外得到了一只百灵蛊虫,他只要放出这只百灵蛊虫,若是谋害太子之人尚未处理这些百越进贡的香料,这只百灵蛊虫就能带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

李贵听的满脸疑惑,问道:“陛下,你把奴才说糊涂了,凶手要谋害太子就必须要用百灵花,而,而百灵蛊虫能带我们找到百灵花,所以找到百灵花就相当于是找到了凶手?可是陛下,若是这凶手将百灵花毁了呢?”

“这就是老五的聪明之处了,百灵谷都被一把火烧了,想要继续追查下去,就只能依靠这百灵花,如果百灵蛊虫没有找到百灵花,那太子之案就真的变成无头之案了,所以老五就把这百灵蛊虫抛给了朕,让朕替他做这寻找真凶之人,如此一来,找得到找不到,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了。”皇帝叹了一声气,惊叹于凉王的算计,有一点他并没有说,凉王把这烫手的百灵蛊虫抛给他,无论是这只蛊虫飞到大皇子府邸,还是三皇子府邸,亦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凉王都能全身而退了,如果是凉王自己去找这真凶,万一碰到什么硬钉子,恐怕会弄巧成拙。

“奴才真是越听越糊涂了,凉王殿下怎么就认定陛下一定会接下这百灵蛊虫呢?”李贵再次问道。

“蠢材!”皇帝骂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若不接,这蛊虫若是交给了大理寺,它要是没找到百灵花倒也罢了,要是落在了承轩或是承德的府中,你难道让我一刀砍了自己的儿子么?”

李贵在一旁也是心惊,忙说道:“是啊是啊,还好凉王殿下把这蛊虫给了陛下,到底是一家人,哪里要赶尽杀绝呢。”

皇帝瞪了李贵一眼,李贵立马捂住嘴不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装着百灵蛊的木盒,皇帝自言自语道:“老五啊老五,你真是给父皇出了个难题啊,如果有可能,朕是真不想见到这个破盒子啊。”

……


凉王府。

所有人都以为凉王被恩准在府休沐,清闲得很,然而凉王却正蹲在地上洗衣服。

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本来是想带宇文茹出去玩,起码在外面躲一阵,省的天天在家洗衣服,可这出去玩一趟回来,积攒的脏衣服更多了,穿旧的衣服,干脆都不用桶装了,直接堆在院子正中间,凉王看着堆了一座小山一样的衣服,长叹了口气,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

倒也不是没想过要耍赖皮,奈何宇文姑娘动不动就拿出噬心蛊来威胁他,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谁家里了。

凉王用力拧干一件袍子,随手又拿了一件,双手一翻,差点惊的眼珠子没瞪出来,这是个啥?肚兜?

“小主人,小主人……”听见莫海的声音,凉王慌忙地把肚兜藏进衣袖里。只见莫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小……小主人,若……若……若萱小姐来了。”

“哦,我知道。太子的事也告一段落了,若萱也没必要再在东宫当差了,是我让黄小忠送她出来的。”凉王站了起来,就着莫海的衣服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说道:“走吧,好久没见到若萱妹妹了,想来这些年她在东宫受了不少委屈,我们去看看她吧。”说罢,凉王径直向前院走去。

莫海一脸呆滞地看着凉王离开的身影,心里嘀咕着,这小主人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家里现在都有两个女人了,小主人难道就不怕她们打起来么?“嗯,宇文姑娘倒是不用担心,武功也不差,用毒本事更是出神入化,怕是若萱小姐要吃苦头喽。”莫海一边担心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凉王。

进了大厅,只见一个梨花带雨一般的女子正立于堂下,一身雪白的斗篷随风摇曳,露出若隐若现的浅绿色衣衫,一头精致的发髻高高竖起,却在这清秀端庄的女子身上显得毫无违和感,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却深邃而又幽深,目光坚定而凌厉,却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一见到凉王,女子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立马扑倒了凉王的怀里,抽泣着说道:“千回哥哥……若萱,若萱好想你啊……”

凉王轻轻用手抚慰着怀中的女孩,淡淡地叹了一声气。

她叫秦若萱,是原御史大夫秦九成的小女儿,秦九成因得罪朝中权贵获罪,被处以腰斩之刑,家中一众亲眷七十八口,全部被流放到了极北的凉城。不料当时的太子居然见色起意,看上了秦九成的大女儿秦若兰,买通了刑部的牢头,将秦若兰强行带到了东宫糟蹋了,秦若兰羞愤之下自杀了。秦若萱那时还小,见到姐姐那衣衫不整的尸体时,却硬是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秦九成没有儿子,五年前凉王被贬去了凉城,从一处人口贩子的手里救下了秦若萱,那时的秦若萱,脸上无悲无喜,似是没有了灵魂,却又是坚定异常。

“若萱妹妹,千回哥哥有件事想拜托你。”三年前的一天,凉王找到秦若萱,对她欲言又止地说道。

那时的秦若萱根本来不及多想,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哪怕让她去死,她也绝不会拒绝。

“哥哥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可是哥哥答应你,总有一天,会帮你报仇。”

就从那时起,秦若萱被安排到了东宫太子身边成为了一名宫女。

一个月前,收到凉王传来的消息,正是她亲手为太子缝制了这夺命的香囊,亲手佩戴在太子的腰间。

五天前,也正是她在大理寺的审问中说出了香囊的事。

此刻,秦若萱在凉王怀中,已经是哭的泣不成声,整整三年了,姐姐的仇报了,是她亲手为姐姐报的仇,千回哥哥真的没有骗她。

“好啦好啦,让哥哥看看,这几年在太子那里受委屈了没?有没有被哪个老太监欺负?快跟哥哥说说,哥哥替你收拾他。”凉王双手推开怀中的女子,上下打量着。

秦若萱突然笑了,是啊,她终于可以笑了。

这边是温情脉脉的故友重逢,另一边宇文茹看见院子里被扔在一边的一堆旧衣服,洗衣服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怒气冲冲地满王府寻找凉王,到了前院,刚好看见凉王双手扶着一个女孩,色眯眯地打量着人家,而那个女孩还在满眼幽怨地擦拭着满眼的泪花,宇文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凉王此时一抬头,刚好对上宇文茹那满含杀气的目光,顿时表情僵住了,满脸尴尬地跟宇文茹挥手打了个招呼,宇文茹瞪了凉王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完了完了,以后这凉王府恐怕是不消停了。”莫海在一旁心里盘算着。

凉王也是满心的无奈,等过后再和她解释吧。

秦若萱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弱弱地问道:“她是谁啊?”

