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仓有市集,逢四七开。
置身人山人海,一眼也望不到头。
年轻人一只手缠着纱布,完全不理会周围指指点点。
他高昂着头,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
随着人流往前,他要去南院门一家叫春发生的饭店,成叔在那里等着。
至于选在这里的原因,年轻人一清二楚。
角落里,一位老人低着头,认真地掐着手中的饼。
他衣着普通,头发花白却梳理得十分讲究,没有丝毫凌乱。
在他面前的碗里是半碗如拇指盖大小且均匀如一的饼块。
随着他手中的饼全部掐完,年轻人在对面坐了下来。
“成叔,我的呢?”
老人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他深陷的眼窝里,一双黑色眼眸,像是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那年轻人却丝毫不在意老人的态度,他颇为随意地抓起桌上的花生米一粒一粒往嘴里丢。
服务员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葫芦头端上桌,最后还是放在年轻人面前,年轻人抓起筷子,拈起一块肠肚就往嘴里送…
成叔眉头一皱,“手怎么回事?”
年轻人嘴里含糊不清,“这样能赚钱。”
见成叔扬手,他急忙将手上的纱布全部扯掉,一双手完好如初。
成叔不再说话,两人开始吃饭。
期间两人没有言语,直到饭毕。
“成叔,三清珠我拿回来了。”年轻人掏出一只锦袋,双手递到老人跟前。
成叔只叹了口气,却没有接。
“成叔,消消气!”年轻人又掏出一只瓷碗来,“完璧归赵!”
“兔崽子,你这是打算和我彻底划清界线?”成叔伸手拍了一下年轻人。
年轻人心里却像吃了蜜一般,他知道,成叔的气消了。
自他退伍回来后,成叔对他一直心有怨气!
而从小到大,自己无论犯多大的错,闯再大的祸,只要成叔打他一顿,事情一定会立即翻篇。
“你娘当年将你托付于我,只希望你做个普通人,一生平平安安。”
“可你从未让我做一天普通人。”
年轻人心里清楚,成叔早年是将自己看成他的徒弟的。
也就是若干年后,年轻人也会像师傅一样,择一处清山,度一生余光。
“兔崽子,你翅膀硬了?”
年轻人再次赔笑。
成叔拿起锦袋看了一眼,又放在了桌上。
成叔说三清观是他一砖一瓦建起的。
就连祖师爷的神像都是他和的泥巴塑的。
唯有三清珠是祖师爷传下来的。
成叔又看了一眼年轻人,才将锦袋拾起收好。
他从身旁拿过一个布口袋。
里面有发黄的报纸、发黑的黑白相片、也有一些拓片…
年轻人的目光最后落在一张纸上,上面的字是成叔的笔迹。
上面记着几个人名,后面跟着一串地名!
成叔摆摆手,示意年轻人连布袋一起收起来。
“兔崽子,夏老头打了几次电话。”
年轻人急忙问道,“夏爷爷他怎么样?”
成叔哼了一声,解释说山间信号不好,断断续续也听不大清楚。
“夏未未没有留在金城,而是去了文管局…”成叔说了一半,停住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只能说一切自有定数。
年轻人只点了点头,也不再接话。
待年轻人离开以后。
成叔才将瓷碗握在手中,轻轻摩挲,嘴角轻微翕动。
“关山,关山…”
洒金桥,青石茶舍。
苏弱男从西仓就一直跟着关山,她并没有跟着进春发生,冲着这一点,关山没有拒绝她的邀请。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姓苏。
这个姓排在成叔写的那张名单的第一列。
茶楼里,苏弱男热情地招呼关山,眼前的年轻人本事越大,她越想将其招至麾下。
因此她特意选了一家茶楼。
却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眼睛一直盯着她,女人的第七感告诉她是有敌袭。
关山轻飘飘地从布口袋里掏出一枚珠子,很随意地放在桌上,引得苏弱男直皱眉。
“没错,就是它!” 苏弱男再三确认之后,兴奋之余,突然一把抓住关山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关山倏的抽开,表情有些古怪。
苏弱男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大声笑了起来。
“珠子你看到了,说说你知道的秘密吧!” 关山心里有些恼怒。
苏弱男眼睛四下扫了一圈,目光在邻窗位置上停留了几秒。
她讲了一个故事。
说很久以前,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国主,他多次击退来犯敌军。
久攻不下的敌军先将王城围得水泄不通,再在王城外河的上游,筑坝截水、引道改水。
虽在城围之前,国主就带领兵士及城中百姓在城下按图掘井挖道。
无奈最深的井挖到近百丈时仍未见水。
一时城中人畜缺水,就连青草也因干涸而无比。
国主决意率众突围。
在突围前,将数百余箱金银连同难以计数的王室珍宝全部填入井中。
并将自己的数名儿女与城中十数名孩童及亲信家眷一起送进密道。
他给自己的子女分别送了一件宝贝。
给儿子们的宝珠叫日珠,给女儿们的玉佩叫月石。
但只有其中一双儿女手中的是真的。
国主突围失败后自刎,当夜王城大雨倾泻,随着暴雨坍塌的不止王城,也是整个王朝的覆灭。
苏弱男停了下来,她端起茶杯轻啜。
“日珠?” 关山忍住笑,两根指头捏着那枚珠子,示意她继续。
苏弱男知道他不相信,从包中掏出一叠相片。
是看着相似的珠子出现在拍卖会现场的相关记录。
“半年前,境外有人带着月石来到大夏国,扬言若有人能破解上面的秘密,就能得到一半宝藏!”
“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 关山手指在桌上敲击着,“为什么你认定跟这颗珠子有关系?”
“你凑近一些!” 苏弱男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道。
关山不解其义,就想看看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脑袋向前一些,就在他躲避苏弱男靠近的脑袋时,瞥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夏未未!
她怎么来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苏弱男早就发现端倪。
那靠窗坐着的人,与她互不相识,一直盯着自己这边,明显是冲着关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