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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情动,他留下了她。身居高位,他不得已,藏起了她。深宫寂寥,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静静等待。权势地位,他无所畏惧,排开万难,紧紧相拥。重重宫门,道道红墙,一场梦中梦,惊醒情中人。
主角:萧景卿,冉清瑶 更新:2023-01-03 22: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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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景卿,冉清瑶的其他类型小说《听说贵妃在深宫独得圣上恩宠》,由网络作家“雀翎宴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年少时情动,他留下了她。身居高位,他不得已,藏起了她。深宫寂寥,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静静等待。权势地位,他无所畏惧,排开万难,紧紧相拥。重重宫门,道道红墙,一场梦中梦,惊醒情中人。
大乾朝十五年,迎来了第六位君王,称:卿帝。
民间传闻此帝有一心爱贵妃,藏于深宫,贵妃貌美,浅浅撩人。
寒冬腊月,宫门紧锁,宫道上只剩几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贴着墙根儿悄声走进黑暗里,生怕惊扰了深宫内的贵人。
勤政殿外,高维跺跺脚,驱散周身寒意,眼神忍不住眺望远处,略显心焦,直到看到来人,眉头才舒展开,语气不耐:“怎么才来?圣上等着呢?”
“高公公,您恕罪,这不是紧赶慢赶给您送来了吗?圣上没怪罪吧?”来的人偷偷往他身后瞧,可勤政殿殿门紧闭,容不得他窥探。
高维手一伸,接过对面人捧着的文盘:“怪不怪罪也轮不到你头上,我可要快些进去了。”
“您受累。”听到不用自己送进去,来的人顿时长舒一口气,满脸堆笑,对着高维奉承:“有您亲自送进去,总比奴才脏了圣上的眼强。”
这话,高维爱听,他不禁勾了勾嘴角。
他是圣上贴身太监,从小服侍在圣上身边,圣上的喜怒哀乐不敢说全能掌握,但一知半解还是可以的,也难怪满宫的太监都爱奉承他,巴望着能有朝一日也到勤政殿伺候。
哼,那也要看他高维愿不愿意。
心中冷哼一声,高维疾步走到殿门前,推门进去,冷风中,只留下他一句“滚吧”消散于前。
“得意什么,不都是太监。”殿外台阶上,来人嘴里嘟嘟囔囔,看着高维背影搓搓手,转身走入寒风中。
勤政殿内殿,温暖如春,和殿外截然不同的温度,使得高维脸有些痒,忍不住快些走到龙案前,低声说道:“圣上,皇后娘娘已经为各位小主娘娘安排妥当,请圣上过目。”
“嗯。放那吧。”龙案后的男人头也不抬,继续手上动作。
高维不敢多言,应声放下文盘,站到一边,低着头,眼角余光却始终注意着男人。
明亮的烛火下,男人伏案疾书,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黑发高束,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啪。”烛火爆裂的声音惊动了殿中人,高维心一提,脚步自动走过去,拿起烛火旁的剪子,剪断了灯芯,又快步走回龙案旁。
“茶。”男人终于重新开口说话,身体缓缓向后仰靠在龙椅上,手指频频按压眉心。
高维连忙拿起一直温着的茶壶,斟茶,手指感受着茶杯温度,直到差不多,才停下,躬身递给男人。
萧景卿接过茶杯,睁开眼,眼神清明无比,丝毫没有适才的疲累感。
他手指慢慢摩挲着茶杯,眼神落到龙案上,那里放着皇后着人送来的折子,里面是东西六宫新一批的主人,也是他萧景卿的整个后宫。
高维悄悄抬头,瞄了一眼这位九五至尊,也不知这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下午时分,还刻意交代过,皇后娘娘若安排好各宫去处,一定要及时送折子来,这会儿,折子送来了,反而不急了,这不是折腾他们底下人吗?
高维叹口气,他们可不就是被人折腾的嘛。
在高维的满腹猜测下,那本搁置良久的折子终于被人翻开。
萧景卿坐直身子,盯着折子好一会儿,伸手拿过,翻开。
首页,是皇后领头的几位高位嫔妃,分别占据了凤仪宫,毓秀宫,华阳宫,紫菱宫,而剩下的低位妃嫔,则是安排在了永宁宫,昭阳宫,长乐宫,未央宫。
萧景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皇后不愧是皇后,这样的安排毫无差错,让人心服口服。
东西六宫各安排进了两位高位妃嫔,给人一种公平的错觉,或许说,并不是错觉,而是的确如此。
萧景卿眸色渐冷,从皇后名字上移开,扫视剩余人。
他一目十行,很快翻到下一页,目光刹那间停住,嘴角忽而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后,骨节分明的食指来回爱抚那个册子边缘的名字,似有不舍。
时刻注意圣上的高维,自然将他这番动作收入眼中,忍不住抬高下巴,想要看清折子上的名字,奈何萧景卿手快,没看清。
高维撇撇嘴,他不用看清都知道一定是那位贵人,那位也是和他一般,陪着圣上一路走来,圣上对她,难免不一样一些,就像对他,怎么能跟下面小奴才一样呢。
高维心中雀跃,冷不丁一句话传来,吓了一跳。
“就寝吧。”
“是,奴才让人备了水在浴池。”高维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
萧景卿不管高维内心活动,抬脚往偏殿走,赤色暗花绣金龙袍带起一阵风,卷走殿内生人勿进的气息。
高维吁口气,跟着去了偏殿服侍。
等泡了小半个时辰,萧景卿从浴池内起身,任由高维替他擦拭身体,穿上寝衣寝裤。
勤政殿殿内互通,又铺有地龙,萧景卿赤脚走在上面,留下一串水印,很快消失不见。
后殿,已经有内侍铺好床铺,垂头站立一旁。
高维使了一个眼色,小内侍会意,取来干毛巾,递到他手上。
高维伸手接过,一块先用来替萧景卿擦脚,一块后用来绞发。
殿内安静如昔,小内侍早已经退下。
身后力度适中,萧景卿阖上双眸,一时间只剩高维绞发声。
“看紧后宫,比不得王府了。你应该知道。”空旷的殿内响起萧景卿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高维心中一凛:“奴才知道。一定时刻关注。”
“下去吧。”
“是。”
高维大气不敢出,直到萧景卿侧身躺下,才放下层层帷帐,退出身来。
圣上这是隐晦的让他监视后宫各位主子啊,也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历来后宫就是吃人不眨眼的野兽,那些个后宫妃嫔就是野兽嘴里的尖牙,锋利狠毒。
身处野兽嘴里,活下来就要靠自身,可那位?
高维一想到那位,就头疼。
殿内地龙一熏,疼得汗都下来了,拿起手中帕子就擦。
擦完,高维愣神,看向左手帕子,他应该左手拿的绞发的,右手拿的擦脚的吧?
