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轩来了!”齐湘突然喊道。
我循声看去,那御剑而下的正是南轩,从南轩一出现,齐泰将军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龙隐剑,可见他真是爱剑成痴。
南轩在这里见到我也是一愣,齐泰将军与南轩对招,整个演武场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自己在做的事,看向他们二人。
突然间响起一阵阵惊呼声,我的眼前也一片漆黑,我仔细看向周围,只有龙隐剑发出的蓝色光芒,还有或多或少别的微弱的光。原来是流域那七色的流光突然消失不见,来将军府的路上我心里还闪过一个念头,过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夜晚?
毕竟都是习武之人,少时便安静了下来,齐湘的掌心幻化出一朵蓝色的冰晶花,身边的人也幻出一点光亮,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大家的脸色在这样微弱的光芒下,都显得苍白了。
很快又重新出现了七色的流光,天地间又明亮了起来。如果不是突然变得无比凝重的气氛,我会怀疑刚才那短暂的黑暗只是我的一时错觉。
大家好像都没有了练武的兴致,四散开来。齐泰将军和南轩一起离开,齐湘也带着我和樱桃去了后院。
她们二人皆知道我不记得前尘往事,我也没有顾忌,问她们:“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流域的光会突然消失?”
齐湘苦笑了一下:“失忆了还真是好,这种事也不记得。”
樱桃说:“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们流域还没有和大陆分开,那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有太阳的光亮,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和神州大陆分离,中间隔了一道长长的幽冥路,虚实难辨,流域的人都走不出去,而在流域里,没有阳光,先祖便用法力凝聚了七色流动的光,它有着和阳光一样的作用,供人生存,万物生长……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流域的光源已渐渐衰弱,近百年来,已出现过数次光源消失,整个流域陷入黑暗的场面,每次黑暗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这里没有阳光?”我不敢相信地问她们。
齐湘疑惑地看着我:“除了先祖,我们也都只是听说过阳光,苏云你这样的吃惊语气,我还以为你见过!”
阳光?我记忆里存在着的,很清晰的阳光,这不是幻觉,我知道那真的是太阳的光亮,很寻常,寻常到我根本没有在意过……而流域如今所有的人,竟然都没有见过。
樱桃的欲言又止让我明白事情远不止于此。
齐湘说:“我们很依赖光,没有光,我们流域之人的身体会迅速衰弱,很可怕……”
我听得心头发颤,太阳光,在我的记忆里,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在流域,竟只是传说般的存在:“我们……不能够再次回到神州大陆吗?”
齐湘摇头:“与之相连的幽冥路,没有人能走出去,有很多人……都死在了里面。”
“没有一点办法吗?”
“曾经我们有了期望,就是你们蓝家人,蓝家人的血可以打开流域的结界,蓝家人也曾走到幽冥路的尽头……蓝家人,可以离开流域回到那传说中的大陆,可是,我们其余人,我们所有人,都不可以……蓝颜,她曾是流域所有人希望的寄托,她正直善良,术法高强,她说她可以打开流域到神州大陆的通道,可她什么都还来不及做,谁都没有想到,她生下你之后突然就过世了……你,高傲,冷漠,不喜欢练武修习法术,你打破了我们所有人的期望,没有人该因此恨你,但是也没有人愿意亲近你……”
怎么……会是这样?
回来的路上,樱桃说:“小姐,您别在意齐湘小姐的话,她说的太过严重,其实流域很好,只是突然而来的黑暗不免让人害怕。”
“樱桃,你不想离开流域,去看看外面有阳光的世界吗?”
樱桃笑笑:“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啊!”
“樱桃,在你心中,太阳的光亮是怎样的呢?”
樱桃眼里露出神往之色:“太阳光,先祖曾留下只言片语,它是温暖,是祥和,那金色的光芒,是希望!”
樱桃提起太阳光时仿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眼神也十分明亮,我看得不由一愣,樱桃又追问我:“小姐!太阳光到底是怎样的?”
她刚问出口,却脸色一变,我心里一直以来异样的感觉突然明晰,从一开始,她向我介绍流域名字的由来,便是把我作为一个陌生人,后来向我介绍齐湘,南轩,道出我送给烈火和霏云的贺礼,直到这次,她竟然问我太阳光是怎样,要知道,流域之人,包括苏云,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如齐湘所说,我性格冷漠,高傲,可樱桃对我只有称呼上的尊敬而已……在樱桃心里,并没有把我当做真正的小姐,更像是对待一个外来的陌生人,而对于我这个陌生人问她的所有问题,她都能给出解答,给出我不知道的看似完美的解答!
樱桃!一定有问题!
我心里有了决定,面上却越发不露声色,樱桃一面观察着我,一面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却没有再问我。
“樱桃,我爹的房间在哪里?”回到华美的宫殿,我问樱桃。
樱桃指了指南面的一处楼:“那边。”
我点头,回到屋里便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事实上,这个身体确实累了,虚弱的厉害。
樱桃关上门出去了,我举目四望,看着屋里发光的明珠,稍顷我闭上眼睛,回忆着脑海里的影像,没有作为苏云的,全是蓝似锦,越想越清晰,越完整……
这里没有夜晚,无法计算时间,我一心想着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将蓝似锦的人生从记事开始回忆起,慢慢地,脑子昏沉起来。
雾气缭绕,灵雾山涧,两人一狐席地而坐。
“亦炎,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吗?”瑚月勾人的眼波望了过来。
杨亦炎正色思索一番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手里的烤鸡一抖差点落地,杨亦炎那厮又说道:“瑚月你还有没有其他姐妹?”
