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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的小狐狸

雪夜梦前尘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沉稳的西境大将军叶疆不顾规定离营前往燕春城抢了只小狐狸。小狐狸修成人身,名云落,做其亲卫,陪在身边。小狐狸在于将军相处过程中,逐渐明白家国大义,两人携手收复西境,双双归隐云山。

主角:叶疆,云落   更新:2023-01-06 10: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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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疆,云落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将军的小狐狸》,由网络作家“雪夜梦前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沉稳的西境大将军叶疆不顾规定离营前往燕春城抢了只小狐狸。小狐狸修成人身,名云落,做其亲卫,陪在身边。小狐狸在于将军相处过程中,逐渐明白家国大义,两人携手收复西境,双双归隐云山。

《大将军的小狐狸》精彩片段

云州,燕春城。

玉春楼是燕春城唯一的青楼,里面人声嘈杂,很是热闹。二楼的厢房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看着这玉楼春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有些许兴奋,他一个晚上都在喋喋不休。

“你看到了吗?”那小兵挑着眉问一旁的站笔直的高大士兵。

一旁的士兵不屑一顾,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这些妞再好看,也配不上我们将军,也只有樊将军好这口。

那小兵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旁士兵的鄙夷,继续兴奋的说道:“看到那背影,那细腰,走路时一扭一扭的,可扭进我心窝里了。你们叶将军在哪找的姑娘,竟生的如此可人!我们樊将军那几个妾室也是生的十分标志,那可是搜罗了我们燕春城所有的美人!”

那小兵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你们叶将军可有妻室?虽说你们叶将军打仗比我们将军厉害,可这娶老婆的本事,还是我们樊将军更胜一筹。如今这西境城通商之后,我们将军隔三差五的就念叨着,西境城热闹非比寻常,而且那儿可是各式各样的美女都有,通州,云州,陈州,业洲一样不落,那岂不是天堂一般!”

那高大的士兵皱着眉头,不乏自豪的说道:“自然如此,西境城可是我们将军跑细了两条腿跑出来。”

“这西境城通商之后,听说出了不少新鲜的玩意。那满春院里,不只有漂亮的姑娘,还有小官,我们樊将军可是念叨了好多次,说那小官可是不比姑娘差,想想都心痒痒啊。”那小兵自顾自的说着,语气中尽是向往之意。

西境城通商,各州都汇聚于此,自然比其他地方更加热闹。

那小兵说的更起劲了,最后竟信誓旦旦的说:“他妈的,等咱们把陈州这些杂碎打回老家,我一定要去西境城走一遭。到时再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

正说着,一位女子朝着他们走来,那女子身披翠水薄烟纱,散花水雾绿草裙在她脚边轻柔散开,肩好似削成的一般,棱角分明,水蛇般的细腰在薄纱里若隐若现,那皮肤就像云山上的白雪,走近了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一旁的小兵看得春心荡漾。

那女子在他们面前停下,微微屈膝行礼,温柔的说道:“小女子琉璃,应叶将军之邀特来此,望官爷通传。”

那高大的士兵看了看琉璃姑娘,也行了个礼回道:“姑娘请进。”

一旁小兵直勾勾的看着这女子,待女子走进房中,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姑娘,觉着那些姑娘都不如刚刚的琉璃姑娘好看,于是便感叹道:“这姑娘比我们将军的妾室漂亮的不止一点啊!”

一旁的士兵嘴角上扬,不屑的笑了笑,说:“琉璃姑娘在我们西境城那可是头牌!”

那小兵激动的说:“今夜当真来的值当了,能瞧见仙女一样的姑娘。我们樊将军必然是那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 ”

一旁走过的姑娘一听,不禁眼波流转,看了看那小兵。不远处的窗口,框住了圆月与树影,一阵风吹过,树影摇曳,小兵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看一旁站的笔直的士兵,心想着:叶将军的手下确实与他们不一样,想到这儿,小兵抖了抖肩,腰板挺直起来。

那小兵是个话多的,没一会儿便又开始说起话来:“我听我们村里的老人说了,越是漂亮的人儿,越要小心,说不定是哪个山洞里修成人身的妖怪。”

那小兵见一旁的人没有回应,以为是不相信自己所说,便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当真听过的,那是我阿爷与我说的事。那妖怪是桃树修成人身的,那当真是漂亮的紧,我阿爷说了,他这辈子还未见过比他漂亮的姑娘了。说是秀才在路上救下的姑娘,那姑娘要报恩,死活要跟着秀才。自打秀才带回来那貌美的姑娘,村里的男人就经常离奇失踪,大家都纷纷议论,说是秀才带回来的姑娘是妖怪,会吸人的精魄,那些失踪的村民就是被她给害死,各家女人都带着家伙找秀才讨要个说法。没成想那秀才是个胆小的,二话不说就把那姑娘给交了出去,那些个女人本就嫉妒姑娘长得漂亮,再加上自家的男人失踪了,心里憋着气,那都是往死里打的。眼见着那姑娘奄奄一息,却还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秀才。最后姑娘生生被打死了,死后就剩下截桃树枝……”

小兵说的绘声绘色的,一旁的士兵没有理会他,自顾握着手里的刀站着。

房间里,叶疆和樊俊正喝着酒。

叶疆举起酒杯,大声说到:“老樊,这酒可是我托人在通州买来的上好的竹叶青,你我兄弟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了,今日可一定要给足兄弟我面子,咱们不醉不归。”

樊俊此刻已有了醉意,听叶疆这么一说,劲儿便又起来了,招呼了两个姑娘,左拥右抱,说道:“老叶,还是你叫的姑娘够劲,长得跟天仙似的,说话温声细语,比起我家里那几个母老虎好的不知多少啊,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是美人又是美酒的,你是有什么事求我的?”

叶疆摆着手说道:“老樊说的什么话,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事儿的,有美酒咱一起喝,有美人我当然也不能独享了。”

樊俊是个直肠子的,官场上那些人时常笑他粗鲁,尽是酸言酸语,尤其是那些文官,十分讨厌,他娶个媳妇都要被骂,心里全是委屈。这么多人,也只有叶疆,从来没对他冷嘲热讽,现在竟然还带着西境的美女过来看他,心里又多了一份感动。

如今美人又在一旁,眉眼如水,樊俊想也不想地说道:“就冲着你今天的话,以后兄弟你有事尽管叫,兄弟我有肉绝不让你喝汤!”

没等叶疆说话,樊俊两旁的姑娘一人一句的夸着樊俊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樊俊是个粗人,哪里懂得那些文绉绉的言语,可这些话从美人嘴里说出来,就跟唱歌似的,格外好听。樊俊听得如痴如醉,姑娘们言笑晏晏,欲拒还迎,接二连三举着酒杯,一杯接一杯给樊俊灌下去。樊俊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便醉醺醺的趴着桌上起不来。

叶疆起身,走到樊俊身边,推了推他,说道:“樊将军,老樊,起来喝酒了。”

樊俊趴着,嘴里嘟哝着:“喝,喝——。”

叶疆微微一笑,说道:“你个樊老二,还是醉着比较好说话。”叶疆这一笑,让旁边的姑娘也都害羞了起来,这男子生的真英俊。

第二天,当樊俊醒来的时候,被属下告知自己刚刚重金买来的小狐狸被叶疆拿走了,他气的破口大骂:“叶疆,你大爷,别让我再碰到你!”

此刻叶疆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在笼子里,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眼前的男人。

冯康,叶疆的副将,看着自己将军贼兮兮的样子,很是无奈。在战场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对这种毛茸茸的动物,真是毫无底线。一听手下的人说樊俊捉到了一只白色的狐狸,还是雪狐,眼前一亮,不顾将军不得离营的规矩,甚至约了西境城最好看的姑娘,马不停蹄前往燕春城。把人家樊将军灌醉后,拿着樊将军的私印,大摇大摆把人家的狐狸给骗了回去。这过程一气呵成,跟抢媳妇似的。

冯康没有好气的说道:“叶大将军,你为了只狐狸至于嘛,娶媳妇有这个十分之一的劲儿,叶老将军都笑上天了,也不至于天天往军营里送画像了。你可知道现下我那儿可存了一筐的姑娘画像!”

叶疆颠了小狐狸的笼子,笑着说:“媳妇有啥好的,樊老二媳妇多,也没见着他好,昨夜出来喝酒,还要解释了半个小时才能出来!”叶疆目不转睛看着笼子的小狐狸,继续说道:“不如这小狐狸,瞧瞧这通体的雪白,我敢保证天上地下,就这一条了。偏偏还被樊老二遇到了,他这人你还不清楚,什么好看的小动物到他手里,不是剥皮就是吃肉,真是残忍极了。”说罢,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小鱼干,对着笼子里的狐狸晃了晃。

冯康胸中闷了一口气,这人,在战场上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他竟然还恬不知耻说人家樊将军残忍。冯康没好气的说:“你何必费这么大的劲,直接写封信过来给他,他定会恭恭敬敬给你送到大营里。”

叶疆手里还在拿着小鱼干逗狐狸,漫不经心的说:“樊老二那脾气,谁知道他送过来的是不是只会喘气的。况且我不远千里,把我们西境的美女带来,与他一起喝酒,还要那酒,我可是下了血本的,那可是上好的竹叶青,昨夜可都被他樊老二喝光了。如今我拿他一只狐狸,算是便宜他了!”