“她啊,她是宇文茹姑娘,是哥哥在路上捡来的,这次你能在太子一案中全身而退,可是多亏了她呢。”凉王解释道。

“捡来的?”秦若萱喃喃道。

……

安排好秦若萱,凉王就又去洗衣服了,这回他洗的格外卖力,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某人就会一气之下催动那只不安分的噬心蛊。

两日之后,宫里数道旨意连发。

一道是发往大皇子府上的,封大皇子为昌乐王,代天子监察徐州事务,无召不得回京。

一道是发往后宫的,皇后身体多病,着令宁贵妃协助皇后共掌后宫,为皇后分忧。

最后一道则是发往凉王府的,让凉王从大皇子手中接掌御史台。

凉王府。

莫海向凉王汇报着近日京中的情况,秦若萱在一旁为凉王填着茶。

“果然不出小主人所料,这百灵蛊虫最终还是落到了大皇子的府中,此次大皇子离开京中,恐怕就再没有返京之日了。”莫海向凉王汇报完宫里数旨连发的消息,也不禁有些开心起来。

“连手足兄弟都可以谋害,皇帝就算是再偏爱他,也容不下他继续留在京中了,毕竟,谁又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呢?”凉王也是满心的唏嘘。

“他能有这么大胆子?还敢毒杀陛下?”莫海一脸吃惊地问道。

凉王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敢不敢毒杀陛下我是不知道,但他为了销毁证据,连百灵谷都连锅端了,却单单在自己的府中留下了一盆百灵花,如果不是留着继续杀人的,难道还是留着观赏的?我们能想到的皇上自然也能想得到,只不过,以我们的视角来看,大皇子准备下手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最具竞争力的三皇子才对。可在皇上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太子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的头上,那么下一个目标,距离皇上还远么?这是皇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莫海和秦若萱两人一听,都是心里大为震惊。

“千回哥哥,那天你传信给我,取消我告发大皇子的计划,难道你就料定这百灵蛊最终会落在大皇子的府中么?”这次轮到秦若萱提问了。

“不错。按照原计划,你将百灵花制作成香囊呈给太子,使太子死于百灵蛊毒之下,之后就需要你主动揭发大皇子与你合谋毒杀太子的行径。虽说我早已安排好日后救你的计划,可这谋害太子的大罪又岂会万无一失?哪怕只是运气差一些,皇上一怒之下,你就性命不保了。也多亏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小茹,估计大皇子怎么也想不到,百灵谷居然还会有人活下来,而且还带着百灵蛊虫一起逃了出来。”凉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接着说道:“原本我也没有想到要用百灵蛊虫,没想到啊,大皇子居然将百灵花种在了府里,难得大皇子这么给面子,我要是不利用一下,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留在自己府里,这大皇子倒是败的不冤。”莫海讽刺道。

“他也不算大意了,我找人去探查过百灵谷,那里已然是一片焦土,百灵花和百灵蛊虫更是无处寻找,如果不是小茹在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这世上哪里还有百灵花和百灵蛊虫?所以大皇子才敢大摇大摆地将这仅剩的一株百灵花种在自己的院子里。”凉王缓缓说道。

秦若萱仔细思忖了一会儿,才恍然道:“若萱明白了,千回哥哥在大皇子府上也安插了人手。”

凉王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

“如此说来,烧毁百灵谷的幕后主使,就是大皇子了?”莫海问道。

凉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初遇到小茹的时候,我大概就猜到了,只是并不确定,后来海叔解决了追杀小茹的几个黑衣人,我还来托母妃调查过,和在凉城门口伏击我们的人来自于同一个势力,我这才确定下来,小茹的仇人,定是我这位大哥无疑了。”

“什么?大皇子居然还派人伏击你?真是无法无天,只是罚他离开京城真是便宜他了。”秦若萱一脸愤怒。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不知是感叹于大皇子的心狠手辣,还是惊叹于凉王的神鬼手段。其实,凉王并未说,作为皇帝陛下,是不会真的处置了大皇子的,因为比起大皇子,他自己才是皇帝心中最不值得相信的皇子,这也是为什么凉王最后将百灵蛊虫交给了皇帝,而不是亲自带着大理寺去抓人。

良久,秦若萱停止思考,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却见到凉王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秦若萱一边用袖子去给凉王擦拭,一边问道:“千回哥哥,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莫海一听,也急忙上前查看,却见凉王对他使了个眼色,心下琢磨了一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凉王这回真不是装的,自己正在这喝着茶,肚子就无端地痛了起来,钻心的痛啊,偏偏他又不能喊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一定是某位宇文姑娘的噬心蛊在作怪了。唉,这丫头,什么时候养成听墙角的毛病了,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凉王当然不会发现,因为宇文茹是在房顶偷听的,就连莫海,也是在看见凉王使的眼色之后,听见了宇文茹离开时踩动瓦片的声音,才发现了她的踪迹,瞬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宇文茹倒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她刚从后院走出来,就发现这三个人神秘兮兮地走进书房,尤其是,秦若萱居然也在,宇文茹心里酸酸的,忍不住就跳到房顶当了回梁上君子。

也就在听完凉王说的话之后,宇文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催动了种在凉王身体里的噬心蛊,转身就走。

“那个……若萱……妹妹……你……你先回去吧……哥哥有些累了……想休息会儿……”


好不容易送走了秦若萱和莫海,凉王强忍着疼痛走出了书房,缓缓地向后院走去。

后院,宇文茹卧房门前,凉王双手捂着肚子,弓着腰伸出手拍打着门扉,压低声音说道:“小茹啊,你开开门,咱们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你看这两天,衣服我也都洗了,你大人有大量,我要是还有哪里惹到你了,你别跟我计较,要不我们去醉仙楼,我请你吃饭听曲可好?”

