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你待会慢点走,小心提着点裙摆,别又摔一狗吃屎!”
珏喜在我耳边逼逼叨叨,一贯的乌鸦嘴。
“知道了知道了,但你不觉得老娘今天最美嘛!”
我豪气的挑了挑眉,抬头望向狐族家主宝座,它正在我父亲的九尾之下,熠熠生光。
“云裳,走上前来。”父亲声如洪钟,威仪天成。
我是狐族的嫡长女,云裳公主。
今天是我588岁的及笄礼,马上要登上家主宝座,接受父亲的赠礼:狐族玄戒。
虽说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活了588岁已经及笄成年,却只会化形。
但有了玄戒就不一样了,玄戒自身即蕴含三万年灵力,直接吊打狐族任何成员,届时,我将是当之无愧的新任家主。
家主王座!——等我!小宝贝儿! 俺来了!
我提上裙摆,准备大踏步向前。珏喜在我身畔焦急耳语:“别提这么高!!底裤露出来了!!”
汗......我看今天谁敢笑我?
还好接下来的仪式都很顺利,没再出洋相。
我受完赠礼,准备回原座去大快朵颐。
“表姐,等等!”表妹叫住我,“昨夜祭司得了神祇,说今日礼成需得「跨锦」。”
说罢,她在我面前铺下三丈素锦,示意我踏步上前。
这些繁缛小节,我从来都是当屁放过。没想到这次....
珏喜搀着我,刚踏上素锦,我便感觉天旋地转,电光火石间,失去了意识。
……
……
……
“云上!云上!醒醒!”
如果你问我此时什么感觉,我感觉有人在晃我脑袋。
拼着吃奶的劲,我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残破、四面透风的小平房。
我就躺在这房间里唯一的家具——破木板床上。
枕头是一块破木头,不知哪个山头捡来的,硌得我后脑勺生疼。
什么情况?我的金銮大殿呢?我的饕鬄美食呢?本公主被流放了?我的狐族玄戒呢?
不应该啊.....看看再说。
“云上,你可吓死阿妈了!”
眼前的妇人头戴一根竹篾簪子,平整的挽着发髻,二十多岁的模样,鬓间却染了几缕白。
此刻她正焦急的望着我,泪珠滚滚:“你咋了,淹傻了?不认得阿妈了?”
“阿.....妈?”我疑惑的开口,嗓子眼好像在冒烟,“有水吗?”
“哎!有! 有! ” 妇人转身去院子里另外一个房间给我倒水去了。
我顺着推开的门,往外看去,残破的小院,种着一颗虬劲勃发的柏树,似乎就三个房间,都差不多的破旧。
——这特么是哪啊?
……
“来,来,喝点水。”妇人端了一口老海碗,里面盛着清冽的井水。
我喝着水,打量着周围,听着妇人哭诉:
“我跟你阿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事叫我们怎么活....平日给你说了多少回...不要去溪边!不能玩水不能玩水,你那牛耳朵总是扇蚊子去了! ”
“儿子?” 我更特么迷惑了,转性了嘿!
妇人听见我的疑问,停了哭声,惊恐的望着我:“完了!完了! 撞客了么! ”
她一边叫,一边朝屋外跑去,似乎是找人去了。
我放下海碗,起身走到院外。
……
……
……
院外是一条泥马路,马路两旁鳞次栉比的有许多低矮残破的小平房。
往东边路尽头看去,有一大大的八角玻璃灯,用长长的黑色铁管撑起,上书:「打狗街」。
小平房外的屋檐都插着横旗,林林总总不外乎写的都是什么:「李家面坊」、「宝善茶肆」、「刘氏雕篆」,都是一些小商贩、泥水土木匠之类的营生。
看这光景,这是贫民窟啊,却不知这是哪朝哪代。
我转头看向“我家院子”,横旗上书:「林氏米行」
得!看起来比邻居还穷三分!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尽快找回狐族玄戒,就能回家了。
……
……
……
“云上!你在做什么?”迎面急急走来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青布长衫,肩膀处还打了几个补丁,头戴瓜楞小帽。
他身后正跟着我的“阿妈”。
“啊?”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开口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又怕吓到他。
他面色一沉,从背后扯出一只柳树条,就往我身上抽,不过力度很轻,边抽边念:“从哪来!回哪去!从哪来!回哪去!不要缠着我儿子!你这小鬼!快滚快滚!”
“阿爸!别抽了!我没事!嘿嘿!”
不想他们继续「驱鬼」,我只好这样喊道。
夫妻俩惊喜对望,抱头痛哭:“儿子没事了!太好了!”。
汗......
……
……
……
金乌西沉。这个城的晚霞虽美,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黑雾,叫人压抑得慌。
阿爸说今天还有两家老主顾的生意,要送几袋黄米过去。
出门前他叫阿妈把院子里那只小公鸡杀了,晚上给我好好补补。
阿妈乐颠颠的去抓鸡。
我看着院子里一对瘦鸡,虽流着狐狸口水,却也真心劝道:“阿妈,别杀了,就这么两只,留着孵小鸡!”
“那不行,我儿子糟了这么大的罪,一定要补补身体的。”阿妈不容分说,抓了扑腾乱叫的小公鸡就烧热水拔鸡毛去了。
看着院子里仅剩的可怜小母鸡,我仿佛听见它骂得很难听。
唉,愿你们下辈子还在一起吧。
......
天虽凉,“阿妈阿爸”的爱意却让我暖呼呼的。
我虽身为狐族公主,可父亲从小对我极严苛,从来没有像这样明晃晃的让我感觉到亲情的温暖。
....
很快,晚饭端上来了:节节瓜炖鸡肉、拌酸菜、红豆腐、清汤白菜。
我的“家人们”也都陆续上桌了。
除了阿爸、阿妈,还有一位老妪,估计是“我的祖母”。
“唉...老大,你还是去叫一声老二两口子过来吃,不然要是明天晓得咱们家今天吃鸡没叫他们,又有的闹呢!”老妪摆好碗,对阿爸说道。
“哎!好嘞!”阿爸转身出门去了。
阿妈面色一沉,手中的碗也放置得“咚”的一声响,老妪轻叹一声,转头对我说:“阿云呐,感觉怎么样了呀?”
“奶奶,我全好了。”我盲猜她是阿爸的老母亲,乖巧的答道。
“哎!哎!真好!真好!我林家还是积德呀!我小孙孙福大命大!”
奶奶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眼底有泪光闪过。
......
“哟!这香得!嘿!吃龙肉哪!”一个尖刻的嗓音响起,却未见其人。
片刻,门吱呀一声响,阿爸回来了,他身后跟着进来俩人,一男一女。
男的身着银灰杭纺棉袍,女的穿膏荷绉心锻花边袴,别着一只蝴蝶银簪。
腰肢夸张的拧着,来到我身前,“啪”的一巴掌拍我头上:
“憨子!见了二伯、二伯娘也不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