冯康竟一时语塞,论脸皮,可没有谁比他们的将军厚了。


西境大营。

叶疆把小狐狸带到大营,小狐狸的笼子就放在了自己的营帐里。

叶疆看着樊老二给小狐狸的笼子,若有所思,轻声说:“小狐狸,看来樊老二很喜欢你呀,都给你用上了金丝了。”

叶疆看着那金丝笼,笼子里还垫着一层厚厚的布料,觉得有些碍眼。他把小狐狸抱出来,轻轻放下,一把将那金丝笼扔出营帐外。转过身对着小狐狸轻声说道:“在我这儿,随便。”

小狐狸啊啊轻声叫了两声,自在转了两圈,就像是刚获得自由的小孩子一般。

一开始小狐狸很怕叶疆,叶疆伸手想要逗逗它,小狐狸便啊啊的叫着,龇着牙很是凶猛,可这毛绒绒的样,在叶疆眼里就好像一个哇哇叫的小孩子。

养小孩那还不简单,叶疆心里想着。

他亲自到厨房,向厨子们问道:“你们中可有人养过狐狸?”。

厨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弯身行礼,说:“将军,属下虽未养过狐狸,但养过猫,想来猫与狐狸也相差无二。”

叶疆看了看那男子,面相随和,应是个耐心的人。

他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既如此,我就把小狐狸交给你照顾。今后你便专心照顾小狐狸,主要是小狐狸的吃食,万不可大意,厨房里的事情就暂且不用做了。”

厨房事情多且杂,现在只用照顾小狐狸,那厨子自然高兴的很,他连连点头,高兴的说:“属下必定会尽心照顾好小狐狸。”

叶疆把厨子带到营帐中,与小狐狸打了个照面。他转身对厨子说:“这就是我带回来的小狐狸,珍贵的很,不可怠慢。”

那厨子抬眼看了看小狐狸,吃惊的说:“这可是云山的雪狐,极为罕见。”

叶疆一听,是个行家啊,看样子找对人了。叶疆转而问道:“你怎知这是雪狐,见过?”

那厨子转身回答说:“属下未曾见过雪狐,是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起的,雪狐通体雪白,四肢短小,在云山上生活,与天神最为接近,所以最通人性了。”

一旁的小狐狸突然啊啊叫起来,声音清脆可爱,摇着尾巴,侧了侧脑袋看着那厨子。

那厨子被小狐狸的行为逗笑了,笑着说:“你瞧,小狐狸听懂咱们讲话呢!”

叶疆点了点头,看来这小狐狸很是喜欢这个厨子,那就是他了。叶疆问道:“你如何称呼?”

那厨子弯腰向叶疆行了个礼,说道:“属下姓赵名帆。”

叶疆吩咐道:“以后你便来我营帐中照顾小狐狸。它的吃食尽量拟一份菜谱出来,给我瞧瞧。”

赵帆听到叶疆的吩咐,看来将军是十分喜欢这小狐狸了,今后要更加小心才行。

赵帆常来给小狐狸送来吃食,小狐狸竟慢慢与赵帆亲近。

每次赵帆还在帐门外通报,小狐狸就先跑到食盒边等着,带赵帆进来,便冲到赵帆脚边,摇着尾巴蹭着赵帆的裤脚。

赵帆性格温润,看着小狐狸如此亲近可爱,蹲了下来,揉了揉小狐狸的脖子,小狐狸眯着眼睛,那神情很是可爱。

叶疆坐在桌前,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想:我才是救你回来的,到现在我都没能摸一摸你,如今当着我的面,竟跟厨子那般亲热,以前有小鱼干还能逗逗,现在吃食好了,有小鱼干也不理我。

赵帆蹲下来给小狐狸的食盒里添食物的时候,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不知什么时候,叶疆已经走到了他身后。平常正经八百的将军此刻正伸长脖子瞧,只是不知道他在瞧狐狸还是瞧狐狸的食物。

赵帆站了起来,看叶疆的眼神并未离开小狐狸。叶疆蹲下来,想要伸手去摸小狐狸,小狐狸反应灵敏,立即朝叶疆他们龇牙,一副随时扑上来的样子。

叶疆站了起来,看着这双标的小狐狸,无奈的说:“小狐狸怎么还是怕我,都不让我碰的!”

赵帆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回将军,小狐狸此时正在吃食,最是护食的时候,万不能这时候上前去摸。”他想了想,继续说:“将军若是想与小狐狸亲近,以后我做好吃食,将军拿去给小狐狸,自然小狐狸就与您相熟了。”

叶疆有些嘴硬的喃喃道:“谁想与它亲近了。”

虽然叶疆嘴上说着不想亲近,赵帆拿来的吃食就放在桌子上,让叶疆自己去给小狐狸喂食。

果真如赵帆所说,小狐狸开始与叶疆亲近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叶疆发现,小狐狸很黏人,经常趴在他的身旁,叶疆在研究兵书,小狐狸就在书桌旁趴着,懒洋洋的;叶疆睡觉,小狐狸就在叶疆的床边趴着。

对于这样懂事的小狐狸,叶疆也是爱不释手,手一伸,让小狐狸爬上来,就开始挠着小狐狸的脖子,极近宠溺。

冯康看着叶疆对小狐狸如此亲昵,调侃道:“瞧你那样,跟得了媳妇似的。”

叶疆心里美滋滋的,手上还不忘挠着小狐狸的脖子,说:“樊老二媳妇多,但他没有这么好的小狐狸。”

冯康心想着,人家媳妇好歹知冷知热,你倒好,抢个小狐狸回来当祖宗供着。

叶疆把手放到桌上的地图,小狐狸立即从叶疆的怀里一跃就上了桌子,绕着桌上的地图瞧。

冯康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研究地图的小狐狸,笑着说:“哟,这小狐狸还会看地图呢!再跟你呆久点,可能都能上战场杀敌了。”

叶疆一脸得意的说道:“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冯康十分嫌弃的看着他这个自以为是的人,转头看着小狐狸在地图上走着,它走过的地方正是陈州与云州的边境,边境很长,风景很美,战事也很久了。

“如今陈州侵袭我们边境的次数越来越多,且范围也更广了,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兵力,如今这个情况不容乐观。”

冯康看着叶疆,继续说到:“现在我们兵力本就不足,西境大营的钱粮没补上,头上的那位还要大操大办贵妃的生辰宴,我们跟户部要钱粮,人家压根就不理会咱们,只是给个皮毛打发咱们,还暗示让咱们从西境城里拿,你说头上这位到底怎么想的?”冯康发着牢骚。

叶疆眼神暗了下来,无奈的说道:“怎么想的,西境城通商三年,西境州府的账算的一团乱,三年了,朝廷没能从西境城拿到一分钱,账面不清不楚,那钱都去哪里了?我们与西境城关系最是亲密,你说钱能去哪儿了?他们当然不想给咱们钱粮了。这事你跟我爹说一说,让他去户部走走,老将军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叶疆邹着眉头,突然问道:“樊老二那边是有什么消息吗?”

“樊将军还是老样子,守着业洲边境,并无异常。为何突然问道樊将军?”冯康着急问着。

叶疆眉头拧成一捆,严肃的问:“冯康,你觉着业洲和陈州能合作吗?”

冯康看了看桌面的地图,慢斯条理地分析道:“当年陈州屠了业州一座城的百姓,隔着血仇,业洲人有血性,定是不可能与陈州合作。”

叶疆看了一眼冯康,压着声音说:“怎么不可能,合不合作还不是看利益是否足够。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业洲的皇帝坐在高堂上,怎知边境吹的什么风!让樊老二时刻注意冷山道,有异常即刻通传。”

冯康诧异,急忙问道:“你是说,业洲的边境和陈州合作?可这业洲当初宣告四洲,与陈州决裂。听老樊说业洲往陈州的冷山道都荒废了好久,业洲边境冒着天下人唾弃的风险与陈州合作,有什么好处呢?”

叶疆的手指静静敲着桌面,小狐狸的爪子也在地图上拍着,而他拍着的地方,正好是业洲边境,叶疆把小狐狸拎起来,笑着说:“好处?冯康,你看我们西境城和各州京城比起来如何?”

冯康想了一会儿,自信的说道:“西境城虽在云州边境,但通商之后各地商人来来往往,尤其是西境城的漕运,各州之间的往来都离不开西境城的云陵渡口,这西境城不比四洲京城差,长久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疆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指了指地图上的西境城,说:“西境城这块肥肉,谁都馋。云山是我们的福山,四州各河流都发源于云山,西境城在各州中心,现在是我们守着,各州可是闻着味要来抢的。”

叶疆看着地图上燕春城,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你告诉樊老二,紧密监视业洲和陈州的动静。业洲明面上和陈州隔着血仇,不敢胆明目张胆的打,那是怕天下人的笑话,冷山道虽然荒了,但也还是能走的。不然我实在想不出,安静了这么久的陈州,怎么突然出来蹦跶了。也许业洲想看我们和陈州鹬蚌相争,最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冯康想了想说道:“既如此,我马上传书给樊将军,也顺便告知老将军如今的处境,让他想些办法给我们弄点补给,不然兄弟们真得饿着肚子了。”

叶疆逗着小狐狸,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小鱼干,在小狐狸面前晃着,小狐狸向前一跃,叶疆就把小鱼干在身后一换,换到了另一只手,小狐狸玩了几次,啊啊叫起来,听着声音,约莫是生气了,也不抢小鱼干,就在一旁趴着不动。

叶疆突然说道:“与老头子传信,别走官道。我们将军府恐怕早就被盯上了,这些人生怕西境城有一个铜子落到我叶家手里。”

冯康走出营帐外,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西境城灯火通明,不禁叹了一口气。

西境城真的大不同了,从老将军开始,西境城就有通商的打算,奈何一直打仗,那时朝廷更不可能拿出钱来。直到几年前,叶疆四处游说,云州各大世家合力,西境城才能通商。

西境城各州相互往来,人多且杂,这些年一直也全靠着大营派人看护,才这般安定平稳,如今肉做好,各州闻着味来了。


冯康走后,叶疆看着地图发呆许久。

小狐狸一跃,从叶疆手里抢过小鱼干,美滋滋的在一旁吃了起来。

叶疆蹲在小狐狸身边,摸着小狐狸背上的毛,不禁感叹道:“这手感真好”。

叶疆顺势将小狐狸抱起来,他面对着小狐狸说道:“总是小狐狸小狐狸的叫你,总归是不好的,我给你起个名字,你的这身皮毛,好似白云落入人间,以后就叫你云落吧。”