一定是左手!高维狠狠点点头。随后熄灭了殿内几盏烛火。
巍峨宫殿在黑夜笼罩下,多了一份神秘,安福撑着伞,抵御吹来的寒风,快步走回凤仪宫。
凤仪宫内,念云瞅着安福回来,上前与他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让他退下,自己则悄无声息关上寝殿门,走回内殿:“娘娘,安福回来了。”
“嗯。”
念云缓步上前,接过念冬手上的活:“我来,你下去吧。”
“是。”
屋内檀香袅袅,闻得人心里暖暖的。
念云拿起梳妆台上的牛角梳,替面前闭目养神的年轻少妇梳头。
她一面梳一面暗暗打量其神色,或许是一切尘埃落定,又或许是身居高位,家世显赫,皇后连日来没了以往在王府时的小心谨慎和焦心,反而气定神闲起来。
念云是皇后的陪嫁丫头,一路跟着到了景王府,又在一年后,进了皇宫。
”怎么?有话说?”皇后悠悠睁开眼,凑近铜镜,抚平额上发丝。
“娘娘不担心?自从圣上登基,只来了凤仪宫一次....”念云接触到皇后眼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担心什么?担心珍妃还是柔妃?还是宛贵嫔她们?”皇后面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笑,云淡风轻。
念云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如今圣上刚登基,中宸局势不稳,后宫来得少些,属实正常。要是本宫先按捺不住,那就是本宫的错了。念云,宫中不比王府,圣上不在是王爷,以后宫中女人不断,这才是开始。你要记住,本宫从前是王妃,现在是皇后,和她们,自是不同。”
皇后垂下眼,拨弄一下手上象征地位的红宝石戒指,再抬眸,眼底一片清冷。
“是。”念云深知自己失言,委实不敢再说。
皇后睥睨半蹲礼的念云,需扶了她一把,独自走到床榻边上。
念云是凤仪宫掌事姑姑,她若言语上大肆责罚她,不仅会让底下人对念云不服气,也会伤了念云与她之间多年相伴的情谊。
皇后低头,念云正替她脱去鞋袜,心中轻叹一声,慢慢来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适应宫中生活的。
“明日各宫请安,你带着念夏她们四个,不可马虎。”
“是。”
皇后歇下前,再嘱咐了念云一遍。
明日是她位居皇后之位后,各宫第一次请安,也是她正式掌管后宫的第一日,后宫中的女人,不容忽视。
后半夜,忽而大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而下,落在地上,终于在天亮前,堆积成满地薄厚不一的绒毯,白茫茫一片。
紫菱宫外,一乘轿撵静静停靠在宫墙旁,不多时,宫门内款款走出一湖蓝色宫装女子,肌肤胜雪,唇色朱樱一点,顾盼之际,自有一番骄矜气质,身后零星跟着三四个婢女。
“娘娘,您当心,昨晚下得雪,冷。”墨画拎起宛贵嫔披风一角,陪着她踏出宫门。
宛贵嫔嫌弃的看了一眼雪地:“好好的,下什么雪,圣上新赏的披风都要脏了。”
“娘娘,回宫后,奴婢就给您换下。一定完好如新。”墨画一路拎到轿撵边,嘴上宽慰道。
宛贵嫔娇嗔一声:“那你可得小心点啊。”
墨画点点头,替她放下轿帘。
雪天路滑,抬轿撵的四个小太监格外小心,生怕跌了轿中的贵人,平时一盏茶的路程,足足走了一刻钟,好在没迟了。
“墨画,快快快。别晚了。”轿子一停,宛贵嫔急不可耐伸出手,今日第一次合宫请安,她可不能迟了,免得皇后寻她错处。
墨画急忙撩开帘子,扶着她下轿,几步路走到凤仪宫外,好巧不巧遇上了柔妃。
柔妃身为妃位,自然是要宛贵嫔给她行礼,因此施施然等在了凤仪宫门口。
宛贵嫔远远看见柔妃,逐渐放慢了脚步,不曾想,柔妃看透了她的心思,只好咬着一口银牙,恨恨上前:“给柔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柔妃嘴角噙着一抹笑。
“谢柔妃娘娘。”宛贵嫔没弯到底的膝盖顷刻间直了起来,面上恰到好处的展露笑颜,只有墨画感受到她用力捏紧的手。
柔妃嗤笑一声,先行跨入凤仪宫,留下宛贵嫔平息怒气。
柔妃根本不在乎宛贵嫔是否真心行礼,但只要行了,她就敢受。
她宛如烟还当是王府吗?仗着王爷半分宠爱,就能压她一头,呵呵,宠爱有什么用?
现如今,一个是妃,一个是贵嫔。
天差地别。
柔妃眼角眉梢带着高傲,步入凤仪宫。
殿内右手第一位上赫然坐了一人,此刻正喝着茶。
柔妃轻轻一瞥,移开目光,坐到左手第一位上,念云微笑上前,从念春手持的托盘上端起一盏峨蕊,放到柔妃身旁:“柔妃娘娘请用茶,这是皇后娘娘特意给您备下的峨蕊。”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心真细,连柔妃爱喝什么茶都清楚。”
“珍妃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掌管六宫,操心的是该多些,您不是爱喝径山茶吗?娘娘自然也记得,念夏,给珍妃娘娘斟茶。念秋,给宛贵嫔、莹充仪上茶。”眼瞧着殿内嫔妃越来越多,念云不慌不忙,一面应付珍妃,一面吩咐下去。
珍妃被反驳,也不恼,只是制止了念夏想要斟茶的动作。
皇后记得她爱喝径山茶,是因为刚入王府时,皇后赏赐了太多各类补药还有径山茶,而她只敢喝径山茶。
宛如烟和柔妃不对付,转身搭着墨画手走到珍妃下手:“给珍妃姐姐请安。”
“妹妹有礼。”
宛如烟娇娇一笑,对待珍妃、柔妃态度截然不同,飘然坐下,似是要给柔妃一个下马威。
莹充仪与肖婕妤是一块来的,这会儿先后给高位妃嫔行礼,然后自顾自按照位份坐下。
肖婕妤与莹充仪之间隔了一个座位,两人皆默不作声。
不到一炷香时间,温充媛带着沈良人、冉月仪带着王淑人、沈贵姬带着梁美人分别到了。
凤仪宫内顿时莺莺燕燕。
念云一直等到殿内渐渐安静下来,才返身走回内殿。
“娘娘,后宫各位小主娘娘皆到齐了。”
念冬替皇后整整凤冠,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衣裙:“娘娘,可以了。”
“嗯,谁先到的?”皇后转动脖颈,感受头上凤冠重量。
念云低声回答道:“是珍妃娘娘,随后是柔妃与宛贵嫔。”
“你瞧,位份越高的来得越早。”皇后嘲讽一声。
念云上前一步,搀扶她。
也难怪几位位份低的小主,这雪天,还要徒步来请安,比不得高位妃嫔,可乘坐轿撵,想起方才梁美人等均湿了鞋袜,念云微微叹口气。
皇后姗姗来迟,珍妃、柔妃理理衣襟,带头向皇后请安行礼,下面顿时跪倒一片美人:“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皇后凤眸一扫:“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念云替皇后身后垫上靠枕,垂手站立一旁。
皇后今日一身赤色拖地长袍,绣绘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衬得佳人端庄高贵,下着翡翠百花洋褶裙,身量苗条,眉间深红花钿则添了一丝妩媚,头上凤冠彰显不同地位,眉似绿柳,双瞳如水。
底下珍妃收回目光,与柔妃对视一眼。
柔妃偏过头。
她与珍妃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生疏的?
珍妃、柔妃,一字之差,她在右,自己在左。
“今日是后宫姐妹第一次来凤仪宫请安,雪天难行,辛苦你们了。”
“娘娘仁慈。”底下莺声一片。
“本宫昨日已经将宫殿安排呈给圣上了,珍妃、柔妃,你们既是东六宫、西六宫的高位妃嫔,日后若其他姐妹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会安排。”皇后身子前倾,对着珍妃、柔妃说道。
“是。”
皇后看着起身行礼的二人,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现如今天气渐冷,母后那边着人递了消息来,等开春再去慈安宫请安吧。”
皇后忆起一早慈安宫掌事姑姑王姑姑来,说太后刚刚挪宫,适应一段时间后再请皇后带着各宫妃嫔去请安,话里话外,意思是后宫之事先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坦然接受,圣上与太后不是亲生母子,若太后强行想要插手后宫之事,以圣上对太后的敬重之意,怕是不会多加阻拦。
好在太后明事理,甘于退居慈安宫之内。
皇后喝口茶,润润嗓子,还想多说几句,被外头通报声悄然打断。
“圣上到。”
萧景卿大跨步迈进凤仪宫,可累坏了身后跟着的高维,一进殿内便接过萧景卿脱下的黑狐大氅。
皇后讶然,这时辰,早朝才过,圣上怎么过来了?
忙从主位上起来,带领底下妃嫔请安。
“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起来吧。”
萧景卿虚扶了皇后一把,皇后顺势坐到了他边上,瞄了一眼婷婷袅袅站起身的宛如烟,她的声音在一片请安声中最突出。
宛如烟没接收到上首位皇后的目光,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此刻一双眼睛更是缠缠绵绵黏在了萧景卿身上。
惹得身后温充媛悄悄靠近沈贵姬道:“敢在凤仪宫勾引圣上,她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沈凝秀压低声音,免得其余人注意她们:“你还不知道她?从前在王府,明里暗里吃了她多少亏?又能怎样?”
