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入夏比其他地方早些,正值六月初,知了钻进香樟树上一股脑儿的尖叫着,马路上车来车往尘土飞扬,聒噪不休使得姜锦月无暇顾及后方来车。
一只宽厚且骨节分明的大手拉住姜锦月,用力把她往行道上拽。姜锦月在风中凌乱,不由得看向身旁的人,一张清秀的脸映入眼眸,面前的男生一身运动服,他五官立体,皮肤白皙,少年感十足。
“小心点。”
“谢谢你。”
“我刚兼职下班,没想到在这碰见了你。”
“哦。”
“那我送你回去。”
姜锦月坐在电动车上拼命的往后靠,蒋文风身体微微前倾,中间空出的位置可以塞下一位小孩,这是他俩独有的默契。
同心巷口,蚊虫绕着微弱的路灯飞,灯光微黄,打在姜锦月不施粉黛却清纯至极的脸略显柔媚,她双手插在校服兜里,眼前人比她高出一个头,逆光的原因她看不清他面目表情。
在所有人印象里,她总是这样安安静静,时常扎着丸子头,或高马尾,她其实很漂亮,脸蛋清秀可人,但许多人见她时总会说,你好瘦。她很瘦,在人群中那清冷的气质多半是瘦出来的,况且她话少,时常冷着一张脸。
“哥哥再见,”姜锦月头也不回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而他听到开门和关门声才安心离去。
入夜,姜锦月盯着时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叹了口气,打开了日记本,写着:
2016年6月6日,临近高考,天缘中学是考点,他们要布置考场,所以全校同校喜得两天假期。
今天蒋文风又送我回来了,他是南A大学的大三生,这是我在日记中第一次提到他,他说过,他学校在清流路那里,离我家有十公里。
高一刚入学时下晚自习被堵,他帮我解了困。
他兼职下班时会回学校,那段包括路程有我从学校到家的路程,其实真的很巧,我下自习往家走的时候他也刚好下班往学校走,只不过他骑着一辆白色的电动车。
家里欠了很多钱,父亲已经入狱五年了,我也不知妈妈去哪了。
高一那段时间经常有些人在我放晚自习时找上我,他们是债主,而那些要钱的大哥看我可怜,恐吓我一下就走了,有位看起来很凶悍的时不时往我家门口丢一袋子米面,我很自责也很感激他。
蒋文风时不时看见这一幕,他怕我受欺负,经常提出送我回家,起初我怕他是个坏人,拒绝了他,他人很高冷,很像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我们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我跟他之间就好像有一种莫名的默契。好想有个这样的哥哥保护我。
写完这些,姜锦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面前也准备了三杯温水,刚满17岁的她在向世界告别。
她叹了口气,打开书包,拿出老师们发的七张试卷。
“很遗憾,唯一一次不能完成作业。”
姜锦月一粒一粒的吞着安眠药,直到吞到第四颗,她听见楼下有猫叫声,她打开窗户,一只受伤的小猫蹲在楼下凄惨的叫着,孤单的小身影触动了姜锦月,她转头对着垃圾桶扣起嗓子眼。
强烈的呕吐感让她头晕目眩,她嘴里发苦,利落起身漱完口后下了楼。
她瘦的厉害,小脸苍白,宽大的睡衣裙随夜风晃荡,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白猫,可一转身被吓了一跳。
“啊!!!”
片刻后。
“要死啊?”附近住户骂道。
“嘘!”蒋文风竖起食指放在嘴上。
“怎么是你?这是你捡的嘛?很可爱。”
“对啊,我在学校养不了猫,所以就送过来给你养喽。”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她又道:“学校不是有门禁吗,这个点你恐怕回不去了。”
蒋文风耸耸肩,“我以为你吃过药后睡下了,但是还想着来看看。”
蒋文风又问,“你昨天问我有没有途径弄得到安眠药,为什么总途径这个词?”
姜锦月满不在乎的回答:“睡不着罢了,想走个途径早点入睡。”
蒋文风摘下半框眼镜顺手揣进兜里,“你每天还有早自习,下晚自习后还要完成作业,睡眠时间不到七个小时,失眠几率不大。”
姜锦月一声不知,低下头抚摸着小猫,它眼睛亮晶晶地,好奇地打量着她。
“好好养它,都高二了,好好学习,有困难找我,”说罢蒋文风霸气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些百元大钞。
“这不是给你的,还有小猫抚养费,它吃喝拉撒不要钱吗,”蒋文风把钱塞到她手里后摆摆手快步跑开了。
姜锦月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别走啊,这钱我不能收。”
等姜锦月跑到拐角处,蒋文风早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