小狐狸好似听懂一般,‘啊啊……’的叫得欢快。

叶疆瞧着小狐狸欢喜的样,心里涌出一丝喜悦,他温柔的对小狐狸说:“晚些,我带你去西境城逛逛,西境城的夜市可是出了名的。你且先自己玩耍,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就带你去。”

小狐狸欢快的跳起来,一溜烟就跃上了叶疆的桌子上,盘卷身子,露出一双灵动雪亮的眼睛,好像在说:赶紧处理好,带我去西境城玩。

等叶疆处理好军务后,小狐狸已经趴在一旁眯着眼睛睡着了。看着这圆滚滚的模样,叶疆心里有了些许的暖意。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背,见它还未醒来,又再摸了几下,小狐狸才慢悠悠的躬着身子,伸长了腿,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刚刚睡醒的小孩子一般,嗯嗯啊啊叫了几声。

小狐狸看到叶疆,从桌子上跃上了叶疆的肩头,又蹭了噌他的脖子,叶疆的心里被这小狐狸噌的软软的。

他宠溺的说道:“这么开心!等我换身衣裳,我们就出发。”

小狐狸啊啊的叫着,权当回应了叶疆。

叶疆卸下戎装,换了一身月白的锦服,大片的银白色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一根白玉簪束着乌黑的头发,剑眉上扬,意气风发,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好一个俊秀清逸的公子。他伸出手,小狐狸顺着手爬到叶疆的肩头。

刚走出营帐外,便碰到了冯康。

冯康看着他这装束,不满的说道:“一大堆的事等着你,还有闲情逸致去逛街!”

叶疆上马,对着冯康说:“小狐狸跟着我们这群糙汉子生活太久不好,我得带它去瞧瞧何为温柔乡。”

冯康噘着嘴,不怀好意的说:“瞧小狐狸的身板,可还是只幼狐,你带它去温柔乡,小心他出不来了!”

叶疆摸了摸小狐狸的头,一脸坏笑说:“小狐狸见着那些姑娘,可不会脸红。”

冯康脸一黑,破口大骂道:“叶疆,你大爷,这些陈年旧事就不能忘了!”

叶疆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给了冯康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头也不回的与小狐狸优哉游哉往西境城走去。

冯康看着这一人一狐,不由得苦笑,这将军不像将军,像孙子,这狐狸不像狐狸,像祖宗。

叶疆带着小狐狸进城,频频有人侧目偷看,尤其走在一旁的小娘子,都是红着脸看。

叶疆不以为意,世人皆为皮相所惑,若是他们知道叶疆是那战场上的修罗,定是目不敢视。叶疆带着小狐狸走了几条街,皆是摩肩接踵。

夜幕已降,在西境城抬眼便可看到云山,云山终年积雪,叶疆抬头看着云山,指着云山的山顶说:“小狐狸,那里就是你的家。哪一天你若是想家了,就去那里,知道吗?”

小狐狸顺着叶疆指的方向看,一双黑溜溜的眼里倒映着云山的积雪。小狐狸似乎有一瞬间愣住了,直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响起,小狐狸才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别处。

叶疆并不是一个贪玩的人,他走马观花,带着小狐狸又转了一圈。

小狐狸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叫声,叶疆瞧着小狐狸如此开心,笑着说:“那么喜欢,等西境安定下来,我就不做将军了,在西境城买个宅子,以后我就天天溜你。”

小狐狸好似听懂一般,脑袋蹭着叶疆的脖子。

叶疆一脸满足,心想,赵帆曾说雪狐通人性,以前不信,现在这小狐狸跟成了精似的,跟着它说什么话都听得懂。

叶疆走进满春院,满春院的老鸨亲自出来迎接,院子里的姑娘和小官看着来人来头不小,纷纷看了过来。当他们看清楚这张脸,不由得一惊,这公子生的好俊俏!

小狐狸看见院子的走廊里挂着花花绿绿的灯,很是喜欢,在院子里穿来穿去。叶疆难得见到它如此,就随它跑了,吩咐一旁的人,让他们看好小狐狸,自己则跟着老鸨来到二楼的厢房里。

房中已有几名女子坐在两侧,见到叶疆进来,起身行礼。叶疆坐下,尝了尝桌上茶水,放下杯子,随即问道:“最近都有什么消息吗?”

一女子站了起来,一袭白色烟罗衫绣上几朵玉兰花,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一头秀丽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银簪挽起,散发着一股慵懒,一朵玉兰别上,不失一股书香气。

那女子微微屈膝行礼,说道:“将军,业洲的朝堂如今一片混乱,皇帝连续几日未上早朝,皇太子监国,三皇子易聪如今接替了业洲边境,做了业洲边境的主帅。之前业洲的皇帝就一直传出身体有恙,如今是好是坏,只有皇帝身边的人才知晓,我们的人没法打听到。齐家在云陵渡口又多开了一条线,这条线都是用来运私盐的,现下已经影响了西境城的盐市,但都被压了下来。”

那女子看了看叶疆,瞧见叶疆并未有任何反应,于是便继续说:“云州京城如今都在为贵妃的生辰做准备,大臣们纷纷上书阻拦,原因有二,其一是贵妃的生辰宴规格比皇后的大,于理不合,其二是今年云州干旱,许多地方颗粒无收,更不应该在此时大办贵妃生辰,劳民伤财。可皇上都驳回,说贵妃如今诞下皇子,理应如此,直到礼部的沈离大人死谏,皇上才稍有缓和,说只进行家宴。但这家宴也不似家宴,皇上特别准许贵妃的母族进京为贵妃过这生辰,就在别院进行。”

听到这,叶疆的眉头拧了又拧。

贵妃的母族进京,这可不是简单的家宴,若是齐家有异心,京城有谁能守?皇上是在玩火吗?当今的贵妃正是齐家的嫡女,齐柔书,而齐家又是云州最大的世家,所谓最大的世家,是因为齐家钱多,人多。贵妃刚刚诞下皇子,又是当今圣上的长子,皇帝对贵妃宠爱有加无可厚非。自贵妃进宫,贵妃母族因其得势者众多,尤其是她的弟弟,西南将军,齐飞。

西南群山环绕,地势复杂,各山头有各山头的山大王。西南的匪患一直让朝廷头疼,几年前朝廷就派人进行剿匪,不料各山头竟相互通气,把朝廷派来剿匪的人耍得团团转,钱也花,人也给了,匪患反而更加严重,朝廷也没辙,对西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西南将军的位置自然可有可无。虽说这个位置比较鸡肋,但也实实在在的军权在手。虎符一出,千军万马皆要听命。

皇上为了哄贵妃开心,把西南将军的位置给了她的弟弟。放眼望去,哪一个在将军位置上的人不是战功赫赫,然而如今这西南将军,没有战功在身,甚至可能连弓都拉不开。许多世家公子都瞧不上齐飞,嘲笑他连刀剑都拿不稳的人也能当上将军。

在一次云州公子狩猎上,贵妃的弟弟也受邀参加,众人均是一人一马,然而这个齐飞却坐着轿子进场。一旁的人纷纷笑道:“这是要请猎物上轿吗?”

齐飞并不理会这些人,相反他命令手下的人前去狩猎,所获之物皆为其所有,最后因为他手下众多,一个人竟获得半数猎物。许多人表示不公平,齐飞连弓箭都没拉,如何夺得榜首?但齐飞仗却底气十足的说:“哪条规矩说了,一定要自己拉弓射箭狩猎。既没有规定,我手下所猎之物自然归我所有。你们若是不满,也如我一样,叫你们手下一起狩猎。”

他的一番言论,让众人皆不满。虽然愤愤不平,但理却是人家占了。许多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齐飞的亲姐姐如今可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若是以后生下皇子,那可是云州的皇长子,他们齐家今后定是鸡犬升天。如今这世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那次狩猎,叶疆也在,虽说只有一面之缘,可齐飞并不简单。或许他没有以一敌百的功夫,也不能百发百中,箭无虚发,可他接了西南将军一职,还能把这个位置紧紧攥在手里这么久,却是不简单……

叶疆想得出了神,众人皆是不敢多言。

突然一声喊叫声,把叶疆的思绪拉了回来,叶疆回过神,只见院子里的老鸨正急冲冲向叶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的说:“公子,你……你带来的……小狐狸……在楼下,我们的人看不住,让它跑进了小官的房间里,伤了人,如今那房间里都乱作一团了,小狐狸龇牙咧嘴的,凶得很,我们的人都不敢靠近,您快些去瞧瞧。”


叶疆急忙跑下楼,楼下房间门开着,不少人围着房间伸长脖子往里看。

叶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喊着:“哪里来的野狐狸,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弄走。”

一旁的声音有些沙哑,魂销骨酥的说道:“公子,你救救奴家,人家害怕。”

叶疆听到这声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站在人群里,沉声说:“我家的狐狸。”

叶疆长得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加上做了多年将军,身上的威严要比常人更多一些,他一开口说话,周围的人都感到一股压迫感,纷纷闭嘴不敢说话。

小狐狸一听到叶疆的声音,收起一身的刺,冲向叶疆,叶疆蹲下顺势把它抱在怀里。有了靠山,小狐狸眯着眼睛叫着,又成了那只可爱的小狐狸。

叶疆站起来,揉了揉小狐狸的皮毛,说:“我家小狐狸向来温柔可爱,定是有人说了什么才惹恼了了它。”

说完他看向床上的两个人,赤裸着身体,下半身都用被子盖着,其中一人身上布满红痕,那红痕有些刺眼,早就听说满春院里有小官,竟不知玩得这么欢。

那人瞧见叶疆正看着他,不由得脸一红,难得在这西境城看到如此清秀俊逸的男子。

床上的男子瞧见一旁的小官如此,恼怒道:“一只狐狸怎么听得懂人话,你莫要顾左右言它。今日它抓伤了我,定要给我个说法,否则你就让你的狐狸给我赔命。”

叶疆冷眼看着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杀气。

一旁的老鸨见状,弯着腰走到叶疆跟前,唯唯诺诺道:“公子消消气,您且去二楼雅间喝喝茶,这里交给奴家处理。”说罢看了眼手下的人,下人们得了令,恭恭敬敬请叶疆上楼。

叶疆不欲惹事,看了那人两眼,便转身离开。

到了房间里,叶疆把小狐狸放到桌子上,摸着它的头,打趣的说:“你个小狐狸,刚带你入红尘,你就跑去看活春宫,你这口味够独特的呀!”

