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供药到这个月底吗?”
“不知道。”
徐小晴深知这孔奇的为人,向来是出尔反尔。
“姐,咱还有钱吗?”
“有,但也只够我们买些米了。”
“那我们怎么办···”
徐清雨很少以弱示人,但对自己姐姐,他的情感却总是坦诚流露。
“差点忘记了。”徐小晴眼光一闪,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小纸条。
纸条皱巴巴的,上面满是泥垢,歪歪扭扭写着一串字。
她将纸放在桌子上,摊开,道:“这是今天一客人给我的。
他说整个七爪里还有一个老医师,住在西区最西边,医术不知道比那孔奇高明多少倍。
地址就在这张纸条上,明天,你按着这个地址去找找吧。”
徐清雨转过纸条,低声念出来:
“黑狗巷,十二甲,黄医师。”
黑狗巷自己有印象,好像是城里流放的罪犯都监禁在这个位置。
徐小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发绿的硬币,道:
“这些钱你先带着,若是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徐清雨点点头:“好。”
······
清早,徐清雨便起床了。
轻手轻脚从父亲的身边的小木架上爬起来,穿上衣服,走到外室。
昨晚,姐姐把药包里取出了一部分,另外打成一个小包,准备一同带去给黄医师看看。
将这小袋草药系在腰间,徐清雨推开腐朽的木门出去了。
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清凉的雾气。
深吸一口,沿着泥巴路出发了。
不久,太阳升起来了,七爪里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第一缕阳光射入徐清雨的眼睛,令他的眼眸再度回归正常。
但同时,也让他失去了若有若无的感知力。
走了许久,才走到了东区和西区交界处的一条小溪。
小溪水很浑浊,人们把所有废水都往里倒。
石桥的影子印在河面上,徐清雨在阴影下,坐在河边的小石头墩上。
意念一动,死水般的河面上扩散出阵阵涟漪,好像有蜻蜓点水。
他从小就发现自己每当处在阴影中,体内就会游动一些奇怪的感觉,好像能感应到在影子中的事物。
好像他天生就和光影有缘。
不过他没有和别人讲起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别人提到一个词: “灵气。”
他的感觉就和别人描述的一样,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在体内游走,若有若无。
而有些人可以依靠修行来吸收外界灵气,淬炼自身,成为修行者。
而修行者中又有一类相当特殊,可以操纵天地元素之力: 元素法师。
再多的,徐清雨就没听见了。
因为当天说书的收摊了。
当时,其他人似乎都不信,当个笑话听过去了,但自己不一样。
徐清雨信了。
他发现自己的确和其他人不一样。
自己能控制影子。
即使现在作用还非常微弱。
徐清雨从腰间抽出水壶,喝了两口,收起来,没打算往里灌河水,
毕竟这河里的水,狗都不愿意喝。
正欲走时,却见一边一个身穿破布的人蹲在河边,头前探到水里,正喝得津津有味。
撇撇嘴,徐清雨站起身。
继续出发。
很快跨过河流,沿着西区的石子路向前走,这里的人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少了些,可能因为没听说过自己。
东走西访之间,终于找到了这黑狗巷。
一条极深的巷道,里面拴着好几条恶狗,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巷边挂着滴水的衣服,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从这巡逻路过。
“黑狗巷,十二甲,黄医师。”
问了巡逻,才知道十二甲在黑狗巷最里面。
按巡逻的路向前走进,很快来到目的地前。
一扇发了青苔的木门半开着,门牌上歪斜地刻着十二甲的标识,屋里传来一阵干草药独有的味道。
这黄药师怎么住在这儿?
徐清雨向后看去,自己走过的一条漫长的漆黑巷道,令这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感觉。
“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徐清雨小心翼翼推开门,望向屋内。
屋子很狭窄,而且光线昏暗。
布局也相当简单,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砚已经磨损殆尽。
一个留着白色胡须的老人拄着一根木拐杖,从里屋一瘸一拐走出来,看上去颇有些费力。
“小孩,来坐吧。”
徐清雨来到一张小凳前,将上面积的一层薄灰擦掉,乖巧地坐在上面。
面前的老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模样,慈眉善目,颇具医者气质。
在这种肮脏的环境里,有些格格不入。
“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爹。”徐清雨道,“他全身发热,现在正在家中休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有数月。”
黄慈仁眉目有些变化,又问了些相关的问题,徐清雨也都一一回答。
“奇怪,奇怪。”
听完,黄慈仁连道两声奇怪。
“这是现在给我爹治病的医师开的药,您看看吧。”
徐清雨将腰间的药草包取下,拆开来放在桌上,一股另类的药味弥散开来。
黄慈仁借着拐杖向前探身,点燃了一边只有拇指高的蜡烛,将药包挪到近前。
一看间,眉头紧皱,嘴中依旧连连念叨“奇怪”。
“孩子,这可是你爹每日喝的草药?”
“嗯。”
“那便怪了,你来看。
这冰魄草与赤血花,一热一寒;
九窍叶与比灵草,一温一凉
庆铃藤与玄远黄,一亏一补;
龙泉草与猪尾乃相生相克,万不可一同服用。
······”
黄慈仁一眼便将干燥枝蔓叶子分门别类挑出来,又看出不少相克药物。
到最后,全都分类完,竟是没有一种药物多余,都能在包中找到与它相克的配对。
“为你爹治病的医师若非庸医,就必定是谋财害命之辈,这般多相克药物混杂一炉,煮出来的药液给常人喝了,都要中毒。
若是给病人喝,能把小病治成大病,大病治成绝症。”
徐清雨一听,当即吓坏了,难怪爹爹这病治了数月,却越治越严重,原来这根本就在这里。
“黄大师,你说的是真的?”
“我行医数十载,就没见过这等荒唐的药方。”
徐清雨脸上担忧之色渐渐消散,一抹杀机浮现。
“谢过黄药师。”
……
月上柳梢头。
周围黑漆漆的,零星几个棚屋还点着灯。
其中就包括徐家。
孔奇嘴里插着那杆老烟枪,眼睛眯着,随口吐出。
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对面的花季少女,脑海中扑棱些奇怪画面。
徐小晴面前,一堆一摞的生了锈的硬币整齐地摞着,压在一张皱巴巴的纸钱上,抹着艳妆的脸上显出担忧之色。
她数到末了几个,发现仍差二十多钱。
但面前已经是家中所有的现钱,就算是把掘地三尺,也再掏不出来更多了。
她试探性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孔奇。
只见对方脸上带着些猥琐的玩味。
“大夫,我们家···我们家现在就只能拿出这么多了,您看···”
孔奇早看她数钱的模样就料到了。
一枚破铜钱从钱盒里拿进拿出,好像反复数就能多出来几块似的。
“徐小姐,你让我很难做啊。”
他挠了挠脸,落下几片灰,拿烟斗在木桌上敲了敲,又道: “你舍得花钱,我给你配药买药,你父亲才能一天好过一天。
你若不花钱,那老朽也就爱莫能助了。”
徐小晴依旧焦急地翻找口袋,腰包,幻想着从哪里再摸出来更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