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光抿了一口烟,幽幽吐出来说道:“你现在好了,啥都不用管,有空就玩手机。……他们又想搞我了!”说到此处勉强挤出来笑来自嘲一下。
“他们,哼,每天都泡在作恶的恶心恶意里,无法自拔。你别指望他们会有停止的一天,也别想着自己做足仁德会令他们驯服,与你交善,跟你同心。不可能的,人性和内心,你还没有看透吗?”苏云说。
“是呀!上次刘部长提到你,说现在这么多要电脑做的工作,好多电子档的表格要交,要是苏云在的话,根本就不用愁,两三分钟就搞定了!”,吴光知道跟苏云聊深入的话题,他聊不过苏云。在说话聊天讨论方面,他从来没有在苏云面前占过优势,讨过便宜,赢过一次。苏云这张嘴,话说的斯文又独到。本来她就有作诗填词的本领,虽然理科出身,但在闲暇时间看了几十遍《红楼梦》,居然真的学作诗。她想着,“香菱不是文盲,进贾府时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被林黛玉点拨了几下,居然真的能作诗,那我一个现在大学生,虽然古文学得少,但若学作诗应该也行的吧!”于是尝试着学格律,咦,作着作着有这么个味了,又在三十来岁的年纪,居然井喷似的作了四百多首诗词。也算学有所成了!她作诗那会儿,什么题材,春夏秋冬、咏物言志、达情哀感、悲欢离合、思乡念人、等等的都尝试过,都作过!苏云身上也遗传了郑荣的那股子干劲,只要认定的事,想做就得认真做,做就得出点成果,才能不辜负自己!所以像她那么一个现代大学生,爱宅在家里,就是因为她老早就脱离了不符合自己内心标准要求的社交圈,知道自己精力有限,把这宝贵的时间花在兴趣爱好上,井喷似的作了那么五百首诗词,也是奔着要出诗词集去的。可怜这吴光初中文化,在外做生意这么多年,人情世故不用说,可溜了,人也才42岁,没有啤酒肚,不显高,在身材保养方面倒是像女人一样吃得少,看着也像个帅小伙,比同龄人要显年轻多了,但是要论口齿,肯定跟苏云不在一个跑道。这也是他服苏云这么个女人的一点。即使之前共事时,被别人故意挑拨说,“你怎么总跟着女人屁股后面跑?”他都不会理会,背后也是挺苏云,帮苏云维护人心和名声!所以一场局下来,苏云愿意牺牲掉自己,让他站上去!
“刘部长,呵,他现在知道我的好啦!当初,他被吴阳灌迷魂汤,挑拨酒,当着我的面都说那个怼他的人是我喊来的,就真的是非不分,人心不辨,把我看成个计较算计的小女人,呵,现在对着你说这种话干什么。他往后还有得罪受呢!至少这届剩下的三两年他得求神拜佛保佑不要被朱信给害死!要不然他那眼看着能青云直上的政治前途可就毁在了朱信头上,折在禾木村了!”苏云说。
“是高,听你这么一说,果然你看得真透,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远见,还是做过支书的,不一样啊!”听到苏云给刘盛算卦似的评论,吴光脸上的阴霾可算散去了,似乎原本自己是个笑话,这看着比自己高一级的镇武装部部长刘盛的笑话实在解压得很,终于露出了开怀的笑意。这也是吴光郁闷时不自觉的想来找苏云聊天的原因了。在这污浊的禾木村政治泥潭里,只有苏云是他的支撑了!无论是现实的支持还是心理的慰藉,苏云都如白月光一样在吴光心里照着。与个人的家庭无关,只在这场暗流汹涌的局里,苏云和吴光都是如此。不过吴光没有苏云这般清醒洒脱,苏云是个女人,她入局便好生干,不怕豺狼虎豹,斗智斗勇;出局便无怨无悔,毫不留恋,上对得起百姓,下无愧于心。人前风光也过得,闲云野鹤也过得,宅家枯钝也过得。她就是这么个女人!因为她从小就过了名利观的修炼,不像吴光,别人恭维他一句“吴支书”,他就飘飘然了,脸色掩都掩不住。人缺什么就特别渴望得到什么,即使一眼看得见的鲜血淋漓之路,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听了解压之言,心里舒畅的吴光寒暄两句,起身要走了。苏贵过来说留他吃饭,他推辞,苏云说“你累了想聊天了,就过来吧,我都在家的,下次我后院的那个烤炉做好了,请你来吃烧烤!”吴光谢过之后回去了,此时天擦黑了。郑荣准备炒菜了,唠叨了两句“那些人别看支书好当总想当,变着法的要搞阴谋诡计拉人下马,当得你熬药一样。”她心里想着,“我的女儿当,你们这些人还不服,我女儿又有文凭又大公无私,脚不沾地,掏心掏肺的当个好支书,你们不珍惜,还要搞阴谋诡计害她,她下来你们就高兴了,就能多长两斤肉了吗?看你们互相斗得头破血流都不肯罢休。”
