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庚远的强势让萧琳琅不敢轻举妄动,恨恨地带着宋雪妍离开了。
等私下无人时,宋时安吩咐揽菊去拿了纸笔出来,给于牧写信,约他明日在聚英阁相见。
宋时安的字是陆清秋教的,一手小楷写得端正娟秀,令人赏心悦目。
揽菊不太识字,只觉得她家小姐的字,写得比从前越发好了。
忍不住惊叹:“小姐,您的字真好看,比二夫人的字都要好看。”
“尽胡说。”宋时安轻笑着拍一下她脑门,话语里满是宠溺。
“我的字是娘教的,哪能越过娘去。”
揽菊吐了吐舌头,可她私心还是觉得小姐的字比二夫人的字要好看。
她不知道的是,前世宋时安被迫去往璃国和亲,离家万里,无人可诉衷肠。
唯一能打发时间与排解心情的,便只有练字。
那漫长的三年,足够她练出一手漂亮的好字。
想到此,宋时安眸光暗了暗,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笔,拿起书信吹了吹,待上面的字迹干了,她将信折起来塞进信封里,递给揽菊。
“去替我送往于府,交给牧哥哥。”宋时安嘱咐。
揽菊捏着书信没动,“可小姐,郡主才来闹过,若是让她知道您约于公子见面,必定会又来找您麻烦。”
“无碍。”宋时安眼里流动着水光,“爹爹才警告过她,她不敢对我怎样。”
“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宋时安催促。
至此,揽菊不再劝阻,听话地去于府送信。
待将信亲自交到于牧手上,才返回府。
安宁苑里,宋时安见她回来,头也不抬地问:“将信给牧哥哥了?”
揽菊点头,“奴婢亲自交到的于公子手上,待于公子看过后才回来。”
“嗯。”宋时安眉眼未动。
让揽菊先下去休息。
“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小姐不好奇于公子怎么说?”揽菊问。
宋时安弯了下嘴角,“我与牧哥哥心意相通,明日他肯定会去的。”
听到这话,揽菊不由得佩服她,惊叹道:“小姐您真是神机妙算。”
她的话,成功将宋时安逗笑了。
笑得眉眼弯弯。
“我不过是多了解牧哥哥一分罢了,哪称得上神机妙算,倒是你,油嘴滑舌的,越发会哄我开心了。”
“能让小姐开心,是奴婢的荣幸。”揽菊一脸自豪。
丝毫不觉得她对宋时安的夸赞是拍马屁。
她家小姐一直都很聪明,只不过从前被郡主压着,外人只看得到郡主那颗璀璨明珠,无人在意小姐。
小姐为了二夫人和侯府安宁,忍气吞声,处处做小伏低,可郡主还是不肯放过小姐,竟狠心将她推下水。
其实,以前只要郡主稍有不顺心,就会来欺负小姐,动辄打骂。可小姐每次都不许她和侯爷还有二夫人说,怕他们伤心为难。
她原以为这一次,小姐又会和从前一样,对郡主处处忍让。
没想到,小姐终于想清楚了,不再做那任人搓圆揉扁的软柿子。
一想起宋雪妍那被气绿了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揽菊就狠狠出一口气。
眼眶里弥漫着泪光。
她高兴了会,又开始为宋时安担忧。
长公主和郡主,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小姐对上她们,只怕并无好果子吃。
“哎——”揽菊忧心地叹一口气。
宋时安挑了下眉,放下手中书籍,抬头看她,“怎么了?”
“……”揽菊快纠结死了。
片刻后,她似下定什么决心,郑重其事地开口。
“小姐,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奴婢一定会一直陪在小姐您身边,保护小姐您。”
说完,不待宋时安有所反应,红着脸,转身跑走了。
宋时安呆滞了瞬,回过味来,被她的豪言壮语打动,想喊住她,可她早已经跑得没影了,又哭笑不得地摇头。
“这丫头,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翌日。
宋时安按照约定时间前往聚英阁。
雅间里,于牧一身月牙长袍,正襟危坐。
双手微微握拳放在膝盖上,面前摆放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饮。
见宋时安过来,连忙起身,朝她躬身行礼。
“宋小姐。”举止有度,进退得体。
宋时安站在与他一尺之隔的地方,认真打量着他。
他与记忆中的一样,还是那般风光霁月,皎如玉树。
可莫名的,宋时安就想将他从云端扯入泥沼,让他同自己一起身陷黑暗,永无见天之日。
“听闻宋小姐落水,身子可大好了?”