小狐狸啊啊叫着,声音有些急切,一双眼带着点委屈看着叶疆。

叶疆挠着小狐狸的脖子,小狐狸很享受的眯着眼,“好了,看也看了,咱不吃亏。你在这儿好好呆着等我,别再乱跑了,我处理好事情就过来。”

小狐狸趴在桌子上,神情恹恹的看着窗外的月亮。

满春院算是西境城最大的青楼,来往的人众多,多少达官贵人在人前人模狗样,在这满春院里都会原形毕露,多深的秘密,在温柔乡里都会被挖出来。满春院的老鸨是个懂事的,她知道叶疆是西境将军,这西境能有今天的样子,离不开叶疆,她只是个做生意的,深知自己身家性命都系于眼前的一人,所以当叶疆明里暗里在她的满春院里安排人,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疆交代好事情,正要带着小狐狸离开,这时老鸨走进来,与他一起走进来的是刚刚在床上满身红痕的小官。

叶疆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们,老鸨连忙解释到:“公子,让您见笑了,这小官适才说错了话,惹得你的小狐狸不悦,如今特意过来向你谢罪。”

那小官刚向前走,怀里的小狐狸啊啊的大叫起来,叶疆冷眼看着那小官说道:“看来我的小狐狸不接受你的道歉呢!”

那小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原本是想来认识认识这位公子,毕竟在他的顾客中,还未见过如此周正的人,身形修长,剑眉上扬,肆意而潇洒,鼻梁高挺,更显轮廓。若是能和他……

还未等小官想完,小狐狸叫的更加大声,甚至有些躁动,它警惕的看着小官,好像随时要扑上去一般。那小官哪里见过那么凶的狐狸,不禁有些腿软,连忙柔声说道:“奴家不过是想给公子赔个错,公子如何让这野狐狸如此欺负奴家。”

叶疆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我养的狐狸是野狐狸,那我是什么?野男人?”

那小官不知如何应对,嘴里喃喃着说道:“公子,是奴家言错了。”

一旁的老鸨见状,凑了上来说道:“我们家小官不会说话,还望公子见谅啊。”继而转身对着那小官说道:“什么野狐狸不野狐狸的,公子样的狐狸自然是天上地下独有的,赶紧与狐狸大爷道歉。”

那小官看了看老鸨,战战兢兢地看着叶疆,不满道:“狐狸大爷,是我言错了。”

此时小官的内心很是委屈,今夜他好好的在服侍王公子,正说到西境的叶将军虽战神之名在外,可如今尚未有一点风流韵事,定是床上功夫不如王公子,正夸的那王公子飘飘欲仙,突然那狐狸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还抓伤了王公子。本以为只是一只野狐狸,说个好话,那王公子便能不了了之。

当他见到这狐狸的主人,神采奕奕,贵气逼人,想着让老鸨引荐认识,若是以后能服侍这位公子,那必然是极好的。小官自觉自己样貌不输这满春院的其他人,如今在这儿吃了闭门羹,还要与这狐狸道歉。满腹委屈看着老鸨。

老鸨当然也有自己的算盘,她瞧着这叶将军来这院里,竟是一个姑娘都不曾碰过,她不禁怀疑叶将军是否喜欢男人?正巧这小官想认识叶将军,何不看看这叶将军喜欢的是什么!以前为了巴结叶将军,自己没少给他房间里塞姑娘,那些姑娘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却也不见他动心,如今这小官在满春院里出了名的好看,他竟也瞧不上。

叶疆看着眼前的两人,满腹心思,也懒得周旋,便慢悠悠的说:“歉也道了,以后莫要再自作聪明,这满春院能不能满春,还得看老鸨你呀。”

老鸨是个聪明的,连忙说:“公子说的是,今后公子来我这满春院,定为公子准备上等的美酒,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这一次。”

叶疆笑了笑,玩味说道:“如此,您满春院里今后定是满……春。”

老鸨小心翼翼送走了叶疆,转头对那小官说道:“看清楚这位爷了,今后你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她想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你们今夜是拔了他狐狸毛了还是打了狐狸?他那小狐狸见着你就是张牙舞爪,怎的如此深仇大恨?”

小官欲哭无泪,哭诉着说:“我哪里晓得今晚做了什么!不过是说那位西境的叶将军床上功夫不如王公子,那狐狸就窜出来抓伤了王公子,对着我和王公子龇牙咧嘴的。”

那小官摸了摸脸上的泪,继续委屈的说:“如今还要我跟一只狐狸道歉,这哪里还有天理可说了!”

老鸨无奈翻了翻白眼,心想,你还想天理,你在太岁头上动土,活着都不错了,还好叶将军不知你说的什么话,也还好是只狐狸听到,不然你现在都要去见阎王了。瞧着那小官哭得梨花带雨,老鸨轻声安慰道:“你今后见着这位公子,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叶疆带着小狐狸从西境城返回大营,天上那一轮圆月,把地面照得格外明亮,一路上一人一狐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叶疆想着贵妃生辰宴的事,这事处处透露着古怪。如今京城的禁军不过两万人,且多是朝中官员的孩子,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孩子能有多少人提刀砍人呢!若是西南军有异心,皇城危矣。皇上如何不知这其中的危险,他是另有所图吗?

正想着,前方出现了岔路口,一条往大营,一条则是通向洞玄山,叶疆拉紧缰绳,示意马儿停下。

小狐狸在叶疆的肩上啊啊的低声叫起来,像是不满。

叶疆瞧它一路上都很安静,许是还在生气,宠溺的说:“今晚你面子可是比我大得多,人家都亲自跟你狐狸大爷道歉了,你还不满足?今晚是不是玩得不尽兴,那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没等小狐狸反应过来,叶疆拉了拉缰绳,马儿便往洞玄山的方向走去。夜色正浓,他们在洞玄山上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终于停了下来。叶疆抱着小狐狸,走了一会,在一块巨石前停下脚步。

他坐了下来,抬眼望着前方,那里灯火通明。叶疆的眼睛很明亮,他有些激动,指着前方的西境城,说:“小云落,那里就是西境城。”他没有看小狐狸,喃喃自语道:“愿这灯火永不熄灭。”

小狐狸看着叶疆,看了许久。叶疆看着西境城,看了许久。一缕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月光撒了一地,有些微凉,但是他们的血都很热。


小狐狸性子活泼,在军营生活了几个月,与大家都熟悉起来。

这天小狐狸刚刚吃了食物,赵帆发现小狐狸的食量越来越多。以前刚刚吃的一碗,如今吃完一碗,还追着赵帆继续要食物。

赵帆为人敦厚,觉得小狐狸能吃便多给了,小狐狸吃得撑了,出去消食时,竟有些站不住。

一个士兵瞧见了,上前将它抱起来,揉揉了小狐狸的腹部。

小狐狸被揉的舒服了,眯着眼睛十分可爱,一旁的士兵也都围起来,看到这么呆萌可爱的小狐狸,直夸道:“将军的小狐狸也太可爱了,你瞧它眯着眼睛的样子,就好像对我们笑。”

“嘿嘿,还真是。以后我也要养只小狐狸,像将军的这只一样聪明可爱。”小狐狸像是听懂一般,笑的更加开心。

叶疆走出营帐,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小狐狸。叶疆叫了它两次,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小狐狸并没有理会他。

小狐狸在那士兵的许是被夸开心了,跃上那士兵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那士兵的脖子,那士兵宠溺的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随即将小狐狸放在地上,拍了拍小狐狸的背,吩咐道:“你刚刚吃了东西,应该多走走,消消食。”

“咳,咳……”叶疆站在营帐外,大声咳了咳。

士兵们看到叶疆,都站直了,弯腰行礼。

小狐狸围士兵们四处跑,没有像往常一样朝叶疆冲过去,叶疆有些伤心,这狐狸真是薄情。好歹我才是把你抢回来的,现在竟被人夸几句就不理我了!

叶疆大声的咳了两声,语气中带着点恼怒说:“都闲的吗?今天不用训练吗?都给我加练半个时辰。”

在场的士兵都站起来,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疑惑,叶将军今天怎么了?是吃了炸药了吗?

小狐狸不知深浅,摇着尾巴到处蹭士兵们的脚,应是在找人一起玩。但是没有谁敢动,叶疆今天脸色不好,谁都不想撞到枪口上。

叶疆走过去一把拎起小狐狸大走进营帐里,留着外边的士兵满脸疑惑。

叶疆回到营帐,把小狐狸放在桌子上,点了点它的额头,没好气的说:“好家伙,如今都会不理人了,你可看好了。”叶疆捧着小狐狸的脑袋,凑近了说:“我才是给你吃给你喝给你住的主儿。”

小狐狸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脑袋一歪,两只眼睛里写满了疑惑,看着叶疆。

冯康走进来,看着这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调侃道:“哟,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叶疆一脸幽怨的看着冯康,说:“这小没良心的,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竟然要跟别人跑了。”

冯康汗颜,心想:都是做将军的人了,心眼小的跟芝麻似的。

小狐狸好似听懂一般,从桌上跳了起来,跳到叶疆肩上,脑袋蹭着叶疆的脸。叶疆顿时心情大好,揉着小狐狸的脑袋,喃喃说:“还知道逗我开心。”

冯康围着小狐狸,左看右看,皱起眉头说:“你这小狐狸,不会真听得懂人话吧!”