然而门那边却依然是一片寂静。

凉王的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缝,不过,这回是因为疼的。

稍微提了提精神,凉王强忍着腹内的疼痛,抬起双手拽紧袖子护住头部,准备好了姿势之后硬生生地在门前倒了下去,只听一声沉重的噗通声响起,凉王惨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千回,千回,你没事吧,你……”宇文茹急忙走了出来,不停呼喊着。

突然凉王坐了起来,拽住了宇文茹的手,急忙说道:“小茹,你可出来了,那个,咱们有话好商量,你别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气啊,我疼不疼的倒是不要紧,把你气坏了那可就事儿大了……”宇文茹一怔,知道自己又被这家伙给忽悠了,想要挣开手,凉王却是死死抓着不放开。哪里敢放开啊,好不容易让宇文茹停下了噬心蛊,可不能再给她机会再来一次了。

宇文茹也不好用力,好歹也算是惩罚过这家伙了,宇文茹心里的气早就消了一大半了,只得说道:“行了行了,你堂堂一个皇子,怎么这么无赖?”

“我这不叫无赖,我这叫知耻而后勇!”凉王依旧不肯放开宇文茹的手。

“那你都知什么耻了?”

凉王一时怔住,女人心海底针啊,谁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你看我这不来不耻下问来了么。”

“你!”宇文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凉王那狐狸一般眯缝着的眼睛,又看了看这坐在地上耍赖皮的尊容,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说道:“好,那我问你,引导大皇子谋害太子,是不是就是为了给秦若萱报仇的?”

“嗯,这个嘛,算是吧。”有些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才好。“不过,搞定太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能够回京。”

“你承认了就好。”宇文茹索性也在地上坐了下来,继续说道:“那我的仇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报?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刚才我都听见了,皇帝把你大哥发配到徐州去了,你别以为我就会这么算了!”

“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凉王松了口气,随即松开了宇文茹的手,从地上坐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说道:“你放心,百里承轩,我不会放过他的,就算是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为你报仇。从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砧板上的鱼肉,跑不掉的。”

宇文茹眼珠转了转,又问道:“还有,大皇子谋害太子的那个百灵蛊虫,是你给他的吧,快说,你那蛊虫是哪里来的?我家被烧的事儿,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

凉王有些苦涩,终究她还是会问的。沉吟了一阵,凉王说道:“百灵蛊虫,是我师父给我的,家师曾与你母亲探讨蛊毒,这枚百灵蛊虫,就是那时你母亲赠与家师的。”

“你师父?”宇文茹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师父叫什么?”

“家师林道辅。”

“林叔叔?”林道辅在江湖上被人称为鬼医圣手,曾到百灵谷和宇文茹的母亲请教蛊毒之术,也和宇文茹的父亲极为交好。以他和宇文茹父母的关系,想要拿到一枚百灵蛊虫,倒也正常。宇文茹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好吧,我就勉强相信你了。不过,下回,你们不能再背着我密谋了,我也要听。”

凉王听罢,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立马劝道:“小茹啊,我们做的事,很危险的……”

没等他说完,宇文茹就抢过了话茬:“你怕我拖后腿?你忘了是谁给你的百灵蛊虫了?我不管,下回你们再背着我密谋,我饶不了你!”说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

之后的日子,凉王过得极为安逸。

皇帝虽然让他接掌了御史台,可实际上,御史台也没有什么实在的活可做。

历朝历代,御史台都以监察百官、上谏天子为己任,原本御史台是独立的机构,皇子没有实际的行政官职,所以并不能执掌御史台。可到了如今的皇帝手里就变了味。当年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就将整个御史台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为他排除异己,身登九五铺平了道路。自他登基后,就一直让皇亲国戚执掌御史台,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御史台里的御史说些什么自己不愿意听的话,另一方面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听到一些想听的谏言,这让皇帝觉得,原本没什么实权的御史台用起来倒是格外的好用,自己想做的很多事都能借他们的嘴来找到理由。

而作为执掌御史台的皇子,无非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里的那只羊头。大皇子执掌御史台的这些年来,也没少帮皇上搞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也越发地让皇上觉得他这位大儿子格外地贴心。如今大皇子被发配在外,把这个没有什么实权偏又满身是嘴的机构交给凉王打理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在太子一案中,也证明了凉王是个很有眼色的皇子。

最起码,目前为止,皇上心中就是如此觉得的。

而凉王,恰好也很乐意让皇上如此想。

马上入秋了,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起来。这一日,八皇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出宫去玩耍,闹得皇上连他平日里最喜欢去的瑶华宫都不敢去了。

瑶华宫住着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良妃。仗着皇上的宠爱,八皇子百里承耀是唯一一个一出生便被养在母亲身边的皇子。八皇子这一折腾,皇上也别想着回瑶华宫了,不然,指不定就在耳鬓厮磨的时候被自己这个小儿子连被子都直接掀开。

皇上正在御书房头疼着,忽然问道:“李贵,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老八搬出去住,老是让朕不安生。”

“陛下,可八皇子年纪尚幼,并无爵位,没法在外面开府建衙呀。陛下,您若是觉得不妥,召令皇子少傅训斥一顿也就罢了,八皇子虽年幼,却也是懂得体恤陛下的。”

皇帝眼珠一转,忽然笑了,说道:“哈哈哈哈,李贵你说的对啊,老八年纪小,没有资格开府建衙,可是不是还有年纪大的么?”

皇帝这一说,可把李贵给说懵了,问道:“陛下,那您是说?”

