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虞和时倩非常不喜欢这个继兄,梁玉兰是茶言茶语,时芳芳是阴阳怪气,这个时志强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背地下黑手,姐妹两个都被他暗地里抢东西打过,虞锦程给他们报仇,最后都能叫那母女两个说成虞锦程故意挑事情,挨打的还是虞锦程。
而且这人还非常恶心,姐妹两个大了之后经常会用一种非常恶心的眼神看她们,甚至对时倩动手动脚过,挨了时虞的狠打才不敢伸爪子。
半个月前梁玉兰老家爹病了,她就把时志强叫回去帮忙,眼下,倒是回来得正是时候时虞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时国杰给姐妹两个报名下乡的事情到底还是被曝光出去了,还是那句话,知青办那么多人,梁玉兰能瞒了这么久,已经很有本事了。
此时距离下乡出发只剩半个月,消息一出,成了纺织厂年度新闻,一波又一波的人看热闹,全是心疼姐妹两个的,时国杰一家子都不怎么敢出门。
但这种情况也没持续两天,当时芳芳和石平的侄子石雄订婚后,大部分人就不敢当着时国杰的面议论姐妹俩下乡的事情,反而开口恭喜他。不管私下心里怎么想,但面上是捧着时国杰的,这就是现实。
这些人的做派让虞清秋的旧友们瞧不起,又无可奈何,一代江山一代人,石平要上位,他们确实心疼虞清秋和三个孩子,却也真不敢跳出来和时国杰作对。因为愧疚和心疼,最近私下里来给时虞姐妹送东西的人又多了不少,手套、袜子瑕疵布最多。
时虞也没拒绝,好言好语的听着对方的安慰,拿了东西然后把名单一个个记下来。她妈都没了多少年,姐妹俩又不在纺织厂长大,如今还能记着情义来送东西的,必然是有几分真心的,时虞也不愿意就此了断了。
流言四起后,姐妹两个便不爱出门,等时虞把工作的事情和胡家交接清楚后,便彻底不外出,整日都在家里收拾东西。
与姐妹两个不同的是时志强兄妹,订婚后的时芳芳可谓是春风得意和石雄两人整日在市里招摇过市,今天买这样,明天买那样。时志强也不遑多让,他看上了厂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就着妹妹订婚的东风,最近和对方打得火热,今天买东西明天看电影,好不得意。
时虞眼看着两人的做派,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时间一下子到了出发前的第三天,梁玉兰要带时芳芳去找裁缝定新作新衣裳,时国杰吃完饭就上班去了,时志强已经顶了梁媛的班,昨天晚上上夜班,八点才会回来。
吃了饭,时虞对妹妹道:“今天他在家,你千万别出来,我去厨房炒点炒面,等明天就去奶奶家,直接从奶奶家走。”
时倩点点头,她是真的怕时志强:“那我把咱们的包裹再检查一遍。”
整个家里,只有时国杰夫妻的房间有锁,时虞好几年前就意外知道一件事,时志强有时国杰夫妻的房间和箱子钥匙。
趁着人还没回来,时虞找到钥匙,进了主卧,直奔床下的箱子。虞家这套房子是上交财产后分配的,以前也是统一建造给工人住的,能藏东西的地方很少。
而且现在是运动时期,管理严格,像这种有保卫科的大厂,放在外头的杯子煤块的被人摸走了时有发生,却从来没发生过入室盗窃。夫妻俩的财产就放在箱子里。除了票以外,估摸着一沓几千多块钱。时虞没全拿,虞清秋当年的存款是六千,她拿了八千块。想了想,又从各种票据里面找了几张烟票和酒票。
把七千七百七十块和票放进空间,又把钥匙放回原位,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时虞走到窗台边上往外看。
远处下夜班的人三三两两的往回走,到了他们这一片,上夜班的就只有时志强一个人。时虞快速的走到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把四十块丢下,又跑回家里。
时志强刚拐过弯就看见地上掉了四张大团结,见左右无人,连忙捡起来揣兜里,心中乐开了花。
他虽然接了母亲的班,但梁玉兰接了丈夫的班后只是后勤的一个普通职员,时志强进去后得从学徒工做起,每个月只有十六块的工资,不够用啊。
