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长篇现代言情《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男女主角萧锦萧开阳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藕池猫咪”所著,主要讲述的是:大景漆色的黑夜中,除了才子佳人的旖旎浪漫,还有掩藏在冰凉夜色中的诡谲呢喃。阴尸配婚,狐女哭坟,白衣借命,赊刀人重新走在街头。漫漫长夜,人鬼同途。诡道猖獗,谁可庇佑众生?……萧锦从这世界醒来。建立巡夜司,成为巡夜人。巡守长夜,诛邪镇恶。在这鬼蜮中,她长刀所指之处,即是光之所在!----------------------------------轻松版简介灵气复苏世界玄学大佬穿越了。成为被嫌弃的真千金萧锦。开局偏心老娘、狠毒兄长、冷漠老爹三连撕!困于窄小院落,家斗宅斗什么的才不要呢!萧锦只想搞钱搞事业,过...
主角:萧锦萧开阳 更新:2023-12-31 14: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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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锦萧开阳的现代都市小说《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由网络作家“藕池猫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长篇现代言情《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男女主角萧锦萧开阳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藕池猫咪”所著,主要讲述的是:大景漆色的黑夜中,除了才子佳人的旖旎浪漫,还有掩藏在冰凉夜色中的诡谲呢喃。阴尸配婚,狐女哭坟,白衣借命,赊刀人重新走在街头。漫漫长夜,人鬼同途。诡道猖獗,谁可庇佑众生?……萧锦从这世界醒来。建立巡夜司,成为巡夜人。巡守长夜,诛邪镇恶。在这鬼蜮中,她长刀所指之处,即是光之所在!----------------------------------轻松版简介灵气复苏世界玄学大佬穿越了。成为被嫌弃的真千金萧锦。开局偏心老娘、狠毒兄长、冷漠老爹三连撕!困于窄小院落,家斗宅斗什么的才不要呢!萧锦只想搞钱搞事业,过...
隆庆皇帝四十来岁保养极好,是个非常面善的模样。
他道袍道髻,无奈仰头盯着房梁橼子上的盘龙雕花。
阶下,数名位高权重的阁臣吵作一团,大有由文斗上升到武斗的趋势。
人均六十往上的老头子们,如此活力四射,让隆庆帝十分苦恼。
龙案之上放着一摞奏折,全是御史参沈宴干预农事,征发民夫截流灌溉水渠的奏本。
为着这事,几个阁臣如山野村夫一般吵闹不休。
眼见要动手时,门外小太监传话道:“沈公公觐见!”
底下吵闹的阁臣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有其中一人,双目冒火的盯着门口。
隆庆帝眼睛一亮,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沈之行走进大殿。
虽是宦官阉人,看着却气质清如松柏。
见沈之行要行礼,隆庆帝摆了摆手:“沈大伴不必多礼了。”
沈之行听见,却还是规矩行完了礼。
又看向各位阁臣一一问好。
与沈宴不同,沈之行面上要和善许多。
对如今的沈之行,即便背地里再骂,再誓与阉党不两立,也没人敢当面甩脸子。
就是架子摆得最高的老头,也垮着脸随意一拱手。
沈之行来了,隆庆帝心里高兴:“大伴,你来得正好!有御史要参阿宴呢,你来处置吧!”
他这荒唐的话说完,一撩衣摆就走。
行到殿门前却又停下道:“猫儿房添了几只猫丫头,大伴回头记得叫阿宴进宫来瞧瞧。”
“也不知这小子在忙些什么,两日没进宫,朕还怪想他。”
隆庆帝就这样嘴里嘀咕着,一溜烟跑了,生怕再被殿中的几个老臣缠住。
“是,陛下。”
沈之行笑着冲皇帝的背影一拱手,随后才站直了身子。
笑眯眯对各个老臣道,“各位大人,何事要参我侄子?”
“沈公公,沈宴纵是您家子侄,也该有个度,这灌溉水渠关系民生民本,岂是随意可动的?”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冷哼一声。
“往日目无法度纲纪则罢了,竟还妄动国本,其心可诛。”
这动摇国本的帽子扣得极为险恶,沈之行却依然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模样。
这时反倒是另一老者上前道:“林大人,这话好没道理,沈指挥使已经言明,此举牵扯巫蛊诡事,不得以为之,只为守护一方安定,如何有动摇国本一说?”
“黄礼,你闭嘴,老夫羞与你同朝为官。”
黄礼与沈之行是同乡,能成内阁首辅大学士,自是拜沈之行所赐。
林著对无仕人风骨,投靠阉党的黄礼十分鄙视,两人从来不对盘。
黄礼却不在乎,都阉党了他还要什么节操,要什么名声!
此时皇帝走了,黄礼斗嘴揭短起来肆无忌惮:“林大人,我知道你是为你那女婿萧淮之事气恼,可此事不是萧淮一人过错,你林大人对女儿也是疏于教导啊!”
“你莫要胡说八道!”
这话就像火星迸进炸药桶,林著瞬间爆炸。
从靖宁卫放出的消息,在坊间流传。
在有心之人,有计划的带动下,萧淮和萧家虐待错换女儿的故事编出了十八个版本,名声一版更比一版臭。
萧淮直接在家闭门谢客,连带姻亲林家也受了很大影响。
但林著却很确定,那传言中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女婿萧淮为官清正。
女儿娇娘贤惠善良。
外孙萧开阳孝顺正直。
外孙女瑶光虽是错换的,却也是玉雪一样的孩子。
这样父慈子孝、阖家美满的家庭。
即便多出萧锦那丫头,也不是养不起,怎么会出现虐待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
林著提及萧锦名字便觉得头痛欲裂。
见过一面,只记得是个小家子气不讨喜的,远不及瑶光大气。
现在果然被人轻易哄走,反咬家人,干出断亲这样荒唐之事。
他芝兰玉树的外孙险些成了废人,这哪里是姑娘家干得出的事情!
一想到还叉着腿躺在床上的外孙和气病的女儿,林著心中更是愤怒至极。
他不知的是,萧家和林娇娘要脸。
被萧锦抽了一嘴巴才是林娇娘羞恼欲死卧病在床的最大因由。
此事从没对外提起过,即便是在萧府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若是林著知道此事,只怕就不是头疼欲裂的这样简单了。
“是或不是,靖宁卫已经查明,陛下也下旨,难道你想说陛下错了?”
黄礼得意的捋着下颌的胡须,他就喜欢看林著老杂毛跳脚。
心道回头得托人给萧家阿锦送份礼,听说人还在靖宁卫。
以后,这姑娘就是他亲外孙女!
气死林著这老王八蛋。
“查明?”林著牙关咬得吱嘎作响,“只听那萧锦一面之词就叫查明?”
“你听听,你听听。”
黄礼食指点点道,“那萧锦?”
“哪家外公会这样称呼自家外孙女?虐待之事,显然做不得假。”
“姓黄的,你找打!”
沈之行笑呵呵束手站在一边,看着些有头有脸的阁臣吵作一团。
许久才道:“诸位大人,我侄儿既已言明此举牵扯诡事,何不让钦天监前去查证?”
林著瞪了黄礼一眼,扭头冷哼一声。
“钦天监能查出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是某些奸佞假托仙神之说,行鬼蜮之事!”
年轻时著有卖鬼三篇,以鬼讽刺人心的大学士林著,绝不相信会有那么多鬼鬼怪怪的事情。
陛下喜欢猫儿,各处便都有祥瑞,进献猫儿。
陛下转喜欢求仙问道了,各地便诡事频发,是何原理?
是人心里的鬼!
无论是钦天监还是靖宁卫,在林著这里都是一丘之貉。
林著的话,成功激出一个从未加入乱战,捏着沈宴奏报反复翻阅的老者。
“林大人,慎言!”
道号玄虚子的老者作为钦天监一把手,因为牵扯诡事被叫来,面对林著的抹黑他不可能忍气吞声。
对喷得脸红脖子粗的林著点了一句后。
一身道袍鹤氅的玄虚子转头看向沈之行:“沈公公,不知贫道是否能去锦山看看?”
这奏报中的理论,什么白虎衔刀,殍池,他闻所未闻。
看着天马行空,但仔细琢磨,却又严丝合缝很有道理。
甚至隐隐自成体系脉络。
玄虚子心中料定,定是哪位灵门高人出手,自然想去见一见这位同道。
还没等沈之行回答,林著抢先道:“老夫也去!就要看看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他定要让这些装神弄鬼的奸佞现出原形。
“那我也去!”