“哼,再不济她现在只是贵嫔,上面还有柔妃和珍妃呢。”温婉晴努努嘴,示意沈凝秀。
沈凝秀轻哼一声:“柔妃还好说,珍妃娘娘向来不管闲杂事。”
“管不管的,她总归不敢太放肆了。”温婉晴往后瞧瞧:“从前她仗着年轻,比我们得宠些,可是你看,梁美人,沈良人还有王淑人,哪个不是娇艳欲滴?”
沈凝秀听闻此言,心里有些不好过,梁美人,就是她宫里的。
端得是江南女子少有的温婉风情,说起话来声音软糯,歌声更是如百灵鸟般悦耳,今日一身简单月牙白襦裙,眉目如画,难掩清丽姿色。
温婉晴半天得不到回应,转头看她,心中了然:“我说,你还不明白?以后宫中只会有更多的女人,你要是这都受不了,怎么活下去?我们啊,还是实实在在的位份来得实在,还有子嗣。”
后四个字,几乎消失在温婉晴唇齿间,引得沈凝秀心中悸动。
梁美人她们之所以能在去年冬末小选中被选中,就是为了给圣上开枝散叶。
圣上身为景王时,没有一子半女,尚且不急,现今身为帝王,子嗣就成了弊端。
偌大的皇宫,少了孩童的欢声笑语,圣上与太后心里应该还是着急的,不然不会改了往年选秀的规矩,仓促间在隆冬之际举行小选。
可是,皇后娘娘都未曾生育,能容得下底下妃嫔先行生下庶子庶女吗?
沈凝秀思索间偷偷望向皇后。
皇后正与圣上说话,一改往日在她们面前的端庄表情,眉眼间透露出一丝娇羞。
“圣上,各妃嫔的木牙牌已经制好了,您看?”皇后敛起脸上笑意,最后才问起关于侍寝的话题。
各宫妃嫔住所已经安排好,她不能再拖延此事,否则就是她失职。
皇后深吸一口气,平复略微焦躁的心。
“皇后看着安排吧。按照老规矩。”萧景卿听皇后谈起,心不在焉,眼眸低垂,匆匆扫过底下妃嫔,转眼间,换上淡漠的表情,看向皇后。
她还是离他太远了。
萧景卿不自觉握住左手小指,无意识转动上面的翠玉扳指。
她的鞋袜都湿了,也不知来时身上冷不冷?
旁边,皇后眸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勉强笑笑。
按照老规矩,那就是初一十五是她的日子,剩余日子就要眼看着圣上去别的女人处,华阳宫、毓秀宫、昭阳宫、长乐宫......
皇后心一痛,猛然闭上眼。
再睁开,已然又是端庄贤惠的皇后。
“好,臣妾是觉得,梁美人她们是新晋宫嫔,圣上不如先召了她们去勤政殿?梁美人,出身江南,规矩、容貌,臣妾瞧着都不错,还有沈良人她们。”
皇后此话不偏不倚,落入众人耳中。
梁美人率先迎接宛如烟怨恨的眼神,她直直与之对视,气坏了宛如烟。
哼,什么东西,才进宫几日,就巴结上皇后。
宛如烟轻蔑一眼,将梁美人等人神色尽收眼底。想让她放在心上,有本事爬上三品之位再说吧。
莹充仪好笑的看着面前一出戏,出声道:“皇后娘娘说得不错,臣妾看王淑人与宛贵嫔初入王府时一样娇俏可爱呢,娘娘选人的眼光真不错。宛贵嫔,您说是不是?”
“你!”
“嫔妾不敢与贵嫔娘娘比肩。”被人当众提起的王淑人立刻站起身,诚惶诚恐下跪。
她后背如芒被刺,不一会内衬小衣尽被汗浸湿了。
宛如烟好不容易歇下去的心又被挑起来,苏瑶儿这个贱人,不过是仗着正三品充仪的位份,竟敢调侃她。
“你算什么......”
“好了!宛贵嫔。”皇后打断宛如烟,一个抬手制止她未说出口的话:“莹充仪是圣上亲赐莹字封号,和你也不过一品之差,不许胡乱言语!”
宛如烟在生气,也不敢违逆皇后,更何况还在萧景卿面前,瞄了一眼萧景卿冷下来的眼神,只好咬牙咽下这口气。
对面苏瑶儿摇曳一笑,有恃无恐。
她的这副做派让在场的人都心中不爽,凤仪宫内十几位妃嫔,除了位列妃位的两位,占了十妃最末两位的珍字、柔字。
其余人中只有她苏瑶儿有圣上亲赐的封号,更是说,苏瑶儿眸光莹莹,因此赐莹字。
皇后轻飘飘望向萧景卿,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可萧景卿一脸淡漠,既不对宛如烟的话语生气,也不为苏瑶儿出头。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圣上究竟对苏瑶儿,是何种心态?
皇后压下心中无限猜测,悻悻然收回目光。
“咳咳,咳咳。”轻微的咳嗽声传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萧景卿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皇后眼明心亮,注意到萧景卿脸色变化,朝下方问道:“冉月仪,医官开得药在吃吗?怎么好端端的,咳嗽了?”
下方一人搭着婢女手站了起来:“回皇后娘娘,许医官开得药一直在吃,想来是要等开春才能好了。咳咳,多谢娘娘关心。”
“你身子弱,是该好好养着。”
萧景卿冷不丁一句话,使得冉月仪又咳嗽了两声,仿佛受了惊吓。
“念云,给冉月仪换一盏枫露,要热热的。”皇后示意身后的念云。
“多谢娘娘。”或许是枫露热热的喝下去,咳嗽终于止住了,冉月仪重新坐下。
皇后转过头,想要说些什么,正好看见萧景卿收回的目光,别有一番深意,皇后懵然,复又看了底下两眼。
冉月仪低着头,端端正正坐着,浅橘色素绒云霏花锻宫装,头上斜簪一支明黄色玉玲珑簪,坠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上薄施粉黛,朱唇因喝了枫露的缘故,渐渐红润起来,比口脂的红更来得娇艳,给人一副病弱西施的感觉。
她始终低着头,露出一段白莹细长的脖颈,展露在众人面前。
皇后琢磨不透萧景卿意思。
冉月仪是王府旧人,只是通房,相比得宠些的宛如烟,十天半个月能见到当时的景王已是万幸,要不是身体孱弱,时不时要请医官,皇后甚至忘却了她的存在。
等到入皇宫,圣上给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月仪位分,也算给足了脸面。
皇后皱眉,她竟不知冉月仪是出身何处?