于牧的话打断宋时安思绪。
她回神,轻笑:“已无大碍,有劳牧哥哥挂心了。”
说着,她在于牧身旁坐下。
于牧替她斟一盏茶。
“谢谢牧哥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端茶时,指尖轻轻从于牧手背划过。
不动声色观察他反应。
于牧心尖剧烈颤抖了下,被她指尖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心口上像有一根羽毛在不停地挠。
于牧被撩拨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见宋时安疑惑地看过来,又胡乱灌一口茶。
那茶水还冒着热气。
宋时安心知肚明,弯了弯嘴角。
待他放下茶盏后,惊呼:“牧哥哥你脸好红啊。”
“是……是麽?”于牧语气僵硬,欲盖弥彰地用手扇风,“可能是雅间里炭火太旺,有些热。”
“那我让揽菊开窗透透气。”宋时安无比贴心。
揽菊立刻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随后冲两人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雅间门被合上。
于牧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躁动起来。
他不敢看宋时安眼睛。
“宋小姐,不知你约我来聚英阁所为何事?”
“牧哥哥为何不敢看我?”宋时安不答反问。
语气里尽显小女人娇态。
“我落水从阎王殿走了一遭,几日不见,牧哥哥就对我生分了,宋小姐长宋小姐短,从前你可都是唤我阿时的。”
“宋……”于牧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对上她眼睛气势又弱了下去。
想了想,从凳子上站起身,对着她又行一礼,“宋小姐勿怪,在下只是担心有损宋小姐名声,故才……”
“牧哥哥。”宋时安打断他,伸手牵他手。
于牧要躲,可拗不过她坚持。
目的得逞,宋时安笑得像只餍足的猫咪,“牧哥哥,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心思,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爹爹已经同意你我在一起了。牧哥哥,你可愿意为了我,求于太傅去我家提亲?”
说话时,宋时安一动不动盯着于牧眼睛。
见他迟疑,久久下不定决心。
眼里希冀的光逐渐黯淡下去,松开他手,“牧哥哥不愿。”
是肯定的问话。
于牧张了张嘴,“阿时,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还未及冠,此事还为时尚早,不如等我及冠后再议。”
宋时安不想听他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神色冷了下去。
于牧在原地站了会,见她不愿理会自己,便找了借口离开。
雅间门轻轻合上又推开。
揽菊快步进来,“小姐,于公子没答应?”
“嗯。”
宋时安此刻犹如在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心凉到了极点。
原来,连于牧也靠不住。
揽菊担忧地看着她,“那小姐,咱们还要侯爷去于太傅府上提亲吗?”
宋时安不知道,她现在一团乱麻。
于牧这边行不通,还有谁能救她?
见宋时安不说话,揽菊又唉声叹气。
雅间里气氛凝重起来。
而不知什么时候,一道修长的枣红色身影出现在雅间门口,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懒懒地靠在房门上。
世人都说忠勇侯府的二小姐胆小懦弱,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
没想到,私底下她竟敢怂恿于太傅家的孙子与她私定终身。
真是令他大开眼见。
他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宋时安与揽菊惊觉,顺着声音看过去。
燕洵。
“你是何人?”揽菊没见过他,自然不知晓他的身份,瞪着他怒斥,“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快离开。”
就连宋时安,也是上辈子被封为安和郡主后,才在宫宴上见了他一面。
这才稍微有点印象。
燕洵,定远侯独子,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宋时安拦下准备喊人的揽菊,“时辰不早了,回府吧。”
燕洵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从他跟前经过的宋时安。
戏谑道:“难道欲擒故纵,也是二小姐的手段?”
闻言,宋时安往外走的步伐稍作停顿。
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带着揽菊离开了。
碰了个软钉子,燕洵眼里浮现几分戾气。
这时候,隔壁雅间房门打开,另一紫衣锦服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
笑着对他打趣:“燕洵,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偷听人墙角也就算了,还对人家女孩子冷嘲热讽,活该你单身。”
“你懂什么。”燕洵没好气地回他。
“是是是,我不懂,我闭嘴。”紫衣男子笑着举手投降,说着,还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两人正打趣着,正在这时候,燕府来人了。
燕洵随从何宏一脸焦急地从外跑了进来,匆匆见过两人,“礼王,公子。”
“何事这样惊慌?”燕洵依旧没个正形。
礼王萧岩与燕洵是表兄弟,两人自小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何宏也不避讳他,道:“侯爷遇刺受伤,让我请公子您回府。”
闻言,燕洵脸色猛地一变,立马站直了身子,匆匆下楼。
萧岩紧跟其后。
燕洵边走边问:“刺客抓住了吗?”
何宏一脸菜色,摇头,“没有,让她逃了。”
“去追,一定要抓到她!”燕洵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