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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没有强大的家族后盾,没有熟知历史的前瞻优势,没有盖世无敌的天赋属性,没有开挂横推的随身系统……有个公主老婆不仅不让碰还总想要他的命。什么都不会!不会制作香水香皂,不通写作八股文言,不懂官场尔虞我诈,不能统兵天下征伐,不明四时田园耕种,不善经营生意兴隆……就是普通打工人,何来无双天下惊人艺?在这种情况下,得以生存,而且还能生存的很不错,岂不当浮三大白?
主角:楚浮白,蓬莱公主 更新:2022-12-30 23: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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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浮白,蓬莱公主的其他类型小说《浮白大罗天》,由网络作家“资深没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什么都没有!没有强大的家族后盾,没有熟知历史的前瞻优势,没有盖世无敌的天赋属性,没有开挂横推的随身系统……有个公主老婆不仅不让碰还总想要他的命。什么都不会!不会制作香水香皂,不通写作八股文言,不懂官场尔虞我诈,不能统兵天下征伐,不明四时田园耕种,不善经营生意兴隆……就是普通打工人,何来无双天下惊人艺?在这种情况下,得以生存,而且还能生存的很不错,岂不当浮三大白?
“禀公主,驸马爷薨了。”
“知道了,退下吧。”
花园凉亭内,只穿中衣的蓬莱公主趴在凉席上阅读诗集,她竖着圆润的小腿,晃着如玉的双足,惬意自在,对驸马之死竟似毫不在意。
公主的贴身丫鬟素雅轻摇团扇,为公主送去丝丝凉风。见公主没有前往探看的意思,便轻声提醒道:“公主,是否去看驸马?”
“终究夫妻一场,理应探看。你等我读完这首诗。”
素雅露出不易察觉的无奈神色。
身为公主的贴身丫鬟,她对这位公主以及她所做的事都十分了解。
想三个月前,公主大婚,却把洞房和驸马都让给了两个明艳动人的少女。
少女是公主亲自挑选的,姿色上乘,媚骨天生。自订婚以来,公主便命素雅传授二女媚人及采补之术,只等二女学成,使其代替公主服侍驸马。
当然,公主要的并不只是代替那么简单。
以媚术迷惑,使驸马流连床笫,再以采补之术掏空驸马身体。
这才是二女的任务。
两名少女不负所望,自归了驸马便使出浑身解数。年仅十九岁,从未接触过女子的驸马不免在其中沉沦。
他终日在闺闱中与二女厮混,一月弱如扶病,二月形容枯槁,三月卧床不起,如今还不满四月,他便驾鹤西去。
这些都是蓬莱公主的算计。
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又怎会为驸马之死着急?
专心读完那首诗她合上书本,叹道:“诗虽多,千古名作太少。”
“少才显得金贵、难得呢。天下女子何其多,如公主这般尊贵的却又能有几个?”
素雅边拍马屁边搀起公主,并取来旁边挂着的衣裙为公主穿戴。
蓬莱公主随口问道:“她们如何?”
素雅知道,“她们”说的便是伺候驸马的两名女子,她低下头不敢让蓬莱公主看到自己的面庞,只低声道:“玄英已送她们返乡。”
“返乡”,那不就是“回老家”吗?
二女只怕凶多吉少,这也不奇怪。
谋杀亲夫是犯罪也是丑闻,公主不怕犯罪,却怕丑闻。她曾许给二女的所有承诺,都是镜花水月。
二女从参与计划的那天起,结局已然注定,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蓬莱公主穿好衣裙,坐在矮凳上,素雅跪下捧起玉足为她穿鞋袜,就在这时,报丧的丫鬟忽然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只见她满脸惊恐,仪态尽失,跑到亭子前便双膝跪倒,在烈日下仍瑟瑟发抖,不能言语。
蓬莱公主面露愠色,素雅忙呵斥丫鬟:“何事慌张?”
颤栗的丫鬟喘息良久才缓过来,她结结巴巴的道:“回,回公主,驸马爷,驸马爷活了!”
蓬莱公主面色一寒,秀眉微皱,素雅也停止穿鞋,主仆对视一眼,素雅才喝问道:“胡说八道!什么驸马活了?快些说清楚!”
丫鬟怵怵忐忐的道:“太医走后,奴婢等正为驸马更衣,驸马忽然苏醒坐了起来……”
她越说越怕,竟颤抖不成声音。
素雅赶忙催促丫鬟道:“坐起来又怎样?快些说!”
丫鬟咽了口水,强迫自己冷静,这才继续说道:“郑太医诊断,驸马确已仙逝,可太医走后,驸马忽然坐了起来,他盯着奴婢等人,看了很久,他说,他说……”丫鬟不敢再往下说,只不断的磕头求饶:“公主恕罪,驸马言语大不敬,奴婢不敢说。”
蓬莱公主冷漠的道:“恕你无罪。”
即使公主恕丫鬟无罪,丫鬟也不敢学舌,只不断的磕头求饶。
素雅见蓬莱公主脸色越来越冷漠,怕公主对丫鬟下手,忙道:“你是转述驸马之言,何罪之有?驸马怎么说的,快些告诉公主。”
丫鬟还是不敢言语,只怯怯的看向素雅,素雅忙施以眼色。丫鬟这才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把驸马的言语学了出来。
“驸马说,他说:好一个蓬莱公主,好一个秦慕仙,这、这……”
丫鬟不敢再说,只不断的磕头,磕得头都破了也不敢停,可蓬莱公主丝毫不为所动,只逼迫丫鬟快些回话,丫鬟只得一边磕头一边转述。
“驸马说,这娘们不是好人呐,很久没见过这么恶毒的老娘们了。”
素雅忙呵斥道:“大胆!”
丫鬟磕头更狠,已然满面鲜血。
蓬莱公主秦慕仙,突然露出妩媚的笑容,素雅却是心惊肉跳,唯恐公主对丫鬟下手,正要喝退丫鬟,却听蓬莱公主笑道:“这个驸马比之前的有意思。素雅,我们去看看。”
素雅忙为公主穿上绣鞋,主仆二人离开凉亭,丫鬟直等她们走得远了才软倒下来,身下,竟有一滩水渍。
驸马住在公主府后花园里的承露苑,苑内有假山鱼塘,有梅兰竹菊,曲径通幽,倒是精致优雅,宛如仙境。
此时,承露苑主屋所有门窗打开,丫鬟仆妇正在洒扫,而门口的台阶上则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模样还算英俊,只是面色苍白,身形削瘦,似大病新愈。
他坐在晌午的炎炎烈日下,手捧一只大碗,呼啦啦喝着热热的面汤,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也浑不在意。
那正是死而复生的驸马:楚浮白。
就在楚浮白专心喝面汤的时候,忽听得悦耳的女子声音。
“驸马何故在烈日下?当心中暑。”
楚浮白抬眼看去,正是蓬莱公主主仆二人,他不由得瞪大双眼,似乎有被惊艳到。
但马上,他便眯起双眼,眼中竟似有两道寒光,然寒光转瞬即逝,楚浮白即刻乐呵呵的道:“公主来啦。我这身体亏的很,就不行礼了,还望公主看在夫妻情分上,不要怪罪。”
洒扫的丫鬟仆妇忙离开房间跪成一排。
蓬莱公主打量着楚浮白,道:“适才有奴才回报驸马仙去,本宫着急忙慌赶来这里,不成想这些该死的奴才竟敢欺骗本宫、诅咒驸马。素雅,回头要好好惩罚她们才是。”
楚浮白笑道:“不用惩罚她们,我确实死了,可阎王不敢收,又恭恭敬敬给我送回来了。劳烦公主白跑一趟真是抱歉。”
蓬莱公主秀眉微蹙,眼前的楚浮白还是那个楚浮白,但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回想新婚之夜,两人初见,楚浮白竟跪在她的脚下抱着她的绣鞋一通亲吻,姿态比宫里的阉人还要卑下。日后每次见到,他也都是一副又害怕又不怀好意的猥琐模样。但今日,眼神端正,神色如常,再不复往日模样。
蓬莱公主走近两步,楚浮白本能的向后倾斜,笑道:“我身上晦气,公主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蓬莱公主也不勉强,只淡淡地说道:“看到驸马无碍本宫就放心了。你们好好照顾驸马,若驸马再有差池,你们也不用活了。起来吧。”
“驸马好好休养,本宫便不打扰了。”
带着素雅离开承露苑,蓬莱公主吩咐道:“让玄英再找几个女子来。”
素雅却道:“公主,奴婢以为,今日之驸马已非昨日之驸马,美人计或不会奏效了。”
素雅所言不错,驸马确实已非昨日之驸马,楚浮白也不是昨日的楚浮白。
昨日的楚浮白确实死了,复活的楚浮白,其实是李小白。
李小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时代青年打工人,与无数年轻的打工人一样,终日奔波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中,为仨瓜俩枣日夜操劳。
忽然有一天,已过而立之年的李小白顿悟了,他决定离开舒适圈,投身到轰轰烈烈且惨不忍睹的创业浪潮中。
年轻的朋友告诉他,告别过去要有仪式感,于是李小白为了那所谓的仪式感,在朋友的怂恿下客串了一把登山的驴友。
不出意外,他出了意外,坠崖而亡。
当他醒来时,已从李小白变成楚浮白,无数“新鲜”的记忆涌入脑海。
楚浮白的记忆让他非常震惊,历史当真可以有无数的可能。
战国末年,武者应龙解开人体奥秘,领悟天地大道,创立武家,史称武圣人。武家在他的带领下迅速崛起,不过数年便超越儒墨道法成为百家第一。
应龙欲结束几百年战火,开创太平盛世,为完成大业,他选择了东方的齐国,助齐王,扫六国,并天下,武家扶保大齐江山五百余年。
大齐统治期间,武家吸收百家理论,百家亦吸收武家法门,渐渐融合。
无数武道宗师涌现,或开创门派,或扶植代理,一家家风生水起。
齐朝末年,天下大乱,武道宗门顺势变成割据的军阀,各家为逐鹿中原彼此征伐竟达三百余年!