林著匹夫去,他也去!黄礼昂首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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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年,农历三月十三。
宜祭祀、求财、签约、嫁娶
忌破土、安葬、开市、入宅
萧锦坐在锦山山坡一块石头上,看着手里钦天监发布的黄历。
沉吟了一下,随手从身旁的草丛折下一根草茎。
借着断处的汁液沾着地上的泥,将老黄历上的忌破土、安葬全部划掉。
“喏,这下没事了。”她把划掉的黄历又递给卢照。
卢照扯动嘴角,心说这姑奶奶当真是乱来。
看他不动,萧锦道:“哪有什么禁忌,不乐意的时候都是封建迷信。”
关键是,现在不吉利他们也不能罢手啊。
“行吧!你说了算。”卢照哭笑不得的走开。
反正也只是走一遍流程。
萧锦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玄色鱼服。
不远处一处工地。
从盛京征发的民夫,在山坡上挖石掘土,干得热火朝天。
太阳落山前应该可以将古秦渠暂时截断。
水主阴,要解决聚阴池,自然先要截断源源不绝的阴气。
古秦渠一断,聚阴池的阴气得不到补充,危险大为下降。
同时白虎衔刀局中的刀,也失了威势。
再砍了柳树,破了势,找到嫁衣女鬼的尸体,事情便已了结了大半。
“阿锦,鱼熟了,肉也熟了,你真不吃?”卢照唤道。
身后数个靖宁卫围坐在火堆旁,火上架着一只剥了皮的野狗,滋滋冒油。
围着篝火插了一圈木棍,棍上串着鱼,表皮烤得焦黄。
一个靖宁卫小心翼翼的在往上面撒盐。
“不吃!”
萧锦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干饼示意。
火上的野狗是在坟地里捕杀的,脑门前一个硕大的肉瘤子。
是撞棺材板撞出来的肉茧,吃什么才能长得如此肥硕,答案不言而喻。
鱼则是古秦渠里捕的,水道底下全是碎人骨。
虽说烤熟了吃下无碍,但是恶不恶心是另一码事。
那几个糙老爷们不嫌弃,萧锦嫌。
还没到饿死的当口,她吃不下去那种东西。
看她离得远远的啃干饼子。
一个唇周留着短须,面相老成的靖宁卫不怕烫的撕下一条狗腿。
包在树叶里给卢照递去,压低了声音问:“卢千户,这小姑娘真的靠谱吗?”
看起来小小一个,面也嫩。
见多了卫所里那些凶悍母夜叉,这长双猫儿眼的小姑娘,真不像是靖宁卫的样子。
“靠谱吗?”卢照接过后道,“把吗字去掉,靠谱!”
说完,卢照环视坐在火边的三人:“我是关照你们几个才把你们调来。”
“你们三个都是走背字的倒霉蛋,除了身手好,没钱没人脉。”
“跟着萧百户好好干,好好听话,有你们的好处。”
卢照话说到这,围坐火边的三人都认真点点头。
萧锦啃着干饼,避开篝火那边飘来的肉香,看着工地,免得出岔子。
随着最后一个装着碎石泥土的麻袋投下,原本涓流不息的古秦渠水道被彻底截断。
“干活了!”
萧锦把手里余下的一小块干面饼塞进嘴里,朝后招呼道。
少女清越的嗓音,穿透山间,围坐在篝火旁的靖宁卫们纷纷站起。
将民夫驱赶聚拢在一处避风的山坳营地。
整八十八个属龙,血气旺盛的汉子大步走出,手中提着活鸡。
一只只鸡冠艳红的雄鸡,被抹了脖子。
冒热气的鸡血淋在斧头的锋刃上。
随后,就着雄鸡喉咙的残血,他们一人饮下一碗暖身活血的烧刀子。
萧锦站在高处看阵势。
卢照打旗语指挥着这八十八个汉子,按萧锦指使的方位站定。
每人面前都是一棵一人合抱的柳树。
如果此时从高处往下看,便能发现这八十八人正好组成了巨大的镇山符。
萧锦仰头看了看日头,双指搭在唇边,打了一个呼哨。
随着尖锐的呼哨声。
沾着鸡血的斧头“咄”的一声剁在树干上。
霎时间,山林中一静。
下一秒寂静的山林,轰然炸开。
黑沉沉的乌鸦聚成黑云,从林中腾起,发出令人不安的叫声。
山中走兽四处乱撞,时不时有胆小的兔子老鼠,慌不择路一头撞死在树干上。
“沈、沈大人,这没事吧?”
黄礼面无人色立在山坡上。
他年过花甲,常干些狎妓听曲的风流雅事。
气血衰败,反应也更大,激了一身鸡皮疙瘩。
同行的玄虚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圆盘来。
一边团团转,一边嘴里碎碎念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宴皱起眉,他年轻气血旺盛,没有黄礼那样敏感。
但他耳聪目明,能听见山林中飞鸟走兽疯癫乱窜的声响。
在场诸人,唯有林著,虽然也年老,但惜身爱命,保养得很好,对阴气的感受并不明显。
他只觉得天气突然阴冷。
冷眼看着黄礼和玄虚子:“哼,倒是演得一出好戏!”
在他看来,飞起的乌鸦,是有人在林中惊吓。
天气阴冷?那就是变天了而已。
眼前,就是一出双簧戏!
这些奸佞就是这样愚弄世人,愚弄陛下!
在看见远处一个身着靖宁卫鱼服的少女走来时,林著心中愤恨达到了顶峰。
想他林家、萧家都是耕读传家,诗书继世,竟出了这样一人。
为何要认她回来。
林著不知第几次这样想到。
“沈大人,镇抚司中无事吧?”
哪有把领导放前线的。
萧锦以沈宴坐镇镇抚司,看紧芳兰院为由,让他呆在安全的地方。
却没想到他不但来了,还一带三,拖来三老头子。
其中一个有点眼熟,好像有什么大病,要脑梗似得瞪着她。
不过也无妨,这三个看起来位高权重,应该不会脑子抽了跑去搞事。
“无事,已经派人重重把守,三位大人定要前来一看究竟,我……”
就带他们来亲眼看看。
沈宴话没说完,玄虚子一下凑上前来。
“小姑娘!这破阵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沈宴的奏报过于轻描淡写,他来之前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等沈宴带他们过来亲眼所见,才知道这聚阴池是怎么回事。
往日遇上聚阴地,都得拿人去闯,拿命去填。
而那些个聚阴地,比起眼前的聚阴池简直就是池塘和大川,没有可比性。
于是,仙风道骨的玄虚真人,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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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你了。”
幽幽的声音在萧锦耳边响起,一只冰似的手拽住她左手腕子。
寒气沁入骨髓,她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萧锦毫不犹豫将舌尖压在犬齿之下咬开。
转头一口舌尖血喷出,却只穿过灰雾后,落在了搀扶着她的玲儿脸上。
显然,院里那主真身没有过来。
萧锦回望去,芳兰院门前的灰雾和影子全消失不见,连院门前的灯都熄灭了。
临时任务:新衣。
任务描述:她一身嫁衣欲寻良人,却困在此地,你的出现让她看见了希望,她相中你的皮囊作新衣,请让她打消念头。
注:当前战力相差过大,不建议正面莽,可酌情战略后撤。
萧锦看着姗姗来迟的系统提示,无奈的摸了摸手腕。
“啊──”
玲儿后知后觉的惊恐尖叫传遍镇抚司衙门。
镇抚司迅速行动起来,将芳兰院完全封锁隔离。
脚步声跑动,举着火把的厂卫冲进芳兰院左右的院落。
从床上被揪起来的人们趿拉着鞋子,迁移出了那个范围。
以芳兰院为中心,隔出了一个空心地带。
“卢照!你定要给我个交代!”
披着被子的王推官光着两条腿,趿着布鞋。
正在小妾房中玩情趣的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家镇抚司地界会被人踹门。
心道莫不是自己受贿案发?