叶疆把小狐狸放在桌上,凑过冯康耳边,轻声说:“偷偷告诉你个事,这狐狸晚上会变成个美女陪我,不信你今晚子时后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冯康黑着脸,失声叫道:“叶疆,你大爷的,当我三岁小孩呢!”

叶疆看到冯康那失态的样子,在一旁哈哈大笑:“老冯,你看看你,见着女孩都脸红,以后可咋办呢!总不能一直躲在大营里不出去啊。”

冯康义正严词,冷哼道:“五十步笑百步!哪一次你去满春院里是叫了人的?”

冯康突然想起手中还握着的敕谕,说:“差点就忘了正事。诺,这是京城来的敕谕。”

叶疆接过敕书,认真看了起来,敕书很短,不一会儿叶疆就看完,而后抿唇一笑,说道:“贵妃生辰宴,你看看咱们这有什么能送的出手的,准备准备,我要回京一趟。”

冯康难以置信的说:“贵妃生辰宴让你一个大将军回去?这面子可真够大的。”

叶疆把信拿给冯康,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别瞎说,皇上让我回去相亲呢!正好碰上贵妃生辰宴,咱总不能空手回去。”

冯康脸都黑了,惴惴不安的说:“皇上这是要动手了?西境州府三年没给朝廷一分钱,朝廷能忍到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叶疆不屑说:“仁至义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朝廷看来,我们才是掠夺者。这些年是不是跟朝廷要粮草越来越难了?朝廷这是在试探咱们,试探咱们在西境城里究竟拿了多少!”

冯康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还好每次咱们都死乞白赖的跟着朝廷要,西境城的世家不乏给你送钱送粮的,尤其是齐家,年年都给你送,不过也都给你轰走了。”

冯康叹了口气,惋惜道:“当初你极力促成西境通商,几年的时间和精力啊,最后功成身退,我都惋惜了好久。肉都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久,结果自己一口没吃,全让世家给分走了。”

叶疆调侃道:“哟,瞧不出来,老冯,你还是个小财迷。”

冯康没有理会叶疆,迟疑说道:“可如今西境城可还欠着世家的钱,且西境除了云陵渡口归世家管,其他的可没他们什么份儿。”

叶疆坐到小狐狸身边,目光幽深,感叹着:“云陵渡口可是西境城的魂。这渡口建起来后,西境城从一个几万人的小城到如今的几十万人,其规模不输四州任何一城。肉很多,世家精得很,只挑好肉吃。”

冯康有些紧张,他问叶疆:“若是朝廷要动西境城,也应该把欠下的钱还给各世家吧!当初在修水渠,建渡口,那可都是世家出的钱。如今这钱可还欠着不少,朝廷能拿出这么多钱?”

叶疆轻蔑一笑,抿抿唇说:“这几年云陵渡口来往多少船只,收了多少钱!而这世家本就是商人,商人重利,怎么会放过这阵东风呢!”

叶疆挑着眉,继续说:“只怕从云陵渡口拿到的钱都已经还清,只是账面还未还清罢了,这世家就像是喂不饱的狼。”

冯康不知这西境的水竟已这么深了。

四州水源皆来自云山,从云山而下的有四条河,两条经过西境城,如今叶疆把上游通州与云州的河流打通,下游业洲与云州两河本就相通。如此三州水运都是通过云陵渡口,陆路难走,水路朝发夕至且运量惊人,人们自然选择水路。

叶疆也曾说过,若是云陵渡口建成,四州或能统一,这话如今看来是不假。这么重要的渡口,掌握在世家手中,朝廷怎能甘心。


临去京城前几日,叶疆常常处理事情到深夜。

陈州最近出兵有些勤快,常常骚扰云州边境,是试探兵力还是欲盖弥彰。冷山道没有任何消息,陈州意欲何为。如今西境的兵力不过五万人,若是陈州真的打,自可凭借地形守着。可如今云州干旱一年有余,军队的粮草迟迟未能补上,这才是令叶疆最担心的。叶疆叹了一口,一旁的小狐狸正哼哼的轻声叫着。

叶疆看着一旁已经睡着的小狐狸,雪白的身子微卷着,那白绒绒的尾巴压在身子下边,小狐狸睡得有些不安稳,唧唧哼哼的发出一些声音。自己的窝就在不远的地方,也不回窝里睡觉,非得趴在又硬又冷的桌子上。

烛火的灯微微晃动着,叶疆看得有些暖心。他小心翼翼把小狐狸抱回窝里,自己继续处理事情。

第二天就要出发去往京城,临走前,他叫来赵帆,严肃认真地与赵帆交代起来:要做好小狐狸的吃食,近来小狐狸的毛掉的比较多,要记得每天给小狐狸吃鸡蛋,小狐狸吃完后要带它走走,防止积食……

冯康在一旁看得很是不满,此刻正仔仔细细交代的都是他的宝贝小狐狸,而给自己交代就只有一句话:西境交给你了。几十年的兄弟,还不如一只狐狸。

叶疆临走之前又揉了揉小狐狸的脖子,小狐狸开心的眯着眼。他温柔的对小狐狸说:“在大营乖乖等我回来。”

冯康凑向前,不怀好意的说:“这么不放心,干脆把它带回京城。顺便相亲的时候带上它,让它挑挑女主人。”

叶疆一脸得意的说:“你就酸吧你,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倒腾好自己,小心以后娶不着媳妇咯。”说罢起身上马,一溜烟就走了。

叶疆走了好几日,小狐狸变得越来越焦躁。

这天,赵帆照常来到营帐里给小狐狸吃食,可是刚刚进到营帐里,小狐狸便朝着他龇牙,像是要随时要扑上来。

赵帆不敢继续往前,只能小心翼翼把手里的吃食轻轻朝小狐狸儿移了移,小狐狸死死盯着赵帆的一举一动,面露凶色。赵帆哪里见过这样发狂的小狐狸,心里不由得自责起来,叶将军把好好的小狐狸交给我,现在小狐狸跟着了魔一般,难道是小狐狸生病了?他本就是个胆小,将军交代的事没办好,自然更加害怕。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赵帆越发觉得小狐狸亲切可爱,又更加担心起来。他想也没想,匆匆忙忙来跑到郎中的营帐里,见着郎中就把人往将军的营帐里拽,嘴里急切的说:“郎中救命啊。”

郎中跟着赵帆火急火燎的来到营帐里,却只看到小狐狸正安安静静吃着东西。郎中越过小狐狸,又往营帐其他地方瞧了瞧,愣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我治的是人,可不会治狐狸。”

赵帆紧张的说:“这小狐狸可是将军的心头宝贝,如今将军回京,若是小狐狸少了一根狐狸毛,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郎中无奈,他看着吃的正欢的小狐狸,疑惑道:“这小狐狸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事的。”

小狐狸此刻确实是恢复了正常,但想起刚刚它那样,赵帆耐心解释道:“许是吃了东西才安静下来,刚刚我过来时,小狐狸异常焦躁,对着我龇牙咧嘴,这是为何?”

郎中想了想,慢条斯理道:“动物焦躁,无非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身体不适了,或者是到发情期了。你给它的吃食,最近可有什么不同?”

赵帆思来想去,小狐狸的吃食都是按照食谱上做的,定是没有任何问题。赵帆斩钉截铁的说:“小狐狸的吃食,一如往常,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郎中看着小狐狸,慢悠悠的说:“小狐狸可能是想找母狐狸了。”

赵帆似信非信,顿了顿,疑惑的说:“是吗?可这时间也不对啊,狐狸发情期多在春季,如今这不是秋天嘛!”

郎中对于治动物,确实束手无策,他喃喃道:“吃食没有问题,也不是发情,没有外伤,那是为何?难不成小狐狸想将军了?”

赵帆好像被点醒了一般,大声说着:“雪狐通人性,想将军也不是不可能!对了,我要将这事记下来,到时告知将军。若是将军知道小狐狸如此思念他,定会开心。”

此时,郎中一脸疑惑,心想:这算是强行说通了吗?即便是人得了相思,也是抑郁。这狐狸想将军,还能焦躁?

赵帆拉着郎中蹑手蹑脚地离开营帐,心下开心得很,竟如此这般通人性。只可惜了,将军不在大营,若是将军看到小狐狸想他想到如此,指不定多开心呢。赵帆心里竟生出一种,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的成就感。

只是,小狐狸是真的病了。它本是云山上的白狐,与家人走失,在云山上走了许久,后来被人抓住。世间万物,皆有机缘修成人身,那便是妖。在修成人身前,都会经历一个阶段,就是开智。

叶疆抢回它时,正是开智的那段时间。

很多小妖开智的时候,不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是在土里水里,皆远离尘世,因此大部分的妖在修成的人身的时候,智力如三岁孩童一般。人间花花世界固然让妖类心生向往,可人心复杂难懂,许多妖在修成人身后,或是被当成异类打死,或是因情爱而亡,多是不得善终。

在妖界,最聪明的莫过于一千年前修成人身的桃夭。她本是怀英书院里的一棵桃树,开智的时候正是书院的鼎盛时期,那时莘莘学子,百家争鸣,她日夜都听着学子们的谈经论道,在修成人身之后,竟也是满腹经纶,只可惜修成女儿身,无法入世,但她所著之书,皆为学子所捧,世人都尊称她为怀英先生。

如今小狐狸即将修成人身,身体异常难受。它深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这种在话本子里才有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被发现的。

于是小狐狸趁深夜离开了大营,它浑身像着火了一样,脑子也晕头转向的。它跑了许久,迷迷糊糊的来到了叶疆曾带他来的洞玄山上。小狐狸爬到石头上,盘着身子,静静的看着西境城。这西境城一如往常,灯火通明,这就是叶疆要守护的灯火。

现在,叶疆在哪里呢?修成人身,他会不会还记得我呢?