最后,姬家一统,创建新朝,行重文抑武之策,试图恢复周王朝的礼制和荣耀,是以新国国号称“周”。
武人在周朝备受打压,被迫隐藏至山川海岛和偏远之地,休养生息两百余年,适逢周朝皇帝昏庸无能,内有藩王节度使割据,外有蛮族侵袭,帝国摇摇欲坠。
乱世,属于武人!
潜藏两百余年的武人再次出世,三道六家九门纵横天下。
周朝亡,天下乱,九门割据为九国,大战上百年,狼烟四起,民不聊生。
关中士族秦家,得三道六家相助,平定九门,止息战火,建国大罗。
大罗吸收齐与周的经验,行平衡文武之策,天下很快进入太平盛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四海宾服,万国来朝,世人皆称大罗朝为“大罗天朝”。
李小白很是无语,这里还是他的世界,却已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他有些茫然,再分析楚浮白的家世出身和当前情况,他就更茫然了。
楚浮白家世也算显赫,但他父亲是朝里的三品大员,爷爷更曾是一品大员,楚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唯一可惜的是人丁不旺,三代单传。
四年前,楚浮白父母因病去世,楚家同宗的叔伯觊觎楚家家业,好在他父亲曾经的同僚念几分情谊,总能护他几分,是以,叔伯们也不敢太放肆。
可楚浮白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老家伙?
叔伯们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损招:是楚浮白尚蓬莱公主。
为何说这是损招?
这就得说从蓬莱公主的旧事说起了。
大罗蓬莱公主秦慕仙,时年二十二岁,却已嫁过三次,楚浮白是她的第四个驸马。
首次嫁给功勋人家,成亲不出半年,驸马暴毙,蓬莱公主回宫。
二嫁进京赶考的才子,不出三月,驸马再暴毙,蓬莱公主又回宫。
三嫁名门武人,不过一年,武人又暴毙,蓬莱公主只得又回宫。
因为这些经历,蓬莱公主克夫之名早传遍京城,再无人敢求娶。
若公主能把楚浮白克死,岂不是皆大欢喜?
即使不能克死也无妨。楚家已经没有直系长辈,楚浮白的婚事还不是得靠同宗叔伯操办,他们便可借操办婚礼之名,行侵吞财产之实。
这样做,就算是楚浮白父亲的同僚,也指不出毛病来。
于是楚家叔伯买通官员,编出八字天合之说,推荐楚浮白为驸马。
皇帝一看,且不论八字合不合,楚浮白这个人和公主就很合呀!
虽说他文不成武不就,但仪表堂堂,且自幼在家中攻读,并非那等浮行纨绔,私德不亏。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忠臣之后,如此亦可表皇家体恤忠臣后人之心。
于是,圣旨下,楚浮白成了驸马。
楚浮白可高兴了。若能与公主喜结连理,那么谁还敢动他楚家的家业?
也是天真。谁会等他变成驸马后再谋夺他的家业?当楚浮白欣然与公主完婚,楚家家业也就只剩下城外皇帝御赐的田庄了。
真是个悲催的小伙啊!
皇帝嫁了女儿又彰显了对忠臣后人的恩典,他是赢家。
楚家旁支借筹备婚礼,分了楚家的家业,也是赢家。
李小白死了,然后借他的身体复活,更是赢家。
蓬莱公主虽然嫁给了他,但连圆房都没有就给他害死了,不输不赢。
所有相关人等,真正输的就只有楚浮白一人而已。
感慨之后,李小白又开始怀疑。
他不是楚浮白,从楚浮白的记忆中很容易就推断出蓬莱公主是存心要害死他,可是为什么呢?
两人成亲之前没有任何接触,更不用说仇恨了。
他想不通,同时也联想到之前的几位驸马,他们也可能是被公主害死的。
公主并不是克夫,而是心毒。
所以他才会冒出那句“这娘们不是好人呐”。
呆愣了许久,楚浮白才下床。虽然内心很乱,但多年职场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神情倒是平静。
他默默的脱掉寿衣,对吓傻的丫鬟仆妇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又活了。肚子好饿,谁能给我弄点吃的过来?”
丫鬟仆妇都以为见了鬼,直到楚浮白来到太阳底下才确定他是人。
于是,有人跑去通知公主,有人去厨房准备吃的,而剩下的那些人则全部留在房间里洒扫——这屋里的气味实在难闻!
李小白,不,他若不想暴露自己,以后就只能叫做楚浮白了。
楚浮白就坐在台阶上等,一等面汤,二等公主。
面汤和公主,先后来到。
楚浮白确实被公主惊艳到了,那神仙颜值,绝对可以秒杀后世所谓的颜值主播,而且是不用美颜的秒杀。
这么漂亮的女人心咋就那么狠呢?
待公主离开,楚浮白一边喝着热面汤,一边想着现在该怎么办。
“历史上有这么狠毒的公主吗?这位蓬莱公主真是打破了我对公主的所有美好幻想啊!话说她为什么要杀驸马?天生变态?反社会人格?童年阴影?总之就是有病,为了我的命,得先治治那公主的病。”
他也不是心理医生,一时间也把不准蓬莱公主的脉门。
不过他倒是知道自己首先应该做什么。
第一步是避开公主有可能的谋杀;第二步是设法让公主放弃谋杀;第三步便是寻找退路,远离恶毒的公主。
若要寻找退路,就得先去外面看看有哪些路。
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水,问道:“我想出去走走,谁能给我带个路?”
公主府唯一的主人是公主,即便是驸马,要做些什么,也必须得到公主的准许才行。
楚浮白不想见那位美若天仙的公主,他让丫鬟传话,丫鬟虽不情愿可也不敢不做,很快,她便把公主的贴身丫鬟素雅带到了楚浮白身边。
蓬莱公主准许楚浮白出府,但要素雅陪着。
楚浮白倒是无所谓,他在丫鬟的帮助下擦了擦湿透的身体,换上一身宝蓝色文士衫:这么热的天还要穿那么严实,古人也不容易啊。
好在这个时代植被丰茂,还没有温室效应的问题,也没有城市热岛效应的问题,温度比后世的夏天要低不少,穿的严实点倒也不是不能忍。
离开承露苑,走十几分钟才来到侧门。
侧门外,是个还算宽敞的巷子,巷子里是大户人家的围墙和侧门,没有寻常百姓人家,所以十分清静。
巷子往西,可绕到公主府大门,往东,则是繁华的街市。
眼下晌午刚过,天气炎热难当,街上行人却是不少。车水马龙,摩肩擦踵,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是十分热闹。
大罗天朝正值鼎盛时期,京城乃大罗天朝的中心,其规模之大,人口之多怕是还要超过大唐长安城,是妥妥的世界第一城,怎能不繁华?
“哇,这马车真豪华,是这个时代的劳斯莱斯吧?卖衣服的?我以为这个时代只有卖布的,还真有卖成衣的。冷饮?居然有冷饮?我去,那酒馆里的是波斯美女?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确实貌如花……”
楚浮白一路走一路喃喃,就跟乡巴佬进城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素雅跟在后面,翻着白眼看楚浮白表演,并刻意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楚浮白激动了很久才转头叫远远跟着的素雅,道:“问你个问题。”
素雅淡然道:“驸马要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驸马?对,我是驸马。你们公主为什么同意嫁我?”
“奴婢不明白驸马的意思。”
“我文不成武不就,父母双亡,又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朋,公主难道不应该嫁给才子俊杰、名门望族吗?我好像有点配不上啊。”
“皇命不可违,父命不可违,公主是最孝顺的。”
“意思是皇帝看上我了?呵呵,那皇帝……”本想说皇帝眼瞎,骤然惊觉这不是二十一世纪,口无遮拦可是真会没命的。
“驸马想说什么?”