腿一软,冷汗涔涔趴在小妾身上半天没起来。
随后又以这样的尊容,被请出房间。
自然要找下命令的卢照麻烦。
他在那跳脚,卢照手挎在腰刀上,漫不经心听着下属的禀告。
“卢爷,这是属下去买的烧鸡酱肉。”
夜间宵禁哪里还有熟食铺子开门,这跑腿的校尉硬是哐哐敲开店门。
夜间拍门的靖宁卫可比鬼还可怕。
将卖肉的那户人家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送后面去。”卢照大拇指指了指后堂,又才转头看向王推官:“交代?什么交代?”
卢照虎着脸:“那是在救你的命!”
王推官冷哼一声,被这副模样从小妾身上拉起来,赶出院子时,他就已经死了!
正欲再说些什么,沈宴从门外大步走来,身后大氅翻滚,眼下青黑,面色不善。
他一进来,整个屋子的光线都好似暗了几分。
王推官瞬间收起怒容,闭上嘴巴,裹着身上的被子退去一边。
“到底何事?”
忙碌了一天,头刚刚沾枕头,就被急报叫醒的沈宴心情极其糟糕。
卢照也收起了漫不经心。
对旁人他敢嚣张,在沈宴面前却是万万不敢的:“禀沈大人,芳兰院闹出大凶诡事。”
闻言,沈宴面色一沉:“闹便闹了,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卢照面色一苦,要是有选择,他又何尝想这样大动干戈?
“萧小姐说那是地缚冤魂,正在扩散污染,必须在根绝之前,断绝联系,以免更多人受害,成为其驱使的傀。”
“如果不能迅速动作,待那冤魂继续捕杀,晋升厉鬼,院子再缚不住她,方圆十里之内,必鸡犬不留。”
闻言,一旁竖起耳朵的王推官猛然打了个哆嗦。
沈宴却迅速发现了卢照话中的异处:“萧小姐?”
“就是你带回的萧家小姐,萧锦。”
沈宴还要再问,卢照却道:“萧小姐就在后堂,请随我来。”
卢照一边大致说了今夜发生的事情,一边引着沈宴向后堂走去。
“你是说,萧家小姐是灵门中人?”沈宴眉毛高高挑起。
“没错!”卢照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而且极有可能是厉害的隐世门派,只是萧家小姐似乎不欲被人知道,多有隐瞒之处。”
卢照之前也是诏狱刑讯好手。
萧锦的隐瞒在他面前毫无意义。
但并不是说卢照能看透萧锦底细,相反,他就像是行走在迷雾之中,反而越发看不懂想不通。
沈宴的眼神倏的暗了下去,他回想萧锦镇定抱着人头的模样。
难道当真是什么隐世门派?
那么京中错换异闻,究竟是真是假?还是这些隐世门派插手俗世的一招棋?
聪明人的最大缺点就是容易多想,尤其沈宴这般掌握着大量不为人知情报的聪明人。
走到后堂时,沈宴心中已有无数预案,但看见萧锦一身松垮鱼服,手里抓着一只烧鸡腿时还是脚步一顿。
卢照咳嗽一声,清了清嗓。
萧锦嘴里塞满了肉,油脂的香味和带来的饱足可以抚平一切负面情绪。
她喜欢把各种高糖高油高热量的东西往嘴里炫,以此遗忘与那些鬼东西打交道的不快记忆。
旋风筷子搅拌机嘴,正吃得欢,忽听一声咳嗽。
抬头看去,卢照和昨日将她捞回来的帅哥站在门口。
萧锦河豚状鼓起的腮帮迅速动了几下,将嘴里的东西咕咚一口吞下。
沈宴面无表情,看着坐在满桌肉食前面的萧锦。
一双猫儿似的大眼睛透着无辜,唇角还有油渍,房中烛光照在她的面颊上。
他木着脸走到桌旁,将桌上的半个酱肘子推到萧锦面前,言简意赅道:“吃!”
继续吃他爱看。
“不吃了!不吃了!”
萧锦猛摇头,她对这位病娇帅哥印象极深。
毕竟第一次见面送了她一颗人头呢!
男人好看的脸上阴云密布,眸色暗沉,似有雷云翻滚,明显在说反话。
她心多大才吃得下去啊?
鉴于这个男人以后极有可能会是她的顶头上司。
萧锦将桌上还没吃完的烧鸡酱肉全部收拢起来,擦擦手乖巧正坐,等待他的询问。
她不吃,沈宴心中有些遗憾,但看她动作又一皱眉。
身上鱼服松垮不合身就算了,左手活动明显不便,脸色也不太好。
“伤势如何?”沈宴冷声问道,心中想着送几支辽东老参来给她补补,“张太医没有处置好?”
萧锦反应过来,张太医就是玲儿的爷爷。
看沈宴眉头紧蹙的模样,萧锦觉得她说错一句话,就坑害到张家,急忙道:“好多了,多亏张太医。”
“当真?”沈宴声音极好听,但臭着的脸,总让人感觉阴沉压抑。
他看着萧锦面上伤痕,觉得异常碍眼。
“嗯嗯!”眼看对面帅哥面色越发阴沉,萧锦直点头。
总感觉她这未来上司,会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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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之中,气氛有些沉滞。
沈宴眉头紧蹙,端坐在那。
萧锦小心抬眼打量着他。
从卢照等人口中,她才得知昨日这年轻跋扈的沈大人,在大景是何等身份背景。
当今大景皇帝兴趣爱好极多,好华服爱猫狗,好玩乐好女色。
近几年迷上寻仙问道,唯一不爱干的是皇帝的本职工作。
总揽朝中大权的,便是他身边的大太监沈之行。
沈之行几乎就是加强版的魏忠贤。
手下义子义孙遍布朝野,自成阉党,与朝中清流党人相互辖制。
沈宴叔侄跺跺脚,大景便是一场地震。
可以说,这位沈大人的名声背景,在电影中绝对够得上最终反派。
萧锦一顿,看向自己身上的鱼服,靖宁卫直接作为反派组织出场,也没什么违和就是了。
沈宴背脊挺直僵坐着,他察觉到萧锦在看他,却一时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
幸好,前去查找卷宗的卢照回来解救了他们。
“大人,找到了!”卢照持着卷宗兴冲冲的跑来。
沈宴接过那卷满是灰尘的卷宗,微微皱眉。
掏出一张帕子,细细抹过边角的灰尘,自己没看,先将卷宗递给了萧锦。
萧锦下意识接过才察觉不对。
抬头看去,沈宴皱着眉,不知从哪又掏出一张帕子在擦手。
她不知是不是大景的职场规矩,也不敢问,只自己翻开来。
没有标点符号,行文格式都是大景的官方文书写法,萧锦勉强看完。
原来十五年前,有一林姓小官,全家住进了长吏馆舍。
林家有一独女,本来许了人家,合了八字定了日子,但林家小姐突然满脸生出烂疮。
看遍了大夫也未能根治,容貌尽毁。
时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林家小姐是得了杨梅疮这样的脏病。
在男方家退婚的那天夜里,林家小姐穿着红嫁衣盖着盖头,一根绳就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此后,虽有诸如女子夜半唱歌、夜半梳头的传闻,但多是捕风捉影。
府衙院舍并不固定,官员调动,院舍住处就相应调动。
人员往来,并没有真的闹出过事。
直到三年前,一个入住的主簿全家横死在芳兰院中。
萧锦垂头思考着,从旁递来一个茶杯,她头也不抬地接过。
一旁的卢照张嘴欲叫,被沈宴抬手制止。
沈宴蹙眉观察着萧锦,想不明白那种无由来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萧锦咬住下唇,回忆怎么处置这种情况。
现在那东西本体还出不来院子,不靠近的话,凶戾程度没有那么高。
许久,她抬起头来:“此事若要解决,并不难。”
萧锦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面试一般,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道:“对付此类诡物,最好寻到尸身或是化解怨气。”
沈宴颇感兴趣的捧哏:“哦?”
萧锦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jian)。”
她说着,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鬼字,一个聻字。
“再洒脱的人,死前也一定存着执念牵挂。”
“生前执念,尸身喉间一口殃,化作支撑鬼物存在的力量──怨气。”
“生前执念越大,死后怨气越强。”
“根据怨气大小,鬼物大致可划分为游灵、冤魂、厉鬼,恶煞和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凶神。”
这个世界刚开始灵气复苏,对这些东西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分粗浅错杂的阶段。
远不像萧锦原本的世界,历经百年,有了完备、可靠的成套理论。
因此这样入门级的知识,卢照也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不过想到院中那玩意居然只摸着了恶鬼的边,他的心中又不由生出些寒意。
“既是存在的来源……化解怨气或是阻断怨气来源,便可从根源解决?”