修成人身的过程是漫长且痛苦的,毕竟狐狸与人的身体完全不同,如今要从狐狸变成人,脱得何止是一层皮,只能是脱胎换骨。

小狐狸想起了自己刚刚开智那会儿,有了自己的感觉。当它被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团团围着,抓到了笼子里,心里十分害怕。为首的将军看着它,那眼神就和狗瞧见了骨头一般,恨不能立马上嘴啃着。

小狐狸有些绝望,心想着,难不成这回是盘中餐。

小狐狸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不甘心。这世间狐狸千千万,没有多少只狐狸能有这样的机缘,开智修身,如今自己还未修成人身,尚未在这红尘走一遭,就要死在这儿,怎能甘心。

它扒拉笼子,爪子都出血了,这笼子未动丝毫;它大声的喊叫,嗓子喊哑了,也未有应答。

那些人许是怕小狐狸把自己的皮毛弄坏了,将小狐狸绑了起来,最后小狐狸只能绝望的看着这笼子,真的要死在这儿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润明亮的眼睛正透过笼子看着自己,这眼神,有喜欢,有宠溺,还有赞赏。

小狐狸想着,这难道是看上自己的皮毛了?可这少年总比那个把自己当盘肉的将军好。就这样,小狐狸被叶疆带了回来,还把自己放在了他的营帐里。

叶疆对我可真好!小狐狸想到这儿,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它想,等它修成人身后,一定要回到叶疆的身边,叶疆要守护这万家灯火,有风有雨都与他一起挡着。叶疆于自己有救命之恩,这恩是一定要报的,它们狐狸向来最重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回忆种种,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狐狸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叶疆回京城,快马加鞭,不出几日便到了。一路上风尘仆仆,心想:还好没带着小狐狸,这一路马都够呛了。

刚到城门口,叶疆就被内官引到皇宫内。高耸的红色宫墙里,宫殿林立,叶疆每一次进到这里,当宫门关起的那一刻,心底涌出的尽是无尽的悲凉,权利和孤独总是如影随形。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亦是一身戎装,身形瘦弱,仿佛就要被这身衣服压垮一般,他目光坚毅深沉,又好像能扛起千金重担。

那人看到叶疆,也愣了愣,随后便微微一笑。

内官见到他,停了下来,向那人弯腰行礼,恭敬的说:“拜见齐将军。”

叶疆心里咯噔一下,齐将军?齐飞。几年不见,竟更加瘦弱了。

齐飞只是笑着看叶疆,拱手道:“叶将军,许久不见。”

叶疆也礼貌的笑了笑,说:“许久不见,齐将军与以前大不同了。”

齐飞眼里闪过一丝尴尬,随后也笑了笑,从容道:“不过是得皇上的赏,做上西南将军,如今却未能为皇上分忧一二,今后自当向叶将军学习才是。”

叶疆看了一眼齐飞,说:“齐将军谦虚了。”

如此寒暄一阵后,叶疆便随着内官进到亲贤殿。

看到皇帝,叶疆有些难以置信。面前站着的,正是云州的皇帝,易信。年少登上帝位,如今不过而立之年,竟如此沧桑,形若不惑。

皇帝见到是叶疆,起身走到叶疆身边,亲自扶起叶疆,说:“两年不见你小子了,这几年在西境辛苦你了。”

叶疆汗颜,拱手道:“臣分内之事,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皇帝轻咳两声,拍了拍叶疆的肩,感叹道:“这殿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这么见外。好几年都未曾听到你喊信哥哥了。”

叶疆犹豫了一会儿,不好意思道:“那时小,不懂事,如今君臣之礼不可废。”

皇帝抬了抬头看比自己高的叶疆,竟然有些恍惚,不禁感慨道:“朕还记得几年前,也是在这亲贤殿里,你憋着一股气跟朕说:‘西境通商,对云州只有利而无害,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那时朕还笑你,年幼无知,如今你把西境城保护得很好,朕很是欣慰。”

叶疆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还是要提说:“西境城能有如今的成绩,是皇上您治国有方,西境城州府兢兢业业,城中大小事务安排周密细致,才有西境城如今。”

皇帝走到桌子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叶疆,有些恼怒的说:“好了,你也不必为西境州府开脱,若是真的兢兢业业,弹劾的折子也不会如雪花一样飞到朕的跟前。”

皇帝叹了一口气,平静的说:“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贵妃生辰宴,你且一同去往别院,那日大臣们及家眷都会前往,若是相中合适的,朕给你赐婚。”

叶疆拜谢皇帝,便退下了。

出到宫门口,将军府的马车缓缓拉到叶疆跟前,看清楚来人,正是将军府的管家,叶良。叶良本是个云州流民,当年被将军夫人救下。舍了家姓,夫人赐姓叶,叫叶良。他是府里的老人了,叶疆出生没多久,夫人便去世了。将军远在西境没法回京,叶良一个人在将军府,既要管着将军府的一众人,又要管着叶疆。

叶良见着叶疆,高兴的向前行了个礼,说:“小将军可回来了,将军在家等你呢。两年没见你了,个子又蹿了不少,如今可是比老将军还高上一些。”

叶疆笑了笑说:“叶伯,我爹身体可还好?”

叶良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弱弱的说:“小将军回去瞧瞧就知道了。老将军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这些年在这京城里走也走不出去,心里憋得慌。常常就擦着那把刀,擦到天亮。他的魂都在西境了,这躯壳就没精气神。”

叶疆上了马车,没有说话,马车向前走,周围很安静,只是听到车轱辘的声音。

叶将军十五岁入伍,十年时间,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走到了西境将军的位置。他有胜仗,也有败仗,军功靠着自己一仗一仗拼出来。在军营里呆了三十年,一辈子都守在西境,可如今却要被困在京城。

叶疆促使西境通商,叶老将军掌管西境的几万兵马,叶家功高震主,皇上怎会不忌惮。总是要有一个在京城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皇帝才能安心睡觉。

一个本该在天际翱翔的雄鹰,如今却折了他的翅膀,困在牢笼里,怎么会好呢?

老管家在一旁安静的坐着,看着面前的叶疆,他真的长大了,眉目像极了夫人,性子却像将军。

叶疆小时候父母都不在身边,经常遭到其他小孩的嘲笑,小孩子哪里是能忍住气的,叶疆常常与他们打起来。双手难敌众拳,叶疆被打得鼻青脸肿,倔强的不想让府里的人看到自己被打,忍着痛等到等到夜里才悄悄回府。叶良知道叶疆的性子,早早就遣散下人早点休息,在叶疆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又准备好跌打药和饭菜。

叶良曾语重心长的对叶疆说:“小将军,你长大了,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如今遇到这小事,竟要哭哭啼啼来解决吗?你的父亲是西境的大将军,叶澜,保家卫国,战功赫赫,你的母亲,虽为罪臣之女,但深明大义,德才兼备,并不比任何人差。他们如今嘲笑你,不过是觉得你少以父荫,如众人矣。你是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应该拘泥在这京城里,在这几条弯弯绕绕的巷子里。”

自此后,叶疆虽偶尔会打架,但再也不哭了。如今他也长成了将军府的参天大树,庇佑他们。

叶良长舒一口,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当年夫人临终,把小将军托付于他,如今终能有脸面去见夫人了。

想到这儿,不禁红了眼眶。叶疆发觉到老管家不对劲,急忙问道:“叶伯,你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叶良温和的笑了笑,说:“府里一切都好,只是我们人老了,想到的事情多,想到你那时刚刚出生的模样,如今成了大小伙,我心里那是高兴得紧啊。陈州残暴,你在西境吃了不少苦了。我听家里的守卫说,不久前你受伤了,恢复好些了吗?可别像老将军一样,留了一身病,一身伤。”

叶疆顺口回答:“叶伯,你放心,我都在阎王殿前走了好多回了,阎王爷他不收我。”

老管家心里一紧,心疼的说:“小的时候,盼着你能功成名就,如今就只想你平平安安。”

叶疆心头传来暖意,热切的说:“谁都想平平安安,但总要有人站出来,挡住那些刀光剑影。叶伯,你了解我的,不是在这富贵檐下呆得住的人。”

叶良怎么能不知道,老将军如是,小将军亦如是。


京城将军府。

将军府到了,叶疆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面前的匾额,赫然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门口站着的正是他的父亲,叶澜,奠定了云州西境如今的局面,他是大将军,也是让陈州士兵闻风丧胆的战神,卸去了一身戎装,穿着锦衣华服,一身正气,但却再也看不到他的意气风发。

叶疆心里很难受,本该是他,待在这金丝笼里,如今却是父亲替他。

叶澜看到面前的叶疆,吃了一惊,宠溺的说:“两年不见,你小子,竟比我高了不少了。”

叶疆回过神,声音带着少有的撒娇,说:“再过两年,我还能更高!”

叶澜哈哈大笑,慈爱的看着叶疆,调侃道:“看把你能的,再多些时日,你都能窜的比院墙高了。”

父子两难得相聚,两人在桌边坐下,桌上的菜都是叶疆爱吃的,老管家知冷知热,温了些酒,父子两浅酌几杯后。

叶澜带着些醉意,问道:“你可知此次皇上唤你回京是为何?”