“没有,我是想说皇帝眼光独到,慧眼识人,不愧一代雄主明君。”
“素雅也有件事想不明白,想在驸马面前讨教。”
“你想问我为何死而复生?其实很简单……”嘴上说着简单但心里一直在想谎言该怎么编,忽然笑道:“生死簿上,没有我的阳寿。我天生就是驸马,一生依附公主。公主在,我便在,不在也在。公主不在,我便不在,在也不在。”
素雅骤然失色,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之说大多深信不疑,楚浮白这个谎言,倒是真的唬住她了。
不过本着为公主着想的念头她还得深入了解一下:“驸马是在说笑?”
“鬼神是可以用来说笑的吗?”楚浮白故作严肃道:“你可以不信,不过说归说闹归闹,别拿鬼神开玩笑。”
小姑娘心中一凛,忙道:“是,驸马。”
看她模样,应该是信了,回去必定会把这话告诉公主。
如果蓬莱公主也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就好办了。
楚浮白也是想瞎了心了,若蓬莱公主迷信鬼神,又岂会接连谋害驸马?
“驸马大病新愈,还是要多休息才是,该回府了。”
“不急不急。你可知道哪有青楼?”
素雅一怔,这驸马真活该死,好容易活过来,出门竟然就想去青楼,那么快就忘记他是怎么死的了?
“驸马说什么?奴婢没有听清。”
“青楼,烟花地、旅舍、勾栏、章台、行院、娼馆……”
素雅暗啐,道:“驸马要去那种地方?”
“头回来,新鲜,长长见识。”
古代的青楼行院,大概是每个现代男人都好奇、向往的地方,哪怕明知污秽不堪,明知罪恶滔天,但就是欲罢不能。
楚浮白也不能免俗,他已迫不及待的想参观下那个地方了。
“驸马可有银两?若没有,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我没有,不过你肯定带着呢。”
素雅真想大骂:让丫鬟出银子去青楼,这驸马何其无耻!
“奴婢没有银子,即使有也不会让驸马去那种地方。”
楚浮白笑道:“开玩笑的。就我现在这个身体,去了也是浪费钱。我就想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
“我又没去过怎么知道?也许去了就知道呢。算了,看你也不知道,我自己问。”
楚浮白问明道路,径直走去。
素雅无奈,她只是丫鬟,又能怎么办?只能跟着前往。
传说管仲设女闾七百,自那时起,秦楼楚馆就遍布大江南北并贯穿整个封建时代。
大罗天朝的京城,乃一等一的繁华都市,自然也少不了秦楼楚馆,不仅有,而且还有很多,可以说各个区域都有。
但说到最有名的,肯定要属凤仪湖畔。
凤仪湖畔,秦楼楚馆林立。岸上有院,湖面有舫,各种模式一应俱全。
最可爱是居然有专门经营胡姬的,异国风情还很受欢迎呢。
楚浮白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在凤仪湖畔,素雅满脸不情愿的跟着,看那些衣着清凉招揽客人的女子,心中不免鄙夷,既鄙夷青楼女子,也鄙夷自家驸马。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驸马倒真没有进去的意思,他就像在街上一样,看着什么都觉得新奇。
于是素雅心想:也许驸马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我倒错怪他了。
她肯定想不到,是贫穷让楚浮白坚守了纯洁。
楚浮白真想进去里面“参观”,可没钱啊,总不能真让丫鬟付账吧?他可丢不起那人。
“素雅,公主赐给我的那两个女人,也是从这里找的吗?”
“不是。她们已经还乡,驸马还想见她们?”
楚浮白摇头道:“我深感歉意,只是觉得应该补偿她们一下。”
“该有的补偿,公主已经给了。”
“那就好,那就好。”
素雅心说好什么好,她们已经被埋了,你若还想再见她们,就等以后去了地府再说吧。
楚浮白忽然加快脚步。
临湖的一栋二层小楼外,聚集了二三十人,从穿着上看,全都是文人墨客,不知为何聚在此处,难道是和楚浮白一样囊中羞涩?
或者,此处有好戏可看?
有好戏岂可错过?
楚浮白先找人了解了一下,原来那二层小楼名为“唐楼”,乃京中花魁的居所,这些人都是想见花魁的,可花魁出了三道谜题,扬言只有答对谜题的人才能进入唐楼。
听到那人的介绍,楚浮白先是睁大了双眼,似乎非常吃惊,紧接着他便仰天大笑,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围在唐楼前的文士全都向他看来,可楚浮白不管不顾,笑够了他才直起腰杆,斩钉截铁的道:“我要进唐楼,我要见她!”
唐楼前众多的文人一听楚浮白的话就乐了,是嘲笑的乐。
楚浮白笑道:“我不会别的,就擅长解谜,试一试又何妨?话说你们既然不想解谜为什么还要聚在这里?”
“隋长风隋公子不时即到,我等在此,便是等隋公子到来。”
楚浮白笑道:“大家等着也是无聊,在那位隋公子来之前,就让我先抛砖引玉好了。来来来,让个道给我,我看看是什么谜题。”
众人一想,可不是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让出了道路。
等在唐楼门口的下人迎了上来,楚浮白笑问道:“题目在哪里?”
下人赶忙道:“我家小姐定下规矩,公子若要看谜题,请先付纹银二两。”
“解谜还要钱?”楚浮白愕然道:“你们可真会做生意,我没钱。”
唐楼下人并没有因为他没钱而看轻他,他仍旧十分客气:“那真是抱歉。”
楚浮白笑问道:“纹银二两买几道题?不会是一道二两吧?”
“只是第一道。若公子能解开我家小姐的三道谜题,纹银如数奉还。”
楚浮白伸长脖子对等在外边的素雅道:“你有二两银子吗?”
素雅没好气的道:“奴婢哪有二两银子?”
“这可麻烦了。”楚浮白为难的挠头,“能不能通融一下?”
唐楼下人满面歉意的表示:不能通融。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二两?
楚浮白也只能放弃了,就在他将要离开时,人群中忽有人道:“那二两银子,我替兄台给了。”
要替他付钱的人作文士打扮,生的玉树临风、剑眉星目,身材更是高大。
按照现代的算法,那文士怕是得有一米九左右,楚浮白一眼看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文士并非真文士,而是女扮男装的真女人。
那么高挑的女孩子,即使未来的现代社会也不常见呐。
楚浮白当然不会拆穿她,只笑道:“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呢?”
假文士笑道:“倘若兄台可以解谜,也能让在下大开眼界,这二两银子便值得了。”
她扔给唐楼下人一块银子,应该是比二两要多,唐楼下人急忙道谢,她笑道:“还不一定是谁的呢,待这位兄台解出谜题,你可要还我。”
唐楼下人忙道:“那是自然。”
楚浮白向假文士道了谢,便要唐楼下人快些拿谜题出来。
唐楼下人拿出第一道谜题,正要打开,楚浮白忽然道:“不急。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家小姐的名字,是本名还是艺名,呃,化名?”
“乃是本名。”唐楼下人虽疑惑,也老实回答了。
“哦,那没事了。出题吧。”
唐楼下人手中有画卷,他小心翼翼的展开,只见画上是一个坐在屋内默默垂泪的少女,因为有珠帘挡住,看不清少女的全貌,却可以从少女的坐姿和泪痕中看到少女的悲伤。
楚浮白不懂艺术,但他对艺术品的好坏也有自己的见解。
在他看来,真正的艺术品会给人心灵的冲击,并带动内心的情感。
所以他从来不反对丑书,因为那种自称书法的东西,也可以带给他极其强烈的心灵冲击,并让自称“和平主义者”的他产生杀了“艺术家”的冲动。
从他的角度来说,丑书也算是“艺术极品”了。
这幅画带来的心灵冲击也非常强烈,楚浮白甚至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幽怨感伤的情绪。
由此可见,作画之人,艺术造诣极其高超!
不过再怎么高,也都只是一道谜题而已。
楚浮白问道:“谜底打一什么?”
文人墨客哄然大笑,唯有假文士为他解围。
“此画没有题诗,谜底便是为此画题诗。兄台诗情如何?”
“大海啊!你全是水!差不多就这水平。”楚浮白笑道,“这种题目根本不能称为题目,主观性太强,你诗写的再好,人家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有文人道:“我等皆是读书人,是好是坏,我等可以定论。”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要写出一首能够获得所有人认可的诗何其难也!
但这也难不倒他,楚浮白盯着画看了一会儿,道:“我倒是想到了一首合适的诗。兄台可否帮我写一下,我的字见不得人。”
假文士很乐意帮忙,当即提起了笔,蘸饱了墨。
楚浮白稍作沉吟,便高声吟唱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区区二十个字,却引来了所有人的喝彩。
假文士亦赞叹道:“好诗!此诗与此画,正相得益彰。佩服,佩服!”