此时说话的,却是沈宴,他口中重复念着怨气二字,若有所思。
即便同堂听课,也有悟性高低,这位顶头上司明显脑袋瓜子就比卢照好使些。
萧锦露出赞许神情,向他点了点头:“沈大人说得没错,直击要害,着实灵心慧性。”
她生了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人看时,即便是在拍马屁也显得格外真诚。
这般直白让沈宴一愣神。
随后垂头端起茶杯浅饮,挡去眼中的不自在。
送出一记马屁后,萧锦暗中观察。
见沈宴面无表情去饮茶,没有任何喜悦神情,心说这位未来上司不吃甜言蜜语、拍马屁攻势。
她便正色继续道:“理论上,无论多么凶煞的鬼物,生前执念了结,都能瞬间化去一身怨气消散。”
“而生前尸身又与鬼物关系最为密切。正确处置尸身,对解决这类诡案有很大帮助。”
闻言,卢照有些兴奋:“若是如此,按照卷宗所说,这林家小姐不是因为婚事自尽吗?我们直接为她办场冥婚,不就化解怨气了?”
萧锦哭笑不得:“找谁和她冥婚?”
冥婚也不是谁都行,鬼物也挑人的。
她本就随口一句,却听卢照理所当然道:“当年那个未婚夫啊!”
萧锦呆愣住:“可十五年,时间不长也不短,林家小姐的未婚夫应该还活着,并且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手脚麻利点,甚至快抱上孙子,这怎么冥婚?
卢照的回答让她大开眼界:“嗨!只要不是什么高官大户,直接拖来塞棺材,能平事就行!”
萧锦心中直呼好家伙。
没想到卢照浓眉大眼,想出这样缺德的主意。
这就是靖宁卫作风吗?
想问沈宴知不知道手下这么虎,转头就看他一脸阴沉的点头:“五品之下,不必担忧,担得起。”
萧锦瞬间感觉,自己节操值高得,跟这两人格格不入。
见卢照抬脚就要去办的样子,她有些崩溃的劝阻:“打住!若是这样行事,那被冥婚的未婚夫执念怨气,又要如何消除?”
活得好好的,被拉去冥婚填棺材,必然怨气冲天,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当年他因容貌皮相、流言蜚语抛弃未婚妻子,害林家娘子自缢而死,本就有错,偿命也不冤。”
沈宴抬起茶杯,悠悠道:“若握其尸身在手,想来也是可以控制的。”
他考虑得还挺全面!
萧锦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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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城市营建,都有讲究,担心走了旺气。
即便是兴平坊这样的普通里坊,也遵循着东门偏北,西门正直,门不对门的原则。
两坊门还都有镇王气,压诸凶的钟楼或鼓楼。
按那几个孩子所说,三个靖宁卫进去的,便正是西门鼓楼下的一处荒宅。
这处宅院砖瓦结构,用料扎实,荒废多年没有垮塌。
腐垮的木门歪倒在旁,横生的荒草被近两日前来搜寻的人踩得东倒西歪。
“里头地皮都恨不得铲了三寸,实在是没找到啊。”
苦着脸说话的是一个姓马的百户:“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不知道怎么跟那三个兔崽子家中的老娘孩子交代。”
在马百户的带领下,萧锦等人在这院中走了一圈。
只见这院中墙上大片烧焦的痕迹,历经多年风雨仍未褪去。
萧锦问道:“这里曾发生过火灾吗?”
一旁的里长答道:“八年前,这张家是发生过一起火灾。”
“还死过一个孩子。”
“孩子?”萧锦脚步一顿。
“是啊,才五岁。是张家独子,跟其他几个孩子捉迷藏,躲在了厨房的水缸里。”
“后来着火,没爬出来。”里长牙疼一般吸了口凉气,“发现的时候据说都熟了。”
熟了?
萧锦想象了一下,感觉胃里翻腾。
其余人也不适地皱了皱眉。
“后来呢?”沈宴沉声问道。
看见沈宴身上的红色飞鱼服,里长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道:“回大人的话,当时张家老太当场就没撑过去。”
“那男孩的母亲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疯癫了。”
里长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还能从那荒草横生的院子,看见当年的张家。
“从那以后,兴平坊就时常有孩子失踪。还都是当年玩捉迷藏的那几个。”
“时人都说,是张家孩子在找玩伴呢。”
讲到此,里长猛然想起大景律例,不许谈论怪力乱神之事,忙诚惶诚恐地闭上嘴。
却不知他的话,让萧锦几人面面相觑。
张家老太太死了,夫人疯了……却少了一个家庭的关键人物。
“那孩子的父亲呢?”萧锦微微挑眉问道。
里长愣了一下道:“孩子的父亲叫张钧,事发之后没多久,就辞了差事带着疯癫的妻子远走他乡,离开了这处伤心地。”
“你说孩子失踪?失踪了几个孩子,当时都跟张家孩子捉迷藏吗?”沈宴皱着眉问。
沈宴的黑脸,显然让里长压力很大,他忍不住垂下头去:“失踪了三个!都和张家小孩要好,当时一块玩捉迷藏的。”
萧锦听了忍不住想要叹气,抬头看去,不管是沈宴还是卢照马百户,脸上都有些异样。
显然,几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孩子失踪,就没报官吗?”卢照忍不住问。
“报了,当时五城兵马司有差役来找,却没个结果。”
“五城兵马司那些废物玩意!”姓马的百户忍不住骂道,“当时就没查查这张家,查查那个张钧?”
里长愣了一下,一开始没想明白查张家和张钧干什么,仔细一想不由面色大变。
有些事就怕往深了想,那层窗户纸一点破,瞬间很多不合理便浮现出来。
“这……当时那张钧就在五城兵马司当差啊!”里长面色煞白,嘴唇都抖了起来。
萧锦想了想,觉得不能太武断下定论,决定先拿到生辰八字,卜算一下再说,便问道:“那三个失踪的孩子,能找到他们的生辰八字吗?”
里长还沉浸在先前的思绪中,反应有些迟钝:“能!能的!”
说完,就拱手告辞,神情恍惚地离开,留下几人站在张家宅院的门口。
看了看日头,正值午时。
马百户乖觉,早就遣属下去酒楼定了桌席面送到里长家中。
沈宴本要拒绝,但看了看萧锦,没有说话。
席面正好是四人合坐,菜肴六盘汤三盏。
都不是什么奢美菜式,但是分量扎实。
正在当值没有酒水。
卢照和马百户都有些放不开,只有萧锦依旧欢快。
“萧百户,敞亮!”
马百户端着茶水,有些佩服。
旁边坐着让人闻风丧胆的靖宁卫指挥使,他和卢照两人都意思意思下了两筷子,只有这姑娘是真的在认真吃席。
心是真大。
饭刚吃完,里长捏着几张红纸走了进来。
红纸在沈宴手里走了一道,就递到了萧锦手中。
萧锦不熟悉大景的年历,叫里长寻了本老黄历来,简单排了一下四柱。
很快就确定,三个失踪的孩子四柱刑冲逢空亡,全是凶死之相。
死亡时间都在隆庆六年四月。
萧锦忍不住皱眉。
来前她还以为只是普通诡藏人,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这也意味着,她要面对的,或许是四个棘手的小鬼。
行话说,宁见白衣哭,不听红衣笑。
出场率最高的白衣诡物,哭哭啼啼反倒不如惨笑的红衣凶。
但除了以上两种,还有十分难缠的小鬼。
这种小鬼,性格不定,怨气源头无迹可寻,缠人害人完全不讲规律,全凭兴起。
前世曾有个车祸横死的小鬼,将家中亲友祸害死了大半,结果执念只是一根棒棒糖。
这桩事情还作为经典案例上了教科书。
而她萧锦,现在白板残血,却可能要一下面对四个!
她不由有些头疼。
“怎么了?”听她叹气,沈宴问道,“可有危险?”
萧锦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发现给沈宴三人说了一遍。
闻言沈宴也不由皱眉:“若是寻到尸体呢?”
“要是能找到尸体倒是还好……”
萧锦的话被打断,鲁建兴快步走了进来:“诸位大人,萧百户,不好了。”
“有兄弟中邪了。”
萧锦顿时一惊,正午中邪?
