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最近很头疼，上次太太去一个偏僻的工厂分发食物，不知怎的，当时穿的那件粉色半长裙下腹处的一个纽扣不见了，那可是太太最喜欢的衣服了。
虽只是一个纽扣，但位置却是显眼，若是不补上，或是随便补补，这件衣服就无法得体地穿出去，这会让太太在与其他夫人聚会时被笑话的，最后被迁怒倒霉的，还得是她们这些仆人。
这件衣服是太太从她的母亲那里继承来的，这纽扣的雕饰也是多年前请人打的样式了，现在若是想要再找个相同的，可谓大海捞针。
若是整件衣服的纽扣都换掉，太太又不肯，不过也倒也是，这件半长裙乍一看是平平无奇，那些好看的纽扣却让这条裙子多了几分韵味，若是换了，定是褪色几分的。
还好太太那天回来后就没在提起那件衣服了，她倒是可以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黛西一边想着，一边打扫着门口的花瓶。
待打扫完毕，她提起垃圾袋，打开房门，准备将垃圾丢到门口街对面的垃圾桶里，再回来打扫后院。
丢完垃圾，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
“黛西姐姐，黛西姐姐。”
声音稚嫩，一听就知道是个孩子。
黛西转身看去，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男士上衣和短裤，宽松得可以再塞一个小女孩了。
她对这个女孩还有些印象，当时太太去工厂时，这个小女孩还帮了她不少忙，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黛西姐姐，黛西姐姐，等下……”
小女孩有些气喘地说道，她刚从街对面一路跑过来。
“怎么了，塞尔温？”
黛西还记得这个女孩说她叫塞尔温，至于是真名假名，这有谁在乎呢。
“姐姐，这是你们走后，我捡到的扣子，看着有些像哈德森太太衣服上的，就送来了。”
小女孩一手放着纽扣，微微托起至黛西面前，另一只手抓着衣服下摆，似是有些紧张。
黛西赶忙从她的手里捏起纽扣，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有时用手轻轻摩挲着。
不多时，她就确定了，这就是之前太太丢的那枚纽扣。
黛西的表情更加柔和了，心下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多亏了这个小姑娘，不然自己少不了一顿骂，被扫地出门也是有可能的。
她想到这，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哈德森家最近财政状况有些紧张，之前的花匠梅赛德斯都被辞退了，还有一些仆人，这导致她要干的活多了不少，整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
可就是这样，她也听到过哈德森先生向太太抱怨，说要再辞退几个仆人，可太太以“贵族不能少得了仆人”为由，坚定地拒绝了。
现在社会这个经济状况，若是自己也被辞退，还能有什么好出路？
想到这里，黛西看小姑娘的眼神不由带上几分感激。
“多谢你，塞尔温，你不知道，若是没了……”
发现自己有些失言，黛西赶忙住了嘴。
站在她对面的小姑娘似是没有注意到，只是腼腆地笑着：“这算不得什么啦，之前黛西姐姐给了我那么多吃的……”
黛西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孩子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啊，她在心里想，从围裙的前兜里掏出一小块面包递给女孩。
看见女孩眼睛一亮，立马接过吃下，她的心里算是松了口气。
想到后院还没干完的活，黛西忽然有些头大，刚准备离开，就听见塞尔温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有些怯生生地开口：“黛西姐姐，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我很能干的。”
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围裙前兜，没有松开丝毫。
黛西忽然心头一松，想到前几天塞尔温帮她干活时的麻利，忍不住对着塞尔温从上打量到下，从发尖到指尖：
头发虽是参差不齐，却也没有脏污；小脸苍白，却也五官清秀端正；衣服虽是不合身，却也整齐干净；个子虽然不高，有些瘦弱，但细看下，手臂等露出的地方隐隐有肌肉线条，想来有几分力气。
黛西有些迟疑地开口：“塞尔温，嗯……你现在有什么……嗯……我的意思是……你想要给我帮帮忙吗？”
小女孩漆黑的眼睛终于舍得从围裙前兜上移开，她的目光中带着疑惑与迷茫。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可以给我帮忙，我会给你些吃的，当然，如果要其他的话，我也可以和太太商量，只是工资这方面……可能不是太高。”
黛西咬咬牙，最终还是将话说了下去。
塞尔温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她微微垂眸，掩饰了过去。
“好啊，这真是太好了！”
她的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太谢谢你了，黛西姐姐！”
塞尔温笑眯了眼，悄悄放下了心，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本来今天的目标只是和黛西套个近乎，混个脸熟，假装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比较能干等等，过几天再和黛西“偶遇”下，问问她工作啥的，等两人关系比较亲近之后再透露下自己财政方面比较紧张等等。
没想到黛西这么上道，直接给自己一步到位了。
塞尔温牙都要笑崴了，这不枉她在哈德森家周围蹲好几天，还咬着牙花了大价钱才得到了些哈德森家辞退佣人的消息。
她面上丝毫不显，只是问道：“黛西姐姐，那我现在可以做些什么？”
期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黛西。
“嗯……额……或许你可以帮我收拾下院子……稍等，我去问问太太。”
塞尔温跟着黛西走到了哈德森家门口，停下脚步，看着黛西一人走进房子。
不久，黛西又出来了，面上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太太同意了，工资的话……不是太高……”
塞尔温懂事地点点头：“我明白的，黛西姐姐，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孩。”
她贴心地为黛西准备了一个借口。
“额……是的，你现在还是一个小孩……”
黛西赶忙接过这个借口，在心里暗暗抹了把汗，她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个孩子解释这个薪资低的问题了，还好这个小姑娘自己说了个，只是转念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独自讨生活了，她忍不住心下一软，又递给了塞尔温一块小面包。
“走吧，我带你去后院。”
“好的，黛西姐姐，我学的很快的。”
她跟在黛西身后，踏进了房子。
……
塞尔温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她在这里蹲了好几天，连带着这个街区和附近的几个街区都走了个遍，还买了些糖果贿赂了些孩子，从他们口中得了些消息，就连那些被哈德森家辞退的佣人，她都借机聊过。
这几个街区都比较安宁，离贫民区都不近，就连之前那个蜘蛛尾巷，也隔了两个街区，她的安全问题基本可以保障。
从那些含着糖果的孩子含糊不清的口中，她知道哈德森太太常常送糖果给孩子们吃，她喜欢孩子，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怀上。
她蹲守的两天发现，哈德森先生常常是早早就出门，哈德森太太常常是日上三竿才起床，平日里的活动就是和她那群贵妇朋友聚会。
据说是遵守她那套“贵族的规矩”。
“贵族的规矩？呵！一个已经落魄的贵族而已！”凯特冷哼一声，一口饮尽杯中混浊的酒液，迷蒙的眼睛在旁边的塞尔温身上转了一圈。
“老子给他们家当仆人当了二十年！二十年！现在，看我老了、不中用了，干不了年轻时那么多活了，就把我扫地出门，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为了配合政府，节省开支，放他娘的狗屁！明明就是海华德家没钱了，就连家里的姑娘都没人愿意娶，最后成了老姑娘，才急匆匆地嫁给暴发户，成了哈德森太太！”
凯特是之前哈德森家辞退的仆人，她费了点力，灌醉了他，才得了些哈德森家里的消息。
等到凯特醉倒在酒桌旁后，她才跳下凳子离开。
推开酒馆大门，塞尔温站在结实的地面上，暖风吹散了鼻尖环绕的酒气，她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露出了个笑容。
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还好，她抓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