“真笨!”皇上瞟了一眼李贵,继续说道:“老八不是想要出宫去玩么,那朕就让他就去,他不能自己开府建衙,不是还有老五呢么,当初淑妃去凉州的时候,老五就一直记在良妃身边养着,嗯,不错,让老八跟着他正合适,这样良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妙啊陛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贵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要是能想到,哪还轮得到朕啊。”皇帝也是一脸沾沾自喜。

就这样,八皇子被皇帝一道旨意撵到了凉王府去了,八皇子难得能出宫来,也是大为欣喜。奇怪的是,良妃娘娘居然并没有提出异议。

“真是奇了,良妃娘娘一向溺爱八皇子如命,这次皇上把八皇子推到咱们凉王府来,良妃娘娘怎么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凉王府书房,莫海一脸疑惑地问着。

“她当然不会说什么。良妃出身贫寒,没有显贵外戚的支持,就算是当初的父皇极其疼爱她,想要把她从嫔位晋升为妃位也是极为困难的,宫中的皇后和贵妃也不是摆设,不会看着这样一个毫无身份的受宠妃嫔骑在她们的头上。当初母妃身在凉城,父皇正是将我记在了这位良妃娘娘的身下,才令她母凭子贵,得以晋升妃位。如今父皇将八弟推给了我,良妃娘娘自然是无法说什么的,毕竟从名义上来说,八弟和我也算是一母所出,良妃娘娘就算冲着她这来之不易的妃位也不该说什么。”凉王斜靠在椅子上,一脸不屑地说道。

“这陛下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啊。”莫海轻声叹了叹,继续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八皇子来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凉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无妨,母妃尚在凉城,我们在宫中也缺少助力,既然八弟来了,要好好的利用利用才是。”


宫中的人做事相当利索,只不到半天,八皇子的全部家当就被搬到了凉王府来,八皇子人也紧跟着到了。

“五哥!父皇终于放我出来了,你可要带我在京城好好玩一玩啊!”八皇子一见到凉王,就开心地拽着凉王的袖子要求到:“咱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凉王也是一脸黑线,果然,这带孩子的差事不是什么好事。莫海在一旁偷笑,趴在凉王耳边说道:“哎呀,这倒是跟小主人小的时候有的一拼啊。”

凉王瞪了莫海一眼,笑话,本少爷以前有这么贪玩么?随后和八皇子说道:“八弟,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来日方长,明日,五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好好!五哥你可不许骗我,那我这就去准备一身行头,明日我也要微服出访!”八皇子兴奋地说道。

凉王勉强挤出了个笑容,看着八皇子离开的背影,心里充满了苦涩。

次日,凉王果然依约带着八皇子出来玩了,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凉王把宇文茹也忽悠了出来,原本宇文茹还对带了个孩子出来玩心中充满了不满,可是没多一会儿,宇文茹就跟八皇子玩的不亦乐乎,仿佛凉王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俩玩意儿难道是一个年龄段的?凉王不禁打了个冷颤,府里养一个孩子就够鸡犬不宁的了,如今养了两个,父皇这招够狠。

终于玩累了,三人决定去醉仙楼吃饭,八皇子左手牵着凉王,右手牵着宇文茹,看起来倒是极为和谐。

“小二,给我们找个雅间,上些招牌菜来。”凉王递给小二一袋银子,带着宇文茹和八皇子直接上了二楼。

“五哥,我们在外面吃饭没问题的么?”八皇子凑到凉王跟前低语道。

凉王这才反应过来,八皇子以前在宫中用膳,都是有人先试菜的,还从未在外面吃过。“无妨,我们可以让你小茹姐姐先吃。”凉王一脸坏笑,指了指宇文茹,八皇子心领神会,也冲着凉王笑了笑。

菜齐了,八皇子却早就忘了和凉王的约定,跟着宇文茹一起毫无吃相地吃了起来。凉王也是无奈,老八没见过世面也就罢了,小茹这是怎么回事?

“痛快,痛快,真是痛快,以前吃饭的时候母妃总是管这管那的,哪里有在外面吃的这般随性?那些太监宫女还总说我们吃的是山珍海味,岂不知外面也有如此的美味!”八皇子一边吃,一边感慨着。

“八弟,你这样子,好像我府上不给你吃的一样,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凉王劝了一句,然而看上去毫无效果,继续说道:“八弟,难道是良妃娘娘管你管的太严,你才非要跑到我府上来躲清闲的?”

“才不是,其实我早就想出来了,只是母妃一直不让。”八皇子将手里的猪蹄放下,擦了擦嘴继续说道:“前几天,听父皇和母妃说,马上中秋了,要让岐王叔回来,一家人好好聚一聚,我害怕岐王叔,所以才缠着父皇说要出来玩。”

凉王眉毛一挑,问道:“岐王叔?他要回来了么……”凉王顿了顿,发了会儿呆,继续笑道:“八弟,你为什么那么怕岐王叔?”

“他……他老是瞪我。”听完这话,凉王和宇文茹都是一脸疑惑,被自家长辈瞪几眼那是司空见惯的事,至于怕成这样么?八皇子见他们两个满脸不解,解释道:“哎呀,你们不知道,以前我每次碰见岐王叔进宫来,他瞪我那眼神,就好像……就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宇文茹还是满脸疑惑,凉王却是听明白了,继续问道:“那,岐王叔,以前经常进宫喽?”

“嗯,应该是吧,我碰见过他好几次呢,有几次我躲起来了,他没看见我,可是每次一让他看见,他就瞪我。”八皇子回答道。

吃饱喝足了,凉王一行三人直接回到了府里,莫海又在门口等着,凉王长舒了口气,想必又是有事情吧。

果不其然,莫海直接靠在凉王耳边说道:“小主人,王平来了。”

凉王皱了皱眉,让丫鬟们将八皇子和宇文茹送回房间,直接朝着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只见一个眼含杀气的年轻人站在房内,身穿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手握一柄黑色的佩剑,眼神极为凌厉,左眼还有一道疤,虽然是白天,可这人像是随时会隐匿在黑暗中一样。此人正是莫海所说的王平,见到凉王走进来,立马跪拜下去,说道:“王平见过公子!”

