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叽叽喳喳,像是有很多人在争吵。顾百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了埋在阴影下的天花板。
他像是低廉的高科技电子产品开机,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声音的来源。
密密麻麻的人围堵在他的一侧,黄昏的光从窗口射进来,众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人群背着光,让他看不清任何一个人。
有慌乱的脚步声朝他靠近,接着是扑通一声跪下,开始高呼:“城主醒了,城主终于醒了!”
顾百生脑子运转得很慢,他记不清自己是谁,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接着是呆愣的人群由前到后,噼里啪啦的跪下。
众人开始大声说着什么,声音挤在一起变得嘈杂。顾百生终于听清一句——“城主醒了!有救了!”
什么城主,他是城主吗?救,救谁?
混沌的大脑让他暴躁,让他不耐的对人群说了一句:“安静。”
众人又奇异的安静下来,因着背光而看不清的一张张脸盯着他,然后窸窸窣窣的退下。
脑子一阵阵的晕眩,昨夜的零零星星在脑子里盘旋,连带着不属于他的记忆交杂在一起,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异世界的国度,古老的城邦,残忍的规则以及虚弱的守护者……不,这个点该去上班了,上班?为什么要上班,他不该上班,要去看看他的子民,看看他们的生活怎么样了,有没有变得更糟糕。
眼前的世界好像把他的过去挤成了一场梦,他太迷糊了,他甚至以为他是属于这里的。
他是城主,做为城主该如何,该牺牲自己的力量去加强……加强什么?
……他要为这些善良或是残忍的人民抵御来自城外的侵蚀。
他看着自己的一身黑袍,穿上床边的黑色筒靴,站在古老的巨大的落地窗前的时候,他想起来,不落城,这是这个地方的名字。
黄沙和落日的余晖覆盖在这里,入目是另一种黑白。
这是一栋不太标准的古欧风格的建筑,建立在城的边缘,巨大的落地窗看得见大半座城。漫无边际的黄沙围绕着这里,惊奇的是高耸的城墙变成了半透明,枯枝与不明堆积物在墙后若隐若现
风沙伴随着呼啸一阵阵击打在城墙上,正裹挟着墙壁的颜色悄无声息的散开。四散的沙像他的生命,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又觉得荒诞,他的荒诞和世界的荒诞,好像是一个毫无逻辑的梦,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我尊贵的主人,曾经爱戴您的子民在这十年间死去了太多,您是否愿意去看看您全新的子民们,让粗鄙又卑微的他们瞻仰您的容貌。”奴仆跪在地上,贴到地上的头颅和灰扑扑的袍子好像犄角旮旯里的尘埃。
顾百生看着这团“尘埃”,没由头的窜起一股厌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步伐迅速的从被拐角遮住的楼梯口离开。
楼下敞亮的多,有些褪色的彩色玻璃过滤了黄昏的阳光,让顾百生觉得眼前不是那么寡淡了。
又噼里啪啦跪下的一群人让他有了除了厌恶之外的其他感觉,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讽刺,以及强烈的杀意。
顾百生察觉了自己的情绪,惊讶,然后遏制,他不该对这些人抱有如此大的恶意,这太不应该了。又有模糊的记忆在脑子里旋转,他只觉得痛,黑压压的人,还有浓烈的血腥气。
这些感情和记忆并不属于他,不过他并不知道,他迫切的想缓解生理上的难受,三步两步走出大门来到大路,没有管身后匆匆忙忙跟上的几个奴仆。
他的黑袍扫过干燥的地面,卷起阵阵尘埃,年老的匆匆行礼,年轻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穿过繁杂的路口,来到了一座祭坛前,高耸的祭坛,像是归宿一样的地方。坛底有一股力的涌动,他感觉得到,那是属于他的力量。
一旁的奴仆慌慌张张的回答他:“边界的加固安排在两个星期以后,长老他们都在准备。”顾百生没有做声,另一个奴仆又接着说:“虽然这次加固与上次只隔了三十年,但所有人都会体谅您的付出,我们都会对您感恩戴德!”
这话听起来太有问题了,顾百生认真看了这位奴仆一眼。
这一眼落在奴仆眼里太冰冷,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远处有一匹棕色的马朝这里奔来,卷起的阵阵尘埃让人不容忽视。
来人翻身下马,气也没喘匀就跪地叩首,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喘气太急把尘土吸进去。
“起来。”
满脸细汗的人抬眸望向他的城主的时候是满眼星辰。
“他值得信赖”,顾百生的心这样告诉自己。
顾百生对什么都不清楚,他知道自己是忘记了。既然想不起来,那问便是了。之前见过的人,他都不喜欢,也不相信,于是不愿意问,如今来的这人让他内心舒服,让他愿意去相信,那就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