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还是被派回了边疆,再后来他被沈归远秘密召回长安,便是来到姑苏。
与杜母用完晚饭,他送杜母回了屋子,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换上夜行衣,窗外传来两声响动,他打开,顺带扇灭烛火,身手矫捷的翻了出去。
“郎君”沈九朝沈知行行着礼“见到郎君无事,便放心了”他跟沈十都是从小秘密跟在沈知远身边的侍卫,沈十是不着调的,虽告知过他沈知远身体已没什么,他还是不放心,如今眼见,才放下心来。
“我已无碍,可有什么风声?”沈知远出发到姑苏前,先派沈九前往姑苏,跟沈十则秘密去了齐亲王居住地,与苏州不远的昇城,两人是潜入进城的,昇城不大,人少,风景更为秀美,符合齐亲王居住在此的缘由,两人乔装打扮在昇城勘测许久,昇城人对亲王一家都是极其敬重,正如阿兄沈归远所说,上下一条心。
两人未敢久留,出了昇城,他骑马往姑苏走,沈十与走他相隔一大段距离,行至西郊附近的山上,突如其来的箭林让他躲闪不及,只得从山上跃下,这才有他在朝家郎中铺子被救。
“并未,昇城和苏州的巡防,这些时日都是照常,那日,沈九在山上捡回的箭,长安传回消息,暂查不到任何记录”
查不到记录,沈知行面色凝重,他们怕已经被人盯上了。
沈九递上另一纸条“这是一并送来的关于朝家的信息”
沈知行打开,跟沈九之前调查的差不多,朝家并不特别,可是朝家派人跟踪他,朝颜一次次故意接近,没有其他目的?
沈九瞧着沈知远疑虑“需要着重盯着朝家吗”
“暂且不用,朝家我来,你和沈十继续你们的计划”
沈九行礼“是郎君”
“走吧,入夜了”
两人在夜色中轻功行至长史家院落,沈十之前来送菜,听到今日长史要宴请苏州司马、牧监等,遂来。
根据沈十提前勘探的位置,两人翻身至屋顶,沈九偷偷撬开一瓦。
屋内并无洽谈甚欢的场面,一桌饕餮盛宴,仅长史陵江河一人在此,突得猛得摔了酒杯“他们一个个的,竟敢不给我面子”
四周奴仆吓得跪在地上。
门推开,长史夫人进来,命四周奴仆全部出去“相公,何苦生气至此?”
“那司马杜宾渝一贯与我不合,定是其鼓动他人不敢前来”
“那杜宾渝跟你平级,如今,咱们游儿受亲王家那四娘子赏识,他自是有气的,等咱们跟亲王定下婚事,你瞧着吧,那些个人不得巴着我们家”长史夫人冷笑着,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就已经高傲小人得志的嘴脸。
“说起这事,是不是你在外头传些闲话,这事姑苏都传开了”陵江河生气一把推开她,气得手拍桌子,怒目而视“你知我今日为何舔着脸请这些人,连杜宾渝我都请了,就是因为这传言,刺史已经在敲打我了”
“相公,怎会是我,你之前告知我切莫传出去,以免传到刺史那,引得不快,这可是事关游儿与陵家,我怎么去说”长史夫人吓到了,接连退后解释着,想到什么露出凶狠的表情“定是那莲花贱蹄子,上次当着她也在场,定是她与外人瞎传”
“我告诉你,若你管不好这后院人的嘴,我就换个人管”
长史夫人吓到了,一下坐在地上。
这时门推开,是长史近日最疼爱的小妾红小娘,长史夫人见她,忙起身整理妆容,做出一副正室夫人模样。
“夫人,这是怎么了”红小娘假模假样的想扶长史夫人一把。
长史夫人已经站好,一甩衣袖,表情厌恶“滚,轮不到你扶我”
红小娘无所谓笑着“是夫人”,妖娆走到陵江河面前“大人,切莫再动气了,刚听我那婢子说,咱们家的传言,约莫是从厨房那传出去的,那里整日进进出出,传闲话的多着呢,跟莲花妹妹应该没关系,毕竟都是陵家人,怎会不知轻重”语气柔柔,柔到了陵江河心里。
长史夫人惯见不得这些小妾们都是这副柔若无骨的臭模样“你什么东西,敢插手主家的事”
“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想替大人解忧而已”红小娘那眼眶红的本事,可是说来就来。
一个是软软怯懦被说的快滴泪的貌美小娘,一个是一副弯酸做派的半老徐娘,陵江河自是偏向红小娘的“连她都知晓是哪里出的问题,你堂堂一夫人,竟不知,还是那句话,若管不好,有的是人把你替下去”
