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聘的火锅店位于一个小区里,从西门往前走30米再拐一个大弯,在一排老杨树后面。这样躲在闹市区,恐怕神仙也难找?可胖老板说这是他刚开半月的新店,他的老店生意火着呢,经常排队。我不信,大中午的一桌客人也没,一胖一瘦两个女服务员在大厅晃悠,一个慢悠悠的擦桌子,一个用根小木棒子来回拨弄墙上的相片框。胖老板一边斜眼看我,一边斜眼看着门外面。路上有一家三口在经过,男人对着门匾指指点点,女人也抬头看起来,小孩子怀里抱个大气球低头用牙咬着。他们看了一会还是走了,胖大老板露出来失望的神色。他再扭头看我有些不高兴,似乎我的打扰让他无端失去了一桌客人。我没敢表示不满,找了二十天活了,就胖老板给的工资高,我给他卑微的笑着。他头往沙发上使劲靠了几下,眼睛闭着不说话,我眼巴巴的瞅着,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后厨的活比较杂,你应聘的是熬肉汤,可能还要洗菜择菜,也可能是去洗一会碗。”胖老板突然睁开了眼,单眼皮的眼,眼圈乌黑,左眼皮上有颗黄豆大的黑痣。
我心里怔住了,这是啥意思?不由低头纳闷,看见油光发亮的黑裤子和咧嘴的黑皮鞋,我身子软起来,都成乞丐服了,脖子还梗啥?
“我愿意干!吃苦不怕,出门就是吃苦来了。”我抬头看着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胖老板,目光透出来一股大无畏的坚定,他这会正揉着太阳穴。
“痛快话!我们工资也硬,月底就发,不押一分钱工资。”胖老板坐直了身子,两手指依然揉着太阳穴。
我被管后厨的王大姐带着去看宿舍,我拉着黑色大行李箱,两个肩头各挎一个大包,像个逃难者跟在她后面。她的屁股很大,把黑裙子顶的老高,走路摆来摆去。她的上半身穿着一件白短袖,有些小,肚子和后腰上的肉都勒出来了,胸却一点都没凸现出来,和胸膛一样平。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催促我快点,右手拿着一串钥匙有节奏的不停摇着响。她的眼睛不大,脸涂的雪白,嘴巴血红,看起来不是个善茬女人。这会大概是中午一点多钟,毒辣的太阳晒的大马路烫脚,空气里热浪滚滚,大街上行人很少。宿舍很远,要过两个红绿灯才能到,她在前面走走停停,很不耐烦的样子。我浑身流汗,眼睛也被汗水眯住了,可没时间擦,她像催命一样让我快走。
过完了两个红绿灯路口,我们拐进了一个小胡洞,胡洞两面的墙很高,就像古城墙一样高。东面墙里是一个工地,矗着5台塔吊在施工;西面高墙里是一个老小区,楼层不高,墙体颜色灰淡陈旧。胡洞很长,走了十几分钟,王大姐回头催了一遍又一遍,这里不仅闷热,还喘不过气来。穿出胡洞来到一条正街上,王大姐拐进西边的人行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追着,累死了。在人行道上面的空旷的地方,有一个彩钢板房,是个小商店。王大姐站住了,右手还拿着那串钥匙,左手不停扇风。我凑近了时,她难得一见的和蔼问道,“累不累?累了歇会吧!”
我不怎么累,就是热的受不了,还口渴。听到她让歇的话,我就顺便坐在路边的水泥椅子上了,可屁股被烫疼了,浑身的汗一股脑地往外冒,又只得站起来来回踱步,这样还有点野风抚面,汗水也出来的不那么猛了。王大姐瞅着我笑,她化的妆也花了,脸蛋红红的,“你吃雪糕不?”
我摇摇头,身上只剩50块钱了,这可是保命钱,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花。王大姐叹口气转身去了小商店的窗口,窗口伸出来一个光头脑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两个人交谈起来。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买彩票的话,说了一会话,光头脑袋给了王大姐10块钱,王大姐声音响亮起来,情绪激动,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笑成了一朵花。她返回来时手里拿着两根雪糕,瞅着我一直乐,她显然是中奖了。她走到半路不走了,把右胳膊伸过来,右手握着雪糕让我拿。我迟疑不动,和人家不熟悉,凭什么白吃人家的?
“化成水了?赶紧接住。”她瞪圆了那双小眼睛,就像两颗花生豆大。
我在裤子上擦擦两个手心,慢腾腾的去接雪糕,“多少钱?我兜里有钱呢!”
“快吃吧!以后在一起干活了,就是同事。”王大姐抿抿嘴,她也口渴了。
我接过来雪糕,走到水泥椅子跟前,两个包在上面放着呢。我和王大姐背对着背吃起了雪糕,我小口吃着,冰甜的感觉入了胃里,让身子瞬间低了几度,汗水不往外冒了。我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摸了摸裤兜没有卫生纸,只好用手背擦擦嘴,然后把手在裤子上胡乱抹抹,看了眼王大姐,她吃的慢,还背对着我正吃呢。
一个雪糕拉近了我和王大姐的距离,我们再走路时没有离那么远了,并排走着。她说宿舍就在这个老小区里面,我们刚才在小胡洞里面看到它了。看着我没有被褥,她说也不用买了,她给我一套,不过是旧的。我满脸堆笑说太谢谢了,出门在外不讲究那么多,买一套新的我身上也没钱。小区门口连保安也没有,就一个扫地大姐东张西望着,她在等过往的人扔饮料瓶,扔一个她拾一个,身边的黑塑料袋装了一小堆。路面坑洼不平,绿化带也不整齐,稀稀落落。王大姐说这里面都是些搬迁过来的农民,把地征收了,老屋拆了,全搬到这里了。一半人去市里买了新楼房,一半依然在这里住着,我们店租了一个两居室。
王大姐带着我走到了挨胡洞的那栋楼跟前,我们在中间单元的6楼上,没有电梯,我们一级一级爬着,我像只蜗牛,累的直出粗气,汗水重新湿透了衣服。王大姐说她先上去了,给我找出被褥来。楼道上挺热闹,不停有上下的人,看模样也是打工仔。年龄大了的慢腾腾边走边抽烟,年轻小伙子跳着蹦着几下就不见了。我还碰见了一对边下楼边抱着亲嘴的恋人从身边经过,把嘴巴吃的很响亮,比我吃面条的声音还响。
王大姐在门口等我,她头发和脸是湿的,看来刚洗过了,失妆的脸就和村里女人一模一样,粗糙干巴。她在最里面次卧睡觉,我在客厅一个单人床上睡。客厅还有两张单人床,王大姐说以后还要招两个男工人。主卧是那两个女孩住。我的单人床挨着阳台,阳台上的窗户开着,挂了两件女黑背心和有两个红花裤衩。王大姐说那是她的,现在没干,晚上回来再收。
我开始铺被褥了,可眼睛还是偷偷瞟着那两个红花裤衩,觉得那腰都比自己的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