凉王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说道:“王平,你太客气了,在我府里不用如此拘谨,我们坐下来说吧。”

说罢,凉王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王平在下位找了个椅子也落了座。

“你既然来了,想必皇后和大皇子那边的情况并不好吧。”凉王开口问道。

王平略一点头,说道:“公子所料不错。五年前公子将我安插在大皇子身边,大皇子又将我安插在了皇后身边,为皇后和大皇子做事,可见大皇子虽被记在皇后身下,可他们两人之间并非铁板一块。皇后和大皇子暗中的势力都是我在打点,如今皇后在后宫几乎是被软禁,大皇子身在京城之外,手也伸不进来,我反倒是清闲了下来。”

“毕竟不是亲母子啊,不过是利益的联合罢了。如今他们一手培养的暗中势力倒是正好可以为我所用。对了,关于岐王,你有什么消息么?”凉王问道。

“岐王?”王平想了想,问道:“公子难道要开始对付岐王了?”

凉王点了点头,说道:“听八弟说,岐王要回京了,现在不对付他,等他离京了,就不好办了,毕竟岐王手握边关重兵,等他回到边关,就算是皇上也不好拿他怎么样。”

“岐王手握重兵,又有军功在身,朝中不少文臣武将都与其私交颇深,就连皇后和大皇子也多次拉拢过岐王,可岐王干脆不将他们看在眼里,公子要对付他,怕是有些困难啊。”王平在一旁分析道。

凉王思考良久,对王平说道:“你为皇后和大皇子效力多年,他们可曾调查过这位岐王?”

王平略一思索,随即说道:“有,我这里有大皇子历年来送与岐王的礼单,还有大皇子曾经调查过与岐王交好的大臣。”

“嗯,全部拿来给我看看,岐王入京后,帮我盯紧他。此外,皇后和大皇子筹谋多年,可曾让你留意过闫牍司?”凉王说的闫牍司是一个专门服务于皇上的一股势力,普通人并不知道,可王公贵族和朝中权贵对这个闫牍司可是一点也不陌生,闫牍司常常会替皇上查一些明面上不好查的事情,办一些朝廷机构不好办的事情,被闫牍司盯上的人,还从未有过好下场的,正所谓人间帝王半睁眼,阎王案前鬼见愁,说的正是这凶名赫赫的闫牍司。

“大皇子曾让我调查过一些关于闫牍司的事,可这闫牍司实在是太过隐秘,这个,就算是我们也没能有太多有用的消息,我也只知道其中几个底层人员的身份。”王平回答道。

凉王仔细想了想,继续说道:“父皇要想组织起来这么庞大的组织,一定会在身边找极其信任的人来传递消息,皇子、亲王、后宫、还是亲信大臣,都未必在他绝对信任的范围内,毕竟,这闫牍司最初本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对付这些人的,所以,父皇身边唯一可用的人只有李贵公公,他虽说未必会直接参与闫牍司,可他一定会和闫牍司有接触,你平时让你在宫中的眼线多注意一些这位李贵公公,相信一定会有所斩获。”

王平恍然大悟,说道:“公子说的有理,这事我回去就办。”

“还有,嗯,皇后虽然被幽闭在宫,可你还是要想办法和她取得联系,毕竟有些事情,我们是不方便做的。”凉王接着说道。

王平应了一声,又和凉王说了些其他的事情,随后退下了。

王平走后,莫海对凉王说道:“小主人,岐王根基深厚,我们现在初来京城,现在就对他下手是不是太草率了?”

“当初,父亲推行变法失败,岐王就是其中的主要阻挠者,要想实现父亲的遗愿,岐王是一个绕不开的关卡,你放心,此事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我没道理会输的。”凉王坚定地说道。

莫海听凉王如此说,也只能放下心来,既然都回到了京城,就没有退路可言。

凉王看着莫海走出了书房,对着房梁喊了一声:“听墙角的,这回没人了,能下来了么?”

凉王说罢,只见一个身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正是宇文茹。

宇文茹噘了噘嘴,说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在上面偷听?”

凉王眯着眼睛,冲她笑了笑,说道:“海叔和王平早就发现你了,要不是我阻止他们,你早就被他们俩抓下来了。”

宇文茹瞪了他一眼,在王平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说道:“连大皇子的手下都是你的人了,你是不是就是通过王平怂恿大皇子来谋害太子的?”

凉王笑了笑,说道:“你要是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大皇子在朝中根基深厚,有不少大臣支持,皇后更是家室显赫,而且大皇子是皇长子,又有嫡母皇后的支持,太子一死,论身份论地位,三皇子都无法和大皇子相争,所以大皇子早就想对太子动手了。我只不过是让王平在给大皇子和皇后传递消息时加了点料而已。”

“老狐狸。”宇文茹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接着说道:“恐怕也是王平让大皇子以为我已经死了吧,不然大皇子怎么会傻到把幽冥百灵花放在自己手里?”

凉王笑了笑,不置可否。

“哼,别指望我会谢你。”宇文茹转过身去,接着说道:“明天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稍微顿了一下,宇文茹的表情有些黯然,“下个月就是中秋了,我有些想我爸妈了……”

凉王有些不知所措,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好,好的。”


第二日。

凉王已经陪着宇文茹在京城玩了一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宇文茹看起来玩的很开心,可凉王总觉得她眼神里总是有些淡淡的落寞。

也许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了吧,也许是因为连家都没有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宇文茹有些饿了,说道:“我们去逛逛夜市吧,听说那里有很多特色小吃。”

凉王点了点头,宇文茹开心地拉着他向市集方向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凉王觉得今天宇文茹格外不想回府。

也罢,都随她好了。凉王也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看她会被他满足的样子,看她会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样子。毕竟谁愿意总是看别人戴着面具呢?而凉王,也仅在此时,能稍稍放纵自己,将自己的面具摘下一会儿。

“千回,这个丸子好好吃,我们多买些带回去好不好?”