搂着红小娘便出去了。
长史夫人对着陵江河大骂“你这官如何来的,我阿耶在一日,你敢”
陵游快步从屋外进来“阿娘,别说了”
见到陵游,长史夫人大哭“我的儿啊”
陵游关好门,扶着长史夫人坐下“阿娘,阿耶在气头上,你别争了,阿耶最厌烦你说这话”
“厌烦”长史夫人冷笑“因为这是他痛处,他也知晓他不敢休我,于是招那么些不入流的妾室,日日恶心我”
陵游不好说什么,只得安慰长史夫人“阿娘别气了,你是夫人,那些小妾你收拾起来没人敢说什么”
“游儿,阿娘累了”长史夫人苦笑着“收拾完一个还有一个,他就是故意的,幸好阿娘还有你,若你与那李四娘子真结亲,阿娘再无人敢欺辱”长史夫人激动的握着陵游的手。
陵游无奈“阿娘,那亲王家的李四娘子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仅仅多说了几句话,并无任何你说的那些”
“怎么没有,阿娘是过来人,李四娘子瞧着你的眼神,定是对你有意”长史夫人很确信,或者她如今必须抓住这虚无缥缈的关系,这样她才有底气,在陵家生存。
陵游对她着实说不通“阿娘,我。。”
“是不是那朝家的朝颜还在纠缠与你”长史夫人一下生气着“我就知晓商贾养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好做派”
“阿娘,朝娘子已经百般拒我了,她也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什么不是,若不是,你会那么难忘她,生了一副好皮囊,自然是想借此攀上我们家”长史夫人面上露出不屑。
“阿娘,朝娘子是知书达理的,与我并无半分逾矩行为”
“就这样,你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你还说她知书达理,我瞧着跟那些狐媚子一样”
沈九感觉今夜应该听不到什么,想叫沈知行离开,却见沈知行仍盯着下面,似乎还有点不悦。
“阿娘”
“好好,我不说她,但你一定要把握住李四娘子,你记住啊游儿,阿娘只有你了”长史夫人死死拽住陵游,陵游每日都在这种环境下,万般疲惫,他一边安慰着长史夫人,心中却想到朝颜,那么温温柔柔,从不争抢任何事,极少参加宴会,总是坐在角落,手持团扇轻摇,满目温柔瞧着其余娘子嬉闹,美得如画一般,若得妻如此,这才是他想要的。
沈知行将瓦放回,两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里。
沈九护送沈知行回了杜家,才离开。
沈知行脱下夜行衣,躺在床上,心中想到朝颜。
姑苏的情况大致已清楚,朝家的位置确实特殊,加上朝颜的美貌,朝家这郎婿可不好找,见朝颜这几次,她似乎没见半点儿忧心,她应该也是参与了朝家生意,只是不知了解多少,还是要进朝家,从商会入手,姑苏一带的事务,与姑苏税收分不开,这几位富商在苏州立稳脚跟,不知与亲王之间挂钩了多少,或许是从小在边疆野惯了,长安的水生火热他不喜,想到今日庭院,朝颜缓缓走来的一颦一笑,陵游与之不配。
另一边朝家院落。
朝颜也是睡不着的,一有心事,她就喜欢练字,写与之风格迥异的狂草,大笔挥洒,这是她喜欢的感觉,小楷纵然好看,规规矩矩,四四方方,她总觉得像困住了一般。
写到手腕酸痛,才停住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写的《诗经》里的一篇弃妇诗,朝颜一直对男女之情不抱任何幻想,如此诗所说,女子若是恋男子,要想解脱难挣离,她无中意之人,若可以她亦不愿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间女子终难抗衡。
今夜晚间,吃过晚宴后,槐宝传来刘婶的话,说是那晋大亲口所说并无任何中意之人,只是也暂无成亲的想法。
不管如何,此次前去庄子,她都务必要将自己的婚事定下,晋大、杜空青,心里念着这二人,窗外皎皎月,朝颜瞧着这月亮,不知日后自己能否一步步走出这四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