苏云知道母亲还是心里放不下,安慰她两句,就去看新做的烤炉了,这是她看网上《刘小陆的乡村生活》锅盖窑的视频,一步步跟着做出来了。这种锅盖窑,窑如其名,形似锅盖罩在一个平台上,平台主要有四层,最底下铺碎石头子,接着往上面围一圈空啤酒瓶,再往啤酒瓶上铺碎石头子,最上面一层是铺砖,锅盖前面掏个小窗口,锅盖顶上做两个猫耳朵的出烟口,最后再配个关小窗口的木盖子,就可以了;至于锅盖嘛!要禁烧,得用泥巴,混着切碎的稻草,和起来,用煤灰在平台上堆出个内洞模子,盖几张湿报纸,往上面一层层加贴泥巴,提前插两根做出烟口的棍子贴完,抹好面,一个简单的锅盖窑就做好了,等着风干就能做烧烤了!她为了动员苏贵和郑荣一起帮着做,可花了不少口舌,对苏贵说“爸,你爱吃美食的,咱家就缺一个烤窑了,你这辈子什么都吃过了,就是烤的美味吃不着,我们做一个烤窑吧?咱们农村的,有这个条件和材料做得起来,想吃烧烤的时候随时烧把柴火就搞定了,别人城市的想有个小院子都难,更别说有个地方做烤窑了。咱们就得发挥农村的优势,做个烤窑,让飞飞和夏斌回来看你们的时候有烧烤吃呀!夏斌本来就爱好这些特别的东西,有烤窑,他也爱跟着飞飞回来不是吗?要不然,每次飞飞想回来,他不得不跟着来的那个勉强劲和不情愿挂在脸上,多糟心呀!”一番话,说的苏贵不答应都不行,他本来计划都是冷墟天打牌玩的,这里除了逢1、4、7的赶墟天,其余的都是不赶墟的天,称做“冷墟天”。至于郑荣,只是觉得麻烦,又搞个什么烤窑,本来三餐饭她都做得呼三喝六的,恨不得苏云餐餐做,她吃现成的,更别说要弄烧烤,腌制、生火、翻烤,多出一堆程序,吃完收拾,又多出一堆签子,盘子要洗,按她那种宁愿不吃都不想麻烦搞一顿的性子,想同意这件事,那只能说“妈,等弄好了烤窑,你别动,就坐着等吃的好了,夏斌和飞飞搞生活是勤快得很,每天都发做的菜式放朋友圈,用不着你操半点心,这还不好呀?”……一圈游说下来,两口子兴高采烈的做计划,多长多宽;选地方,哪里哪里不挡事,不怕烟灰;算材料,需要碎石,啤酒瓶,还有家里装修剩的隔热的珍珠岩也顺便用上去。两口子对于给自家搞点小建设,那是从来都认真仔细上心的。苏贵不但读过高中,当过组长,还会装电路,打敞篷,砌砖墙,做木桌,除了开早餐店本身收入平常以外,简直就是一个农村全能型居家好男人!加上郑荣的勤劳肯干,两夫妻其实把日子过成了本身基础上的最大化幸福了!看这后院里,满满当当都是工具,材料,柴火,晾架,来个人都感叹,这院子,这夫妻,不错!现在又要多个特色啦,烤炉顺利完工!只待过几天干透就可以做烧烤吃啦!看着这个小窑,苏云那种田园生活的美好感觉又加深了不少。对于自己没在城市买房的选择又悄悄自我肯定了一番。赵千石跟苏云在这个大方向上也从来都是一致的。赵千石去过很多他院子里到镇里市里买了房的人家的家里看过,听过人家诉苦说“这房子一点都不好住,又挤又小又贵,厕所厨房挨得又近,住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只是名声好听而已。唉,不该在城里买房的,原先要是去农村搞个大院落比这舒服多了!这几十万去哪里买块地建房不好呀,真是后悔了!”赵千石也从来不会干涉苏云在娘家长住。即使些把个赵家院子里的老人说“你老婆怎么总住娘家呢?”,他也不会理会!他知道苏云在娘家自在,岳父岳母也都是很好的乡里人,加上他工作在外,担心苏云带孩子需要有人帮衬,亲妈走了,亲爹年迈,就更加不会计较这个,反而感激岳父岳母对他们小夫妻俩的扶持和付出。于是他时不时给苏家添置些电器、家具,给苏贵两口子买正品手机,电子产品小玩意什么的。他买的东西好,两口子喜欢,时不时挂嘴边夸口一句两句的。赵千石得假回来的时候,苏云会轻轻挽着赵千石的脖子,赞赏的夸他两句:“真是个好女婿呀!好希望将来,我们两个女儿也能找个像你一样的好女婿,那该多好呀!”被苏云温柔风一吹,赵千石酥了!
没想到苏云也继承了郑荣生女儿的特质,也生了两女儿。好在时代不同了,思想也进步了。郑荣受的心酸委屈,到苏云的情况却恰好反过来了。赵家院子,不知道是啥风水,特别旺儿子。整个院子男多女少,女孩凤毛麟角。那种生儿子的难处,整个院子谁家都有;那种有女儿的美好,谁家都缺,都特别想要女儿。赵千石爸,赵玄明,他那辈,他排行第六,上面四个哥,一个姐,下面一个弟。到赵千石,上面两个哥。他的堂哥好多个,每次跟苏云聊到赵家院子里的事,苏云一头雾水,压根记不住赵千石口里说着的哪个名字是哪个哥,好多堂哥还没有见过。他大哥赵青山,跟大嫂头胎生了赵晓林之后,立誓不生了,就一个儿子已经很好了!自己受过家里兄弟多的苦楚,怎么也不想再生了。大嫂想生,赵青山说“要是再生个儿子,我这辈子就不做事不赚钱了。”因为对生活无望!大嫂没法,流了两个,生了个女儿,把赵青山给高兴的!就差给神明上供,后悔立誓求原谅了!就这么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苏云生了两女儿,赵千石被院子里生两儿子的发小们羡慕的,杠杠的!
晚上,苏云也没心思玩手机,看着睡着了的粉嫩的小女儿,陷入了久久不愿触及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