作为通房,冉月仪比她先入王府,一个景王通房,一个景王妃,皇后自然没将她放在心上,后续了解景王府众人,当时的景王殿下,也不过一句“宫里出来的。”淡淡打发了。
宫里出来的,那就是宫女出身,但宫女出身也分很多种,各宫有掌事姑姑,有宫教姑姑,还有高位妃嫔宫中的四大贴身宫女,八个近身宫女,以及数不清的小宫女。
皇后后来也曾打听过,不过当时景王妃的身份她实在探寻不到什么,后来一朝君王一朝臣,宫里陆续换了几拨人,最后得到的是冉月仪大概是哪个已逝太妃的宫女,因容貌属上乘,才被选做了景王的通房。
皇后得到的讯息,止步于此,但她总觉得这些讯息太过简单了,却又无从查起。
“后宫之事,皇后看着安排,勤政殿还有事。”萧景卿见到了想见的人,不耐呆在此处,特别是宛如烟的眼神,太过明显,他心中不免烦躁起来。
皇后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行礼,萧景卿和来时一样,大跨步走出去,只是路过一人时,脚步顿了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没让人瞧出什么。
皇后等站起身,便只看到高维屁颠屁颠跟在萧景卿身后,出了凤仪宫。
没了主角,众人心思都歇了下去,特别是宛如烟。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随驾,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萧景卿毫不停留,路过了她。
她这会儿觉得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除了嘲笑奚落,还有不屑,特别是柔妃。
宛如烟恼羞成怒,狠狠刮了一眼左上方之人。
柔妃报以微微一笑。
皇后瞥了底下一眼,说道:“往后宫中日子常着呢,各位姐妹一定要和平相处,不要让圣上烦忧,今日便散了吧。”
“是。”
皇后目的达到,也不多留她们,好声好气让念云这个掌事姑姑送嫔妃出宫。
跟在宛如烟身后的墨画,眼疾手快拉着想要先行离开的宛如烟,宛如烟不解。
墨画隐晦的将目光移向已经走到宛如烟身边的柔妃身上。
宛如烟瞬间明白过来,红着眼,半退一步,让了柔妃。
墨画悄悄松口气,幸好,主子还知道规矩,否则,吃亏的就是她们了。
等珍妃柔妃离开,接着才是宛如烟乘上轿撵,她转身之际,恨恨看了柔妃离去的方向几眼。
林若柔,走着瞧,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墨画伸手扶了宛如烟一把,轿撵往紫菱宫回去。
剩下的妃嫔,则是在各自贴身婢女搀扶下,小心翼翼踩在雪地里,步履艰难。
“月仪姐姐,等等我。”肖婕妤一边找准好下脚的位置,一边喊住走在前端的冉月仪。
冉月仪听见声音,停住脚步:“肖婕妤,慢点走。”
“呵呵,月仪姐姐,走那么快干什么。”肖婕妤性子爽朗,人未到笑声先到。
“觉得身上有些冷,想早些回宫。”冉月仪从斗篷中伸出一双玉手,将小暖炉递给身边婢女,随即替肖婕妤拢了拢晏紫色披风。
肖婕妤没注意到身上披风开了,垂下眼,看着胸前纤长的手指,不禁流露出艳羡的眼神,要是她的手也这么白就好了。
系好披风带子,冉月仪缩回手,忍不住放到嘴底下哈气。身后婢女见状,忙不迭将手炉放到她手心。
她会心一笑。
乐心也对着自家主子笑笑。
“这天,都过完年了,还这么冷,难怪月仪姐姐要咳嗽了。”
“不打紧,等开春就好了。”冉月仪让出身旁位置,两人并肩往东六宫走去。
“月仪姐姐,今儿个王淑人怕是要吓坏了吧?”肖婕妤侧身望向身后老远的王淑人,王淑人正步履蹒跚呢,她也不怕后边人听见 :“我瞧她,跪得那叫一个利索,生怕得罪了宛贵嫔。”
“宛贵嫔性子是骄纵了些,不过也不会怪罪到王淑人身上。”
“姐姐你替她开脱什么?她的性子谁不知道?以前在王府,仗着性子,抢别人恩宠,柔妃娘娘不就老败在她手里?不过我看啊,今后她就要败在柔妃娘娘手里了。”
肖婕妤想起刚才的电光火石,捂嘴笑起来。
冉月仪失笑,有些无奈的看向她。
肖婕妤,肖灵韵,人如其名,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灵气,现在笑起来,更是眉眼弯弯,生动活泼。
晏紫色披风上的蝴蝶更是因她的身形动而动,似是要翻飞,勾引的人眼睛忍不住落在她身上。耳垂小巧玲珑,一对珍珠耳坠,轻轻摇曳,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
“姐姐是没瞧见她的脸,一听王淑人像她,那变化的呀,跟染缸里的颜料一样,青一阵白一阵。哈哈哈哈“肖灵韵扑哧一声,再也控制不住,仰天笑起来。
好在紫菱宫在西六宫,否则,肖灵韵不敢笑得这么放肆,也省得宛如烟气出个好歹来。
到了昭阳宫门口,肖灵韵才停下:“月仪姐姐,你快进去,喝杯热茶。那妹妹我就先告辞了。”
肖灵韵不好意思多做停留,毕竟冉月仪是病人,冲着冉月仪挥挥手。
冉月仪站在宫门口,直到看见王淑人身影,才跨进昭阳宫。
“咳咳,王淑人等等回来,你送一盏红枣银耳羹去,她怕是吓坏了。”冉月仪进了主殿,吩咐乐心。
“主子快顾好自己吧,奴婢等等就送去。灵心,快点了暖炉。”乐心赶忙脱下冉月仪的鞋袜,将一双凝脂放到软榻上。
暖炉很快被灵心点起来,暖意顺着脚爬上全身,冉月仪喟叹一声,舒舒服服脱去外衣,捂进了被褥里。
慈安宫,廊下来来往往几个小宫女,手中搬着几盆雪印红梅,放到显眼的位置。
慈安宫如今住着新一任太后,圣上孝顺,因太后喜爱红梅,因此花房得了圣上旨意,栽种红梅的矮景盆栽,送到慈安宫。
“太后,这是血燕,您进一碗吧。”厚重的帷幔掀开,露出慈安宫内殿来。
内殿靠窗榻上,大乾朝第六位太后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轻捻佛珠,明黄色刺绣宫装显示着尊贵身份。
王姑姑作为宫中老人,走路悄无声息,多年来的宫中生活,几步路便已体现的淋漓尽致。
太后慢慢睁开眼,眼角虽布满少量皱纹,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接过王姑姑递来的满纹青瓷碗。
“圣上有心了。”太后搅动碗里血燕,舀着尝了几口,看向殿内鲜艳的红梅。
王姑姑笑着答道:“圣上是太后儿子,孝敬太后理所应当。”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若不是卿儿母妃早亡,他也不会来给哀家当儿子。不过,这孩子孝顺,是哀家有福了”太后微叹一声,算是应了王姑姑的话。
“要不是有太后您,圣上年幼时受到其他皇子欺凌都不敢言语,是您抚养他长大,养育之恩大于天啊。”
“行了,哀家如今跟皇儿相处恰当,保持原样就可了,他心里念着他生母,哀家知道,也不会阻止。”太后低声呵斥,盯着桌上血燕怔怔道。
王姑姑默然,太后怕是又想起当年往事了。
圣上养到太后身边,已经有五六岁那么大了,该有的记忆,对生母的依赖,在到了太后身边一月后,全然爆发,竟一病不起。
当时的太后身为皇后,身下无子女,对于这个孩子,倾注了她全部心血,甚至日夜守在小小孩童身边,不眠不休,对于医官开得药,都要亲自尝过,生怕烫了、苦了,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终于,在那年第一场秋雨下起来时,圣上退烧了,只是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浇灭了一个新生母亲的心。
“母妃,你在哪?”
王姑姑还记得太后当时欣喜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消失了,更多的是不解、困惑与伤心。
王姑姑想,或许那场秋雨不仅是入冬的征兆,更是上天对太后的怜悯。
怜悯一个“母亲”。
这之后,太后不再对圣上的亲生母妃三缄其口,而是默许圣上心中对亲生母妃的思念。
一日三餐,四季衣物,识字习武,为人处事,太后过去多年,将这些一样一样给圣上安排好。
但是王姑姑知道,太后收起了自己的心,只一心一意养育这个儿子,而不是期望与他真的母子情深。
“太后,您不能多思多虑啊。”王姑姑撤下那盏血燕,转移话题:“后宫各位妃嫔的安排已经送来了,您过过目吧。”
“嗯,也好,拿来吧。”
多年前的事情了,太后不愿多想,既然皇后送来了折子,那她就看看吧。
“新晋宫妃也安排好了?”太后翻开折子,细细看过去:“梁月珊:梁美人;沈昭雪:沈良人;王慕荷:王淑人。三人位分都不高啊。”
依次往前翻几页:“乔念芙倒是封了个珍妃。皇后有失斟酌啊,后宫那么多妃嫔,十妃最末的竟然才是个柔妃,这是让中宸看笑话呢!柔妃、珍妃家世都不低,何至于此 。”
太后口气略显烦躁,翻折子的动作也大了些,王姑姑放下身后帷幔,以防声音传到了外面。
“她?她的位分倒还行,有本事。”太后不知瞧见了谁,带着长长护甲的手指戳着上面一个人名,给王姑姑瞧。
王姑姑定睛一看,心中了然:“是,圣上对她还是念旧情。”
“旧情总有用完的一天,后宫,从来不是旧情就能安然度日的,她要想往上爬,就要牢牢抓住帝王的心。且看她日后吧。”太后凤眸微扬,放下手中折子。
“是。您看得透彻。”王姑姑拿起桌上折子,放回文盘。
“日后,这后宫怕是风波不断,你且看着吧。”
太后手中放下的佛珠,重新回到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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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新摘的梅花。”念冬怀抱一束红梅,兴冲冲走进凤仪宫。
宫内安静异常,她不禁放慢了脚步,殿内响起另一人脚步声,由远及近,迎面而来。
“念云姐姐。”念冬看见来人,屈膝行礼。
念云接过红梅:“下去吧,娘娘在内殿歇着。”
“是。”念冬知道,有念云在,娘娘从不用她们服侍,她垂下头,顺着来时路出去了。
念云瞅着她走远,低头嗅了一下怀中红梅,微微一笑,回了内殿。
“娘娘,这红梅香气清淡,奴婢给您搁起来吧?”