“千回千回,你快过来,你怎么老是走的这么慢啊?”

“千回,那边有皮影戏,我以前都没看过,你快点!”

凉王就这么在她身后跟着,在这热闹的喧嚣当中显得格外安静,却又格外恣意妄为。

最后,两人在一家烤肉摊坐了下来,凉王手里已经捧了一堆东西,总算是能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

“听说这家店的烤肉可好吃了,上次我们带小不点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来了,谁知道你们老是去那些酒楼戏院,我都没找到机会来这里。”宇文茹帮凉王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对小二喊到:“小二小二,快过来快过来!”

今日看见的她,总觉得与往日不同,凉王竟一时看的呆了。

“你这么看我干嘛?”宇文茹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凉王的目光。

“哦……没事。”凉王言辞躲闪,接着说道:“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我去买些东西。”说完凉王起身就走了。

凉王独自走到街市的一处路口,略偏头左右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人注意到他,悄然转身,从热闹的人群中隐匿而去,悄无声息地走到一处阴暗无人的巷子里。

凉王在巷子里站定,巷子深处的黑暗里,不知何时隐约出现一个人影,看不清面容,身影也很是模糊,只有手中的剑散发着寒气,让人不觉心中升起一股冷意。

凉王不转身,不回头,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对着空气说道:“有消息了么?”

人影向前走了两步,单膝跪下,月光照耀下,露出他左眼的那道疤痕,此人正是王平。王平双手抱拳,对凉王说道:“公子,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皇上下令岐王中秋前进京,然而岐王并未北上进京,而是南下去了楚国,楚国那边我们人手不多,没能继续追踪岐王的踪迹。不过,属下推测,岐王南下恐怕与私贩军马一事有关。”

凉王缓缓闭上双眼,像是在思考什么,等了好一会儿,才对王平说道:“你的人和皇后联系上了么?”

王平微微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凉王突然又提到了皇后,但还是恭敬地答道:“嗯,公子昨日交代,属下不敢怠慢,宫中之人已然行动,但要等消息传回来,恐怕需等些时日。”

“好,等你和皇后取得联系,就把岐王的事告诉皇后吧。”凉王淡淡地说道。

“是,属下明白。”王平低头应到。

凉王转过头,略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说道:“你们啊……下次能不能别老是用这种方式见面,现在皇后和大哥又管不着你,干嘛还跟以前一样搞得神神秘秘的?弄的我们两个……跟偷情一样……”

王平一脸尴尬,被凉王说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平静地说道:“公子……咱们两个男人,用偷情来形容不大合适吧……”见凉王要开口,王平赶忙抢先说道:“大皇子虽不在京都,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京都之地,群狼环伺,公子还是谨慎些为好。”

凉王想要再反驳几句,也知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只得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闫牍司的事抓紧去办,起码要把他们的成员摸清楚。”说完凉王转身就走了。

王平在黑暗中悄然消失了,仿佛这次交谈从未发生过一般。

凉王重新回到集市,京都的夜市,要直到子时方才散去,而此时正是夜市繁盛之时。

凉王走到一处首饰摊位,在一众廉价的首饰中挑了一枚桃木手环,虽说并不华丽,但桃木淡淡的香气和雕刻的凤纹,却也不失精致。

这手环,送给小茹,再合适不过了。

凉王将手环放入怀中,起身向之前的烤肉铺子走去。

而此时,烤肉铺子里却并不平静。

凉王刚走不久,宇文茹一个人就对着满桌的烤肉就开始流起口水来,想着莫千回这家伙也吃不了多少,宇文茹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尝一尝,他们这些皇家人不是都习惯吃饭前让别人先试毒么?没错,我才不是不等他,就是先给他试试毒。

宇文茹的筷子刚夹起一块烤肉,只听旁边一个飞扬跋扈的男声响起:“呦,这哪家的小姑娘长的这么可爱,跟哥哥回家去玩玩啊,哥哥家里有的是好吃的,比这烤肉可好吃多了!”

宇文茹脸色一沉,只见旁边一个穿着华服的富家公子一脸色眯眯地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家丁,其中一个穿着武者袍服,走在最前,一看就是这些个家丁的头儿。

应该还是个练家子,看起来不怎么好对付。

姑奶奶好不容易出来高兴高兴,总有不开眼的出来扫兴。宇文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摆出一副笑脸说道:“那哥哥家有烤肉么?”

富家公子原本看见宇文茹独自一个人在店里坐着,虽说并不是倾国倾城,但模样甚是清秀可爱,如今又看到宇文茹笑的眉目动人,哪里还把持的住,立马走到宇文茹身边坐下,凑过去说道:“当然有了,只要妹妹跟哥哥回家,要什么就有什么!”

宇文茹将身子向后挪了挪,灵动的眸子扑闪扑闪着,说道:“那哥哥家的烤肉有这里的好吃么?”

“当然比这里好吃多了!这等粗俗地方,怎能和哥哥家相提并论?”富家公子一看有门,又向前凑了凑。

“哥哥都没吃过,怎么知道这里的烤肉不好吃呢,哥哥先试试看,要是没哥哥家做的好吃,我就到哥哥家去吃。”说着,宇文茹夹起一块烤肉送到富家公子嘴边。

富家公子看着宇文茹一口一个哥哥叫着,一时也是看呆了,张嘴就吃了下去。见他吃下了烤肉,宇文茹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收起脸上的笑容,起身做到旁边去了。真是差点把自己恶心到了。

富家公子还没开口说话,只觉得腹内一阵绞痛,趴在地下来回打起滚来,旁边的武者护卫立马上前查看,大声喊到:“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这妖女,定是你下毒毒害我家公子,还不交出解药!”两边家丁文言一拥而上,把宇文茹围在中间,却又不敢靠近,生怕宇文茹再扔出什么毒来。