萧锦等人急忙跟着鲁建兴去看。
隔着老远,便看见一伙靖宁卫拽着一个木头一样直杠杠往前走的人。
那人脚后跟离地,翻着白眼,不停地往前走。
好几个人都险些没拉住。
萧锦快步走上前去,便听那人翻着白眼,尖声尖气地用一种小孩子般的语调喃喃自语道:“快找到了,快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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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务:捉迷藏」
「任务描述:叮咚──他藏好了!是他先找你,还是你先找到他呢?」
「注: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是游戏?」
萧锦顾不上看系统的新任务提示,快步走上前去。
佩刀出鞘几寸,中指在刀刃上轻轻一抹,几粒殷红血珠立刻滚落下来。
萧锦抬手一指按在那人的眉心。
那人仿佛被电击一般,浑身一哆嗦,眉间一个殷红指印,翻着白眼委顿下去。
“他是什么时候生辰?”萧锦将手指含进嘴里,吸了吸伤口,“是不是四月?”
“好像是。”众人相互看看,都有些不确定。
“好了!四月生者,近日曾受伤气血衰败者,以及昨日行房泄过阳者,全部退出兴平坊。”
萧锦一声令下之后,马百户、卢照、鲁建兴就纷纷动了起来,四处通知下去。
那个昏死的靖宁卫也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了下去。
沈宴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递给萧锦。
“沈大人,你先离开。”
萧锦接了手帕,缠在指尖,压住伤口。
没有明说此处危险之类的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生日是腊月,没受过伤。”
也没行房泄过阳。
后半句话沈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沉默着守在萧锦身边。
但你是大领导啊!
萧锦还在想着怎么把他赶离这是非之地时,一个身影僵硬地从远处走来。
“快找到了,快找到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走来。
越过张家废宅门,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去一般,身影慢慢变淡,然后忽地消失。
萧锦神情一肃,拽住沈宴:“退。”
其实不需萧锦说,沈宴在愣了一下之后,便反手拉了她的手,迅速往后退去。
呼——
一阵透骨的寒风吹过。
萧锦和沈宴的脚步顿住。
眼前景色变换。
天边一轮将要落山的猩红夕阳,整个世界如同沐浴在金红血色之中。
两人牵着手,站在了张家旧宅的门前。
只是这旧宅已经变了模样。
腐朽倒在一边的大门完好如初,打开了一条细缝。
原本破败的张家宅院门前,像是时光倒流一般,退去了原本烧蚀的痕迹。
“鬼域。”萧锦喃喃自语道。
“什么?”沈宴捏着萧锦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某些诡物周围会形成一个独立时间和空间的领域,不停地重复着某段时间内发生的事,直到规律被打破,或是诡物消失。”
萧锦从沈宴手里抽回手:“看样子,我们得去闯一遭了沈大人。”
沈宴袖下手指轻轻搓动了两下,淡淡道:“沈某定然奉陪。”
“嘻嘻。”
门内传来一声孩子的笑。
院门晃晃悠悠打开。
四个小孩围在一处。
一人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其余三个孩子手拉手围着他转圈圈。
“藏好了吗?”那捂着眼睛的孩子问道。
三个小孩嘻嘻笑着散开,有一个戴着小围兜的朝后院跑去。
其中一个路过萧锦和沈宴时,顿了一下,仰起头。
他的眼睛不知被谁人挖走,留下两个可怖的黑洞:“哥哥,姐姐快躲起来!被抓住就要当鬼哦!”
沈宴浑身一紧,不由拔刀出鞘,张臂将萧锦护在了身后。
夕阳的光线投在这孩子惨白的脸上,空荡荡的眼窝叫人看得头皮一炸。
说完,这孩子又蹦蹦跳跳地走开,高高竖起的冲天辫一荡一荡。
“要藏起来吗?”沈宴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乌色刀鞘的佩刀递给萧锦。
见萧锦神色迷茫,解释道:“听闻对付诡物需要杀生刃,我便求了陛下从内库取了这把前朝镇北将军的佩刀。”
只是一直没有开口送出去。
“此刀陪着镇北将军戎马半生,你试试用着可合适。”沈宴说。
萧锦心动,正要客气一句,又听远处捂着眼睛的孩子问:“藏好了吗?”
稚嫩的童声拖长,有了些不耐。
萧锦和沈宴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张家后院跑去。
“厨房。”萧锦带着沈宴往厨房跑去。
如果没有系统提示,萧锦会带着沈宴藏到其他更隐蔽的地方,让找的小鬼知道什么叫大人的阴险。
但按系统所说,鬼域的主人应该是那个被烧死的张家小孩。
他们要做的,就是不被找到的同时,找到张家小孩,结束游戏。
“我要开始找咯!”
随着远处那孩子一声嬉笑,脚步踢踏,竟是直奔萧锦和沈宴方向而来。
心里暗骂小鬼不讲武德,萧锦四下环视,看可有什么藏处。
沈宴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入了一间门开着的房间。
这间房间陈设朴素简单。
房间内只有柜子和床底,看着可以藏人。
萧锦不知找人的小鬼智商如何,稍一犹豫时,沈宴已经拽了她的手,示意了一个地方。
……
周围一片死寂。
回廊处传来一阵橐橐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从门前越过,似是已经跑远听不见了。
萧锦和沈宴一样,捂住自己的口鼻,减轻呼吸声。
正当她逐渐放松时,沈宴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头。
萧锦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那孩子不知何时回来的,藏在门板后。
露出半张惨白的脸,空洞洞的眼眶朝着房里看。
等待了许久,惨白的脸探进房间,左右转动了一下。
那鬼孩子走了进来。
看着房中的衣柜,阴恻恻地笑着走过去。
青紫的小手摸上衣柜门把手,就要拉开。
就在此时,他猛的一顿。
刷地跑到了床前,用一种腰折断般的姿势,把头塞进床底。
“找到了!”
他大喊,嘴里发出阴森森的笑。
然而,
床底只有常年累积的灰尘。
鬼孩子咧到耳根的笑容顿住,缓缓地直起身,面上笑容逐渐消失。
他侧了侧头,看向衣柜,走过去,双手按在了门的把手上拉开。
可是衣柜里除了一些衣衫,再无其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被激怒的小鬼尖叫着把衣柜里的衣服,撕扯成乱七八糟的布条。
呲啦,呲啦
很快屋中满是碎布,这小鬼嘴里叼着一块青布,在房中转了几圈,这才不甘地走了出去。
许久,萧锦从房梁上探出脑袋,轻声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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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锦收拾好,脚步不停地去前堂找卢照。
“萧百户。”
“萧百户来了?今天饼特别好吃。”
前堂班房人来人往,一个个看了萧锦也会和她打招呼。
都是她靠着食堂打菜不抖手,刷出来的好感度。
走到门口,卢照已经在那等着她了,身后跟着几人。
“萧百户。”即便混熟了依然时刻守礼,老成稳重得有些无趣的鲁建兴。
相比他,旁边两个年轻人虽然行了礼,却没有他那么严肃。
面颊消瘦双目有神的郑连打完招呼,就又垂头闭目观想,练习开心眼。
另一个白面皮,看着有些病气的青年则是笑着,咳了两声。
“李庆,你还没好点吗?”萧锦关心问道。
那个叫李庆的青年露出一个羞涩笑,一边又咳了两声:“多谢萧百户关心,好多了!”
萧锦心说根本不像好多了的样子:“走吧!我请你们吃羊肉汤。”
荷包里揣着一只金镯,萧锦还是颇有底气的。
听见说吃羊肉,李庆面上一喜,郑连也睁开了眼睛,只鲁建兴有些羞涩推拒了两声。
“羊汤,还得是王记的!走快点,早晨汤鲜,咱们狠狠地宰萧百户一顿。”
卢照乐见于萧锦能融入集体,插话活跃着气氛,领着一行人朝外走去。
走出靖宁卫大门,沿街行走。
卢照边走边对萧锦道:“这京里热闹,繁华之下藏着不少牛鬼蛇神,不过不用担心,入了靖宁卫只有旁人怵你,没有叫你忍让的,咱们虽不欺男霸女,但也绝不怕事。”
萧锦愣了一下,不知道卢照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
卢照没看她,又道:“沈大人下令封了萧家在锦山南的那个庄子。”
萧锦听见就是一乐:“真的?”