叶疆思索了一会儿,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疲劳,说:“皇上想动西境城了。”叶疆又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准确来说,是要拿走云陵渡口。”

叶澜看着有些失落的叶疆,分析道:“当年你决定通商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今后必定会面临此种境况。这三年来,虽说你与西境城并无往来,西境城大小事务也都不曾经过你的手,可是西境城认你,而且只认你。皇上建立西境州府,可又有什么用呢?西境还得靠你派人守着,西境城的钱,一个铜子都没落到京城。皇上他不敢动你,他还需要你帮他守住边境。”

叶疆看了看面前有些醉意的父亲,有些阴郁的说:“父亲,这些年看着西境城逐渐繁荣,其实谁管都可以。他们之所以认我,那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您在边境多年,守着西境城,西境城被围城的那年,你带着将士们和全城的百姓守了三个月,他们都记着。他们不管现下龙椅上坐着的人是谁,也不管西境是云州还是陈州的地方,他们只看是谁在保护他们,是谁在带着他们往前走。我在洞玄山上看到西境城的灯火,就想着,这些年是值得的,你的这辈子都是值得的。”

叶澜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沙哑道:“这些年在这将军府里,时常梦到西境,梦到战场上的鲜血淋漓,还有那些走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但唯独没有梦到过你娘亲。这剩下的日子,我要多陪陪你娘,我有悔啊。这些日子皇上常常催着我给你找个媳妇,那画像也是大把大把往府里送,他是怕我走了以后,没人能拴住你了。想像当年拴住你母亲一样,拴住你媳妇。”

叶澜突然站起来,有些醉意,他大声说道:“疆儿,你莫怕,你且去把陈州那些杂碎打回去,我就在京城,替你挡住那些阴谋诡计。”

说罢举起酒杯,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感叹道:“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

老管家见状,连忙向前,从叶澜手里夺过酒杯,嘴里念叨着:“我的老将军啊,太医让你莫要再饮酒,今儿见你们爷俩高兴,温了酒,小酌几杯就好,如今倒是把自己喝倒了。”

叶澜突然推了推老管家,晃着身子,指着老管家说:“叶良,你……你……你管了小子,如今还管老子,我今儿个高兴,谁都不许管我!”

老管家上前扶着叶澜,生怕他摔倒了。

叶疆站了起来,他的酒量是极好的,从小到大,从未喝醉。

他笑了笑说:“叶伯,你带老爹去休息吧。他喝醉了。”

老管家唠叨了起来:“那小将军你自己回房休息吧,床都给你铺好了。浴桶里也备好热水了,刚刚喝了酒,莫要泡的太久…….”

叶疆打断了老管家的话,说:“好好好,我都知道了,你且送父亲回去,给他准备碗醒酒汤,不然明日他又该头痛了。”

叶疆送走了老管家和父亲,一个人走回自己的房间里。院子里栽了一茬又一茬的竹子,月光撒了一地,把路照得很清亮,夜风吹过,竹子发出沙沙的响声,竹影也晃动起来,看得有些晕眩。这将军府当真有些冷清啊!

叶疆心想着,若是小狐狸能来这儿,定是十分热闹。

小狐狸醒来,慢慢睁开眼睛,眼皮有些重。

它想伸伸爪子,挠一挠眼眶,突然发现不对,爪子变长了,毛也没了,是光溜溜的手臂,小狐狸突然意识到,自己修成人身了。

他伸出双手,在眼前翻过来看看手掌正面,又翻过去看看手掌背面,用左手摸了摸右手,又捏了捏手背上的皮,有些痛,现下更加清醒了。

小狐狸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影,自己现在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穿着白色的里衣,小狐狸有些害怕,被子盖完了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安静的听着,不远处有烧火的声音,锅里的水正在沸腾,还有一个均匀的呼吸声,屋子外偶尔传来一声鸟鸣,有风吹过水面,还有鱼跃出水面的声音。

虽修成了人身,狐狸灵敏的听觉还在,小狐狸有些紧张,开智的时候,在叶疆身边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现在这个地方是哪里?自己是妖会不会被发现?……

小狐狸侧着耳朵听,那人似乎是醒了,呼吸相比常人,似乎慢了很多。

不一会儿,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那人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了。

小狐狸很警惕,他盯着门口,看到来的人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穿着深蓝色的粗布麻衣,手里端着一碗粥,正冒着腾腾的热气,他微笑着,脸上起了些皱纹,正慈祥的看着他。

远远地小狐狸就闻到了米香,看着那人手里的那碗粥,他咽了咽口水,因为他确实饿了。

那人见他醒来,并没有惊讶,只是说道:“算算日子是今天醒来了,就给你弄了点粥。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那人举了举手里的粥,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小狐狸接过他手里的粥,刚刚修成人身,手指还没会用,就想像狐狸一般低头用舌头卷起来。可这样不就露馅了吗?

正当他苦苦思索该如何吃粥时,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出门去,一会儿便又出现在门口,他举了举手里的勺子,说:“还有这个。”

小狐狸捏稳了勺子,慢慢从碗里舀出一点粥,送进嘴里,整个过程他都尽量做起来,像个人一样。

一旁的男子看着小狐狸的样子,点了点头,笑着说:“不错不错,人模人样的。”

小狐狸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妖?


小狐狸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似乎看出了小狐狸的疑惑,笑了笑,说:“刚刚修成人身很不习惯吧。”

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面对着小狐狸继续说:“我也是修成人身的,我的真身是乌龟,你是狐狸吧?雪狐?”

小狐狸点了点头,原来他竟然也是妖,若是同类那便不必太担心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狐狸,嘴里发出啧啧啧的称赞声,他继续说:“你在洞玄山上的乌龟石晕倒了,我看你正是修成人身的关键时候,就把你带回来了。你们狐狸的底子就是好啊,修成的人身竟也这般惊艳。”

小狐狸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微微扬起,低头慢慢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子的粥,送进了嘴里,这人间的食物着实好吃,食物咽下去,嘴里还有米香的余味。小狐狸满足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好吃,好吃……”

虽然说以前在吃食方面,叶疆并没有亏待他,但是狐狸的吃食和人的食物完全是不同的,如今修成人身,有了人的味觉,吃起的食物,当真好吃,难怪人们常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那人看得小狐狸吃得津津有味,笑着说:“这不过是人间最简单的一碗粥,人间好吃的东西可多着呢!瞧你的样子,应当是在人间待过的吧。”

小狐狸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大哥,连忙点了点头,说:“这你也能看出来?”

那大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解释道:“哪有妖刚修成人身就会拿勺子吃东西的!我刚修成人身那会儿,就是在这儿,一个人饿了就下河抓鱼吃。起初吃的还是生鱼,那玩意可难吃了,后来去了人间一趟,这做鱼的花样那是真的多。什么清蒸,红烧,最绝的那是那道剁椒鱼头,业洲的湘湖楼做的,那才是人间一绝。”

听着这些,小狐狸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这碗里的粥有些寡淡,也没有那么好吃了。

那人看着他那默默咽口水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说道:“以后有等你适应了这人身,我带你去吃。对了,你在人间可有名字?”

小狐狸想了想,说道:“养我的人给我起的名字,叫云落。大哥你如何称呼?”

“云落,好名字啊!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吴峰,他们都唤我老吴。你若不介意,唤我一声吴大哥。”

云落心想:姓吴?不会就是乌龟的乌,谐音成的吴吧!

吴峰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柜子,拿出了一张白色的狐狸皮,说道:“养你的人肯定待你很好,你看看你的皮毛,跟云朵似的,柔顺光滑。这是你褪去的狐狸皮,可要收好,虽说这东西没什么用,但好歹能保暖!”

听到这,云落不禁感慨道:“因着这一身皮毛,我们狐狸被人类杀害了不少!”

吴峰不以为然,说道:“这人间有自己的规则,适者生存,况且并非只有人类捕杀我们,我们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天敌,每个生命的存在都不可能无限生长,最终都会归于死亡。我们妖能修成人身,于人间行走,是机缘。”

吴峰深沉的说道:“云落,我们修成人身,是要顺应天命的。”

云落眨着眼睛看着故作深沉的吴峰,默默的说道:“我要报恩。”

云落想了想,指着云山的方向说:“我们狐族素来重诺,有恩必然是要报的,不然我们青丘的老祖宗可是会惩罚我们。”

吴峰试探的问了问:“报谁的恩?收养你的人?”

云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的温柔,他轻声说:“若不是他救我,我恐怕就是盘中餐或肩上衣了。”

吴峰看着眼前这小狐狸,戏谑说道:“怕不只是报恩吧?”

云落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连忙解释道:“当然是因为报恩。”

吴峰看到这,自然明白了,这些许的扭捏,害羞,定然不只是报恩那么简单了。

吴峰有些严肃的提醒说:“我们受了人身,自然也有人的七情六欲,只是这人心难测,最怕就是真情错付。我们妖修成人身,全然一颗赤子之心,哪里知晓人心的弯弯绕绕。”

云落听到这儿,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坚定的说:“他不会的,我信他。”

吴峰叹了一口气,说:“很多妖修成人身后,不混迹在人间,都会去到妖界,那里我们可以专心修炼,若是成仙,便是与天同寿。要不你把你的狐狸皮送去给他,权当报恩了,去到妖界潜心修炼。”

云落想了一下,把自己的狐狸皮毛送给叶疆?叶疆不知情,怕是会拿着刀砍我吧。

云落摇了摇头,喃喃道:“他养着我,并不是图我的皮毛。”

那他图我什么呢?图我吃的多?图我睡得多?图我闯的祸多?云落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抬起头,满脸疑惑的问:“吴大哥,你呢?为什么不去妖界,而是留在人间?”

对方显然没料到云落这么问,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夫人喜欢这人间,我得留下来陪她。”

云落想了想,留在人间?吴大哥的夫人?她是妖还是人?一脸的疑惑,最后云落还是犹豫的问道:“尊夫人是人?”