“姑奶奶喂你的你也敢吃?活该你疼死!解药我没有,桌上烤肉还有不少,你们要不一个人来一块?”宇文茹斜靠在桌上,用下巴指了指那盘烤肉,丝毫不退让。

“哎呦……疼死本公子了,你们这群废物还在等什么?还不杀了这个妖女?不,不能杀了她,我要活的!本公子要折磨死她!”听到富家公子大喊,一众家丁撸起袖子向宇文茹冲过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宇文茹武功并不怎么好,可这些个家丁怎么会是她的对手?有被踢飞的,还有被扇飞的,最惨的是被宇文茹一脚断子绝孙的。客人们见状纷纷跑了出去,小小的烤肉店被砸的破烂不堪,老板眼看着自家的店铺惹了麻烦,也只能直呼倒霉,一看这两边都是惹不起的主。

那名武者眼见家丁们根本不是宇文茹对手,将富家公子扶到一旁,转身冲到宇文茹面前,和宇文茹战了起来。到底是练家子,和那些个家丁不是一个水平的,原本宇文茹也不怕这名武者,可旁边还总有家丁过来捣乱,宇文茹一时之间倒也落入了下风。

此时,凉王刚好怀揣着手环回到烤肉店,还带着满脸掩不住的笑意,却直接看到了这一幕,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这次出来,凉王并没有带人,莫海也并没有跟在身边,凉王也是一时间没什么办法。

稍稍思忖了一会儿,眼看宇文茹要坚持不住了,凉王大喊一声:“放肆!天子脚下,众目睽睽,胆敢聚众斗殴,尔等还不住手!”

那名武者听到凉王的喝声,见凉王衣着华丽,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来头,示意家丁们纷纷停手。宇文茹眼见凉王来了,也停了手。

凉王见双方停了手,缓缓走过去,路过烤肉店老板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还不快去报官!”烤肉店老板飞也似的跑了。

武者打量着走过来的凉王,一抱拳道:“我家公子乃是吴侍郎家二公子,敢问阁下是?”

凉王心下一沉,吴侍郎,京城吴家,这次可是碰到硬茬子了。

凉王不理那名武者,转头向那名吴二公子说道:“吴二公子好大的威风!让区区一名下人来问本王的名号?本王在凉城待的久了,对这京城的规矩不甚了解,不知道,要不要本王给你下跪行礼啊?”

武者心里一惊,猜出眼前这位正是初到京城的凉王殿下,原本以吴家的势力,对这么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倒也不放在眼里,可在明面上也不好和一名皇子起冲突,明显这名皇子和这妖女还是一伙的。

武者对着凉王跪下行了一礼,说道:“不知是凉王殿下驾到,草民失礼了。我家公子被这妖女下了毒,无法起身给殿下行礼,还望殿下见谅。”

凉王冷着一张脸,侧过身去,说道:“哼,改天,我会去吴侍郎府上拜会的,倒要请教请教这京城的规矩!”说完,凉王拉着宇文茹就要走。宇文茹看着打翻在地的烤肉一脸的不舍,却也跟着凉王走了。

“殿下留步!”武者站起身来,身边家丁又围了上来。“殿下要走,我等自然不敢阻拦,可这妖女给我家公子下了毒,我家公子命在旦夕,却是不能走!”

好厉害的奴才!为吴家效命还真是屈才了啊。

“那你要如何?”凉王怒道。

“既然殿下家的丫鬟,我们自然不会如何,只需让这位姑娘交出解药,与我等回府去,待到我家公子确定无碍了,自然会放了她。”武者缓缓地说道。

交出解药?笑话,宇文茹肯交出解药才有鬼,凉王身上的噬心蛊至今还没解呢,跟他们回府?那更是笑话,宇文茹去了吴府,还能有命出来?

凉王的脸色越发冰冷了,怒气前所未有的强烈,上一次他这么生气,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强压住心中的怒意,凉王紧紧攥着宇文茹的手,看向宇文茹。

宇文茹转过头去,一脸心虚地说道:“我可没下毒,哪来的解药,他不过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吃坏了肚子,回去多跑几趟茅房,多喝些水就好了。”果然,宇文茹不肯拿出解药。

凉王摇摇头,一脸宠溺的摸了摸宇文茹的头,眯起双眼看着宇文茹,对武者说道:“你听见了?你家公子没有中毒。”武者还想说什么,却被凉王抢先说道:“本王未来的夫人说的话,你有疑问?还是说,你要将本王的未婚妻,带去吴府问罪!”

武者顿时怔住了,要是公子调戏了人家皇子的丫鬟,那倒是无所谓,可调戏了皇子的未婚妻,还要向人家兴师问罪,那就得掂量掂量了,即便吴家势力再大,皇上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涉及到皇家脸面的事,是无论如何不能触碰的底线。吴家二公子也是心里叫苦,如今看来,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宇文茹也是一怔,我啥时候就成了他的未婚妻了?

凉王此刻心中的怒意却是丝毫未减,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次他是占便宜了,吴家,我记下了。

“原来是皇子妃,是草民唐突了,不过,回到吴府,草民必会如实向我家大人禀报此事,若是我家公子有什么闪失,草民也不怕赔上这条命给我家公子报仇!”武者对凉王说道,随即走到吴二公子身边,远远看去官府的差役也快赶来了,知道不宜在此纠缠下去,对吴二公子说道:“公子,我们先回去吧。”说完,扶起吴二公子,起身招呼家丁们就要离开。

“等等。”凉王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吴二公子还是疼得无法开口,武者回答道:“我家二公子名叫吴诚。”

“我没问你家公子,我在问你。”

武者一怔,接着说道:“草民,杨厉。”说完,转身走了。

凉王面色冷漠,转身拉着宇文茹就走了。后面的事自有官府去做,来的人是京都府的差役,听说凉王的身份,也都不敢阻拦。

这次凉王握着宇文茹的手握的很紧,紧到宇文茹的手有些疼。

可宇文茹没有挣扎,就这样任由他拽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有些可怕,以前的凉王,时而儒雅,时而狡诈,时而桀骜,时而不羁,可她从没见过今日的凉王,别人没看见,可她看见了,凉王眼底那一抹深邃的杀意,一闪即逝,极力克制。

可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凉王,却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从集市转到主街,不远处就是凉王府。

一路回来,凉王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进府看到了莫海,莫海向凉王行了一礼,凉王也只是嗯了一声,快速走进了正堂。

莫海看出凉王与往日有所不同,却也不敢上前询问,快速跟到了正堂,对着宇文茹问道:“宇文姑娘,公子这是怎么了?”