卢照嘿嘿笑道:“当真。”
沈宴本着萧锦没有旁人也别想有的原则,直接叫人封了庄子。
萧锦狠狠幸灾乐祸了一番,然后才问:“卢爷,那个道士?”
“还在查,明面上只是萧家庄子的管事,听了一个游方道人的话,为了风水,在水渠旁修筑了一圈柳树。”
卢照说道:“那个管事,当晚就自裁了。”
“真是自裁?”萧锦挑了挑眉。
“是自裁,特意查验过。”卢照点头。
“好吧……”
说着话,一行人来到了目的地。
这处并不是什么繁华地带。
年久失修的青石板路上满是脏兮兮的小水坑。
一家小店挑出一条幌子,上面写着王记二字,用一个红圈圈着。
店铺外头摆了三张桌子,几张条凳。
这家显然味道不错,大清早竟就坐满了人。
门前一口大锅咕嘟冒着奶白色的汤,一旁的铁鏊上抹了油,油饼呲啦一下贴上去,腾起一阵青烟。
阵阵香气钻进鼻子,萧锦探头看了一眼,正想说可能要等等位时。
老成的鲁建兴转头问道:“萧百户想坐里面还是外边?”
萧锦心说,难道不是哪里空出来了坐哪里吗?
随口说了一句:“外边空气好。”
说完就看见鲁建兴直接大步走过去,一路跟瘟神一样,门前排队的人轰然而散。
鲁建兴似乎已经习惯了,眉头都没皱一下,走到了一张方桌前站定。
那桌吃饭的客人,立刻抛下吃得差不多的东西,垂头起身就走。
“老王来收拾一下。”鲁建兴冲一脸苦相的店家喊了一声。
店家面上一道横过半张脸的狰狞伤疤,抱怨道:“老鲁,下次来能不穿官服吗?大清早的赶客呀?”
嘴里抱怨,店家回身拿了张抹布扔在桌上,自己将桌上的碗收走。
“这不是巡街顺路吗?”鲁建兴混不在意地拿起抹布擦拭桌上的汤汤水水。
萧锦心说自己还是小瞧了靖宁卫的威慑力。
走到桌前,那店家又迎了上来:“卢爷,还是照旧吗?”
“对,照旧!五份,五张油饼。”
卢照说完转头介绍萧锦:“这是萧百户。”
多的卢照没提,但看萧锦年纪长相,结合最近京中传闻,店家多少也能猜测一二。
他面上不显,笑道:“萧百户,请坐,我去切肉。”
卢照大手一摆:“去吧,你忙你的。”
说完他招呼萧锦坐下:“老王原本也是靖宁卫中弟兄,后来觉得当差没做羊肉有趣,就辞了差事,开了这家店。”
萧锦这才明白,为什么旁人怕他们怕得跟鬼一样,这店家却那么随意。
她坐在桌边,四处打量时,突然记起自己荷包里的金镯子不能直接当钱使。
看见远处一家挑着当字幌子的店,站起身来:“卢爷,你们先坐,我去趟当铺。”
“当铺?”卢照不解,“有什么东西要当吗?”
萧锦总不能说当了镯子请客吧,就没答话,也不要人跟,只身去了当铺。
想着她穿着靖宁卫鱼服,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敢惹她,卢照便随她去了。
萧锦走进当铺时,正好与一个眼圈发红的年轻姑娘擦身而过。
当铺这地方,和医院一样,多的是悲欢离合,人间苦难。
萧锦并不太在意,径直走了进去。
那姑娘却是脚步一顿,看着萧锦的背影神情怔愣。
一踏进当铺大门,萧锦感觉光线都暗了下去。
高高的柜台,像是一堵墙立面前。
旧时当铺多会特意将柜台加高。
这样人来典当时,就得踮起脚尖,双手高高地把要典当的东西举起来。
此时再有坐在柜台后的朝奉伙计尖酸刻薄唱当贬损,来当东西的人便从心理上被压了一头。
萧锦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吐槽着店家柜台高度,从荷包里掏出金镯子,垫脚试了一下。
顿时恼火!
以她此时的身高,垫脚举手居然才堪堪够到柜台的边。
一只枯枝似的手从柜台的小窗里伸来,自她手里接过了镯子。
饮着茶的老朝奉验过真假后,拿起戥子称了一下,看着高高翘起的秤杆,随口拖声唱当道。
“不足金不足两,破铜烂铁旧镯子一个——”
按照行规,东西是一定要贬低的,金银叫做破铜烂铁,皮裘就是虫吃鼠咬破洞秃毛烂棉袄。
朝奉唱完又问:“是死当还是活当?”
萧锦听得来气,心说还不如充值给系统呢,便道:“不当了!”
那老朝奉听她声音年岁不大,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只看见她毛茸茸的头顶。
萧锦穿着靖宁卫鱼服,却没戴官帽,头上用黑色发带束起。
老朝奉心说,不是什么大富人家。
于是啪的一下,将手里的镯子扔了出来。
镯子叮叮当当在青石地板弹跳,转着圈,滚到屋角才停住。
萧锦脸沉了下去。
“不当,您就请吧。”老朝奉阴阳怪气说了一声,抬起茶杯。
又听外面那小姑娘道:“不当镯子了,当另一件东西。”
说着有什么递了上来。
老朝奉嗤笑,不耐烦地伸手接了。
入手是一块乌金牌子,上刻狴犴吞口。
正面写着,靖宁卫北镇抚司百户。
老朝奉手一哆嗦,嘴比脑子快,先喊出声来:“见过大人,大人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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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铺之中,除了前台的朝奉,还有司理掌柜,以及必不可少的护卫。
听得外边骚动,以为是刁民或是江湖人士闹事,掌柜急忙带着护卫从后院走来。
一进前堂,就看见老朝奉双手捧着金镯子和一个牌子,点头哈腰在向一个姑娘道歉。
那姑娘身上标志性的玄色鱼服让掌柜眼皮一跳,心道这个月孝敬交过了啊。
走近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老朝奉又犯了毛病,看碟下菜乱扔东西。
却没想到这桩撞上了铁板。
掌柜急忙上前道:“你这老货,莫不是又犯老毛病失手摔了东西?”
先骂了一声,掌柜的才转向萧锦,直接不打折扣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这老东西,老眼昏花,失了手,还望您原谅。”
面前两个面上满是褶子的老人又是鞠躬又是赔礼的,萧锦也不能为这点小事喊打喊杀。
稍出了口气,抬手从老朝奉手里接过了腰牌和镯子。
转身要走,就被掌柜的拦住:“大人,请留步,这老东西摔瘪了您的镯子,哪能就让您这样离开呢?”
掌柜的瞄见了萧锦腰牌上的百户二字,心思一转,心说这么年轻的百户,也不知是什么背景。
若让她带着气走了,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麻烦呢。
掌柜忙不迭叫唤来司库,取来五个十两重的小银锭子呈在托盘里给送到萧锦面前。
“这赔偿还请收下。”
萧锦看见白花花一片,狠狠地心动,她一个月月俸才七两。
但前世接受过的教育提醒她,这钱不能拿。
她扭头不再看那盘银子,转身离开。
却不知她不收,反而让掌柜更加不安。
收下就代表这事过去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般事后也不会寻机报复。
不收,即是对方还没放下,以后自家当号为什么被打压都不知道。
想到此,掌柜的急忙拦下萧锦:“大人,您别走,是小人思虑不周,这确实少了些,我再加再加。”
说着又要叫人去取银子。
萧锦心说你可别考验干部了,举步往外走。
掌柜的又要拦,正在这时,一个人踏进门来:“阿锦,怎么这么慢?”
来者正是卢照,见这阵势就是一愣:“有人找麻烦?”
卢照原本负责这片,与掌柜相识。
掌柜的看他进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面色不善,心里咯噔一声。
忙解释道:“卢爷明鉴,这位大人进来当东西,被冒犯了,小人这正送上茶水钱赔礼呢,只是这大人不收。”
卢照一看满头大汗的朝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们家朝奉这臭毛病就不能改改?”
“平日里欺负平民百姓,无权无势的百姓含泪便忍了,遇上惹不起的,又点头哈腰道歉。一把年纪,就不能好好做做人?”