吴峰笑了起来,说道:“我夫人当然不是人了。我夫人是通州的,通州与云州的两条河贯通后,她一路从通州游到了西境城的云陵渡口。那会儿我一见到她,就游不动了。后来我再遇见她的时候,她受了很重的伤,我就把她带到我这儿来了。回来修养了一年,也没有好转,最后还是走了。也许她是我的机缘,后来我便开智修成人身。”

云落若有所思,轻声道:“斯人已逝,为何看不开。你应该去妖界,你们乌龟寿命绵长,最易修炼成仙。怎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吴峰看了看窗外的枫树,现在是深秋,枫叶似火,他看着枫叶下的小坟包,脸上的温柔荡开,说:“没了她,成仙有何用,不过是千年万年的孤寂罢了。本想随她而去,怕她在黄泉路上等得太久,但她临死嘱托我未能完成,就只能等着了。”

云落想起了叶疆,他也曾看到过,叶疆一个人在营帐里,点着灯,从未停歇;一个人走在西境热闹的街头,却没有一个家是他的,没有一盏灯火为他点着。

叶疆,吴峰,他们都是孤独的。

云州京城。

叶疆下了朝,正赶着回将军府。

路上马车停了下来,外边的狗吠声不止,叶疆皱了皱眉头,马夫已经前去处理,却迟迟未见结果,那狗依然汪汪叫着。

叶疆下了车,看到不远处一只黄色的狗正对着叶疆的马大声叫着。

叶疆看了看那狗,马夫更加心急,对着狗主人说:“赶快把你的狗弄走,我们大人还要回府!”

那狗主人哈着腰说:“你也瞧见了,我如今喊它,它都不理我了,我再一上去,恐怕它都要咬我了。”

叶疆把马夫喊了过来,对他说:“去那摊子上,买块骨头过来!”

马夫两眼一亮,急忙跑到一旁的猪肉摊,买了块骨头。

马夫手里拿着那块骨头,在那黄狗面前晃来晃去。那狗见了骨头,眼珠子都跟着骨头转,马夫瞧着时机成熟,便把骨头远远扔了出去,那狗头也不回地跟着骨头跑开。

叶疆看着这狗,心想:傻狗,还不如我的小狐狸。也不知小狐狸如今在西境如何了!分开这么久,回去怕是又不认得我了。

“叶将军,许久不见。”背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叶疆看着远走的狗,心想:呵呵,跟你爷爷我玩声东击西呢!


叶疆回过头,咬咬牙说道:“齐大公子什么时候有兴趣使唤狗了?”

来人正是齐家大公子,齐势。

齐势笑了笑,说:“这狗笨的很,使唤两句便觉得无趣了,不似将军帐里的小狐狸,乖巧懂事。我在水云楼定了包间,不知将军能否赏脸上楼一叙。”

叶疆轻蔑一笑,说道:“齐大公子如此兴师动众,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水云楼。

水云楼是云州京城最大的酒楼,这里最出名并不是酒水吃食,而是这儿名角惜容,惜容善抚琴,一曲水云间名动京城。许多人为听一曲水云间,不惜花重金,水云楼却出了规矩:一日只抚一曲,价高者得,因此一日只一人能上楼听曲。坊间不少人谈论这水云间,听过的人都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那些自诩文人雅士的人,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乎人人都以听得水云间为荣。这坊间之人,又有多少人听过这首曲子,不过是凭着一张嘴流传开来。这名声打起来了,自然门庭若市。这水云楼便凭一曲水云间,赚得盆满钵满。

其他酒楼看了,也想以此抢回生意,但最后都是东施效颦。

水云楼能够今日,必定离不开他们的大东家,齐势。

齐势是齐家的大公子,继承齐家家业。齐家地处西南,西南沿海,多出商人。齐家就是商贾世家,商铺遍布四州。齐势做生意很有一手,齐家如今成为云州最大的世家,可以说是因为齐势,坊间流传,齐家富可敌国。当年叶疆要通商,朝廷拿不出钱,叶疆只能从世家入手,而各大世家中,齐家最是豪横,钱出的最多,人也出的最多,如此云陵渡口建成后,自然是齐家说了算。

叶疆自然知道齐家富裕,可这金银财宝下多是的民脂民膏。

“叶将军如今可真是大忙人,齐某多次登门造访,都不能与将军见上一面,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将军海涵!现在我自罚一杯,权当是给将军赔礼道歉了。”

说完,齐势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叶疆笑了笑,不屑的说:“齐大公子有何话,便直说,我可忙得很!”

齐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着酒杯,又饮了一杯,一字一顿说:“叶将军,我希望你能保住西境城!”

叶疆看着面前黄金打造的酒杯,杯中的酒传来阵阵香气,叶疆闻出来,这是最好的竹叶青。可用这金黄的酒杯盛酒,着实煞风景,整个房间亦是如此,奢侈,似是用金银珠宝堆砌起来,这处处都是铜臭味。

过了一会儿,叶疆挑了挑眉,冷声说:“哦?若是保住了,齐大公子能给我什么呢?”

齐势看着叶疆,沉声道:“我知将军不屑钱财,可是将军手下几万人,却都要养家糊口。若是西境城能保住,我答应将军,此后西境大军粮草无所忧。”

齐势盯着叶疆,见叶疆没有任何表情,他继续说:“齐家每年拿出五十万两补贴军饷。”

叶疆还是没有回应,齐势有些着急的说:“叶将军,前方几万将士的粮草,可还等着你带回去呢!”

叶疆眉头皱了皱,并未回应。

齐势从他的贵妃姐姐那里得知,因皇上不满西境城,如今叶疆在朝中寸步难行,就连粮草也迟迟没有送去。如今云州大旱,许多地方连米都没有吃,叶疆更不可能从外边买到粮草。

此次他回到京城,去了户部不下十次,次次都吃闭门羹。军营缺粮草,这是大忌,现在看来也只有粮草能说得动叶疆。

西境城通商,齐势是云陵渡口最大的东家,云陵渡口是块肥肉,如今是在他碗里,可他知道,周围盯着他碗里这块肥肉的人很多。

当初云陵渡口建成,本想让叶疆一起参与,只要利益相连,总能够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若真有什么事,叶疆在京城里总能说得上话,再不济把事情往他身上一扯,自己总能金蝉脱壳。

可叶老将军却因病退回京城,由叶疆担任西境主帅,此事便不不了了之。

此后三年,齐势多次把粮草运到大营,叶疆却是油盐不进,一粒米也没收下。

叶疆眉眼展开,却是一脸嘲笑,他冷哼道:“看来齐大公子还没想明白。你如今还是不要担心我手下的将士是不是饿着肚子,空着钱袋,还是想想怎么保住你的云陵渡口。”

叶疆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你的脑袋!”

齐势脸色煞白,听到叶疆这话,他的心像灌了铅一般,沉得他呼吸急促起来。这些年,他多少从阿姊那儿知晓了皇上对西境城的不满,皇上早晚都要动西境城,但是怎么动?他经商多年,西境城的账他做的滴水不漏,皇上根本没有理由对西境城下手。如今阿姊诞下皇子,又是长子,这便是他的底气。他自然不想走到那一步,阿姊正得恩宠,若是皇后无所出,那么今后继承皇位的,只能是我那外甥。

但是此次进宫,阿姊告诉他,两天前牢房里关着西境押来的一个囚犯,除了皇帝,谁都不能见。

贵妃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皇上的贴身公公那儿得来的消息,那囚犯是云陵渡口的一个船夫。那囚犯被看得紧,再多的消息也打探不出来了。

齐势不知那人是谁,更不知那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云陵渡口的事情。但他知道,若是从西境过来的犯人,叶疆一定见过,若是那船夫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么他在云陵渡口的那些私线会不会被牵扯出来?若是暴露了,那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他本不想来求叶疆的,叶疆这执拗的脾气,着实与他不对付。但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叶疆能帮他保住云陵渡口了。

叶疆看着齐势一脸惊慌,笑着说:“如果我是你,就应该跟那只傻狗学一学,哪儿有肉骨头就往哪儿跑,而不是在那儿跟着人吠。”

齐势咬着牙,愤愤说道:“你以为我双手奉上云陵渡口,就能全身而退?叶疆,你可别忘了,云陵渡口能建起来,你功不可没,若是我被拖下水,你以为你还能不湿鞋?”

叶疆淡然笑着,说:“齐势,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说说,你要怎么拖我下水?你觉得皇上会让我溺死吗?”

齐势有些心虚,他知道,叶疆,于西境不能缺,于皇上更是左膀右臂。他只是一个商人,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道:“叶疆,如今云州缺粮,户部没有粮草给你了,没了粮草,你觉得西境能扛得住多久?整个云州,只有我有粮草,只有我能救你,救你的西境大军。”

平复了心情,齐势继续说:“云陵渡口这三年来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变成今天的,只有我知道。当初云陵渡口建成,你甩甩手就跑去做将军了,只有我,没日没夜盯着第一批船从通州到西境城,又从西境城到业洲,为了打通这条线,我费尽心思,这云陵渡口多少船夫,这西境城多少人,都在靠我们的渡口吃饭。”

齐势闭着眼,心中有些悲凉。他说:“皇上拿走了云陵渡口,你觉得又能好多少?久而久之,不过是成为朝廷敛财的工具,我们当初修建这个渡口,为的不就是,让边境百姓能安居乐业么!”

叶疆闭着眼,声音冷冷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初修建这个渡口,我们没有人想过拿来运私盐,你可知在云州,贩卖私盐,是什么下场!”

叶疆顿了顿,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死!罪!”

齐势腿一软,惊愕的看着叶疆,运私盐这条线这么隐蔽,用的也都是自己人,叶疆怎么会知道!牢房里西境的囚犯究竟是谁?皇上是不是知道了这事?齐势的脑子,如今乱的跟一堆浆糊一般。向来独断果决的他,如今却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

惜容在一旁弹着琴,如今千金一掷的水云间,在齐势的耳边竟成了噪音,他怒吼道:“别弹了,下去。”那琴声戛然而止,珠帘后的惜容默默退出了房间。

叶疆看着有些癫狂的齐势,只是默默的说:“你当初选择走上这条路,就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如今你唯一的出路,就是皇上那儿。求我亦是无用。”

叶疆走出水云楼,上了车,回到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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