“母亲只我一个女儿,瑚月也无姨娘。”
我懒得理他二人,撕下鸡腿自顾自地吃着,回去的路上,杨亦炎看我一路沉默,颇觉无聊,终于后知后觉问我:“你怎么半天也不说话?不像你的风格。”
我斟酌了一番措辞,遂开口:“人妖殊途,杨大公子可要三思。”喜欢瑚月?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杨亦炎一愣,随即失笑:“你因为这个不高兴?蓝似锦,你可真是……你以为我对瑚月的喜欢是男女之爱?”
“我……”不知该说什么,可我看得分明,瑚月对杨亦炎,千真万确是儿女情长。
几年前,凤阳公主生辰,我去公主府赴宴,晚上,一众人等在阁楼上看烟花,我和杨亦炎跳到了阁楼顶坐在那里,烟花之下,绚丽夺目,杨亦炎说:“蓝似锦,我喜欢你。”少年那一刻明亮的笑容,张扬的神采自此便刻在我心上。
而后,杨亦炎再无提起,仿佛那只是年少戏言,如今我再次听到他说喜欢,却是对别人……我讨厌这样的情绪,也讨厌他对谁都是笑的一副风神俊逸……道貌岸然。
“公主府到了,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娘亲出趟远门,这几日不在家。”
“出远门?怎么没听你提起?”
“……这几日你若想见瑚月,就让她来找你吧,别自己一个人去灵雾山涧。”
我和娘亲出门七日,回来后,公主府多了个凤阳公主的义女,瑚月郡主,我心里烦闷,不想见到他们在一块,便整日在将军府练武,杨亦炎来找我看我只顾练武连话都不跟他说,就自己在一旁嗑瓜子,在我两次不理他之后,第三次他竟然带着瑚月一起来我家嗑瓜子!我当时真想把手里的风翔剑扎两人几个窟窿!
瑚月私下找我:“似锦,我们是好朋友,都喜欢亦炎,可以公平竞争啊!”
……我不喜欢这样的所谓竞争,可瑚月虽柔媚却直接爽朗,我对她也不好生气,只能将仇记到杨亦炎身上。
杨亦炎终于察觉到我们三人微妙的尴尬关系,来找我再也不带瑚月:“我跟瑚月说清楚了,我当她是妹妹一样的喜欢。”
我从他手里捏过一把瓜子:“……她来找我跟我说,过完年她就回灵雾山涧修炼,不再理凡尘俗事。”
“……嗯。”
“她还说,希望你这段时间可以多陪陪她,说不定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你怎么说?”
“我说,都是朋友不能厚此薄彼,我和你一起陪她!”
“说得好!”
本来想问我是不是做的有点绝情,可杨亦炎这赞赏的目光让我觉得……我做的对!瑚月这小妮子可不是一般的狐狸,那六尾媚狐的品种可是出了名的勾人,瑚月年纪虽小可媚骨天成,说不准她就用媚术寻机强占了杨亦炎,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年宴之上,始料未及,三皇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给皇上说了他那纯情的少男心思,皇上笑眯眯地瞅着我:“你们几人自小一起长大,似锦,你可愿做朕的儿媳?”
我脑子一蒙,还未来得及拒绝,杨亦炎面前的桌子已翻倒在地,只见他依旧保持着掀桌子的嚣张姿势,但面上却带着笑,仿佛做出这般无理之事的人并不是自己,他对着皇上道:“皇帝舅舅,你好像忘了我。”
皇上指着这个他一向偏爱的外甥:“忘了你?”
凤阳公主突然一阵惊呼:“哥哥,炎儿,我的头好疼!快,炎儿,扶我回去!”
杨亦炎看了凤阳公主一眼:“别装了,每次都头疼。”
凤阳公主一愣:“我!……我腰疼!总之扶我回去,不许再说了!”
杨亦炎不为所动,正要继续和皇上说,我赶快上前扶住凤阳公主:“我扶您回去!”
凤阳公主反手拖着我快步离开:“好!好!”
我抽空回望了杨亦炎,只见他脸色铁青瞪着我,瑚月拉着他,柔美的面上笑意盈盈。
走出些许远,凤阳公主停下来对我说:“似锦,你最是明白,皇上虽疼爱炎儿,可这天下,日后必是三皇子的,我不想他当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让三皇子难堪。”
“我明白。”
“……似锦,我想保护我的孩子,我希望,你拒绝三皇子的同时,以后也不要跟炎儿在一起。”
“您说……什么?”
“如果你和炎儿在一起,那这将会是三皇子心里永远的刺,他日继承大位,我担心……”
“三皇子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一起长大,他和亦炎就像亲兄弟一样!”
“你不懂!你觉得三皇子看不出你与炎儿之间的情意吗?他没有选择放手,总之,我希望你记住我说的话……我既然知道了三皇子的心思,就永远不会接纳你!”
几年前杨亦炎说喜欢我,这个陪我长大,练武,玩耍,如阳光一般存在在我心里的男孩子,我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可过去的我们太单纯,直到此时他的母亲亲口告诉我,不会接受我……我才明白,在长辈的眼里,我们只是感情要好的青梅竹马,无关长久。
我告诉了母亲,不曾想母亲说:“你还小,谁知道世事会如何变迁,等……等过些时日,你再回头看,那时会不一样的。”
第二日,我本想去找杨亦炎,可母亲突然说要我陪她出门,还坐上马车,体念我昨晚未休息好,母亲点了安眠香……
我睡着了,醒来便是那幽暗恐怖之地,跌落山崖,之后,便是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