“放那吧。”
念云回头望见皇后正闭着眼,食指按压太阳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随便将红梅一插,念云走回皇后身边:“娘娘,怎么了?”
“念云,今儿开始,木牙牌就派上用场了。”皇后满口酸涩,声音嘶哑。
“娘娘,您也说了。这是宫里。”念云抓住皇后话中意思,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皇后。
皇后神色一怔:“是啊,这是宫里。早晚要如此的。”
低沉的声音,让人听着难受,回答皇后的则是满殿寂静。
“念云,你说,今晚谁会是第一个?”隔了许久,皇后突然问。
宛如烟?林若柔?肖灵韵?还是梁月珊?
皇后满脑子都是那些女人的面孔,艳丽却也丑陋!
念云小心观察皇后面容,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期期艾艾开口:“娘娘,不管谁都好,您才是皇后。是圣上的正妻,圣上就算再宠幸她们,也不会将心放在她们身上。”
“是吗?”皇后恍惚,依稀记得圣上对着她的神情,温柔、淡然、不掺杂情意。
她为什么会是皇后?不过是因为丞相之女的身份,高贵、显赫、能与当时的皇后嫡子:景王相配。
“是。”念云斩钉截铁,试图打消皇后心中顾虑:“娘娘,圣上不过是宠幸了一些妾,您看在王府时,不都是您做主吗?宫里和王府,其实大差不差,奴婢觉得,现下最要紧的是皇子….”
念云凑近皇后,说出心里话。
皇后眼神闪烁,不似方才的木讷。
念云恰好瞥见皇后抚摸肚子的动作,知道她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便不再言语。
自从木牙牌送到司寝房,高维每天多了一个任务,就是领着司寝房的太监到勤政殿内等候圣上翻牌子。
这一月以来,圣上陆陆续续宠幸了梁美人等,而梁美人也是有点子手段,六七次的宠幸中她占了一半,而剩下的就是宛贵嫔居多。
高维记起去给宛贵嫔送赏赐,不过是随口答了句:还得去给梁美人送赏赐呢,就惹得宛贵嫔差点摔了手中暖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宛贵嫔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了点。
圣上哪能是她一个人的呀。
勤政殿中的鎏金百兽纹铜炉内点着紫檀香,香味若有若无,飘散开来,安抚人心。
高维眼睛盯着脚尖,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了,身旁则跪着高举文盘的司寝房大太监,显然快不行了。
高维心里哀叹一声,打算再开开口:“圣上,夜深了。您今日是去哪宫里啊?还是召哪位小主啊?”
司寝房方公公朝高维投去感激的眼神,手中举着的文盘更是拿高了一些,期望圣上能看见。
萧景卿抬头,目光所及落在木牙牌上,手指轻微晃动,显然动了心思。
他盯着其中一块牌子,久久凝神。
在方公公真快坚持不下去时,终于翻动了木牙牌:“勤政殿。”
“是。”高维瞄见木牙牌上的名字,微不可见的笑了。
立刻带着人出去,安排去接了今天侍寝的小主来。
很快,锦屏鸳鸯轿前的风铃声响彻在昏暗的宫道上,声音随着轿子的摇晃传遍东西六宫,这一晚,看似寻常,只怕又有人要摔东西了。
勤政殿暖和,萧景卿沐浴完,只着寝衣寝裤步入内殿。
正中央海南黄花梨心木床上,赫然坐着一人。
浅粉色长纱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似乎是怕冷,又似羞怯。
一双玉臂环抱于胸前,低垂着头让人瞧不清俏丽颜色,只露出一段藕白。
黑发散落在身后,光滑柔软,鬓边一朵雪红梅,映衬的人娇艳欲滴。
萧景卿放缓了脚步,注视着眼前之人,神色缓和无比。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慢慢上前。
他指尖轻颤,半晌,伸出手去,抚摸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清瑶。”
冉清瑶身躯微颤,从进入勤政殿后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月眸荡漾着一泓水色,映射出内心的芳华。
她顺从着那双手,仰头与萧景卿对视,两两相望,萧景卿先败下阵来:“怎么别了一朵红梅?”
冉清瑶歪头,取下耳边的雪红梅,笑意盈盈道:“乐心她们,担心嫔妾失宠了,所以想着法子讨圣上欢心,正巧,殿内摘了红梅,所以就戴上了。”
“很好看。”萧景卿坐到她身边,替她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接过那朵红梅。
“圣上喜欢就好。”冉清瑶羞涩一笑,手指划过那朵红梅,却被此刻手持红梅的主人紧紧攥住。
冉清瑶脸色不变,盯着两人相交的手。
“明日让高维送些清热茶去,你咳嗽总不见好。要不换个医官给你瞧瞧?”萧景卿手握柔荑,不自觉多话起来。
冉清瑶急忙阻止:“许医官很好,从前在府邸,嫔妾的病就是他瞧的,要是换了旁人,不仅不适应,还会引起后宫众人猜测。圣上,不可。”
萧景卿沉吟片刻道:“也好,多叫许医官费心。有什么短缺的,朕会让高维盯着。昭阳宫还习惯吗?”
“都好,昭阳宫不过才住过一两位妃嫔,干净、亮堂,嫔妾很喜欢,多谢圣上。”冉清瑶眼波流转,声音娇柔。
“好,王淑人好相处吗?”萧景卿对着她,心头一动,涌起一股热流,却还想多问几句,将连日不见的话都问完。
冉清瑶忽而低声笑起来,像是雨点打在萧景卿心上:“圣上,召嫔妾来,就是来问话的吗?”
突然凑近的身子,使得粉色纱衣一边滑落肩头,堪堪停留在纤腰处。
不经意间,一切,就这样袒露在萧景卿面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心底极力克制的热流再也控制不住,翻涌而出。
萧景卿呼吸声渐重,眼眸赤红,盯着面前笑靥如花的某人,反手揽住,终于倒向身后床榻。
一夜缠绵,诉尽衷肠。
高维候在重重帷帐外,瑟缩下脖子,尽力将耳朵埋起来,怎么看怎么像一只鹌鹑。
他撇撇嘴,就知道圣上熬不住,听里面的架势,没一时半刻歇不了,只求圣上怜惜那位,否则生起病来,忧心不已的还是圣上自己。
高维嘴巴嗫嚅,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停下了念了四五遍的静心咒。
埋着的脖子也终于解放了,他动动脖颈,猫着腰凑近帷帐,生怕听漏了什么。
殿内安静片刻,响起萧景卿刻意压低的声音:“进来。”
高维心一提,蹑手蹑脚走进内殿。
殿内烛火昏暗,只留下了海清石琴桌上的一盏,隐隐约约照映出龙床前的萧景卿。
高维快步走上前去,眼不敢乱瞟,鼻尖充斥着淡淡腥味,眼神不敢乱瞟
“明日早上再送回去,别惊动后宫。”萧景卿坐在床沿,身后帷幔放下,遮住满床意乱情迷。
“是,奴才知道了。”
“去昭阳宫取了冉月仪的衣裳来,你知道分寸。”萧景卿隐晦的看向高维。
“是,奴才绝不会让人知晓。”高维明白萧景卿意思,按规矩,召到勤政殿的妃嫔,侍寝完就要送回自身寝殿,哪怕贵妃、皇贵妃皆不可。
高维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决定现在就去昭阳宫。
他麻溜的躬身后退。
萧景卿盯着高维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的是,在帷幔后,一双眼也在看着他。
冉清瑶眼神清明,不似方才。
萧景卿安排的话一字不落都落在了她耳朵里,她要是懂规矩,就应该立马爬起来,随着高维离开勤政殿,可她不想懂规矩啊。
冉清瑶微微一笑,露出粉白的手臂,搭在锦被上。
锦屏鸳鸯轿的风铃声再次响彻在宫道上,传遍东西六宫,给后宫众人一个讯息。
那就是,夜深露重,可以安然入睡了。
卯时三刻,寝殿内发出了声响。
高维赶忙醒醒神,悄声迈进内殿。
床幔被撩起一角,萧景卿露出半个身子,替床榻上另一人整理好被褥,随即站起身。
三四月的早春天,天还暗沉着,高维就着烛火拿起一边叠放的龙袍,伺候萧景卿穿衣。
赤黑色云纹锦缎龙袍上,盘旋着一条金龙,两只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静静注视殿内,腰间围着镶嵌红宝石的玉带,漆黑的长发高高束缚在黑冠之中。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展露在晨光中。
萧景卿穿上龙靴,与蹲在地上的高维对视一眼。
高维瞬间明白,隐晦的看了龙床一眼,随后躬身送萧景卿出勤政殿。
等时辰差不多,高维再次进入殿内,却见冉清瑶早已换好了衣裳,梳洗完毕,正对着铜镜整理狐毛披风。
她听见响动,侧过身来,媚眼如丝,看向高维:“高公公,辛苦您了。”
高维心一颤,这位主儿,唱的是哪出儿啊?