掌柜应道:“不再让这老朝奉坐柜了。”
训斥了一番,卢照转头看向萧锦:“阿锦,收下吧。你不收下,他们不安心。”
萧锦愣神,沉默了一阵,抬手从盘子里捡了一个银锞子:“收了。”
卢照愣了一下,失笑。
即便从前在家受了苦,但还是个小姑娘的脾性啊。
“行,走吧!”卢照点了点头道,“油饼都快凉了。”
“嗯!”萧锦应了一声,在当铺一干人等的礼送下,跟着他走了出去。
她手里摩挲着那一锭银子,有些感慨。
这个世界的规则,可比她原本世界要黑暗残酷。
回到王记羊肉馆的桌面。
桌上已经摆了五个海碗,中间的盘子里盛着几张油饼,还有一小碟羊油辣子。
鲁建兴三个坐在桌边,等萧锦和卢照。
“你们先吃啊。”萧锦重新把镯子和小银锞子放回荷包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块吃。”郑连捏了把竹筷开始分发。
萧锦接过道谢一声,垂头看面前的粗白瓷大海碗。
奶白的汤里堆着冒尖的羊肉片,上面撒着葱花芫荽。
分量着实惊人。
“吃吃吃。”萧锦抓着筷子,招呼了一声,“敞开了吃,不够再加。”
今日有人请客。
萧锦拨了些羊油辣子在碗里。
王记的羊肉真不愧卢照的推荐,汤鲜味美得很。
她吃得停不下口,最后搁下筷子,面前已经摞了五个海碗。
鲁建兴几个第一次跟萧锦吃饭的,看得目瞪口呆。
想不明白这连汤带水几大海碗,加上一大摞的饼子,她这小身板到底是装在了哪里。
连店家都站在旁边看,这么多年自家羊肉吃得够够的了,但他第一次感觉那么馋人。
吃饱喝足,萧锦起身结账。
一碗羊汤二十文,油饼一文一张,他们总共花了二百三十文。
萧锦从小荷包里掏出新得的银锞子,店家转身去店里拿银剪子和银戥子来剪开找零。
几人就这样站在街边等着。
“你们心眼练得怎么样了?”萧锦问道。
卢照不提萧锦也知道,鲁建兴三人其实是为她准备下的帮手。
因此格外关心他们的情况。
闻言,李庆郑连还好,鲁建兴和卢照同时哭丧脸。
萧锦哪里还不明白,正要说些什么,忽听郑连喝了一声:“什么人?”
郑连疾步冲进了一个胡同里,很快就从里面押着一个哆哆嗦嗦的姑娘出来。
萧锦看她衣着有些眼熟,认出她就是方才在当铺门前擦身而过的那个姑娘。
等到郑连压着她走近来,还没询问,她就扑通一下跪在了萧锦面前。
“小姐,求你帮帮我吧。”
萧锦面上露出些迷茫之色,这人谁啊?
待仔细看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回忆了很久,才露出一丝恍然。
这姑娘是她原主在萧家院里的二等丫鬟。
并不像几个贴身丫鬟那样时常在面前转悠,因此萧锦一时没认出来。
这会工夫,那丫鬟膝行爬近来,趴在了萧锦的脚边:“小姐,我弟弟走丢了,请小姐帮帮我,我只有这一个弟弟。”
萧锦心说,你弟弟不在了你去五城兵马司报案啊,来找她做什么。
但她话没说出口,郑连已经上前将那丫鬟拖开:“弟弟失踪,就去找五城兵马司。”
在场诸人都不吃道德绑架,平均下来节操道德值也不高,因此郑连的举动没有惹出什么反感。
那丫鬟哭嚎起来:“我们村中一共丢失了四个孩子,可五城兵马司却无人来管。”
萧锦一怔。
方才经过兴平坊捉迷藏事件的她有些愣怔,许久,还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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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萧锦指示的方向,住着一户姓陈的人家。
一个多月前,陈家二郎的妻子大着肚子失踪了。
村里有人看见说,她跟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
听村民七嘴八舌地说完,萧锦忽地挑了挑眉毛。
又是村里人看见的。
“到底是谁,亲眼看见孩童被拐走,又是谁亲眼看见陈家媳妇跟人走的?”萧锦问道。
闻言,村民左右看看,想了想,有人道:“好像全是听村里油婆子说的。”
“谁是油婆子出来答话!”
“油婆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在家养病呢。”
萧锦心说,有意思了,目击失踪案的人全是同一个人,这人还病得恰到好处。
“去把她找来。”萧锦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郑连,“郑连,你跟着去一趟。”
说完萧锦给他递了个眼色。
先将人带来,如果反抗就出手。
郑连意会,合拢了手上无常簿,在一个村民的带领下,去了油婆子家。
油婆子家就在村子中心,不一会就到。
“官爷,前面就是油婆子家。”带路的村民抖手指了一下。
郑连大步走近,就感觉到一道视线,回望过去只看见一扇半开的窗户。
“油婆子,油婆子。”两人推开篱笆门走进院里,走到正屋门前,带路的村民一边拍门一边喊。
刚喊两声,还没听见回应,便见郑连上前,一脚踹在了门上。
靖宁卫踹门技巧点满,京中王公大臣的门都踹得开,遑论这村野人家的薄皮门板。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猛地撞上墙,嗑下大片墙皮。
郑连手握在刀柄上,疾步走进去,径直穿过堂屋,走向方才视线望来的那间厢房。
一进去,就嗅到了满屋子浓郁的香粉味,郑连屏住呼吸,抬袖掩住口鼻,腰间佩刀抽出两寸。
这房间外头看着简陋,里头却是妆台妆奁俱全,摆着一个雕花楠木衣柜和一架雕花大床。
床上帐子披红挂彩,花里胡哨。
被子里正躺了一个肥硕富态的老婆子,额上勒着一条抹额,正哎呦哎呦地叫唤。
看见郑连,她好像才清醒一般:“你是谁?为什么闯进来?”
“靖宁卫传话,为何不去?”郑连问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屋子。
“官爷,不是不去,实是老婆子病得下不来床。”床上油婆子面色发白,满头大汗,倒是很有说服力。
郑连却冷笑:“没死都得去。”
说着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走到妆台前拉开妆奁,从里面捡了一支分量坠手的金钗:“你这婆子倒是富裕得很。”
床上油婆子一愣神,觑了一眼郑连,小心道:“那是老婆子我在路上捡的,正想上交给官爷呢。”
这油滑至极的话,让郑连又冷笑了一下。
他将钗子放进怀里,又走向一旁的衣柜。
猛地拉开,刀鞘在满柜子绫罗衣衫里翻搅了一下,确定没有藏人,这才走向油婆子。
床上的老婆子满头大汗已经汗湿了枕头。
郑连蹲下身查看了床底,直起身来:“走吧!还要我请你不成?”
“这、这……”油婆子没料到,郑连拿了她一根金钗子,居然立刻翻脸不认人。
“官爷,老婆子我真的病了!哎、官爷,你干什么?”
郑连可不是什么尊老爱幼好脾气的主。
确定了这老婆子有问题,又怎么会等她继续废话。
一把掀了被子,将穿着单衣的油婆子从床上拖下来。
“救命啊!救命啊!”老婆子被郑连拖着,哭天喊地的拿出了村妇撒泼的手段,“杀人啦!有人要杀我这老婆子。”
这种手段用作村人骂架还行,真的对上靖宁卫这样的暴力机构,显然并无作用。
油婆子就这样,被郑连死狗一样拖到了翠香家的院子。
“哎哟,哎哟。”油婆子半真半假的躺在地上哀嚎。
郑连走到萧锦旁边,轻轻耳语了几句,将怀中的金钗递了过去。
萧锦接过在手中把玩,冷眼看着地上哭嚎撒泼的油婆子。
据村民所说,油婆子是个寡妇,无儿无女,靠走街串巷,做卖婆为生。
大景卖婆,与牙婆、媒婆、师婆、虔婆和稳婆同是三姑六婆。
卖婆借性别之便,出入周旋富豪大族或小户人家的后院,一张利辨巧嘴,从事买卖,说事传言。
为情女传信,与贪官过付钱,总干些替人牵线搭桥的事。
其中固然暗藏职业歧视,但也不是毫无根据。
而这金钗子分量扎手,成色很新,出现在油婆子的妆奁里本身就值得怀疑。
那油婆子估计是看萧锦面嫩无害,以为是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年轻小娘,便在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哭喊。
从她小时候死了爹妈,长大死了丈夫说起,又道现在年近花甲,病中还要受此搓磨。
都是多年的邻居,村民们听得面露不忍,只是碍于萧锦他们身上穿着的鱼服,不敢说话。
萧锦却不是吃她这套的人,冷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看向赶来的里长:“陈家人怎么还没来?”
