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毕业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和老师都很怪,我心里压着的事情也找不到人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把我往万劫不复的境地推。那双幕后推手就在我身边,但我察觉不到,我只是很压抑……
我发烧想去学校,妈妈不让去,给庞老师打电话劝我,让我请个假,我觉得妈妈小题大做,不就发个烧,有啥?我背起书包哭着往门外走,妈妈拦住我,“干嘛?回去休息!”,我不说话,手指拉着书包带子,“让你回去,听不到么?你发烧了!”,“发个烧而已,不影响学习的,我想去学校”,“我已经打电话和庞老师请过假了,你休息一个早上再去”,我的眼泪止不住,“我要去学校!”,妈妈看拦不住,就让我去了。
我到了学校,当时是在上英语课,我进到教室的时候,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很怪,坐我前面的覃新同学转过头问我,“你是不是在家里睡了一觉过来的”,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我没回答她。
下课之后我去找庞老师补听写,霍老师在旁边问,“这些她对了么”,庞老师笑着说,“对了”,当时觉得霍老师怪怪的,询问的语气带着排外的感觉,好像把我在心里重新审视了一番。
妈妈回了趟外婆家以后也很奇怪,我经常听到她在和大姨打电话,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的外婆我很多年没见她了。我那个时候很想幼时爱我护我的外婆,初二上学期还写了一篇作文,是描述外婆的。那篇作文被霍老师留下了,可如今的我,想拿回那篇作文,文中描述的爱不是爱,是我以为的“爱”,外婆当年对我的只是可怜,可怜我没有爸爸,可怜我妈妈不在身边,可怜我要跟表哥表姐抢东西吃……
不只是那个时候想外婆,帝珠同学做课前表达说到自己外婆每年都给自己买一件红色新衣服的时候,我也会想自己的外婆,想起那个很久没联系过我们的外婆。小升初结束回去外婆家的时候,外婆看我的眼神也很怪,我至今也形容不出来。
木家爸爸有几个好友来找他喝酒,那些好友看到我,好像陷入了回忆,我听到他们用侗话问木家爸爸:“这是当年在广东那个小孩啊?”,“嗯,是她”,“几岁了呀?她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么?”,“16还是15,不知道,今年初三了,快中考了”,“可怜的孩子啊,成绩怎么样啊”,“成绩应该还行,我没关心过,不是很清楚”,“她好安静啊,都不说话,你作为她爸爸,不鼓励一下她吗?她快中考了”,“鼓励什么?我哪知道跟她说什么?这么多年我也没问过她的学习,她挺自觉的,不用催,比我的女儿爱学习多了”,“他不是有个弟弟么?哪去了?”,“别问了,那个小孩没了”,“不说了,来,喝酒”……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实际上,我听得懂,在木家那么多年,我早就学会了侗话,只是一直没开口说!我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确实有个弟弟,但是后来没了,弟弟消失了,他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但如果郝梨勇同学能想起来的话,他应该是知道我弟弟叫什么名字的……租他们家房子的那一年,弟弟还是在的……
当时被记忆深处里的事情烦着,学习已经快学不进去了,课间只想看个故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我翻开了历史书,在找故事看。我听到林欧同学跟阳越同学说,“你看,木杉好认真啊”,“她装的,不信你喊她”,“木杉”,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们两个,阳越说:“你看,我说了她装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阳越同学怪怪的。我没理会,我回过头继续看我的历史小故事。
课间想起木家爸爸看的那个电视剧,我就和阳越同学提了一下,“哎!那个《太子妃升职记》里的女主……”,我话还没说完,她就跑了,跑去找坐在前面的肖增同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觉得她们都很奇怪……阳越、帝珠、肖增、程风、萧凌魅,他们几个又凑在一起讨论事情了,就好像村口情报局开始营业了一样,特别滑稽。我话都还没说完呢,阳越跑啥啊?