“哎呀,小主,您紧着点吧,否则,该来不及了。”高维瞅一眼窗外天色,再晚下去,可要露馅了。
冉清瑶轻笑一声,止住了玩笑,拿起方桌上的暖炉,趁着后宫众人都未醒,返回了昭阳宫。
昭阳宫外,乐心既担忧又心焦,踱着步来回走在空荡的宫道上。
担忧的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皇后娘娘会不会责罚小主?小主会不会成为后宫众矢之的?
心焦的是,小主许久未见圣上,关系还如从前吗?深宫险恶,不似王府平静,小主还能如从前一般自在吗?
乐心眉头紧皱,重重叹了一口气,垫着脚看向宫道尽头。
直到远处一抹浅蓝色身影慢慢走近,心总算放了下来,快步迎了上去:“小主,你可算回来了。”
“你急的都出汗了。”冉清瑶从拢袖中抽出手,擦擦乐心额上的汗:“宫里其他人还未起吧?”
“没有,就奴婢和灵心先行起来了,王淑人那一点响动都没有呢。小主,时辰还早,先进去用了早膳吧?
“好啊。”
是该用些早膳,毕竟等等凤仪宫内吃人的野兽多着呢,可不能饿着自己。
冉清瑶抬起酸软的腿,进了昭阳宫主殿。
昭阳宫内现如今就住着她与王淑人,她位分高,自然是住主殿,而王淑人则是挑了相对环境好些的东偏殿住。
主仆二人绕过海棠刺绣屏风,灵心恰巧转过头来:“小主!可回来了。”
灵心反应和乐心一样,长长舒口气,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看时辰,还早得很。
她走到冉清瑶身边,解下披风带子:“小主,准备了白玉方糕,芙蓉软糕,南瓜艾草糕,扇贝瑶柱清粥,还有几样小菜,另外,还准备了桂花甜茶,热热的,等等喝了再去请安吧?”
“嗯。”冉清瑶扫视桌上几眼,选了清粥,舀了几口尝尝,软糯鲜香,很开胃,不一会儿小半碗就下肚了。
为着请安,冉清瑶不敢食用太多,在吃了一块白玉方糕就放下了。
漱漱口,冉清瑶决定换下蓝色宫装,而是选了一套浅紫色竖领宫装,她手抚摸上锁骨处,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有一抹暗红,是昨晚的痕迹。
勤政殿的铜镜,印证了它的存在。
“小主,那套蓝色的不好吗?您平时不是浅色就是暗色,甚少穿的鲜艳,不如换换颜色吧?”灵心好奇,顺手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裙,又将暖炉拉近了些,怕冷着冉清瑶。
“傻丫头,你忘了吗?蓝色宫装是谁喜欢的?”冉清瑶回眸,浅浅一笑。
灵心狐疑,想了一想:“啊,是莹充仪。”
冉清瑶颔首,将领子抚平。
“小主也太小心了些,凭什么她们爱穿的颜色小主就不能穿了?她们也太霸道了些。明明圣上对小主是喜欢的啊….”灵心有些不开心,嘴巴嘟了起来。
“灵心。”冉清瑶回头淡淡一瞥,面色严肃。
灵心恍然,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小主,奴婢错了。”
“自己领罚。”
“是。”灵心垂头丧气,薄唇紧抿,暗恨自己管不牢嘴巴,这次还好是在小主面前,要是下次在别人面前胡言乱语,岂不是害了小主?
灵心后悔不迭,更是丧气于所谓的领罚。
她与乐心都是宫里奴才,要不是小主做了通房,需要选两个贴身丫头伺候,她们还不知道在哪宫里、哪个厉害妃嫔底下当差呢。
后来,小主领着她们在王府生活,她与乐心原本是宫里四等宫女,读书写字这些根本一窍不通,小主便想了个法子,一边教她们规矩,一边让她们习字。
后来发现,学规矩简单,但习字难,特别是她,每次习字便头疼不已,乐心稍微好一些,只是眼睛痛。
于是,习字就成了她们做错事的惩罚,具体就是抄书。
灵心眨巴眨巴眼,上次抄到哪儿了?
乐心收拾好碗筷,进来说道:“小主,王淑人起来了。”
“好。去宫门外等她吧。今日让棉柳跟着。”冉清瑶最后披上薄云锦的披风,替代了那件狐毛的。
乐心一愣,棉柳是三等宫女,是到了昭阳宫后才分配到小主身边的,平常小主很少用到她们,怎么今日?
乐心目光移向灵心,对上一张哀怨的脸,好嘛,整张脸都快皱成褶皮包子了,只见灵心悄咪咪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乐心心领神会,朝她点点头。
嗯,好在上次灵心抄完,她将那页偷偷折了角,想来灵心会感谢她的。
乐心对着灵心甜甜一笑,扶着冉清瑶走出门。丝毫不在意后边怒目圆瞪的灵心。
日头出来,渐渐暖和起来,冉清瑶搭着乐心手,站在宫门外。
“给月仪姐姐请安。”
身后传来怯怯的请安声,冉清瑶转身,对上正半蹲行礼的王淑人,虚扶了一把:“妹妹快起来吧。时辰差不多了,还是快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王慕荷抬起怯怯的眼神:“多谢月仪姐姐。”
冉清瑶微微一笑,算是承了她的谢,心底却无一丝波澜。
王慕荷太胆小了,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宫中生活,她就像误入森林的小白兔,懵懂无知。
可是,谁是小白兔,谁是大灰狼,又有谁真正知道呢?