他长得不咋样,眼光可是高得很,看中了三车间一枝花陈芳,对方身后跟着一串的追求者,若不是家里狮子大开口要六百六的彩礼,早就被娶回家了。
要知道,现在这个光景,农村彩礼不过几十块,就算是城里,大部分也是一两百块,倒是有那条件好的除了彩礼外还给买三转一响,算下来也要六七百,但是这东西说得好听是给女方买,其实最后还是在男方家里,如今讲究父母在不分家,那最后还不是一大家子人用,男方半点不亏。可陈家这只要钱,摆明了是要全部扣下给儿子的,哪家舍得哟。
梁玉兰就舍不得,她不同意这门婚事。可长辈不同意也耐不住时志强喜欢啊,这几个月工资都花在对方身上,就想着能打动人,少要些彩礼,叫他抱得美人归。
平时送礼物下馆子的大手大脚,钱就不够了,虽然时不时能和他妈磨一点,也会偷偷开母亲箱子,但三五块的,时国杰夫妻都以为是对方平时用了不会问,再多了他可不敢。
现在白捡这四十块钱,心里别提多激动,也不睡觉了,回屋吃饭换了衣裳就兴冲冲的约陈芳去百货商店。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时虞嘴角冷笑,回头就把妹妹叫出来,两人坐到门口,拿着用蛇皮袋缝好的包加固。她冲着对面喊了声:“梅子姨,出来说会儿话呗。”
“是小虞啊,你等着,我给阿毛喂完糊糊就来。”在这家属院,梅子姨也算是个传奇,因为能生。她今年才四十二,十五岁结婚,27年里生了16个孩子,立住了9个,阿毛就是她最小的儿子。
在后世,这绝对是一个让人同情的女人,但在这个号召人多力量大的特殊年代,她是受过表彰的“英雄母亲”。英雄母亲当然也有烦恼,随着孩子们长大,家里越来越困难,上山下乡运动开展后,她已经有六个孩子散落到了全国各地。
“好些天不见你们出门了,东西收拾得咋样了?”
梅子婶拿着细针在头上擦擦,开始纳手里的虎头鞋,鞋子是拿布头一点点拼凑起来的,针脚却纳得很整齐,全部连成一朵一朵的花。
“东西倒是都收好了,这不是外头嘴多懒得出来嘛,听说圆圆姐是在淮阴场,想问问婶子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这你可问对人了,婶跟你说,一定要多带几双袜子手套,圆子在那可是遭大罪了,靠山吃山,吃喝什么的勤快点都能混个水饱,就是这蚊子蚂蟥的实在是没办法,两条腿上叫蚂蟥咬得没一块好肉。”
说起女儿,梅子婶嘴就停不下来,她是个多愁善感的,把女儿这些年写信回来说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这看着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你们去了那地儿一定不能乱跑,那里的山可不比咱们城郊这些,豺狼老虎豹子熊瞎子啥都有,年年都有人被拖走。”
眼瞧着时倩小脸吓得惨白,梅子婶也反应过来,擦擦眼泪安慰道:“不过只要不乱跑也没事,野兽不敢进村子的。而且淮阴还有一点好,那边不下雪,别听人家说那边都是粮仓,再是粮仓咱也是挨不住啊,你柱子哥才去了几个月,命都留在那里。小虞啊,听婶子一句话,去了乡下,要是真挨不过就像你圆子姐一样,寻摸个靠得住的人嫁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们说话这会儿,周围已经来了不少没工作的婶子奶奶,大家带着火柴盒聚在一起聊天做手工,听了这话,倒是有人反对。
“那可是乡下,怎么和城里比,真嫁在那边,哪里还回得来,好不容易成了城里人,谁愿意去做靠天吃饭的泥腿子。”
“城里再好也得有命回来,不然都是白搭。”梅子婶回道,人多了,也渐渐分成两派,一派说不能断了后路,一派说孩子活着才是重要的,回来了也没地方住。各家都有孩子下乡,拿的都是自家孩子做例子,这一时间,还真扯不清楚。
不过这闲话着,一天时间倒是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上班的人快回来大家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