楚浮白赶忙谦虚,心里想的却是:诗仙李白的诗还能差了?你们这个时空没有大唐和李白,就是你们最大的损失!
唐楼下人拿起诗篇送入楼内,文人墨客也纷纷把关注点转回到谜题上。
“若此诗不算解谜,那这谜便是无解。”
“对对,此诗若不算,京城,不,放眼天下,又有何人能够解谜?”
正在众人闹哄哄的说话时,唐楼下人走出来高声道:“公子大作,我家小姐很是喜欢。恭喜公子,这第一道题,公子已然解开了。”
文人墨客忍不住欢呼,楚浮白倒是非常淡定,比写诗,谁能写过李白?
只要第一题是写诗,那他就是稳赢的。
欢呼之后,文人墨客纷纷要求拿出第二道谜题。
第一道谜题已经有很多人挑战,是以在场诸位大多都知道题目,只是写不出与画相合的诗词而已。
如今楚浮白“写”的诗得到认可,他们也终于可以见到第二道谜题了。
唐楼中走出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小丫鬟手中竟然提着一个宫灯。
那宫灯做的极其精巧、华丽,文人墨客一见,却忍不住哀声一片。
原来这道题已经出现过了,就在今年的元宵灯会上,当时就没有任何才子能够猜出这个灯谜。
因为,宫灯上,一个字都没有!
也没有任何提示。
这该怎么猜?
楚浮白倒是胸有成竹,因为他曾看过这样的灯谜。
走上前欣赏那宫灯,他也忍不住惊叹。
这宫灯分上中下三层,雕琢的近乎完美,工艺也是极其繁复,最为难得的是,骨架竟全都是小叶紫檀木所制,当中镶嵌的也是极好的绢纱。
绢纱四面,分别绣着鸟兽虫鱼的图案。
他让丫鬟把宫灯放在桌子上,然后弯腰扶住,毅然决然的撕掉了一面。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他们纷纷出声,或阻止,或指责,可楚浮白就好像听不见一样,一口气就撕掉了宫灯三面。
当他要撕地四面的时候,忽然停了手,并后退了几步,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被他破坏的艺术珍品。
然后,他上前撕掉了最后一面。
当众人都在指责楚浮白时,唯有假文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妙啊!”
唐楼内,又有丫鬟出来,向楚浮白道了万福:“恭喜公子解开第二道谜题,正是三思(撕)而后行。”
众人闻听,这才恍悟,纷纷夸赞花魁出题巧妙,楚浮白解得更是巧妙。
丫鬟于此时拿出了第三道谜题,仍是一幅画卷。
楚浮白看了一眼那画卷,稍作思考,竟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第三幅画,是辽阔大海,意境广阔深远,可使人心豁达。
这幅画上也没有题字,才子皆以为是要题诗,他们以为能够再次看到楚浮白的诗情,但没想到,楚浮白竟然毫不犹豫的转头走了。
就在众人茫然不解时,唐楼丫鬟赶忙叫住了他:“恭喜楚公子解出第三道谜题。”
楚浮白停住,笑问道:“我通过了?”
丫鬟道:“正是,请公子随奴婢上唐楼。”
唐楼下人急忙将二两纹银奉还,楚浮白接过来递给假文士。
“多谢兄台的二两纹银,幸不辱命。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假文士接过二两纹银,笑道:“下次见面,再道姓名。”说着便把那二两纹银扔给了唐楼下人:“这位公子赏你的。”然后又对楚浮白道:“兄台还欠我二两银子,下次见面,记得还我。”
楚浮白忙道:“我没钱,喂,我可没说找你借。”
假文士嫣然一笑,竟扬长而去。
楚浮白看着她的背影啧啧赞叹:这家伙,标准的超模啊!
“喂,你不想知道第三题答案?”楚浮白问道。
假文士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在下已经猜出来了,兄台,后会有期。”
文人墨客赶忙围住楚浮白,询问第三道题的答案。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不过就是一句俗语: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些文人墨客猜不出来,大概是因为佛教推广不够,世上无有朱熹吧。
文人墨客恍然大悟,他们回想三道谜题,突然发现竟是如此简单!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有种感觉:第一题不算,下面俩,我也行。
真的可以吗?题目真的简单吗?当然不是。
说白了,唐楼里的小姐姐根本没打算见客。
第一道题,太过于主观,自古文无第一,哪怕你文章千古,我偏说是狗屎一坨,你又能拿我如何?
《红楼梦》都有人说烂,也没见哪个说《红楼梦》烂的被打死啊!
所以,“题诗”就是个大坑,而过坑的跳板就在唐楼小姐姐手中。
她说可以过,才能真的过,她说不能过,谁也过不去。
那么说,楚浮白为什么能过坑?不,其实他也没有过坑,过坑的那位是诗仙李白。
李白的诗或许写到了唐楼小姐姐的心坎里,也或许是唐楼小姐姐怕了。
在场那么多文人墨客,如果唐楼小姐姐坚持不认可那首诗,这些文人能乐意吗?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纵然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她也只能把跳板伸出来递给楚浮白。
然后楚浮白面临的就是第二道难题和第三题的坑。
能为第一幅画题诗的才子必然有极高的诗文造诣,那么他看到第三幅画的时候也必定会认为这是考究文采,继而就会为那画题诗。
这就输了,而且输了也没有话说。
因为唐楼小姐姐早在第一和第二道谜题上给出了第三道题的解答方向。
第一道:我心凄楚;第二道:你三思后行;第三道:劝你回头是岸,赶紧滚蛋。
这逻辑多清楚啊!
可楚浮白不管那么多,即使读懂了又如何?就算她心上人在这里,也要上去见见那姑娘,因为……
就在他将要走进唐楼时,忽听身后有人大喊道:“公子且慢。”
围观的文人循声看去,顿时露出惊喜模样:“是隋长风隋公子到了!”
隋长风,京城第一才子。不仅学富五车,其风采、气度、相貌也都是上上之姿,楚浮白见了也忍不住想送他一根竖起的拇指。
隋长风一边和才子们打招呼一边向楚浮白走来,与此同时,楚浮白心中所想却是:“不是会有那么老套的情节吧?”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这样的:傲慢的隋长风看不起楚浮白,非要和楚浮白在诗文上一较短长,然后楚浮白背几首唐诗宋词,毫无疑问的打脸第一才子,碾压隋长风,留下千古名篇,一时风靡京城。
这个套路百试不爽,可隋长风偏偏就不按这个套路走。
他来到楚浮白面前抱拳拱手彬彬有礼的问好:“兄台可破解李姑娘三道谜题,想来文采斐然。在下自认相识满京城,兄台却面生的紧,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楚浮白。”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马上又改成抱拳。
隋长风愕然道:“莫非兄台便是蓬莱公主的驸马?”
“算是吧。”楚浮白懒得跟他闲扯,反正他只是他成名的垫脚石,“隋公子有什么指教?”
“不敢不敢,在下今日有事来的晚了,适才听说楚驸马解开了李姑娘的谜题,在下十分佩服,这才失礼叫住驸马,只为一睹风采。”
楚浮白愕然:这剧情不对呀,他应该不服气才对。这么斯文懂礼貌,还怎么通过打脸他竖立自身形象?总不能把自己变成那没家教的孩子吧?
“隋公子客气了,我也只是凑巧而已。”
“不巧不巧。适才有人将驸马大作告知在下,在下自愧不如!”
“客气了,那也不是我写的。”这倒是实话。
“驸马过谦了。此诗言短意长,可传千古。不知驸马可否指教一二?”
来了,来了,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指教不敢,如果你有兴趣,不妨切磋一下?不过得快点,我忙着上楼去看看里面那位呢,时间不多。我这挺忙的,有话直说吧。”
隋长风笑道:“不敢耽误楚驸马。是这样的,近日我家隋园的荷花花开正盛,在下邀请了一些朋友聚会隋园赏荷,不知驸马可愿赏脸前往?”
“不……”刚说出一个“不”字楚浮白就顿住了,文人赏荷要作诗,到时候若能以诗文博取名声,会不会让蓬莱公主有点忌惮,不再杀他呢?
“不胜荣幸,在下一定前往。”他立刻改口道。
隋长风大喜,随即递给楚浮白一张请帖,道:“在下有一份请帖,可否劳驾楚驸马代我送给李姑娘?”
楚浮白接过请帖道:“没问题。”
隋长风笑道:“如此便不打扰楚驸马了,后会有期。”
两人抱拳分别,隋长风径直走到一顶小轿旁,他与轿中人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此处。
楚浮白看看手里的请帖,招呼素雅近前,便带着她一起进了唐楼。
在唐楼丫鬟的带领下,两人来到楼上,楚浮白也终于见到了他很想见的唐楼小姐姐。
果然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虽是青楼女子,却端庄秀雅,宛如大家闺秀,半点风尘气也没有,倒是有些哀婉忧伤气。
小姐姐未施脂粉,油亮的黑发随意披散,穿的也是薄薄的纱裙,这哪里有半点接见客人的模样?