一路走来,王淑人始终离得冉清瑶半步远,就像跟着母鸡的小鸡仔儿。
冉清瑶向来不多话,对此,也懒得与她攀谈,到了凤仪宫外,正巧,宛贵嫔的轿撵也到了,还有沈贵姬。
四人中,宛贵嫔位份最高,因此,她从轿撵上下来,一脸倨傲,看着其余三人向她行礼,目光却放在了冉清瑶身上。
“哟,听说昨日是冉月仪侍寝,许久不见圣上,也不知圣上还满不满意冉月仪?别见了这次,又是十天半个月不见响动了。”宛贵嫔似笑非笑,也不叫面前的三人起来。
“贵嫔娘娘说笑了,嫔妾难得见圣上,不似娘娘,圣上自然是喜爱娘娘居多,否则娘娘也不会盛宠优渥。”冉清瑶垂下眼眸,转瞬即逝间,换上另一副面容,谦卑有礼。
“哼,你知道就好。”宛贵嫔轻蔑一笑,很满意她如此识相。
再打量她头上戴的,不过还是王府从前的首饰,中规中矩,心里更惬意了许多。
前一夜侍寝的人,总会在第二日受到各宫刁难,冉清瑶早就想到了此事。
因此自始至终半蹲行礼,不出一分差错,反观身旁的沈贵姬,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而身后的王淑人,更是摇摇欲坠。
“贵嫔娘娘,虽说雪化了,可三四月的天,还是有寒风,别冷着您。”冉清瑶温温柔柔一句话,提醒宛贵嫔,凡事别太过了。
宛贵嫔也不是傻子,到底是在凤仪宫外,使性子也要分场合,要是被皇后知道,反而吃不了兜着走。
“一起进去吧。”
“多谢贵嫔娘娘。”
宛贵嫔挥挥手,算是示意她们可以起来了,自己率先进入凤仪宫,摇曳身姿,带起一阵香风。
冉清瑶顺着乐心力道站起身,理了理有褶皱的裙摆,对着沈贵姬微微颔首:“不必多礼,快些进去吧。”
沈贵姬面色缓和下来,没了刚才面对宛贵嫔的不适感,她冲着冉清瑶感激似的笑笑,随后跟在了冉清瑶身后。
沈贵姬看着冉清瑶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冉月仪到底宠爱少些,哪怕昨日刚承受雨露,面对宛贵嫔的刁难,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好在冉月仪脾气好,是宫里难得的老好人。
她忽然想起王府里的生活,冉清瑶这号人,不过是深居简出那一类型的。
凤仪宫内,除了柔妃、珍妃和皇后,剩余的都到齐了,相比上次的请安,这回,多了一丝不寻常。
冉清瑶清楚的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许多,除了已经刁难过她的宛贵嫔,和若有若无的,只剩一道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冉清瑶解下披风,慢慢坐了下来,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梁月珊。
冉清瑶笑意不减,与她四目相对。
对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感,反而大大方方微笑颔首,冲她点点头。
冉清瑶心里莞尔,不觉得这是善意的表现,反倒是给人种压迫的感觉。
前段时间,灵心嘴巴不停,她耳朵里时不时冒出梁美人这个称号。
梁美人一人便占据了一半的侍寝时间,让灵心觉得自家主子有了危机感,为此日日在她耳边念叨。
冉清瑶借此机会,也打量了一番梁美人,的确是个美人。
她不得不感慨太后的眼光,还是不减当年,也佩服皇后,能将此等佳人选在圣上身侧,着实做实了贤惠的名号。
冉清瑶对着右后方腼腆一笑,坐正了身子。
珍妃与柔妃前后脚到了,等人齐了,皇后才姗姗来迟。
“你们今日到的早。冉月仪,昨日你侍寝,其实今日可以免了请安的。”皇后款款落座。
“娘娘体恤,但给娘娘请安是嫔妾本分。”冉清瑶羞涩一笑,起身行礼:“况且,娘娘定的请安时辰不早,嫔妾来得及。”
“呵呵,本宫知道你们年轻,贪睡是自然的,所以请安时辰特意定的晚了。瞧你气色好多了,看来天气日渐暖和,对你身体是好的,别忘记自身保养。快别蹲着了,起来吧”。皇后摆摆手,让冉清瑶起来,又嘱咐了几句。
“多谢娘娘。”
冉清瑶气息不匀,缓缓坐下了。
“呵呵,娘娘真是疼爱冉月仪。”一声娇笑传来,引得众人侧目,冉清瑶面色不改,看向说话的人。
莹充仪抵着众人目光,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不过,冉月仪懂规矩,娘娘疼爱些也是正常的。不像有些人,请安不请安的,都不当回事。现如今,可不是景王府了。”
莹充仪一句话,虽未指名道姓,却也不言而喻。
柔妃首先轻笑出声:“不是谁都能认清身份的,更何况,像冉月仪这样太懂规矩的,不多。”
莹充仪又附和一句:“贵嫔娘娘,您说是不是?”
宛贵嫔心头一紧,柔妃这一声轻笑,让她很不自在,越发觉得底下其余人在看她笑话,她不自在的往皇后方向瞄了瞄。
皇后此刻低头喝茶,茶碗遮掩了她的神色,让人看不清。
宛贵嫔心里更是没底,干巴巴来了一句:“皇后娘娘大度,岂会在意这个?莹充仪,你别瞎揣测了!”
侍寝第二日可以不用请安,是皇后娘娘与圣上同意的,怎么到她这就不行了?苏瑶儿好端端的开什么口?还有柔妃,蛇鼠一窝!
再说了,她也没次次如此啊。
从前在王府,她也是这么过来的,那时候苏瑶儿怎么不见得替王妃开口?不都是这些人吗,见什么外啊。
宛贵嫔恼怒,狠狠刮了一眼莹充仪,还想说些什么,却像是辩解,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
“本宫与圣上疼爱你们,无妨。”皇后淡淡一瞥,将宛贵嫔的动作看在眼里,语气平淡道。
听闻皇后此言,宛贵嫔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
冉清瑶垂下眼睫,仿佛她们提及的并不是自己,手指搭上腕上玉镯,事不关己。
倒是莹充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个蠢货。
“等过几日,去给太后请安。你们好自为之。”皇后懒懒说道:“对了,念云,将库房里的茯苓膏给冉月仪。茯苓膏适合春日进补,给你用是最好的。”
冉清瑶显然明白皇后的赏赐是为什么。对着皇后关切的眼神柔柔一笑:“多谢娘娘。”
莹充仪好笑的看向宛贵嫔,皇后方才还说不在意请安的事儿,现又当众赏了冉月仪,这不是明晃晃打了某人的脸么。
“你们都散了吧。”皇后搭着念云的手,离开前不经意间扫视了一眼梁美人。
她记得,圣上本月除了初一十五留宿于凤仪宫,剩下几次侍寝里,只有梁美人最多,且第二次是在未央宫,而非勤政殿。
看来,梁美人的位分很快就要动一动了。
出了凤仪宫,珍妃、柔妃不作停留,各自离去。
肖婕妤悄咪咪又蹭到了冉清瑶身边,对着她甜甜一笑,冉清瑶无奈的摇摇头,两人并肩往外走,不曾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站住。”
冉清瑶不明所以,转过身去,正面迎上怒气冲冲的宛贵嫔。
宛贵嫔走出凤仪宫越想越气,要不是冉清瑶侍寝后还巴巴得来请安,她哪会当着众人的面难堪。
正巧,冉清瑶走在前面,想也不想,就出声呵斥了对方。
“给贵嫔娘娘请安。”冉清瑶和肖婕妤对视一眼。
“好啊,冉月仪,本宫还没走呢?你敢走在本宫前面?”宛贵嫔语气不善,蹭蹭蹭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绕着她们走了几圈。
肖婕妤皱眉,紫菱宫是西六宫,昭阳宫是东六宫,两宫方向不同,这明显是找茬来了,她皱眉道:“贵嫔娘娘,这已经是出了凤仪宫了,您的紫菱宫和嫔妾们不同路。”
宛贵嫔自知是找茬,又不想承认:“本宫要去御花园!你管本宫走哪条路?你一个小小的婕妤,轮得到你说话?”
“你…”
“贵嫔娘娘恕罪,嫔妾等不知娘娘要去御花园,娘娘先请。”冉清瑶一把拉住怒气上涌的肖婕妤,侧身让出身后宫道。
肖婕妤委屈,却也感激冉清瑶,要不是她拉自己一把,不好听的话就要说出去了。
依照宛贵嫔的性子,没一时半会儿,她们别想走出这条宫道。
宛贵嫔嗤笑一声,冷冷看着地上的二人:“哼,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牢牢记住了,下次不管本宫要去哪,都要等本宫走远了再走,否则,就是对本宫的不敬!”