听见问话,里长急点了点头:“我亲自去催。”
里长抬步就要往外走,就看见一个面容黝黑的男人正慢慢走来,面上满是不甘愿。
见他来里长松了口气:“陈家二郎来了。”
油婆子还在地上哭嚎,萧锦与郑连便带着陈家二郎进屋问话。
陈家二郎行了个礼,便垂头立在一边。
“你娘子什么时候不见的?”萧锦问道。
这个问题好像触及了陈家二郎的神经,隔着几步都能听见他咯咯咬牙的声音,显是恨极。
“那个贱妇是三月初一,走的。”
说到走的两字,陈家二郎的脸红作了一片。
妻子的消失,对他来说是让他抬不起头的耻辱。
“她为什么离开?”郑连问道。
陈家二郎一震,愤愤看向郑连,但目光触及他身上鱼服时,又背脊一塌,垂头丧气回道:“村中油婆子亲眼看见那贱妇……”
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看见那贱妇与货郎搂搂抱抱,一起走的。”
“你是否去寻找过?”萧锦冷眼看着几步之外脸涨得通红,似是受了极大耻辱的陈家二郎。
“那等贱妇,还去找她做什么?奸夫淫妇,带着野种死在外边才好!”
陈家二郎梗着脖子大声道。
“大声什么?”
萧锦随手从桌上抄起一只茶杯,摔到了陈家二郎脚下,继续问道:“你娘子怀孕多久了?”
被摔碎在脚边的碎瓷一惊,陈家二郎老实回答道:“走时已经八个多月了,现在估计已经快要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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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萧锦好像发现了些眉目,卢照欣喜。
让两个校尉去车行租了两辆马车,牵了几匹黄骠马,带着老义朝着锦山去。
锦山位于盛京的南面。
一路车轮滚滚马蹄隆隆,来到山脚下。
离开了官道,前面全是荒坟荆棘,马车再进不去,只好步行。
萧锦面色发白,一脸解脱地下了马车。
马车的木质车轮毫无减震可言,加上路况差,险些没给她胃给癫出来。
羡慕地看了一眼翻身下马的卢照,萧锦下定决心第一件事就是把骑马学会。
“没事吧?”看她面色糟糕,卢照赶忙问了一句。
“没事!”
留下了一个校尉看守马车,几人在抬尸匠老义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山脚进发。
老义担心带人白跑一趟,被拎进大狱喝茶,每到一个岔路都仔细辨认。
走了许久,终于在看见远处一座形如卧虎的山后,松了口气。
“就在那了。”
萧锦身上还带着伤,正走得腿软的时候。
听他这么一喊,抬头看去,顿时心里骂娘:“白虎衔刀?”
“什么?”卢照没听清,就问了一遍。
萧锦无暇回答,快走两步,举目望去。
只见远处形如卧虎的山石,匍匐在地平线上。
一条水渠,如白色匹练,从虎口处穿过。
萧锦不是什么学霸,风水谶纬两门课程学得稀烂。
但耳濡目染,有些东西还是能辨识的。
眼前山势,是再明显不过的虎衔刀,大凶格局。
一般是古代用来压镇极恶之妖物的。
人葬在这里,犹如躺在虎口之中,会被冲天的煞气日日灼烧。
再好脾气的人,也会被撩拨得发疯。
更何况水主阴,这里直接成了一处养匿阴气的殍地。
尸身往这一躺,就像活人躺在煎锅里,没有一刻安宁。
萧锦不需要开心眼都能知道,此处一定煞气冲天。
“老义,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山势吗?”
萧锦四处张望,想要找个高点的的地方看清楚些。
“不是,原本古秦渠绕山而过,后来有贵人在山南置了一处嫁妆庄子,为了灌溉,就修筑了这道横向的灌溉水渠。”
老义常年在这带行走,再熟悉不过,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三年前对吗?”萧锦寻到一处较高的地势。
再仔细一看,顿觉牙疼:“哪家傻缺干这种蠢事?”
只见古老的人工水渠边上,还栽了一排柳树。
柳树具有遮挡阴气的效果,直接在白虎衔刀的大凶格局之上,又形成了一个阴怨不散的皮口袋。
如果再等个几年,口袋装不下,阴气溢出,方圆几里都不得安宁。
萧锦的状态,卢照看在眼里。
他站到萧锦的旁边,掏摸出一块光泽暗淡的玉佩,含在嘴里。
一阵凉气冲脑门,再看那山时,卢照险些脚一崴,摔下去。
只见那山上黑云笼罩,进入这种开眼状态的卢照,甚至能听见黑云之中的哭泣嚎叫。
他噗的一口吐出玉佩,等不及后脑勺的凉气消散,惊恐问道:“那是什么地啊?”
凶成那样,是阴都鬼府吗?
萧锦好奇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玉佩,道:“聚阴池!”
林家小姐的墓穴不需要找了,一定就泡在这聚阴池里!
她叹了口气,再次为自己走背字倒霉的水平惊叹。
在这边刚出道,就遇上这么个扎手的的硬茬。
“聚、聚阴池?”卢照满脸求知欲。
萧锦拾了根木棍,在地上划拉。
卢照和几个校尉,连带着老义都好奇凑过来看。
她画工精湛,在地上描个山势图手到擒来。
“老义,林家小姐葬在哪里?”萧锦把手里的木棍交给老义。
老义歪着头比对半天,才点了一个位置。
萧锦看着那个点,用木棍现场教学,简单说了一下什么叫白虎衔刀,什么叫殍地聚阴池。
“就算没有这道水渠,这里也不是能埋人的地方,林家小姐死得凶,葬在这里,难怪京中大疫时全家死绝。”
“再有三年前这蠢货人家的神来之笔,就是再好脾气的主,也会被撩拨得发狂。”
萧锦随手掷了手里的枝条道。
卢照早已被这些不熟悉的东西搞得六神无主,连声问道:“怎么办?”
那院里的主这么凶,他要不也辞官跑去江南算了。
“查吧!”
查查是哪家傻缺这么能折腾。
萧锦叹了口气,给卢照一个眼神,示意他让几个校尉和老义都走远一些。
才压低了声音道:“查查当年那个给林家做法事的道士。”
“这个莫名其妙的水渠是不是真的为了灌溉?”萧锦顿了一顿,“水渠旁栽种柳树又真的是巧合?”
萧锦不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看卢照铁青的面色,显然他也不信。
再一结合,事情发生的地点在镇抚司。
种种玄妙巧合指向一个猜想——有人不顾这周围百姓的死活,弄出了这个阴邪阵势,欲要借鬼物之手,闹得靖宁卫鸡犬不宁。
萧锦都能想到的问题,卢照这样的老油子是一点就透,甚至他想得更多,不由得将手扶在了腰间长刀上。
看他脸色实在难看,萧锦安慰道:“卢爷放心,这种阵势,发现了就好处理。”
既找到了根,几人也不再耽误,抓紧时间往回赶。
与看守车马的校尉会合,萧锦咬牙又坐回马车。
一行人带着老义,回到镇抚司时,正好是晚膳时分。
老义作为当年见过那道士的目击者,被低调的带进了班房夹室,等待询问。
饿得前心贴后背,进入低血糖状态的萧锦,大口嚼着卢照回程路上给她买的玫瑰灌香糖。
跟在卢照之后,去向沈宴汇报。
刚走到办公之处的厅室前,就听里面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靖宁卫中发生此事,沈大人难辞其咎。”
“还有那萧家小姐萧锦!沈大人当真好手段,哄得她在手,以此要挟中伤萧大人。”
萧锦嘴里还塞着一块糖,闻言迷茫地抬头。
还有她的事?
哪个瘪犊子造她黄谣?
“萧小姐,我家主子吩咐,让您先回院子休息用饭。”
一个沈宴的侍卫走上前来,神色恭敬道。
萧锦也不想这时候进去,对卢照点了点头,就跟着这侍卫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忽听未来上司沈宴特别有辨识度的声音字正腔圆道:“你放屁!”
“噗!”
萧锦没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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