素雅眉头微皱,暗骂她不要脸,可楚浮白饶有兴趣,他很无礼的上下打量那女子,表情说不上来的玩味。
女子起身盈盈一礼,道:“拜见楚公子,楚公子那首诗,奴很喜欢,不知可否将其相赠?”
楚浮白忽然笑道:“漂亮!吹捧李二娶长乐,不娶长乐不穿越。我有种预感,这辈子咱俩可能会纠缠不清了,李丽质,李姑娘。”
这便是楚浮白坚持上楼的原因。
唐楼花魁,李氏丽质,与大唐长乐公主同名同姓。
楚浮白的话猖狂且无礼,霎时就惹恼了屋里的三个女人。
一是素雅,恨驸马口不择言。
二是唐楼丫鬟,恼他唐突无行。
三是李丽质,怒其言语轻薄。
可楚浮白浑不在意,就跟回家了似的,不等招呼就坐下来要倒水。
李丽质的丫鬟正要说话,却被李丽质暗示阻止。
已经听说了,这个狂悖无礼的家伙是蓬莱公主的驸马,驸马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地位尊贵,绝非她一个青楼女子可以开罪的。
是以,她只能将厌恶和恼怒深埋于心,还得以礼相待。
“是奴家怠慢了楚公子。”李丽质接过茶壶为楚浮白倒茶,她极力忍耐却还是忍不住轻描淡写的埋怨道:“楚公子不觉得过于孟浪吗?”
楚浮白摆摆手,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抱歉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了。长这么大我既没有见过青楼,也没有见过花魁娘子,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楚浮白哈哈大笑,并放肆的上下打量李丽质,口中还不忘“品评”。
“鹅蛋脸好看,眉目鼻口耳,五官都好看。手好看,脚好看,身材也好看。天生丽质,全都好看,确实好看!”
素雅忍不住点明楚浮白的身份并提醒他注意言辞。
“驸马,请莫要说那些与身份不符的浮行之言!”
李丽质假装刚知道他是驸马,急忙道了万福,道:“原来是驸马大驾光临,唐楼蓬荜生辉。”
“我算什么大驾?能看到你才是我三生有幸呢。”
李丽质见他言语轻浮,也不知所言有几分真心,但她也不放在心上。
“驸马的诗,写的极好,可否将其赠予奴家,使奴家题于画上?”
“那不是我写的,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你落款写李白就行,对了,那首诗的名字叫《怨情》,我看李姑娘,也是为情所困吧?”
初次见面,李丽质便是真的为情所困,也不会与他谈这个问题。
“李白?倒是从未听说过,不知是哪朝的诗人?”
“你没听过也正常,你不知李白就好像令狐冲不知李寻欢……说了你也不懂,算了。李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父亲叫什么?不会是叫世民吧?”
青楼女子,多喜欢用花名,便是不想辱没了家门、先人,楚浮白这样直接询问对方父亲的名字,对李丽质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楚驸马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纯属好奇。你真的叫李丽质?”
“奴家的名字倒是寻常的紧……”
楚浮白打断她道:“不寻常,不寻常。李丽质是个好名字,尤其是对我来说特别好!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进唐楼吗?老实说就是因为你的名字。这个名字好啊,简直太好了!”
“还请楚公子指教。”
“名字叫李丽质的那位,总喜欢嫁给死而复生的人,而我就是死而复生的人,你说好不好?”
这就是明显的调戏了,李丽质虽是青楼女子,但也不是那种逮谁跟谁的青楼女子,岂能容忍被一再调戏?
“楚驸马!奴家身体不适,不能待客,楚驸马请回吧。”
只是这么一说,李丽质很清楚,进来唐楼的男人绝不会因为她一句逐客就离开,总得纠缠一会儿。
但楚浮白是谁?他毫不犹豫的起身,笑道:“行,那就再见了。”
李丽质呆住了,楚浮白当真说走就走,居然没有半点留恋之意。
难道是自己的魅力已经不行了吗?
离开唐楼之后,楚浮白悠哉悠哉的走在凤仪湖畔,时不时看向各家青楼。
素雅跟在后面,心中也是好奇,便问道:“驸马解开三道谜题,好不容易才见到花魁娘子,为何要得罪人家?”
“我得罪她了吗?我去唐楼只是想看看叫李丽质长什么样子,看到了也就差不多该走了,不然还能怎样?过夜吗?”
素雅又问道:“驸马为何说叫李丽质的姑娘喜欢嫁给死而复生之人?”
“我瞎掰的,没事调戏着玩呢。”
素雅愕然,心说你费心费力破解谜题,为的就是去看看人家的模样,顺便调戏人家几句,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自家这位驸马解谜还挺厉害的,尤其那首诗,是极好的。
“今日方知驸马有那等诗才,以前奴婢倒是小看驸马文采了呢。”
“我有个……噗儿的才学。当年还有点,一半还给老师了,一半就着馒头吃掉了。还给老师就不是我的了,吃掉的也变成粪排出了,我啥也不剩了。”
“驸马说话可真粗鄙。”
“有时候粗鄙的话,蕴含着最浅显的道理。”
“驸马刚才那话蕴含了什么道理?”
“没道理。所以我才说有时候,不说总是。下次提问要注意审题,我很严谨的。”
素雅反倒被逗乐了,心说这个驸马,死而复生后俨然变了个人,倒是比之前有趣多了。
这么一想,她便乐意和楚浮白多说几句话了,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繁华的凤仪湖畔,恰好路过一条两旁有许多摊位的街道。
这街道也是繁华,有卖小吃的,卖陶陶罐罐的,卖梳子头绳的,卖字画的等等。
楚浮白笑道:“看到摆摊感觉非常亲切呢,这才叫逛街,你不知道那些大商场有多讨厌,窗明几净的讨厌,普通话讨厌,规矩讨厌,热情过头的导购人员也讨厌,我每次有机会下乡都会去赶集,那才是原生态。”
素雅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询问楚浮白也不解释,这没法解释,真解释的话会越说越糊涂的。
楚浮白在一个卖旧书的摊旁蹲了下来,他翻看那些书,有诸子百家,有史书齐志,几十本书各不相同。
素雅看着无聊,便说道:“府里什么书都有。”
“我就随便看看,看看战国到现在有什么好书。这个是什么?”
楚浮白拿起一本颇厚重的半新不旧的书,只见封面上有四个大字。
《天水一色》。
“书名不错。老板我能翻开看看吗?这书是讲什么的?”
老板见他衣着华丽,自不敢拒绝:“公子但看无妨。”
楚浮白还是李小白的时候,对文言文就颇有研究,再加上原楚浮白记忆的影响,阅读文言文自然不在话下。
这讲的是什么?大概就是阴阳八卦之类的吧。
天为乾,乾为大阳,象龙,刚健中正。
水为坎,阳陷阴中,外虚而中实,外柔而内刚。
下乾上坎,是为需,云气在天,待时而雨。
下坎上乾,是为讼,讼者,争也。
“我还以为是散文呢。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多美啊!”
楚浮白颇为失望,随手向后翻,却看到许多摆着各种姿势的活灵活现的小人,有点那个五禽戏、八段锦的意思。
“原来是本养生的书。”
楚浮白顿时喜欢上了这本书。
之前的李小白,正值壮年,还没到保温杯泡枸杞的年龄,并不懂养生。
而今的楚浮白,正值少年,如果懂得养生又怎么会酒色掏空身体而亡?
虽然李小白和楚浮白结合成了一个人,但身体的虚弱没有改变,这养生的书,岂不正是他需要的?
“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素雅却拦着楚浮白不让他买。
“《天水一色》是最低等的武学,习武之人,谁也看不上。驸马若想习武倒也简单,可令宫中武人传授。”
“最低等?那高等武学什么样?总不能双手推出龙,纵身飞半空,手指射剑气,万里不留行吧?”
“未必有这么夸张,总比《天水一色》要强,修炼此书只能强身健体。”
“这就够了。帮我买下来吧,钱算我借你的。”
素雅无奈,只得付钱,这本破书居然要一两银子,这时代的书可真贵啊!
难道还没有活字印刷吗?这倒是个发财的门路哦。
楚浮白边走边翻书,刻意留意了那些文字的写法,果然是手抄本,看来印刷术真的还没有发明出来呢,这个或许可以操作一下哦。
素雅还在为花出的银子感到肉疼,嘴里嘟囔着:“一两银子买一本最低等级的武学典籍,太亏了!这功法,不管怎么练都不成的。”
楚浮白笑道:“行了,别嘟囔了,就算练成了又能怎么样?”