这话,就是无理取闹了。
“冉月仪,别以为你说两句话,本宫就绕过你,还有你,一个婕妤,家里要是没教会你规矩,本宫就让宫教姑姑去教教你,别一天到晚只想着插话。”
肖婕妤胸脯上下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怎么说,她也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出身、家教绝不会像宛贵嫔说得这般不堪
冉清瑶眸色渐冷,行礼的右手捏了捏左手小指,微微抬头看向宛贵嫔,眼角余光却瞄见一抹颜色。
“娘娘说的是,咳咳,嫔妾知道了。咳咳咳,嫔妾不懂规矩,请娘娘恕罪,娘娘身为贵嫔,请娘娘不要与嫔妾们计较。还请娘娘先行。”冉清瑶忽而咳嗽了几声,显得有些吃力。
宛贵嫔见惯了她咳嗽,没放在心上,对于冉清瑶的言语很是受用:“算你识相,本宫又不想去御花园了。你们就在此跪着,等到本宫走远了在起来吧。”
宛贵嫔出了一口气,去御花园的说法又变了,她好心情的转过身,眼角直愣愣对上一双冷眸。
身后,赫然站着萧景卿。
萧景卿显然刚下朝,身后仪仗队远远跟着,自己则与高维站在三人身后几米远外。
宛贵嫔一惊,随即欢天喜地般迎了上去:“圣上,您什么时候下朝的呀?是要去看臣妾的吗?”
“给皇后请完安了?”
“是啊,臣妾正想回紫菱宫呢,您要一起去吗?”宛贵嫔语气上扬,身子斜靠在萧景卿身上,压根没管还跪着的两人。
萧景卿身后的高维,头渐渐抵到了自己胸前,哎哟喂,这是什么猪脑子啊?
宛贵嫔是察觉不到圣上周边的冷气吗?他都快冻成冰碴子了。
昨日,皇后娘娘遣人来勤政殿请圣上,说是圣上今日下朝后可否到凤仪宫一趟,圣上与皇后娘娘算得上相敬如宾,对于皇后娘娘少有的相邀,自然应允,因此下了朝,就往凤仪宫来。
走到半道,就瞧见凤仪宫不远处上演的好戏。
高维眼尖,一眼认清几人,哟,那位也在呢,还跪着,瞧那架势,怕不是起了冲突?
高维想起早晨圣上上朝前的依依不舍,觉得接下去怕是要坏事。
果然,圣上挥退了仪仗队,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青筋泛起。
还未走近,就听到宛贵嫔好大的口气。
圣上周遭瞬间又低了几个温度。
宛贵嫔半天没得到回应:“圣上?”
“她们犯了什么错?”
“啊?”
宛贵嫔一脸茫然,顺着萧景卿手指方向,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两人。
冉清瑶此刻脸色微微泛白,整个人轻微摇晃,身后的肖婕妤也好不到哪里去,跪得久了,满脸痛楚:“给圣上请安。”
“贵嫔娘娘,月仪姐姐身子不适,嫔妾们知错了,还请贵嫔娘娘恕罪。”肖婕妤留意到萧景卿面色不善,对于宛贵嫔的撒娇视而不见,狠狠心,磕在地上,求饶起来。
宛贵嫔傻眼了,肖婕妤在干什么?不就是跪了一会?为何行如此大礼。
她手臂处被人轻轻一推,是墨画。
墨画眼神示意宛贵嫔。
宛贵嫔后知后觉,萧景卿面沉如水,方才起就没正眼看过她,现在更是注视着旁人。
宛贵嫔噗通跪倒在地,连带着身后跟着的婢女:“圣上恕罪,臣妾不过是与两位妹妹说说话,没,没其他意思。”
宛贵嫔心虚,说到后面,声音犹如蚊子嗡嗡声。
“起来。”萧景卿对着冉清瑶说道。
肖婕妤松口气,还好,圣上没向着沈贵嫔,她踉跄一下起身,急忙去扶冉清瑶。
冉清瑶靠在乐心身上,隐晦得与萧景卿对视一眼。
“谢圣上。”
肖婕妤也忙不迭跟着行礼。
萧景卿随意的摆摆手:“你身子未好,早些回去吧。高维,选些山参送去昭阳宫。还有,赐肖婕妤月柔锦缎两匹。”
“是。”高维应声。
肖婕妤算是意外之喜,一改方才苦楚,欢欢喜喜谢了恩。
她的恩宠不多,圣上一年到头记起她的日子少之又少,今日能得赏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月柔锦缎一匹千价,平日只有逢年过节,圣上才会赏赐给高位妃嫔,
满宫里,就是珍妃、柔妃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匹,更何况她这个六品婕妤。
地上跪着的宛贵嫔也大为震惊,脖颈高昂,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肖婕妤,她没听错吧?圣上赏了月柔锦缎?她宫里都没有!
萧景卿停顿一下,接着道:“晚上,朕去昭阳宫。”
这话,是对着高维说的,更是对着冉清瑶说的。
高维躬身应答:“是,奴才稍后就让裴兴去司寝房传话。”
裴兴裴德两兄弟是勤政殿内候太监,平常去后宫传话或者传达圣上旨意的都是他们,也算他半个徒弟。
不过,圣上身边的贴身位置,还是他的!
高维默滋滋上前了半步,离萧景卿更近了一些。
冉清瑶月眸一暗,昨日侍寝,今日驾临圣上昭阳宫,明日,她怕是又要出一波风头了。
她抬眼看向萧景卿,后者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移开目光。
既然如此,冉清瑶盈盈一拜:“是,嫔妾恭候圣上。”
“给圣上请安。给宛贵嫔娘娘请安,给月仪小主、婕妤小主请安。”
宫道边上,念春举着文盘,上面是皇后赐给冉月仪的茯苓糕,慢慢走到众人身边,跪下。
“这是什么?”
“回圣上话,皇后娘娘惦念月仪小主身子,特赐了茯苓膏,给月仪小主补身。”念春不卑不亢,恭恭敬敬答道。
萧景卿微微点头。
乐心急忙上前,接过念春手里的东西。
萧景卿记起皇后相邀,觉得耽搁得有些久了:“宛贵嫔,后宫有皇后做主,后宫妃嫔更有皇后教导,你,逾矩了。”
萧景卿眸色清冷,低头说道。
宛贵嫔跪了好久,此刻听到这话,后背冷汗尽出,额头抵地:“臣妾知错,请圣上宽恕。”
“你既口口声声喊规矩,那就要牢记后宫宫规,这样吧,回去抄写宫规一遍,不然怎么记得牢呢?要是觉得还记不住,两遍,三遍,抄到你记牢为止。”
萧景卿声音冷到了宛贵嫔心里,她此刻才意识到,面前之人,不再是对人淡然的景王,而是大乾朝新一代帝王。
“是,臣妾知错。”宛贵嫔何时受过罚?
她怕是新一代宫妃中第一个被帝王罚的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声音中带着微微哭腔。
落在肖婕妤耳中,真是别样动听。
“走吧。”
萧景卿带着高维转身进了凤仪宫,念春微微行礼,跟着回去复命了。
萧景卿带着高维转身进了凤仪宫,念春微微行礼,跟着回去复命了。
冉清瑶和肖婕妤对着瞬间瘫坐在地上的宛贵嫔冷冷一瞥,方才走了。
而宛贵嫔,被墨画托扶着站起身时,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哭出声来。
另一边,凤仪宫内皇后换上常服,就收到了圣上赏赐肖婕妤,晚上留宿昭阳宫,宛贵嫔被罚,这样三个消息。
可谓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皇后讶然:“真的?”
“千真万确。念春还碰上了呢。圣上当场罚了宛贵嫔。宛贵嫔嚣张许久,真是可恶。侍寝后可以不用请安,是娘娘体恤,可旁人不都是老老实实第二日照常请安,只有宛贵嫔,当真了!”念云气愤于宛贵嫔嚣张许久。
皇后了然一笑:“她父亲在圣上成为太后养子后,不管太后日后是否会诞下亲生皇子,就将她给了圣上做侍妾,又有些从龙之功,难怪她骄横。”
“不过,舒适日子过久了,就会忘记本分了。这回,圣上亲自罚了她,想来,会安静一段时日的。不用管她。”皇后深知宛贵嫔的蠢,从不在意她的得宠。
“娘娘是宽厚,换做旁人,哪里容得下她。”念云伸手搀扶皇后,兀自夸赞了皇后一句。
“一个蠢货,成不了气候。”皇后偏头扶正凤钗,往外殿走去,想来,给圣上备下的凌云白茶,茶温正好。
倒是肖婕妤与冉月仪,圣上一个赐了赏赐,一个又是侍寝,不知都是安慰她们受了宛贵嫔刁难,还是另有说法。
皇后心存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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