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驾到。”门外的宫女打开御书房的门,林贵妃缓步走了进来,看见一地的狼藉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下去吧。”林贵妃对着大太监全盛轻声说道,示意着他要将今天的事处理好。
全盛听到这句话,仿佛得到了大赦,连忙带着一群宫女和太监出去。路过那个送药的小太监,悄悄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跟自己出去。
程尧寿抬眼看着站在书案前的林贵妃,微微冷静了下来,想抽干了力气,瘫倒在了檀木椅上,缓缓的说道:“你怎么来了,孤真的是太累了。”
“陛下,这些药不吃就不吃吧,别生这么大气了,伤身体。”林贵妃提起裙摆,跨过地上的折子,走到程尧寿的身旁,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程尧寿听到这话,不由的苦笑了出声,他将林贵妃的手握在手心摩挲着,苦涩的说道:“这些药是孤不吃就行的吗?梦瑶,孤的头好痛啊!”
林贵妃反握着程尧寿的手,不由的一怔,“梦瑶”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自己的闺名了。这后宫中人人都尊敬她,惧怕她,她身后是护国公府。可谁又知道,这些背后是什么。
“陛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怀玉她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林贵妃紧紧的握着程尧寿的手,轻声的说道。
“怀玉也知道了,那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以后那些人和事。”程尧寿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以前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先皇,裴皇后,裴将军,一桩桩一件件。
林贵妃看着程尧寿皱着的眉头,心疼的抚摸着,说道:“陛下,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无法挽留。”
她已经在他身边十七年,见证了他这些年走过来的不易,也见证了太多太多的腥风血雨。她的陛下,这些年苍老了许多,这满城的黑暗终是将所有人吞噬得干干净净。
“梦瑶,梦瑶,孤没有办法啊!这些年孤无时无刻都在害怕。”程尧寿抓住林贵妃的手,小声地抽泣着,威严的帝王不再像往日那样,而现在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
林贵妃看着程尧寿颤抖的肩膀,满眼的心疼,慢慢的抱住了他。她的陛下啊,是年少的爱人,也是这么多年来共同战斗的伙伴啊!
有些罪孽注定无法隐藏,将要暴露在阳光之下。
供奉着谢氏先祖的佛堂中。
身穿白衣的谢言知跪在佛堂中看着满屋的先祖牌位,佛堂中灯火摇曳,麝香气味弥漫,谢言知的脸忽明忽暗,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腿开始微微发麻。
“怀玉,出来吧。”谢言知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正前方的桌子,轻声细语的说道。
程怀玉掀开桌布,弓身从摆满贡品的桌子下钻了出来,她已经在这里等谢言知三个时辰了,终于把他等来了。
“谢言知,我想问你一件事。”程怀玉扶着桌子艰难的站了起来,在桌子下蹲太久了,腿麻了,她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
“呯”的一声,程怀玉猝不及防的跪倒在了谢言知面前,腿抽筋了,再加上这一摔,腿上的痛感直冲天灵盖。
“没事吧,怀玉。”谢言知快速扶着程怀玉,看着小脸皱成一团的程怀玉,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心疼。
程怀玉强忍着痛意,一把握住谢言知的手,着急的问道:“谢言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三年前。下次再来走正门,后院墙太高,下雨路滑,别摔着了。”谢言知看着程怀玉的手,她的双手上沾满了后院的泥土,她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
程怀玉听到这话,眼圈开始微微泛红,一把抱住了谢言知,带着哭腔问道:“那你现在会讨厌我吗?谢言知,那些人血馒头我以前也有一份。”
谢言知感受着程怀玉的气息,默默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也不在意她手上的泥土弄脏了他的白衣,迟疑片刻,说道:“怀玉,这皇城中没有多少人是真正干净的,你我也一样。”
随后,他抬眼看着满屋的先祖的牌位,不要说皇城中了,这满屋的牌位上的人生前又有多少是干净的呢?
身居高位的人,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的。有些事开始了,就注定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