根据原楚浮白的记忆,战国之前,历史与李小白所知并无二致,这也可以说明,他虽然位于不同的时空,却并未脱离地球的范畴。
地球人什么实力,他还能不清楚?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功夫再好,板砖拍倒。
武侠梦之所以浪漫美好是因为它是梦,我们要相信科学,要科学生活。
仗剑江湖就算了,能强身健体就不错了。
被抢白的素雅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可惜那一两银子。
楚浮白还想再多走走、多逛逛,但时间不允许了,眼看日落西山,他也不得不踏上归程。
回来到公主府旁边的街道,路过一家卖豆腐脑的小摊,楚浮白停下,问素雅道:“我饿了,能请我吃两碗豆腐脑吗?”
素雅有些为难的道:“驸马,马上就到府里了。”
“我想吃小吃。”楚浮白看向卖豆腐脑的,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还有小吃摊的老板娘。
那老板娘三十来岁,穿的自然是普通的粗布衣裙,可她的神采气度却不是粗布衣裙可以掩饰的。
如小桥流水,自在清净,波澜不惊,从容端庄,大方娴静。
这种成熟又有风韵的女子,正是楚浮白的最爱。
他不管素雅的阻拦,径直来到摊子上坐下。
“老板,给我来两碗豆腐脑。”
素雅无奈,也只得站在楚浮白身边,楚浮白要她坐下,她却不敢。
“在大街上,你这样给谁看呀?”
素雅正色道:“主仆有别,贵贱有序,奴婢不敢和驸马同坐。”
“那我坐下是不是整条街的人都得站起来?”
素雅居然认真的点头:“奴婢这就让他们全都站起来。”
“得得得,大姐,我错了。你别给我添麻烦了,快点坐下吧。”
素雅坚称不敢坐。楚浮白道:“我是主,你是仆,这没错吧?”
素雅点头。
“仆可以不听主的话吗?你不听我的,是不是没拿我当主子?这个我倒要找蓬莱公主问问了,她的丫鬟不听她的驸马的话,该怎么处理?”
素雅无奈,只得侧身坐下半个屁股。
老板娘很快端来两碗豆腐脑,楚浮白笑道:“谢谢啊,老板,你真漂亮。”
在他的时代,这就是一句客气,但在这个时代,不异于调戏。
老板娘脸一红,急忙低头回到桌子那边。
素雅不满的道:“驸马,这样说话,不好。”
楚浮白也意识到了,忙道:“抱歉啊,我习惯,习惯了。”
素雅有点惶恐,哪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她赶忙连声说“不敢”。
楚浮白却根本不看她,只自顾自吃起了豆腐脑。
他吃的非常享受,这可是非转基因且不含任何添加剂的纯绿色食品!在后世这样的豆腐脑起码得值好几块钱一碗呢。
但素雅对这个似乎毫无兴趣。
楚浮白问道:“你不吃吗?”
素雅摇头道:“奴婢不想吃。”
“怎么?怕路边摊脏啊?”
“奴婢这种人,哪有嫌弃的资格?奴婢只是不喜欢豆的味道。”
“得,你不吃我吃,那这一碗我也不客气了。”
楚浮白正要端过来却被素雅拦住。
“驸马,您身份尊贵,怎能吃奴婢的东西?”
“别闹了,你不吃怎么办?难道扔了呀?”
素雅点头,表示这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浪费粮食,尤为可耻。你没学过《悯农》吗?”
素雅愕然道:“何为《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楚浮白随口一背,却惊得素雅目瞪口呆,连声赞叹。
“驸马好诗啊!”
好湿?楚浮白相当自然的往下部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素雅夸的是那首诗,便笑道:“吓我一跳,我以为被你看出我本性了呢。你不是吧?怎么说你也是公主的丫鬟,连这首诗都不知道?”
“这不是驸马写的吗?”
“不是,我哪会写诗啊,都是抄的。”
素雅经常陪着蓬莱公主读书,对于诗文也知道不少,但不管是唐楼外吟唱的《怨情》,还是这一首《悯农》,素雅都未听说过。
也许公主知道,回去之后,可以询问公主。
素雅是这么想的,便没有去问楚浮白。
两人回到公主府,下人便送来了隋长风的请帖,那家伙倒是很快呢。
楚浮白没有太在意,直接回了承露苑,而素雅则去了蓬莱公主纳凉的天香阁。
蓬莱公主,依然是中衣赤脚,只不过为她打扇的换了一个丫鬟,那丫鬟和素雅年龄相仿,但颇有些清冷。
她便是公主的另一位大丫鬟,名为玄英。
素雅将今日所见所闻悉数报告公主知道,蓬莱吩咐道:“拿笔墨来。”
素雅取来笔墨纸砚,蓬莱吩咐道:“把楚浮白说的两首诗写下来。”
蓬莱把两张纸放在面前,趴着细读,随口问道:“这真是楚浮白写的?”
“驸马说不是,奴婢读书少,不知驸马所言是真是假。公主,这两首诗当真不是驸马所写吗?”
“这两首诗,我也未曾读过。驸马有没有说这是谁的诗?”
素雅想了想,道:“驸马曾提起,《怨情》为李白所作。奴婢跟随公主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诗人,但不知李白是何时的诗人?”
蓬莱微微摇头,显然她也没有听说过李白其人。
玄英插嘴道:“回公主,奴婢知道一位李白。大约三百多年前,仙道有位据说是大罗境的剑客,其名正是李白。”
蓬莱讶然道:“大罗境剑客?他文武双全吗?”
玄英道:“奴婢不曾听说李白前辈有诗篇传世。”
素雅道:“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多了,也许真有诗人李白,只是那位诗人不太知名,或也是有的。”
这话要是被楚浮白听到,怕是要笑掉大牙。
李白!诗仙李白!不太知名?
这口气可比“冷门诗人李商隐”要狂多了。
蓬莱指着那首《怨情》道:“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怎么可能不知名?”
玄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公主,奴婢想到一种可能。”
楚浮白的母亲姓李,楚浮白的名字叫做浮白。
这么看来,李白,很有可能是楚浮白的化名。
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蓬莱和素雅也都非常认可。
不过要是让楚浮白知道,怕是会笑掉大牙了。
可玄英心中仍有疑惑。
“奴婢还是想不通,驸马怎会有这样的文采?”
素雅问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驸马毕竟是楚尚书之子,楚尚书教子极为严格,驸马尚公主前,不是一直在攻读吗?”
玄英道:“他天资鲁钝,攻读刻苦,却学无所成,根本就是个呆子,怎么突然就会作诗了?”
素雅道:“或许,是因为死而复生……”她顺便把楚浮白那番“与公主共生死”的言论说了出来。
蓬莱笑道:“那家伙倒是聪明,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
素雅问道:“可是公主,驸马确实死而复生了呀!”
蓬莱道:“想来只是假死。那个楚浮白,不似传言般是个呆子。”
玄英问道:“公主打算怎么做?要奴婢再找几个女子吗?”
素雅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却不敢抬头,更不敢表示反对。
不成想蓬莱笑道:“不必了。他对花魁娘子都没了兴趣,我们还能找什么样的人使用美人计?”
素雅心中暗喜:公主这是要放过驸马了吗?
紧接着,她便听公主说道:“素雅,最近几天,你先跟着楚浮白,查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有这样的变化。”
素雅也很好奇楚浮白的变化,有公主吩咐,可名正言顺的调查,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次日,素雅早早来到承露苑,却见楚浮白光着膀子在院中,摆出了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这姿势正是《天水一色》里记载的。
见素雅过来,楚浮白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来了,早啊。”
素雅暗暗心惊,驸马真是被酒色掏空身体了,看他瘦的,就是皮包骨啊!
“公主怕承露苑丫鬟粗手粗脚,特命奴婢前来。驸马大病初愈,应当多多休养才对。”
“休养对我没用了,锻炼才是最重要的,这身体太亏了。对了,今天你有事儿吗?没事的话,陪我出城一趟吧。”
素雅愕然道:“驸马要出城?不知要去往哪方?”
“楚家的府邸和其他财产,全都被那些不知所谓的亲戚夺走了,夺走就夺走吧,我也懒得跟他们斗,不过该拿回来的,还是得拿回来。”
素雅不知什么是“该拿回来的”。
“皇上赏赐楚家一处田庄,是楚家的永业田,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将田庄夺走。我多年不问田庄之事,据说现在有楚家宗亲代管,这回过去,我要把田庄拿回来。”
素雅立刻命下人准备马车,并且还叫上了几个看家护院的。
楚浮白看这阵仗顿时乐了。
“我只是去拿回东西,又不是去打架,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素雅问道:“他会给吗?”