宇文茹的手还攥在凉王的手里,她看了看此时冷着一张脸的凉王,也不敢挣开,就这么被凉王拽着,转头向莫海讲了今晚发生的事。

“就是这么回事。”宇文茹讲到最后凉王说她是他的未婚妻的事,脸不由得一红,拍了一下凉王,对他说道:“我什么时候就是你未婚妻了?”

凉王被宇文茹一拍,似是方才回过神来,松开了宇文茹的手,说道:“吴诚的父亲吴松,虽说只是一个吏部侍郎,可京城吴家,是周国有名的士族,其家族势力之庞大,不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可以衡量的。前朝未灭时,国力何其鼎盛,之所以如今被天下被诸侯瓜分,正是因为当年士族的反叛。此等势力,就是父皇也不得不重视,若我不说你是我的未婚妻,他们又怎么会碍于面子放过你?当时海叔他们都不在,仅凭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份,护不住你的。”

莫海听完之后也是心惊,上前对凉王说道:“原来是京城吴家的人,早就听说吴家二公子吴诚在京城横行霸道,风流成性。公子此次能顺利解围也实属侥幸啊,若不是宇文姑娘把那吴诚毒倒在地,以这位蛮横无理的性格,恐怕未必肯放公子离开啊。公子,下次你出去,还是多带几个人比较好,就算你觉着老奴跟着不方便,你好歹也把锦瑟、鸣鸾、翠玦、朱砂她们四个丫头带上啊,要不然今天也不至于是这等局面啊。”

“好了海叔,那吴诚本就风流成性,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若是带了她们四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去了,就算能将那吴诚逼退,恐怕我这凉王府也不消停了。王平那里不是有人么,大皇子暗中培植的势力遍布京城,下次你让王平多派几个人在暗中跟着就好了。”凉王对莫海说道,随后又看向宇文茹:“你给吴诚下的是蛊吧?”

宇文茹不屑说道:“谁让这小子扰了姑奶奶的兴致的。不过我也不算骗他,我给他下的是子母连心蛊,他吃的那只是子蛊,母蛊在我这里,只有子蛊感应到母蛊的气味时才会发作,所以,只要以后他不来招惹我,自然就没有事。”

凉王略挑了挑眉,感觉以后还是不要惹到这个小祖宗才好……

宇文茹被凉王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冲动了,噘着嘴低下了头。

凉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桃木手环,抓过宇文茹的手为她带上。“我在路边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话到这里就停住了,刚说完适合,凉王把手环顺着宇文茹柔若无骨的手臂戴上去,又摘下来,又戴上去,来回反复几次,瞬间尴尬,宇文茹这手也太细了,手环在她的手上根本戴不住。

凉王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咳……那个……其实我没注意,这是个脚环。”说罢俯下身去给宇文茹褪去鞋子,将手环戴在了宇文茹的脚腕上。莫海见状背过身去,心里暗骂一声,狗男女,跑到老夫面前秀恩爱来了。

好在这手环戴在脚腕上却正合适,尽管略显朴素了些,却和宇文茹灵动可爱的气质正相称。宇文茹走了两步,一脸不满地噘着嘴,戴在脚上怎么跟脚镣一样,却是不忍再摘下来,收到的礼物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我就说嘛,很适合你的。”凉王再次恢复了双眼眯起的狡黠笑容,一脸满意的看着宇文茹,继续说道:“我要和海叔商量商量怎么给你报仇的事,你要不要在这里留下来听听?”

宇文茹想了想,打了个哈欠道:“我才不听。今天太晚了,本姑娘要睡觉去了。”说罢,出了正堂,径直向内院走去。

见宇文茹走了,莫海转过身来问道:“小主人难道要教训教训那吴诚?”

“吴诚?一个泼皮无赖而已,不值得我费脑筋。不过,既然惹到我头上,这吴家也该动一动了。”凉王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吴家?小主人,这时候对吴家动手会不会太仓促了?吴松虽只是一个吏部侍郎,可吴家势力之大,远不止于此啊,六部之中均有他们家族的身影,吴家老太爷吴淼更是门生遍布天下,在各大士族之中,吴家更是唯一一家插手朝廷盐市、铁市和茶市的士族,我朝虽命令禁止私贩盐铁,可对吴家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朝廷对吴家势力的忌惮,我们要想动吴家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况,岐王中秋前就要入京了,小主人难道打算放弃岐王?”莫海一脸担忧地说道。

“对付岐王已经是箭在弦上,大不了在中秋之前解决吴家就是了。吴家势力虽大,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牵扯庞大一些的家族就是了,朝廷对吴家虽说忌惮,但父皇恐怕也不止一次对吴家在盐市、铁市和茶市中的利息流口水了。越是让皇帝忌惮的家族,同样也越是危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父皇恐怕早就想收拾这个吴家了,所缺的不过就是个机会而已。只要给他足够的理由,哪怕是一个极小的罪过,也足够将吴家拖下深渊了。”凉王说道。

莫海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这个理由,我们该上哪去找呢?”

凉王缓缓将双眼闭上,仔细思量着关于吴家的所有信息,半晌,突然睁开眼睛,说道:“海叔,安排钱叔三日内来见我,另外,给母妃那里写信,让她帮我找几个山贼流匪埋伏在凉城西南二百里的茯苓山,随时等我消息。”

莫海应了,随后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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