体育中考结束之后,我外出散步遇到一个玩溜溜球的小男孩,我问他,“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玩”,小孩说,“我的钥匙开不了门,我进不去房间了”,“把钥匙给我,我帮你开”。于是小孩带着我上楼,我帮他开了房间门就走了。第二天到了学校,我跟阳越同学提起这件事,我说到一半她就把自己的书拿到一边去了,嘴角往下压,整个神情带着不信任和怀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止住了自己的分享欲,当时觉得她很奇怪。
我课上和阳越同学在看一个小卡片,两个人闲扯了些东西,我把卡片拿回自己手中的时候,发现讲课的霍老师不说话了,于是抬头望了眼讲台,发现霍老师正在看我。霍老师看我的眼神夹杂着很多东西,不可思议、指责,还有一种“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震惊,我接触到霍老师目光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惊慌地低下了头。我想起了萧凌魅问的那一句“木杉,你有没有曾用名”,当时就在怀疑是不是霍老师让问的,因为班上所有同学的户口那会儿已经在查了,我的户口2013年上的,很不对劲,或许霍老师发现了,所以让跟我走得特别近的萧凌魅来问我吧……霍老师是不是知道了些我的过去呢?我是被换了身份存活下来的小孩啊……我不是木杉,我以前不是木杉!
肖增也很奇怪,有一次下课,我在教室走廊上站着,她会很亲昵地跑过来拍我肩膀,喊我“木杉”,生怕我想不起来她是谁一样,当时觉得见了鬼了真的是。她给我的毕业贺卡也很奇怪,上面写着“怎么觉得你会忘了我呢”。到了高中,我在领军训服装,她来我们班找人,我喊她“肖增,你在找谁”,她很意外,对我说:“我以为木杉上了高中会不理我”,我当时很无语=_=一个知道我那么多过去,知道我那么多家庭隐私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理,我巴不得天天和她黏一块儿说我家里那些让我喘不过气来的糟心事,但当时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我就没和她提了。
自己很喜欢的那个数学老师黄老师当时也很奇怪,领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和萧萍、萧凌魅、成怡站在一块儿,黄老师对着我们这个方向说,“你们三个,过来一下”,我以为黄老师数错了,就一起过去了,黄老师对着他们三个在讲中考卷上的一道题,期间提到了其他班一个叫“文阳”的同学,眼神略带自豪,像是在展示自己对文阳同学的喜爱,说完以后给我甩了一个蔑视的眼神,然后走了。我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中考前各种冷暴力我还能给她找理由开脱——老师改卷子改烦了,我刚好在那个时间点碰到老师,所以对我那样,这都中考结束了,黄老师怎么还这样?我发现了那口锅,那口锅我背了6年,从2016年到2022年。霍老师也和黄老师一样冤枉我,2022年我向她写的求助信是和庞老师的那一封一起寄过去的,她收到信竟然没理我!我只是八卦,把课上老师说的和文阳他们班那个叫王萍的女孩子说了而已,可是为什么要说我说的“黄老师不喜欢文阳”,还说我“跑到其他班去说的”,莫名其妙!
同学很奇怪,老师很奇怪,家里也很多事情,我很烦,当时想着要不中考随便考考算了……可是妈妈在意我的学业,我又不能随便考,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极限拉扯,我的大脑快炸了。
2016年那个燥热的夏日,让我想起了2013年小升初毕业的时候上户口的夏日,想起木家爸爸对妈妈说,“要不,就不要给木杉上户口了,给木婷上好了,反正木杉现在也请假在家不读了”……我的爸爸啊,怎么就这样对我呢?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想起平日里的一件小事,我和木婷一人一盒牛奶,木婷的牛奶先喝完了,我的还没喝,我喝奶的时候木家爸爸在旁边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喝,都不知道分你妹妹一点么”,“她有!她的喝完了”,“你不觉得你妹妹很可怜么”,我当时心想:一人一盒,她喝她的,我喝我的,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在木家爸爸心里,从没把我当女儿看过吧……
当时很想找肖增说话,可是肖增很奇怪,她和阳越那个时候都很奇怪,好像不是很想听我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只能自己憋着。而妈妈不理解我当时呆呆傻傻的样子是因为什么,就以为我只是临近中考压力大而已。我因为小时候的记忆,很少跟妈妈说事情,那一年16岁,我直到22岁才明白,那些事情应该跟妈妈说……
那一年夏天,夏日蝉鸣,微风不燥,只是我内心不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