楚浮白笑道:“会的,一定会的。”
素雅拗不过楚浮白,只得让看家护院的都留下,一个人陪着楚浮白乘马车出了城。
出城没多久,楚浮白就后悔了。
这个时代,城里的路都不够平坦,更何况城外?再加上马车减震效果几乎可以忽略,这一路上给他颠的,那是七荤八素,险些骨头都散了。
楚家田庄就在京城北边几十里的咸宜山下,田庄之大,多达千亩,但良田不多,很多都是山地,最多则是山林,与田庄相连的那座山几乎全都算是他家的。
楚浮白来到这边后立刻下了马车,站住了缓缓,顺便看看田庄风光。
放眼望去,田园、山林,其中有村,村子可说是极其破败,这与原楚浮白的记忆大不相同。
仅仅只是三四年而已,变化居然会有这么大?
他缓了一阵便走向那破败的村子,看到这里的景象,不由得心里堵得慌。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从李小白的角度来说,这确实不是人住的地方,因为他以前见过的狗窝猪圈都要比这里的房屋更加遮风挡雨,也更加华美坚固。
这算什么房子?放到后世顶多就是个厕所,还是那种临时的旱厕!
他越看越皱眉,便想找村民问问怎么回事,可村里的老人孩子只远远看着他,眼神麻木、空洞的令人心疼。
素雅指着村子外,山脚下,隐隐似乎有很大的宅院。
楚浮白看到宅院,便放弃找人询问的想法:豪宅、破村,这还用问吗?
“过去看看。”
楚浮白大步走向那处宅院,途中细细回想原楚浮白的记忆,知道管理田庄之人名为楚宸,楚宸的爷爷和楚浮白的太爷爷是亲兄弟,按照辈分,楚浮白还要喊他一声叔叔。
原楚浮白之父去世后,这位叔叔也是蹦跶的最欢的人之一。
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来到了宅邸正门,那门修建的也是极为豪华。
素雅一看就气愤了,道:“村野之地,竟敢修广亮大门。”
古人其实挺看中大门的,通常看大门便可知主人的身份,像这种屋宇式广亮大门,非一定品级的官员不能修造。
村野之中,修这样的大门,确实算是一种僭越,也难怪素雅生气。
可楚浮白不这么认为:“大罗驸马是几品官?”
素雅一怔,道:“驸马无品,但尊贵仅次于诸王、皇子。”
“这不就对了,楚家田庄名义上的主人是我,我是驸马,驸马的田庄里修造的自然是驸马的宅邸,用广亮大门也不算僭越。”
素雅问道:“可是驸马,这当真是你的吗?”
“现在是我的了。”楚浮白微微一笑,径直向大门走去。
素雅可不会相信,谁会将这样的大宅拱手送人?
门前有几个家丁看着,见楚浮白衣着华美,倒是不敢放肆。
楚浮白站到门前,傲然道:“让楚宸出来见我。”
这么一说,那些家丁倒是不乐意了:“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我家主人名讳?”
楚浮白勾勾手指,那家丁凑到面前,楚浮白二话不说,扬手便给他一记大耳刮子。
“这是你该问的吗?快去叫楚宸来见我。”
那家丁被人打了,岂能不恼?当即哟呵着其他人,嚷嚷着要揍楚浮白。
素雅见楚浮白扬手就打人,心里很是不满:简直像恶少一样!
可身为奴婢她也不能眼看着驸马被人欺负,只得移步挡在楚浮白身前。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蓬莱公主的驸马,楚家田庄的主人,你们这些奴才,竟企图殴打主人,并辱骂皇亲,还要脑袋不要了?”
这番话倒真的吓住了那些家丁,他们不敢再穷嚷嚷,但紧急从小门跑到宅院之内,去喊楚宸去了。
楚浮白微笑道:“素雅,你不该拦着他们,就该让他们打我。”
素雅心说我护着你还护出错来了?
“奴婢愚钝,还请驸马明示。”
“你说的,驸马没有品级,但尊贵仅次于诸王和皇子,亦属皇亲,殴打皇亲自然是死罪的,你不让他们打我,我哪有理由杀光这宅子里所有人?”
“驸马说笑了。”素雅显然不信楚浮白的意思。
殊不知,楚浮白真有杀光这宅子所有人的意思。
田庄的农户,都是主人家的佃农。
看他们的住房,再看他们的神情,显然平日里没少受盘剥、欺压。
楚浮白这个地主都没有盘剥、欺压佃户,那么欺压他们的是谁?
这还不够明显吗?
眼前这座奢华的大宅,分明就是用佃农的骨肉血浇筑而成的啊!
这宅内之人,全杀了免不了有冤假错案,但隔一个杀一个,必定会有漏网之鱼。
是以,楚浮白那句“全杀了”,也不完全是说笑,他倒真有这个意思。
等不多时,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腻的胖子在家丁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我当是谁,原是贤侄到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为叔也好有个准备。”
楚浮白竟呵呵笑着迎上去了。
“不敢劳长辈大驾,小侄与蓬莱公主新婚燕尔,分不开身,未能早来拜见叔叔,还请叔叔不要怪罪。”
素雅都愣了:刚才还叫嚣着杀人,怎么这会儿又认上亲戚了?
驸马可真虚伪!
“贤侄说的是哪里话,快快进来。”
楚浮白却没有立刻进去,他看着大门道:“小侄也是糊涂,这楚家田庄不知何时建了这样一处大宅。”
楚宸一怔,立刻便把责任推给了死人。
“贤侄有所不知,令尊在世时,使我主持修建,本是养老用的,可惜我那兄长……如今宅子修好了,却无福消受了。”
楚宸说着竟掉了几滴眼泪,好像与那位楚尚书感情十分深厚一样。
楚浮白自然不会拆穿他,他只重复一句:“原来是父亲修造的。”便大步走进广亮大门,进入宅邸之内。
似这么大的豪宅,自然不可能只属于楚宸一人,以他的身份地位,还不配独享,是以宅内居住的并不只有楚宸一家,还有不少楚家宗族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楚宸也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主子而已。
穿过一进的前院,二进的门庭,这才来到三进的中堂,也终于见到了这座宅邸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楚氏宗族的族长,人称楚老太爷。
楚浮白对老人家倒是还有几分尊重,一番寒暄之后,老太爷在上首坐了下来,楚浮白则坐在了他的旁边,这显然是逾越了辈分的。
顿时在场就有不少人,尤其是楚宸那个辈分的人,愤愤不平。
老太爷吩咐下人上茶,但楚浮白大手一挥:“茶就不用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给你们半天时间,马上从这里搬出去。”
此言一出,不异于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
楚家人吵吵嚷嚷,大言不惭,骂楚浮白不识好歹,楚老太爷毕竟是个老狐狸了,当然不会被楚浮白一句话吓住。
“驸马此言,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谁的地方?”
这句话倒是让不少人安静了下来,这里毕竟是楚浮白家的田庄,并非楚氏宗族的资产,楚浮白作为楚尚书仅有的儿子,自然比他们更有资格入住。
但他们欺负楚浮白年轻,当然不会轻易送出。
“这里是楚氏的田庄,是楚氏的产业,驸马有疑问吗?”
“没有。”楚浮白起身抱拳道,“既如此,告辞。”
谁也没有想到,气势汹汹的楚浮白竟说走就走,没有半点迟疑。
老太爷料想没有那么简单,忙叫住了他。
“驸马难得来一趟,留下用点便饭再走不迟。”
“不了。”楚浮白笑道,“这都快中午了,我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城,不然就进不去皇宫了。”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老太爷顿时问道:“驸马进宫何为?”
“问问皇上,这田庄究竟是赏赐给我父亲的,还是赏赐给楚氏的。我年轻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楚宸急忙拦住楚浮白:“贤侄,这点小事,怎好打扰皇上?”
“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比较好。这田庄毕竟是皇家的,是皇上赏的,不清楚归属,便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这个罪名我一家三代可背不起啊!”
楚宸笑道:“贤侄是我楚氏的人,这田庄既然是楚氏的,自然也是贤侄你的。哪里有归属问题?”
“我来的时候,经过村庄,家家房屋破败不堪,人人都是一脸菜色,那叫一个穷困潦倒。我爷爷,我父亲,皆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楚家田庄的佃户向来为其他田庄羡慕。如今却是这番景象,可怜可叹。这盘剥佃户、鱼肉乡里的罪名,我们家担不起。是以还是找皇上搞清楚归属为妙,以免他日皇上震怒,坏了爷爷和父亲的清名。”
楚家人不知该如何反驳,楚浮白也不管他们,径直就向外走,楚宸也是急了,竟然示意家丁拦住楚浮白。
“你们做什么?想拦我?”楚浮白凛然不惧,回头看向老太爷等楚家人。
老太爷忙道:“驸马这是何必呢?这几年收成不好,田庄亏损良多……”
“这些问题,弄清楚归属才有意义。”
那些家丁自然不会让他就此离开,楚浮白回头看向老太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楚宸忙笑道:“贤侄,难得来一次,何必那么急着走啊?”
楚浮白走到那个最近的家丁面前,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家丁不言语,只恶狠狠的瞪着楚浮白,楚浮白扬手便是一记耳光,那家丁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老太爷怒喝道:“楚家岂容你这小儿放肆!来人,给我拿下。”
楚浮白哈哈狂笑:“老太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张开双臂,“我倒要看看谁敢把我拿下?你吗?”他指着一个家丁问道:“你有父母吗?有妻子吗?有女儿吗?你放心,你的妻子女儿不会死,只会被卖到青楼。”
那家丁不敢回话,楚浮白便指着其他人道:“我只是个小小驸马,没有任何实权,但我是皇亲,对皇亲无礼,这个罪,你们担得起吗?”
楚家人面面相觑,这个罪名谁也担不起啊!
使楚浮白尚公主,本只是谋夺楚家家财的手段,没想到楚浮白非但没有被蓬莱公主克死,反倒还变得如此大胆、狂傲,这可真不好对付了。
楚浮白见无人说话,便回头看向楚家老太爷。
“老太爷,有些事你们比我明白,半天时间,搬走,大家相安无事。”
楚宸怒喝道:“楚浮白,你凭什么?”
楚浮白呵呵笑道:“是啊,凭什么呢?凭我是楚尚书的儿子,凭这田庄是皇帝赏赐给楚尚书而不是楚氏宗族的,凭我是蓬莱公主的驸马,凭我和公主殿下伉俪情深,凭我如今已是皇亲,这些够了吗?”
楚家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纷纷在楚浮白的目光逼迫下低头。
“老太爷,我给你们楚家留着脸呢,你们非要撕破这张脸吗?”
楚家人有个身穿长衫的走出来,呵斥楚浮白道:“放肆,区区小辈,竟敢在族长面前无礼,如此不敬尊长,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楚浮白,还不快些跪下给老太爷赔礼!”
楚浮白笑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从宗族、辈分方面说话。要我下跪其实也没有问题,但我下跪你们承受得起吗?”
文人冷哼道:“你也是我楚氏宗族后辈,便是闹到皇上那里,你也说不出理去。”
楚浮白点头道:“你说得对,不知皇上会不会斩我?我不太懂,这有死的罪过吗?”
对长辈不敬,并不是对父母不敬,虽有罪,却不是罪无可恕。
楚浮白道:“但我能让你们死。”
楚宸也忍不住了:“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我是楚尚书唯一的儿子,我是大罗天朝的驸马爷!”
楚浮白情绪猛地激动起来,他指着在场的人怒斥。
“我给你们留脸,你们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大家撕破脸!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看在同姓楚的份上,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半天时间,滚出田庄,前尘往事,既往不咎。第二,我们各凭本事。老太爷,我已经做了退让,你们若不知进退,那可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楚家人纷纷呵斥,楚浮白根本不和他们废话,只冷冷看着老太爷,等所有人安静下来。
素雅忽然说道:“驸马,奴婢可以说句话吗?”
“你尽管说。”
素雅看向楚家众人,道:“大罗太祖祖训:非军功不得封侯。驸马先人俱是文官,皇上碍于祖训,不能封楚家爵位,便划分皇庄赐予楚尚书。这田庄楚家只能耕种、收租,不得转让。你们强占皇庄,鱼肉百姓,若被皇上得知,楚家会怎么样?莫说皇上,便是公主插手,你们又当如何?驸马只收回田庄,已是天大的仁慈,你们非要鱼死网破吗?”
楚浮白笑道:“鱼未必死,网必定破!”
楚家人何尝不知,只是这田庄是财路,谁舍得放弃?
素雅道:“你们若不想放弃田庄,倒也非常容易,只需向公主求情,但不知公主会向着你们,还是向着驸马?各位,三思、慎重啊!”
楚家人面面相觑,暗想到底是死磕到底,还是就此收手?
楚浮白也不想逼的太紧,毕竟他现在不是楚浮白而是李小白,楚家的财产和他关系不大,可若是和楚家搞得太僵也不太好。
毕竟这是宗族时代,真和宗族闹翻了,对楚浮白也没有好处。
“给你们点时间考虑,是归还田庄,还是归还所有产业?”
他径直走出大宅,在门外的春凳上坐下。
“驸马,他们会走吗?”
“谢谢你啊,我是仗着蓬莱公主,但我不敢明目张胆借她的名号,你那番话说的公主好像一定会帮我一样。”
素雅笑道:“公主一定会帮您的,您可是驸马呀!”
说到这里,楚浮白正色问道:“我真的是驸马吗?”
素雅低头不语,她知道楚浮白的意思是想问公主为何要杀他,可这样的问题她该怎么回答呢?
楚浮白知道她不敢说,也没有勉强。
“他们一定会走的,首先这里是皇上的赏赐,其次他们亏心,我来拿回我的东西,堂堂正正,他们非要鱼死网破,那我也可以奉陪到底。”
“其实要拿回楚家资产的方法很多,驸马为何要这么直接呢?驸马若早点说,我们可以调公主府的部曲,强行驱逐他们。”
“没那个必要。楚尚书是个好人,我不忍心把他的族人赶尽杀绝。”
素雅忍俊不禁:“驸马这话说的,好像您不是楚家人似的。”
楚浮白呵呵一笑,正因为他不是,所以他才愿意把楚尚书的家业留给楚氏宗族的人,如果他当真就是楚浮白,一根针也不会留给楚家人的。
身为李小白,从李小白的角度来看,楚家家业,唯独这片田庄,是属于皇家的财产,楚家只是有经营权,所以他才想拿回这片地方。
至于楚家其他的财产,他已经占了原楚浮白的身体,便把财产留给楚家的宗族吧,这大概也是楚尚书想看到的结果吧。
楚家大宅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村子里。
佃户知道少东家到了,纷纷来到大宅这边,呼啦啦跪倒一片,楚浮白拦也拦不住,只能言语安抚,这时门内竟有丫鬟跑出来了。
那丫鬟原本也是田庄佃农之女,亲眼看着楚浮白逼楚家交出田庄,她看的心情愉悦,对楚浮白更是敬服,此时出来,便是告诉楚浮白,言道楚家在里面准备放火,试图烧掉宅院。
楚浮白这就要进去宅子,但很快就停住了脚步:“素雅,你去警告楚家人,但有故意损毁的,偷盗财物的,我绝不放过!你就明确的告诉他们,我可以念宗族之情放他们一马,我也可以不念宗族之情,让楚家万劫不复!若楚家自信可以与我为敌,我也不介意和他们玩耍。”
素雅赶忙进去宅院之内,有些话让人传比自己去更有威慑力,比如这次。
素雅是蓬莱公主的贴身丫鬟,某种程度上说,她的话甚至比驸马还要好使,是以她出面,威慑力甚至比楚浮白还要强。
果然,那些打着“带不走就毁掉”主意的楚家人,在素雅的威胁下,也都变得老实多了,素雅也干脆不出去了,就留在宅子内,代表楚浮白监视楚家人搬东西。
楚浮白则在外面与佃户闲聊,他有点后悔了,真不该对楚家如此仁慈!
对他们的仁慈,便是对佃户的最大的残忍!
可非必要,他又不想把楚家人逼的太紧,如今只能从别的地方补偿了。
从佃户中找出几十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楚浮白吩咐他们道:“这座大宅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血汗,我不能杀了他们为你们报仇,但我也不许他们拿走你们的血汗,楚家人要带走自己的东西,我不介意,但粮食、布匹和银两,一样也不许他们拿走!”
佃户闻言,无不欢呼,纷纷跪倒叩谢。
要说楚家人也真不客气,各种杂七杂八,竟收拾了十辆大车,楚浮白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他们,便让佃户搜车。
这怎么能忍?当时就有不少楚家人,尤其年轻气盛的少年,当时就和佃户吵嚷起来,佃户被欺压许久,一时间也不敢太争执,竟被他们压制住了。
楚浮白不得不出面打压楚家之人。
“老太爷,老实说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也刚刚才知道,你们在田庄之内胡作非为到了何等程度,可谓罪恶滔天!但我楚浮白说话算话,既然说了不追究你们,就不会追究,但你们想拿走佃户的血汗,门也没有!”
转而又叮嘱那些佃户,为其鼓劲打气。
“你们放手检查车辆,他们若动手,你们便动手。倘若不慎被楚家人打死打残,我楚浮白以驸马的名义起誓:养你们全家,并为你们报仇。倘若你们失手打死了楚家人,我楚浮白是主谋,算我的!”
有驸马少东家撑腰,佃户的胆气果然壮了许多,他们不管楚家人,只把车上大箱银两和大袋的粮食卸了下来。
楚家人哭天喊地,更是把楚浮白骂了个体无完肤,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被楚浮白收走。
这就是等级:佃户无力抗衡无官无职仅为地主的楚家,楚家亦无力抗衡无权无势仅有驸马虚名的皇亲。
等级,就是权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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